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展昭同人)随你到天涯遥远 作者:悦已ing 文案: 当年看包青天时,不懂庙堂也不懂江湖,那身红衣蓝衫锁住我全部目光。时常怨叹展护卫出场太少,剧集中缺乏他的温情戏份。时常在想,除了分析调查案情,飞来打去之外,其他时间他又在做些什么?于是自己便浮想联翩。如今终于鼓足勇气,集结成文,聊以慰藉曾经的痴迷与狂热,并供志同道合者赏析、HC。 题目是一首很好听的《携手同游人间》的歌词,很喜欢其中的几句:“谁说两地缱绻最是扰人心田,谁说人海沉浮难有恒久情缘,不管分分合合,也许聚聚散散,只求平平安安,携手同游人间.......”这样的情意现实中难得一见了!! 怀念93年的劲版展昭!更怀念追剧的年少时光! 内容标签:七五 情有独钟 甜文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昭,于悦 ┃ 配角:包拯,公孙策,白玉堂 ┃ 其它:展昭,开封府众人等 ==================   ☆、行夜路与你相见   冬寒料峭,月色寂寥。   深夜,路上已鲜少行人的踪迹。   行驶在蜿蜒寂静的山区公路上,于悦并没有心情感到害怕,因为此时她正咬牙切齿火冒三丈。   刚才撞见的一幕又在脑中闪现……   混蛋白宇飞!竟然背叛她,和别的女人……   越想越气,不知不觉加踩油门出了弯道。行驶间,前方空旷的直路上隐约有一抹孤独的身影——身姿高挑,长发披肩,一件长袖红裙套在略显单薄的身上,在萧瑟的月光中更显得茕然孑立。   一个女子怎么在深夜里独行?于悦莫名心生一丝同病相怜的亲切。   车子渐行渐近。   仿佛探听到她内心的想法似地,那个身影慢慢停下,转身的一瞬间,于悦讶然出声:世间竟有这么漂亮的人?!   虽然略显疲倦,虽然眉心紧锁,仍掩盖不住满身的光华。眸如深潭清澈光亮,眉似墨峰高耸入鬓;鼻梁英挺,面容温润……   还来不及再细细观察,车子便一闪而过,错身而过的刹那,却看到那人突然脸色大变。   于悦不明所以,忍不住从车后镜继续观望,可哪里还有那人身影……   难道半夜遇到鬼?   想到此,不由得一阵心寒,急忙回头专心开车,这一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她竟已脱离行驶路线,正对着路边的山石撞去!   今天要命丧于此?就因为看一个美女!   可想象中剧烈的撞击并未发生。   感觉前方好似凭空出现一道强劲但又绵柔的力道阻止了车子的前进,她听到汽车被生生阻挡而发出的嗡鸣声和轮胎与地面急剧摩擦的尖锐滑动声……   这一切只在瞬间便恢复平静。   车子停住了?竟然没有撞到!   虚脱地趴在方向盘上,于悦手脚颤抖酸软无力,直到感到前方有些异样,她才艰难的睁开眼睛。   透过宽大的车窗玻璃,她分明看到刚才消失的那个人正站在她的车子与山壁之间,双手扶着车身,面上露出欣慰却又疲惫的暖暖笑意……   他挡住了汽车!   蜘蛛侠?超人?还是鬼?   今晚突发的状况太多,于悦已无力思考,只觉得身心疲惫,好想睡觉,睡觉……   头晕……刚才好像出事故了,为了看一个女人!   好冷……难道她已是鬼魂一只,到了阴曹地府?   于悦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正躺在一块大岩石之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身旁一堆将熄的篝火上,仅存一簇跳跃的火苗暂且给周围带来一丝光明。   想到刚才的情形,她突地坐起,身上的衣服却顺着手臂一起滑落。   于悦大惊!   急忙低头检查,还好她的衣服完整如初,而滑落的只是盖着的一件红色外衣,与刚才所见女子身上的长裙倒有些相似。   “你醒了?”暗自疑惑间,一道清朗而又略带疲累的声音打破夜空的宁静。   于悦抬眼望去,却只看到一个挺直的模糊身影。   正欲起身,人影已来到身前。“姑娘有伤在身,还是切莫乱动为好!”竟是男子的声音!   那人将手中的干柴投入篝火中拨动一番,原已暗淡的火焰又重新燃起,周围顿时明亮许多。于悦也顺利地看清他的样貌——眸似深潭,剑眉如画……   是他!   那个身着长裙行踪飘忽的…鬼?   不,是人,而且是个男人!于悦分明看到他突出的喉结和在火光中摇曳的影子!   “谢谢你救了我!”试探着把外套递给他……确切来说,那应该是件长袍。   那人微微一笑,接过衣服“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这么震惊的事情还是举手之劳?   “对了,你没事吧?”于悦记得当时他也一副筋疲力尽脸色苍白的样子。   “多谢姑娘挂心,在下已无妨!”那人在对面坐下,仍是微笑,只是眉头却轻轻蹙起。   “呵呵,你能不能别这么文邹邹的……算了!我叫于悦,你呢?”好歹人家是救命恩人哪!   那人正色回答:“在下展昭!”   “你好,展昭!……展…展…展昭??”于悦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疑云,探寻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淹没。“于姑娘认识在下?”   于悦哑口不言,只呆愣愣盯着他:   红色长袍一件——经典官服!   飘忽不定快如闪电——轻功卓绝?   以臂挡车——内力深厚?   说话拽文咬字——古人?   好巧不巧又叫展昭……   “于姑娘!….还请姑娘实言相告!”那人探寻的目光已转为期待。   于悦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展大人?”   “正是在下!于姑娘真的认识展某?”那人…展昭的脸上已升腾出一片欣喜之色。   “呵呵,当然…当然!南侠鼎鼎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等等,遇见展昭……这意味着…她穿越了??可她还没死,肯定不是魂穿!难道是身穿?   还未将思绪理清,展昭又踌躇问她:“可否请问姑娘此处为何地?可属大宋境内?为何这一路所见,竟让展某仿佛有……有恍世之感!”   他记得开封已是阳春天气,风和日暖,可此地却极为冰寒,还有这姑娘的服饰和乘坐的铁物……   “此处?恍世??”于悦讶异不已。   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她并没有穿越,而是那个展护卫亲自来到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1   不可否认,我们都对自己的将来充满好奇。星座、看相…世人通过各种途径欲探知与此有关的一切。但是,如果一个人真的得知了自己的未来,确切的知晓自己和朋友的生死命理,了解到信奉不移的强盛国家终会不堪一击,而偏偏又无力改变,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所以此时,于悦心思百转,苦苦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诉展昭真相!   而展昭正端坐一旁,目光幽幽,静待答案。   一时间,四周重又恢复寂静,只有尽情燃烧的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深思半晌,于悦突然惊叫:“展大人,你的巨阙宝剑呢?”   展昭面色一凛:“展某被陷害至此,尚不知巨阙流落何处!”   原来是丢了!   于悦继续苦想冥想其他话题……   稍时猛然抬头喊道:“我饿了!”   展昭神色尴尬:“是在下疏忽了!请姑娘稍待片刻,展某去寻吃食。”   “等等!我带你去比较快!”于悦决定先把他带回家,晚上她要细想一番,万事等明天再说。   正待抬脚,却不知她正身在何处,更不知该往何方走!只得眼巴巴第望着展昭。“劳驾展大人先把我带到方才受伤的地方!”   “得罪了!”话音刚落,于悦便觉得腰身一紧,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黑暗中模糊的山石树木纷纷后退,原来这就是“飞一般的感觉”!   不消片刻,二人便已站在于悦车前。   “展大人真是好功夫!”回望她的宝车,于悦欲哭无泪,那车…已面目全非。   没错,就是面目全非!   车头,两只鲜明的大手印嵌在箱盖上,并深深的凹陷下去数公分;周围分布数道可疑裂纹,直达盖子尽头……   展昭眉头微动:展某足足用了九成功力才将这飞奔的巨物止住!   多谢多谢,这是展大人运功挡车救她小命的铁证,若是功力稍有不足,当场就会被挤成馅饼,她不能与挺身而出的恩人计较个人得失。   可为啥车尾旁侧竟还有疑似脚印的凹陷一枚,而且如此的……赫然醒目?   展昭手捂胸口:展某又费了三成功力才将此巨物移至路边!   有劳有劳,谁让她这么没有公德心阻碍交通!又要麻烦展大人费神伤身的清理道路。   可为啥是脚印状呢?   展昭负手而立:展某双手搀扶已然昏迷的于姑娘,还可用哪里推动如此巨物?   当然当然,展大人死也不会用屁股顶!否则印在这里的就是……   展昭面色一红眼角抽动,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展大人,何以车门亦摇摇晃晃,仿佛一触即掉?   展昭即时面露悔色连声哀叹:方才情势危急,展某救人心切未加详查。不知这道门看似坚硬,未料竟不堪一击,否则就不会白白浪费内力了!   好了好了,都是她的错!   唉……这样的车别说去保险公司索赔了,就算拿去维修都不好解释吧。   经历一场大劫,重新坐在车内,于悦仍是心有余悸。这次不敢开的太快,因为好不容易才劝上车的那位护卫大人……正襟危坐、面色凝重、双拳紧握、全身戒备,一副随时准备破车而出的样子!   被人看到撞车,信得过她的技术才怪!   再者,这一切对古人来说太过匪夷所思!展昭的疑问虽然被她暂且搁置,可一会又该如何解释?   一路无语。   展昭因为紧张和惊讶,所以忘记说话;而于悦担心祸从口出一直不敢说话,直到走近家门口,却是欲言又止。   罢罢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果然不出所料,在开灯的一刹那,展昭突然大喝一声:“闪开!”便要拔地而起,劈了房顶的日光灯!   幸亏于悦早有准备,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不放。“展大人请冷静!这只是…灯饰!不是暗器!”还好带他走的楼梯,否则那么贵的电梯她可赔不起!   连拉带拽的把他带到沙发上,正待踹口气,刚坐下的展昭又突地站起,与尚未直起身的于悦实打实撞了个满怀!   于悦在车里就碰到了额头,光顾着忙活一时忘了疼痛,现在再被触及旧伤,立时便觉难以忍受。趴在沙发里,双手捂着额头,疼的眼泪都要出来!   展昭看着于悦坐上沙发无恙,才惊觉他过于鲁莽,除了手足无措,只能尴尬地道歉。   可半天终不见于悦有所反应,顿觉不妙,急忙拿开她的双手探上鼻息又仔细把脉,方感哭笑不得:这个女子……这样竟也能睡着!   将她收拾妥当,展昭开始打量房间。   房屋布局与开封的风格截然不同,没有帐幔也无屏风,但整体感觉精巧温馨令人惊叹;   桌橱上有些方形的奇怪摆件,说实话用作装饰并不美观,但做工却极为考究,不知是否另有用处;还有一些通体晶透的器皿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灯如白昼却不见火光;座椅舒软并不会塌陷;   更奇怪的是明明外面天寒地冻,可室内未燃火炉竟能温暖如春!   还有刚才驾驭的坐骑……无任何牲畜牵引竟能自行奔跑……   这里到处都透露着不可思议,待她醒来一定要仔细询问一番。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回府,看来这次又让大人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佳人展昭做饭   于悦这一觉睡的很是精彩!   轻飘飘的置身烟雾弥漫的群峰之中,磕磕绊绊茫然若失,寻找好久,却看到白宇飞正环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你侬我侬。于悦牙齿咬的咯吱响:丫的竟敢背叛我!   正待上前质问,那个女人突然凶恶的转过身来,眼冒绿光一步一步逼近,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向她卷来,于悦震惊地连连后退,谁知脚下已是万丈悬崖。坠下深渊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他无动于衷的冷笑。   飞了吗?可是为什么天空越来越高,白云越来越远?身体也越来越冷?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温柔地环入腰间,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红衣男子,发丝飞扬似白云般飘逸,水眸闪动如夜空般幽远,剑眉如黛令群峰失色,春风一笑若百花齐放……   二人深情地对视…对视……   突然那帅哥大喊一声:“姑娘,请醒一醒!”   于悦直接从空中跌下………..   “啊~~~”感觉的身体的猛然下坠,于悦挥舞双手惊叫着坐起,看到熟悉的房间,方才揉揉酸痛的手臂,长叹一声:还好只是做梦……   但身上的被子又是怎么回事?昨晚明明……   “于姑娘,快去开门吧!”   清朗的声线划过耳边,让仍处于迷蒙状态的于悦顿时清醒不少!警戒的看过去,对面端站着一个眸正神清的红衣男人,正对着她皱眉!   那是展昭。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展昭无奈的摇头,这位于姑娘与平日见到的女子大有不同。不但言行随意举止失常,连睡觉也如此不雅,蹬被子、咬牙、还手舞足蹈的呓语……若在大宋,如此德行可是不妙啊!   说到德行,展昭真的很在意这方面的修养,他绝对不是故意探听别人隐私之辈,可自幼练就耳聪眼明的功力总是令他苦恼万分,就如现在,门口那并无刻意收敛的谈话内容轻易便收纳耳中……   “小悦……对不起!”心虚的声音。   沉默……   “小悦……我昨晚不停的给你打电话,可你一直关机!”急切的声音。   沉默……   “小悦,我真的很担心你……”担忧的声音。   “那你昨晚怎么不来看我?”平静的反问。   “我…公司临时有事!我脱不开身…”没有底气的回答。   沉默……   “小悦,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啊!”急于申辩的声音。   “为了我们的将来,而背叛我?”疑惑的反问。   “你知道,丽娜是谢董的独生女,只要她愿意帮忙,就能把我调回总部,我们就可以天天都在一起了!”很欠抽的声音。   沉默良久,展昭才听见于悦淡淡的话音:“宇飞,我不在乎家贫如洗,更不介意两地分隔,只要两人齐心协力这些都会克服。我所要的,唯有真心而已。你明白吗?”   “小悦,我对你是真心的呀!”音量逐渐升高。   “真的吗?你确信懂得真心的含义?”酸楚的反问竟让展昭有些颤动。   “小悦,我……”   “你先回去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于悦的气息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急切的脚步声。   “小悦,你听我说完!小……”在看到室内的展昭时,声音戛然而止,但瞬间便升高八度:“我说呢,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心!原来迷上演员啦!小悦,戏子无情啊!丽娜已经答应让我做副总,不用等太久我也能给你豪车别墅!”   于悦不可置信的打量面前这个人,依旧一副金丝眼镜,仍是斯文如初,可此刻看来竟是如此陌生,陌生的想让她逃离。   “你走吧!”努力让自己归于平静,于悦从容的踏入卧室,关上房门。   “于悦!没想到你竟是这么虚伪,在我跟前装的清纯动人,不让碰不许摸的,还以为你多清高呢,背地里竟和这小子陈仓暗度夜夜风流……”那人刚想上前砸门,忽然感到后背发凉。   身后的那个演员双拳紧攥指节泛白,正面色铁青的怒视着他。   “于悦,你记好了,是你无情在先,以后别哭着回来求我!”说完便慌忙离去,还很好心的帮忙把大门带上,虽然关门的声音比较大!   于悦倚着门板,泪流满面。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古人真没骗我!   而展昭只是怔怔地盯着房门,凝眉不语。   直到日中时分,于悦终于出来,展昭仍是站在门前负手直立。   “展大人,您要转行做门柱吗?”   展昭浅笑不答,反而挪揄道:“于姑娘,在下自昨晚便期待姑娘美餐,可苦苦等到此时仍是粒米未进,难道这就是姑娘的待客之道?”   于悦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其实我也饿了!”   展昭嘴角弧度上升,不饿才怪!   “展大人,我们这里有句俗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快过来帮忙做饭!”   展昭苦笑,君子远庖厨,自己哪里会做饭!也罢,只要她能想开就好!   虽然展昭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现代化的厨房仍是惊叹不已,而表现惊叹的最有力表情便是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展大人,你确定要和四大门柱抢饭碗吗?别发愣了,先来淘米!”   “展大人~~~水管在这里,你出门作甚?”   “展大人…麻烦你从冰箱里拿两个鸡蛋给我!”   “展大人!别再转圈了,冰箱就在你身后!”   “展大人!!你怕什么呀!冰箱当然是冰的了!”   “展大人……算了,你还是帮我拿颗葱吧!你认识葱是吧??”   “展大人!!!这是蒜苗耶!你居然连葱都不认识??!!万恶的旧社会!”   “展大人!!………….”   唧唧喳喳……吧啦吧啦…… 作者有话要说:     ☆、知穿越御猫难安   展昭发誓,以后再不入厨房半步。   强忍着想大笑的冲动,于悦偷眼斜视黑着脸吃饭的客人,虽然御猫大人努力维持着优雅的吃相,但于悦敢发誓,那口饭菜他已咬牙切齿地咀嚼了老半天。   切,不就是唠叨了他几句,至于这么生气嘛!   谁让他遇到咱心情不好!   再看他闷头吃饭的样子,于悦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见展昭仍不理她,便凑到跟前,讪讪问道:“展大人!我的厨艺还不错吧?”   展昭无动于衷,半晌扔出俩字:“尚可!”   “什么叫尚可?我可是正儿八经学了很久烹饪的!”于悦撇嘴:明显挟怨报复嘛!   “烹饪还需专门学习?”展昭有些惊讶。   闹别扭的猫终于肯说话了!   “那倒不是!我要做贤妻良母嘛!我……”   对面那人突然停止聒噪,面露凄惨暗淡之色,展昭心知她又想起旧事,便转口问道:“于姑娘方才说的四大门柱是何物?”   于悦咧嘴大笑:“四大门柱不是物,是指你们开封府的四大校尉啦!”   展昭微怔,但仔细想想又甚是贴切。   如果王朝他们知晓……想到此,亦觉莞尔。遂放下碗筷,正色道:“于姑娘既已无碍,展某便要告辞了!姑娘款待之情来日定当相报!”   “你要走了?去哪里?”于悦呆立。   “自然是回开封府!”   “可你…怎么回去?”心中竟有些不舍。   展昭起身抱拳施礼,诚恳言道:“展某正要请教,还望姑娘指点路径!”   “问题是与路径无关啊!”   展昭愕然。   于悦低眉沉思片刻,方才言道:“展昭,我知道对你来说难以承受,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实情。这里不是大宋,也不是大宋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另一个空间。本来每个人都在自己所属的世界里生活,不可逾越,可是由于一些无法参透的原因,总有极少的人能穿过二者之间的屏障,来到另一世界。这些…你能相信吗?”   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这是千年之后,不忍心说其实他的大宋早已灭亡。   唯有尽量蒙混吧!   沉默……   沉默……   直到于悦将餐具收拾完毕,展昭仍坐在那里闭目不语,时光好似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   冬日薄薄的阳光罩在他的身上,给他的红衣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这一刻竟让于悦心宁气静,忘乎所有。   “我相信!”低哑深沉的声音将她从意境中唤醒。   原来不知何时,展昭已站在身旁。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你能相信?”于悦讶异。   “是!鬼神之说,展某亦曾经历不少。此番必定是那个妖妇作祟。”   妖妇??!!于悦咋舌!   原来,剧情回放到《包青天之鱼美人》单元。八王爷客串的老妖精冥河姥姥(仅指演员)想喝老包血,从而练就魔功称霸魔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遥控两个纸人到开封府探路,被展大人破解后,遂知欲享包拯,先除展昭。于是便设计权威保镖展大人前去郊外查案,再用妖法将其困在纸人铺。   后来,展大人一句“天下可以没有展昭,不能没有包大人”让自私的尚书千金牡丹小姐为之动容,并依赖偶得的明珠成功脱逃,前往开封府报信。   而打掩护的展大人在魔窟里双拳难敌众手,被恼羞成怒的妖精指使一干傀儡纸人掐晕过去……   等他醒来便身处一个山谷之中,青山绿水,鲜花盛开,如梦似幻。出得谷来却非常震惊的看到华丽丽的柏油马路和飞奔的汽车,于是不敢轻举妄动,藏匿到夜间才出来查探,凑巧便遇到了想要“寻死”的于悦!   “原来是妖精把你送到我身边!可是……再怎么回去?”这里是和谐社会科学世界,哪里有人会妖法再把这尊大神送走?   “展某相信,既然能来,必然有回去之策!”御猫眼神坚定,目光熠熠。   “万一没有呢……我是说万一?”展大人,凡事无绝对呀!   “于姑娘,没有试过又怎能轻下定论?”没想到展大人对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至理名言领悟的如此深刻。   都说是万一啦!   展昭语气一转,接而愁容满面:“皇上限包大人七日之内破案,不知金小姐是否赶得及报信,展某实在担心不已……”   英俊的面容配上忧心忡忡的表情,让人好生心疼!好吧好吧,谁让你是恩人咧!   于悦无奈瞪眼:“今天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载你到那山谷看看!”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他日展某必当报答!”清亮的眼眸波光流动,满溢希望的喜悦,帅气的面容之上皆是赞赏与感激之色!   呵呵……展大人,你高兴的太早咯!   “不用他日了,就现在吧!快来帮我收拾东西!”   展昭却纹丝不动………...   “展大人,还不快来?”   展昭眼皮开始抽搐………………   “展大人,我可是在帮你哦!”   展昭无奈移步………….   “展大人,万一误了时辰可别后悔……”   展昭认命的哀叹,脚下施展轻功,眨眼便来到于悦身边。   “展大人,把第二个抽屉里的手电筒拿给我!”   好的!可是手电筒为何物?   “展大人,还有厨房柜子里的保温壶拿来!”   为何又是厨房!   “展大人,客厅茶几下面有医药箱,你拿一些创可贴过来!”   客厅应该就是正厅吧?……哪个是创可贴?   “展大人,把那瓶花露水……不对,冬天用不着花露水!”   花露水是啥?   “展大人这是瑞士军刀!锋利无比方便携带……送给你好了!”   “展大人……咦,跑哪去了?……展大人不要劈啊~~~~~那是照片,不是妖孽!”   “照片是……就是画像啦!”   “画师的画技高不可测,当然就会栩栩如生了!”   唧唧喳喳,呜里哇啦…………… 作者有话要说:     ☆、难成眠离别在即   直到日头西斜,天色将暗。看着被塞的鼓鼓囊囊的大登山包,于悦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展昭却惊诧不已“于姑娘,我们仅是前去查探,何需携带如此之多的物品?”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全是野外必备用品,现在你可能觉得不需要,指不定哪一会就用上了呢!瞧瞧,保温壶…寒冬腊月的保证能喝上热水,手电筒…万一有个乌漆吧黑的山洞就用着了,医药箱…一旦你发烧感冒头疼腹泻的可以消炎退热,指南针就更不用说了……”全都是户外精品,一个都不能少!   如果于悦知道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她会立刻闭上乌鸦嘴,毫不犹豫马上再去超市狂购!   展昭看着刚被塞进背包便又摊在桌上显摆的若干物品,摇头喟叹:这姑娘虽说有时刁蛮却也不失率真,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朋友吧!也许明天真的便离开了,不知今后是否还有机会相见。   想着,心里竟有些失落。禁不住言道:“于姑娘,若是……展某走了,你要保重!”   于悦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对啊,如果明天顺利找到了回去的办法,就是告别的时候了!   上天总是这样,不经意的安排相遇,却在宿命中注定离别。   展昭明显感受到于悦的黯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毕竟已看多生死、历尽别离,稍时便已调整情绪,故作轻松的问道:“于姑娘,在下尚有一事不明,尚请姑娘赐教!”   “呃……展大人尽管问!”   “姑娘家中物品,展某多半都闻所未闻,不知可否给在下介绍一番,让展某开开眼界?”   “这个嘛……当然可以,不过要交咨询费哦!”某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咨询……费?”展昭纳闷。   “就是学费…学资!懂不懂?”   “这……”展昭面色一红,低声道:“展某随身银两已然丢失,手中也并无长物……”   “这好办,没钱就出力嘛!……这样吧,明天你负责扛包,权当抵债吧!”于悦嘴上表露无奈,心里却乐成了一朵花。   展昭面皮一紧,这算不算是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一贯自认口才尚可,为何在她面前总是处处受制甘拜下风呢!   那边于悦已开始乐滋滋地解说:“这个大的呢是电视,这个是电话,还有电脑………”   “贵国子民心思巧妙设想大胆,实在令人惊叹!”看完声色并茂的演示,展昭啧啧称奇赞叹万分:“如此说来,每个物品虽有其独自的工艺但又与其他技艺环环相扣密不可分……此般奇思妙想即便展某终极一生也不能尽数习得,看来我大宋黎民无此福分了!”   “展大人不必抱憾,所谓拔苗助长,欲速则不达。世间万物皆有其成长的规则,我的国度也是历经千年才积聚如此成就,相信大宋的子民终会不负所望!”   听了于悦这番话,展昭更是惊讶不已,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样貌清丽娟秀,言行大而化之;外表娇小柔弱,内心坚韧非常;见地比市井百姓智慧万分,却全无大家闺秀的温柔端庄;明明生性善良,却又慧黠难缠。   展昭却不知,心中的赞赏与探究已情不自禁地从他眼眸深处满溢而出,把于悦看的耳根发热,面容微红。   受不了如此煽情的凝视,于悦甩下句“该做饭了!”便跑进厨房!   这次,却没有再让展昭帮忙!      因为第二天要赶早,饭后两人便各自歇息。   明月高悬,沙发上展昭却久久不能入眠。   不是睡不惯沙发,而是他根本不习惯早睡。办案的时候会彻夜不眠,没有案子的日子便巡街到很晚,回到府衙亦等大人就寝后方才回房歇息,若是遇到半夜有人劫狱或是闹个刺客,那便更不用睡。   可今晚,与上述无关,而是心中有些思绪难平。   晚饭时,气氛有些凝重。   虽然两人没再提及有关分别的只言片语,但彼此又何尝不是心明如镜。   也许明天便是分别之期,也许今后再无相见之日。   当然,展昭并非儿女情长之人。以他的品行条件,有不少女子对他或眉目传情,或情愫暗生,虽然年轻时他亦曾有过心动,但那些情意已皆如过眼云烟般随风而逝。   如今他本是心如止水之人,可此刻竟对一个没有倾城之貌更无优雅可言的异世女子莫名产生了一分难舍和依赖。   依赖……太不敢想象,这种感觉让他期待又不安。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展昭不由得一声苦笑,他有必须要尽责任,还有他要做的事情,终归要回去的。这里的月亮虽然轻柔别致,但看起来过于遥远和虚幻,不如家乡的那般亲切明亮。   月亮郁闷不已,渐渐下沉。      卧室里,于悦同样辗转反侧。   展大人终于要回归本位继续报效国家,和妖魔鬼怪贪官污吏做艰苦斗争,撑起一片青天,彰显世间公义。而她也可以正常上班照样忙碌过平凡的生活,彼此皆大欢喜。这般可喜可贺的好事,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甚至反而还有些不舍有些揪心呢?   为什么?………………   对,都是让那个无情的家伙给气的!   就是这样!   跟展昭无关…跟他无关……   不就是分别嘛……世事无常,变幻莫测,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聚便有散,聚散两依依……   什么跟什么呀!   今天的月光怎么这么吵?   无辜的月亮终于羞愧难当,悄悄躲入厚密的云层之中。   ☆、巧施计与猫同行   天公不作美,第二天竟下起雪来。   天刚微亮的时候,只星星点点的飘落几只小冰珠,待于悦里三层外三层裹好后,打开房门,外面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洁白世界,细碎的雪花正飘飘洒洒漫天飞扬。   展昭望着随风飞舞的雪花正欲说话,于悦已兴奋地跳出来地大叫:“今年的第一场雪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漂亮!”   说着便欢快地挥动双手,转着圈的去接雪花,不多时便双颊通红满身泛白。   这画面竟让展昭有些动容,不禁喃喃言道:“于姑娘,展某有些话要对你说……”   哦?   回望展昭目光荡漾眼含不舍,欲语还休的样子竟让于悦耳根有些发热,心中也莫名的慌乱……   于悦微微低头,眼神飘飞,低声言道:“你说!”轻柔的声音与刚才判若两人,似乎要将漫天的冰雪都化出水来!而展昭清朗的声音也回荡在耳边。   “昨晚展某夜不能寐,思虑良久。于姑娘虽一介女流,却正直豪爽不让须眉,展某得遇姑娘,实属人生快事;又幸蒙姑娘不弃,仗义相助,展某更是感激万分!”   于悦只觉得耳根越来越热,心脏怦怦乱跳,头也越埋越低,手脚微微发抖,马上就要站立不住。   而展昭却话锋一转:“然展某思前想后顾虑重重,此番前去凶险未卜,况天气如此恶劣,展某怎能为一己之私而陷姑娘于未知险境?在下以为于姑娘还是在家中等候为好!”   嗯?   此时此景,剧情不应该这样发展吧!   于悦茫然抬头,心跳停止,转为口中慌乱:“你…你不让我去了?”   “于姑娘身子单薄又全无武功,此去恐怕……”   “展大人嫌我拖累你?”于悦面露凶光。   丫的当她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展某绝无此意!只是于姑娘……”   “别说了!于悦有自知之明,不必展大人一一奚落!我身份低微一无是处,不配与大人同行。”兵法有云:欲擒故纵。   展昭双眉紧锁,怔怔不语。少顷,苦涩一笑。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误会也好怨恨也罢,总好过让她以身犯险。   于是缓缓抱拳吐出两字:“保重!”便决然转身。   展昭!你个@#¥%&*@.......   既然如此,于悦转而改婉转路线,趁展昭尚未走远,对天凄然长叹道:“我从小不被长辈喜爱(家里重男轻女),长大后也备受冷落(独自在异乡打拼),现在又被人抛弃(该死的混蛋XXX),连向来和善好心的展大人都嫌弃我……难道…于悦真是一个多余的人?”   说完便双手掩面跑开。   展昭正待离去,听到于悦惙惙低语,如泣如诉,哀怨至极,不由得停下脚步,可身后除了孤零的雪花,哪里还有人影。   “不好!”想到她的弦外之音,展昭方寸大乱。   急速奔回去唤她,房内竟无人应答,也无动静。正欲踹门而入,忽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展大人!这门可是很贵的!”   回头望去,那个不是于悦更是何人!   但看她双眉舒展嘴角含笑,哪里有半点想不开的样子?   “你…你不是……”展昭一时语塞,顿时幡然醒悟。唉!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假!   “展大人,别闹了!再不走可真的来不及了!”说着从讷讷的展昭手里接过重重的背包,踉踉跄跄的扔进后备箱。   到底是谁闹来着?!      雪花纷飞,寒风凌乱。   洁白的银装世界里,一辆洁白的汽车在洁白的公路上小心翼翼地挪动。   于悦一边谨慎开车,一边悔不当初!可惜呀,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大梦春秋,该是多么幸福多么美好的人生乐事!干嘛非要和这只猫置气,死乞白赖的跟着,看人家冷脸……   正在腹诽,冷脸猫却开始说话:“于姑娘,天气恶劣,你又何必……”   于悦故意装作听不懂:“我也不想开车呀!可是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遇到非要出门的人,还能怎么样?”   “展某是说,你为何非来不可?”   看来展昭并不准备放弃这个话题,于悦只好嘻嘻哈哈地答道:“我不放心你啊!看看你……奇装异服,不伦不类,面若桃李,又不认路,万一被人贩子拐卖了,谁去保护包大人?我才不要变成千古罪人!”   展昭横眉无语。   为何好好的关心,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堵得人哑口无言?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狗嘴吐不出象牙!   不过更为惊奇的是,为何他非但毫不生气,反而还有些欢喜?   她说:不放心!   这个词听起来竟如此窝心!   展昭自幼丧失父母,孑然一身浪迹江湖,后得遇恩师收留,深山学艺少年成名。其中坎坷经历皆不是只言片语便能说完。   而扬名江湖之后,世人皆知江湖南侠惩恶扬善,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少有敌手;又传开封府展护卫肩能抗血可流,誓死捍卫公理正义保护四方百姓。   数年来,百姓把他当作天神般信仰和爱戴,开封府上下亦对他百般信赖。   可谁知南侠亦是血肉之躯,也仅有一条命而已;又有谁想到护卫也非金刚之身,有时肩膀也会累、流血也会疼,偶尔也会想要有所依靠……   此时,她竟说不放心他。   原来不被人信任的感觉竟也如此美好!   ☆、入深谷一去千年   洁白的飞雪在空中尽情的飘洒、飞扬,似乎要将一年未曾登场的想念在这第一场表演中便宣泄个够。等二人下车的时候,雪花已如鹅毛般漫天狂舞。   被人连拉带拽、手脚并用的爬上路边的山峰,于悦已筋疲力尽气喘吁吁,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连声哀叹:这么好的天气不宅在家里睡觉一定会遭报应的!   “于姑娘,快过来!”   展昭!难道没有看到她累的要死吗?于悦气呼呼的撇嘴。   不过她已没有力气说话!只好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那位身怀绝世轻功和深厚内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背着大包飞到山顶的高手!   但见展昭站于一块凸出的岩巨石之上,在凛冽的寒风和飞舞的白雪中负手而立。   发丝轻扬,衣阕飘飞,双目如炬,红唇微抿——好一幅“美人远眺图”! 如果忽略其背后那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的话。   于悦正看得如痴如醉,耳边却催声又起:“于姑娘,我们下去吧!”   下去?双手紧紧扒着山石,于悦伸出脖子斜睨下面白茫茫的山谷,只见飞雪旋落,白雾缭绕,根本就看不见底,立时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发麻。   上坡若是手脚并用连走带爬倒也无妨,可这么陡的山崖,若说下去…难道还要手脚并用的……滚下去?   她绝对不干!   于悦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展大人,据你所说,那个山谷草木繁盛鸟语花香,可这里分明天寒地冻一片冰雪,根本就不对嘛!”   展昭唇角微勾,这位姑娘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该是怕了吧!   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因为那句“不放心”而让她跟来。虽然确实很危险,可既然来了,总不能丢在山顶不管吧!   于是有些迟疑地说:“正因如此才要入谷一探……于姑娘…山崖陡峭,展某带你一程可好?”   “好!”于悦求之不得,急忙答应。死皮赖脸的跟来,总不能临时怯场吧!只要不用滚的,怎么都好!   话音刚落,便已被腾空夹起,整个人随着他急速下落,好似雪花般无声无息坠入无底深渊。   于悦心中惊恐不已,慌忙地闭上眼睛,死死抱紧展昭胸膛,听着他交错有力的心跳,方才安心不少。   她却不知,此举可苦了展昭。   虽然展昭的女人缘很好,也曾有过数位红粉知己,可他生性淳厚,与她们相处之时亦是谨守礼法,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此刻于悦突然颤抖着窝在他胸前,软香怀中抱,娇弱惹人怜,心跳登时漏掉数拍。   轻功全靠凝神聚气,不过瞬间的分神,展昭便脚下一滞,身体猛然前倾,伴随着于悦的尖叫声,两人直直地往下坠去。   可南侠毕竟久经沙场反应敏捷,危险时刻急忙敛神运气,脚尖倒勾上一块突兀的尖石,借力往上跃起,再翻身回旋,顺势几个纵跃便已稳稳落入谷底。   “于姑娘,我们到了!”   于悦的尖叫还没停止,便听到展昭惊喜的声音。确定已经站在地面之上,方才睁开眼睛挣脱展昭的怀抱大喊:“展大人!你把我甩来甩去之前能不能先知会一声?你知不知道刚才……”   声音霎时停止!没有了展昭的阻挡,她分明看到这里青山碧水鲜花绽放。周围三面环山,苍翠秀丽阳光普照;而一面乃阴暗树林,却是雾气流动波谲云诡。   地上青草芬芳香气袭人,水里锦鳞嬉戏鸳鸯成双,空中鸟儿欢唱彩蝶飞舞,就连对面的展昭竟也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眉目含情……顿时心驰荡漾如痴如醉,目光再也不愿移开。   这就是书中的世外桃源?   一座山峰竟能隔开两重世界?   不可能!这是幻觉!一定是海市蜃楼!   于悦强令自己收回目光,回望来时的山坡,可那里除了氤氲一层厚重的雾气外空无他物。禁不住自言自语:“上面明明下雪了,雪花都落哪儿去了?”   闻言,展昭突然醒悟,急步向旁侧黑漆漆的树林走去。边走边纳闷:刚才他看于悦的时候,为何会在瞬间有些失神,好似迷失在仙境中一般?   “喂!展大人,你走之前不能吱一声吗?”半天才回神的于悦跑着跟上去。   林子里阴冷潮湿,幽静诡异,仿佛全都凝滞了似的万般寂静毫无生机,最为惊奇的是二人走了半天却总是在原点附近转圈,展昭眉头越皱越紧。   于悦终于沉不住气喊道:“展大人!这片树林太诡异了,我们还是试着寻找其他的出路吧?”   “前日展某醒来后已仔细搜查过,若要出谷,除了攀山,只有这一个树林可走!”展昭无奈答道。仔细观察身旁树木又自言自语道:“这里应是被人施了阵法,若是可以辨别方向......”   于悦兴奋地大叫:“我有指南针!!”   回望走出的树林,于悦得意的拍拍展昭的肩膀:“展大人,幸亏我带的东西全吧!”   展昭虽面露喜色,却答非所问:“于姑娘,我…回来了!”   于悦不解,一口气问下来:“回哪儿?开封府吗?这么容易?你确定?”   “绝不会错!这里已是开封郊外!这棵树上的指印乃是展某亲自印上!”   没错,那颗一人多粗的老柳树上赫然印着一个鲜明的巴掌印,深陷数寸。而且曲线分明毫无棱角,凹槽表面光滑完整,用工具绝对雕刻不出这种模样!   那就是说,他们只是翻了座山便穿越到千年之前??   于悦心中窃喜:既然这么方便,以后可以经常来回穿梭咯!如果从这里贩些瓶瓶罐罐,岂不是个个都价值连城?有了这个无本万利的买卖,不用多长时间她就会变成混吃等死专职败家的富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遇人妖机智退敌   于悦正兴奋的规划着美好的新生活,突然被人一把抓起,在空中旋转九九八百一十度,头晕眼花地落在展昭身后,气的立刻窜出来大叫:“展昭!我再说一次,甩我之前可不可以先给个通知啊~~~”   “若等展某通知,姑娘已形同此树!”   刚才于悦抚摸的那个手纹,竟已被烧成个大窟窿,焦黑一片正冒黑烟。   呃?   于悦顿时汗毛倒竖冷汗连连!感觉到展昭身上散发的凛凛杀气,颤巍巍的重新躲回他的身后,同时耳边响起瘆人的鬼笑声。   “展昭,没想到你竟能从本座的‘迷踪幻境’中回来?”伴随着阴森的冷笑,一个通体纯黑的人影悄无声息从天而降。落地之后转换妖媚的嗓音继续说道:“展昭,难道方才的仙境不美么?与此佳人长相厮守快乐逍遥不好么?为何还要出来?”   人妖!绝对纯种的人妖!   于悦简短判定!明明体形魁梧线条粗重,如同男人一般,却偏偏画个艳妆,翘起兰花指扮狐狸精!   “妖孽!”正欲发言,旁边的人已经替她说出心中所想!   “自古邪不压正,无论你使出什么手段,皆是白费心机!”展昭义正辞严。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   “冥河姥姥?”于悦口比脑快!   “噢?小姑娘倒有几分见地!哎呀~~展大人,你好不礼貌,有了红颜知己也不给本座引荐!”这声音却又是尖细阴沉,瘆的于悦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展昭眸色一紧,将于悦探出来的半个脑袋按回身后,道:“展某以为,没有必要!”   人妖扭着水桶腰捂着大嘴媚笑:“哟~~展大人还怕本座抢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展昭耳根一红,朗声说道:“这位姑娘不过是展某偶遇之路人,与此无关!”   原来在他心里,咱不过是个路人甲!于悦愤恨不平。   “哼!休想骗过本座!若不是她,你展昭恐怕也回不来!今天倒要看看小丫头有什么通天本领,竟然能破了本座的阵法坏了本座的好事!”妖孽目露凶光。   展昭压低声音交代于悦:“我来断后,你速去开封府报信!”   “展大人……”   “不用管我!”   “可是我……”不认识路!   遗憾的是,她还没说完便被展昭揪着衣服提起,抛出数丈有余。   丫的展昭,你又甩我!   幸亏她穿的厚!于悦笨笨地从地上爬起来,揉揉发酸的屁股,看看周围的三条羊肠小路,举足不前。   而那边二人已斗作一团。展昭忌惮那人妖法,又恼怒于悦还呆立不动,一时处于下风,只得万分焦急的喊道:“还不快走!”   于悦仍是茫然一片。。   那人冷笑一声,虚晃脚步,突然拍出双掌,向于悦袭来。   展昭大惊,施展全力腾空跃起,拽住人妖的脚踝。不料眼前忽然扬起一只黑色袍袖,心知中计,可已来不及闭气,顿时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可施,从空中直直坠下。   “展大人!”于悦只觉心口一钝,惊叫着跑过去。   展昭手捂胸口,暗自提气,果然发现丹田空白一片,禁不住埋怨:“你为何不走?”   看他面色苍白语气无力,于悦心中酸涩,嘴上却豪迈说道:“要走一起走!”   展昭心头一颤,讷讷言道:“你…留在此处亦是白白送命!”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扔下你不管……”   “哟~~还真是郎情妾意呀!”人妖勾起兰花指拂过发鬓,满脸褶子的媚笑。   展昭面颊通红一片,将于悦推至旁边,说道:“要杀要刮,展某认了!只是这位姑娘乃无辜之人,还望……”   也不知哪来的胆量,于悦挺身窜到展昭面前叫嚣:“死人妖!你不就是想看我吗?姑奶奶给你看个够!怎么样?比你年轻漂亮清纯可爱多了!你就拼着老命的羡慕我吧!”   展昭无奈叹气:丫头,嘴上不饶人,可是会吃大亏的!   人妖脸皮哆嗦,双手发抖!   “哼!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等你尝过本座的手段,看还会不会如此猖狂!”说着,扬手便劈向于悦胸口。   “于姑娘!”展昭大惊,可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于悦将要毙命于掌下。   千钧一发之际,于悦胸前突然散出一道耀眼白光,极为刺目。那人匆忙撤掌,后退数步,惊慌说道:“你…你怎会有灵水明珠……”话未说完,便飞身而去。   于悦长吁一口气:会发光的一定是明珠吗?   唉,没文化,真可怕!   “展大人,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展某只是将它暂时压住……于姑娘,你身上也有辟邪明珠?”   “我怎么会有那么珍贵的宝贝!”   “可姑娘身上那道白光又是何物?”   “强光手电筒咯!”   “手电筒?”   “人妖没劈死我,展大人很失望吗?”   “展某并无此意!只是不解妖人为何突然仓皇逃走。”   “这还不简单,她肯定是看我聪明伶俐温柔贤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比她的鬼样强过百倍,所以自惭形秽,回家补妆了!”   “……………….”   “展大人,还是我搀着你吧!”   “男女授受不亲,展某尚能行走。”   “什么亲不亲!又不是没抱过!”   “于姑娘请慎言!”   “为什么?”   “姑娘名节攸关,切不可……”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呀!”   “于姑娘,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呀!展大人,既然名节攸关,你要对我负责啊?”   “咳咳咳咳……”   “看来展大人伤势不轻,还是我扶着你吧!万一那人妖发现受骗再返回,到时别说名节,小命都没了!”   “咳咳…有劳姑娘!”   “展大人,你好重哦!”   “展某七尺男儿,当然会有些重量!”   “可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是个女人咧!”   “…………”   唧唧喳喳,呱啦呱啦………… 作者有话要说:     ☆、妖毒发心悬一线   夜幕降临,行人渐少。   开封府门前的灯笼已高高燃起,门口四个衙差腰挎钢刀分立两旁,远远的便看到两个人影相携而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那人脚步虚浮似有重伤,矮胖之人踉踉跄跄紧紧相扶。   “展大人!展大人回来了!”一个眼尖的衙差高兴的叫道。   于悦敢打赌,其欣喜若狂的程度比知晓老婆生了儿子还要激动!   伴随着惊喜的狂喊声,那个衙差飞奔进府前去禀告,其余三人飞奔至面前,小心接过展昭,搀他回府。   一路急行,又被聒噪半天,到了开封府门前,展昭已气血翻涌,将要站立不住,便任由衙差搀扶,把又累又热的于悦华丽丽地晾在了大门口!   这就是开封府的待客之道?   脱掉臃肿的棉衣,于悦跟在他们后面,心中一边腹诽,一边左右打量府内设施,得出概括性结论:这开封府除了大门还有点气势之外,府内规划却及其普通陈旧,不愧是全国反腐倡廉的典范!   行至中庭,前方匆匆转出数人挡住道路。为首之人体态颇丰,身着黑色官服,皮肤黝黑,目光锐利,不怒自威,此刻脸上却尽是关切之情。于悦暗想:这位就是铁面无私的包大人了。   再看旁边之人一袭蓝色外袍,面皮白净,温文儒雅,唇下一缕青须,看似仙风道骨,其淡淡眼神之下却又仿佛精光闪烁,让人琢磨不透,肯定是那枝腹黑“竹子”公孙策!   后面四人则是统一制服,腰挎长刀,身材魁梧,个头高大,正高兴的看着于悦……前面的展昭欣喜不已!四大门柱果然极符合其职业形象!   于悦刚将他们各归各位,便听到包大人惊喜言道:“展护卫!本府终于等到你了!”   “竹子”的双眼也水光闪动,声音激动:“展护卫!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这几日,大人不眠不休,只守着你的官帽和佩剑忧心忡忡……”   展昭面露愧色,忍着心口剧痛,双膝跪地:“属下迟归,请大人降罪!”   “展大人,你还有伤在身!”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于悦已冲上前去,欲将展昭扶起。这只猫难道不要命了吗!   “展护卫快快请起!”包拯闻言大惊,急忙上前将展昭扶起,双目转而看向服装怪异的于悦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启禀大人!这是…于悦姑娘!她是……”话未说完,展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于悦肩头。   窄小的厢房里,展昭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竹子”坐于床头双手探脉凝眉沉思;包大人站立其后面露心疼抿嘴不语;四大门柱分散四周摩拳擦掌焦急不安;剩下毫无身份地位、始终被无视的于悦,只能在最外围呆着,斜倚在门框上等候诊断结果。   据说展昭功力深厚命硬无比,又有“竹子”这个神医在,每次受伤都会有惊无险化险为夷,所以此刻于悦一点也不担心。   许久,终于看到公孙策起身,却是哽咽低语:“大人!展护卫并未受伤,而是身中妖毒……”   “可有解毒之法?”包拯急切问道。   公孙策双膝跪地,悲恸言道:“学生无能,展护卫恐怕…熬不过今晚……”   包拯如遭霹雳,双目含光,注视着沉睡的展昭哽咽无语。   “展大人!……”四大门柱也齐齐下跪。   这…这是什么状况?于悦开始紧张。   展昭不会有事的!每次公孙策说完‘学生无能’之后,一定会有高手贵人神仙妖精什么的现身救他!或运功逼毒,或是吃仙丹吞灵珠……对,金小姐的明珠!   “包大人、公孙先生,金小姐身上的明珠可以解毒!”于悦一时激动竟脱口而出。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才想起和展昭一起回来的这位于姑娘已经被遗忘了很久。   包拯心中升起希望,却是面色不改反问道:“敢问于姑娘何以得知?”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何时寿终正寝!于悦暗道。但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此明说。   包拯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射穿看透,语气尽是质疑,明显信她不过!其余众人也皆是两眼放光,一副等待答案的求知表情;而唯一可以证明她是好人的家伙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于悦叹气,若要取信于这些人,实在是不容易啊!   于是,整装正色言道:““我只是听展大人提起过!他被困纸人铺时,金小姐给他看过这个明珠,据说可以辟邪解毒。”   包拯微微颔首,这位姑娘双眸澄亮神色清明,言辞虽为怪异但又不卑不亢,敢于与他对视而不闪躲,不似邪恶之辈。   见包拯首肯,四大门柱终于按捺不住:“大人!我等马上去请金小姐!”   “不!”包拯却挥手制止,看众人不解,才郑重言道:“本府亲自去!”   于悦长吁一声,这就对了!展昭吃了明珠,不但毒性立解,还功力大增,除掉妖孽,和开封府众人带领四方百姓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   而金小姐最终也会觅得良缘,和他爹,也就是金大人……   金大人?   于悦脸色突变,“不好!金大人……”   “启禀大人,金大人出事了!”   一个小吏突然匆匆跑入禀告,证实了她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叹金宠舍己救人   于悦奔波一天,早已腿酸脚麻疲累不堪,此刻实在不愿再动,可事关展昭性命,不得不跟在众人之后去了客房。   等她匆匆赶到的时候,房内寂静无声,公孙策正坐在厅中软榻边为一人把脉。那塌上横卧之人衣着华丽,却是面色惨白,眼眶、嘴唇青黑,应是金大人无疑;旁侧直直跪着一位白衣女子,娇弱动人,此刻已哭得梨花带雨,我心犹怜,想必就是金小姐了!   公孙策诊视完毕,默默起身并摇头自语:“毒气攻心,已是……”   金小姐顿时哽咽不已。   众人见状,皆是无奈叹气,却又困惑不解:“金大人陷害大人之案已了,如今已被罢官即将返乡,有谁会毒害与他?”   “难道此案还有同伙,要杀他灭口?”   “可是圣上亲审,金大人一口咬定并无同伙,又何来灭口之说?”   “不为灭口,又是何故?”   于悦环视整个房间,屋内设施极为简单,除了必要的床柜桌椅外,已再无他物,正厅桌上还有一碟小菜,一只陶瓷酒壶。   轻轻拿起桌上酒壶细细查看,于悦突然双目聚光,脸色大变,急忙询问公孙策:“金大人所中之毒是否与展大人一样?”   此语一出,金小姐面容一怔,停止哭泣询问包拯,:“展大人也中毒了?”   包拯低眉不语。   “敢问于姑娘何以得知?”公孙策探寻的双目精光顿现,沉声问道。   于悦将已空的酒壶翻转,只见那壶底之上竟印着两行小字,字若蚊蝇却是清晰可辨,旁边的公孙策失声念出:“欲解毒,服明珠。”   “明珠?”众人心里皆是一惊。   “明珠?”金小姐颤抖着从腰间拿出一物问道:“可是此物?”   只见其葱玉般的小手之上托着一颗拇指甲大小的玉珠,光洁圆滑,通体透亮,在摇曳的灯火中闪耀着熠熠白光。   公孙策赞叹出声:“果然非同凡品,应是此物无疑!”   金小姐顿时心中欢喜,激动自语:“爹爹有救了!有救了!”   包拯却喃喃自语:“恶人既然投毒,又何以告知解毒方法?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公孙策捋须沉思,半晌幡然出声:“难道…意不在害人,而是为了……明珠!”   明珠?   于悦身形一震,方寸大乱。   明珠需服下方能解毒,所以一颗明珠只能救治一人,如此一来,金小姐的明珠理应会救她亲爹,那么展昭……   “既然为了明珠,直接将其毁去即可,为何还要如此费事再去投毒?”四大校尉果然快人快语,其中一人问出众人心中质疑。   “人妖定是对明珠有所忌惮而不敢动手,又恐金小姐将其送与展大人解毒,故而设此奸计一举两得!”于悦答道。   闻言,开封府诸人心情蓦然沉重。   “展大侠,也需用此珠解毒?”金小姐怔怔的看着明珠,不知所措。   包拯微微转头,艰难言道:“此物既为金小姐所有,还是…救治令尊吧!”   “可是,展大人……”性命攸关,金小姐顿时心乱如麻。   展昭舍生取义令人敬佩,她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可父亲对她百般疼爱亦有生养之恩,她又怎能弃之不顾?   她贵为尚书之女,多年来身居闺阁养尊处优,哪里遇到过如此艰难抉择,一时间亲义两难,无法取舍,只举着珠子泫然泪下。   “牡丹……”正沉寂间,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爹……”金小姐面上一喜,扑到金大人身边。   卧榻上,金大人悠悠醒转,话音有气无力:“牡丹……救展大人!”   “爹!……”金小姐闻言一怔,紧接着泣不成声,开封府诸人也惊诧不已。   金大人目光悲切,断断续续地言道:“金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还差点害了包大人!如今死不足惜……只是牡丹……爹对不起你,不能……再陪着你了!”   “爹……”看着父亲坦然闭目,金小姐趴在塌上哭的肝肠寸断……   于悦虽与金大人素不相识,也知道他还曾意图陷害包拯和开封府,可是如今他为了女儿放弃大好形势俯首认罪,仅仅是这份慈爱之心便让于悦对他心生好感。更何况他还将唯一的解药让给展昭,毅然赴死,对于见惯现代人情冷暖职场争斗的于悦,更是敬佩不已。   想想自己,身处男女平等的新世纪,她自小却很少得到父母的关爱,更不用提宠溺;而在男尊女卑的宋朝,金小姐身为女子,竟还能被父亲娇生惯养疼爱有加,父女感情如此深厚,不能不让她羡慕又心酸。   展昭服下明珠,自是药到毒清,只是重伤初愈身体虚弱,需要静心运功恢复内力,所以于悦根本没有机会与他说话,只确定他无恙之后,便被公孙策客气的请到厢房休息,还非常体贴地请王朝马汉“贴身保护”,以免有所意外!   看着一前一后两位忠实‘保镖’,于悦边走边心中忿忿:意外?哼!保护是假,软禁是真吧!咱九死一生的把你家丢失的御猫送回来,不说感谢送咱一些古董也就罢了,还心存芥蒂,派人监视。等展昭好转,一定要与他好好探讨一番开封府的待客之道!   其实这样也好,在高居刺客来袭排行榜榜首的开封府留宿,门口有两个威武的校尉暗中“保护”,好歹可以安心的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封不辞而别   第二天,于悦是被饿醒的!   长叹一声,伸个舒服的懒腰,于悦慢慢从睡梦中回神。这古代虽然没电没信号,可生活却是完全的低碳环保无污染,不仅外面没有汽车火车施工等等噪音,就连室内空气都清新怡人。   而且‘竹子’有心,还给她换了新铺盖。新被褥松软柔和,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躺上去心旷神怡,对于超级懒床王于悦来说,这绝对是致命诱惑!   看看外面已是日上三竿艳阳高照,腹内也饥肠辘辘,于悦不舍的告别温暖被窝! 待穿戴完毕,却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是于悦挑剔,也不是她有小姐脾气。她可以不用牙刷牙膏洗面奶,不需要丫环在旁悉心伺候,可最起码的,不给端茶倒水,也要告诉她水在何方吧!更令人气愤的是,门口非但没有过往行人,就连昨晚的保镖也非常不敬业的不知所踪,让她无人可问!   开封府后院回廊之间,一位女子东张西望匆匆而行,奇装异服与府内布局格格不入,双手遮面更显鬼鬼祟祟。便是无可奈何亲自找水的于悦!   开封府虽然节约简朴,可毕竟是京城的政府机关,面积还是很大的!于悦寻了半天,不但没有找到水缸,还把自己给走丢了!   正坐在回廊上发牢骚,忽然看到一处院落似曾相识,便轻轻走入。   里面挂满黑布白纱,竟是一个灵堂!伴随着女子悲伤的哭泣,传来熟悉的声音:“金大人……展昭此生,永难忘怀!”   是展昭!   于悦心中一喜,便要进屋去看他,展昭的声音却又响起:“牡丹,节哀顺变!……金大人为救展昭而亡,展某定会护你一生!”   牡丹?   护她一生!   展昭和金小姐……   于悦笑容凝在嘴边,头脑一片空白。   “谁?”屋内厉喝一声,随之红影翻动,一柄寒光宝剑已横在于悦颈前,那端手持宝剑之人红衣飘逸,傲然耸立,正是已恢复功力的展昭。   待看清面前之人素颜未洗睡眼惺忪,展昭嘴角微扬,将宝剑归鞘,抬头望望高空骄阳挪揄道:“于姑娘睡醒了?”   眼前展昭已戴上官帽,手执宝剑,神清气爽,眸光含笑,比昨日英气百倍,炫目的让她闪躲,于悦只极不自然地扯出一抹淡笑,小声答应:“嗯。”   出乎意料的,她没有辩驳。展昭疑惑不已,依她的性子,此时应该竖眉反斥才是,今日为何变得如此扭捏?   正待询问,一个威严的声音已先他而问:“于姑娘,你也来给金大人悼唁?”包拯一身便装已到近前,看到于悦很是惊讶。   于悦顿感尴尬,只能顺势言道:“金大人舍己救人,于悦心中敬佩万分,当然要来上支香!”   包拯微微点头:“于姑娘果然是性情中人,怪不得展护卫对姑娘赞扬不止!”   哦?   于悦扭头看向展昭,却见其面色微红转过话题:“大人稍时要进宫面圣,还是先去上香吧!”言罢让出道路,让包拯先行。   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于悦自嘲一笑,赞扬又能如何?跨越时空萍水相逢,她终究是要走的!   灵堂内青烟袅袅,黑纱重重,金小姐全身缟素跪在灵前,已哭得两眼红肿,此刻见有客祭奠,又是一阵嘤嘤哭泣。   听得如此凄凉哭声,于悦亦是心中梗塞喉头发紧。金小姐本是出身高官之家,不愁吃穿,如今突然遭到此番变故,唯一的父亲为救展昭也离开人世。在封建社会,一个年弱女子独自持家度日的确辛苦难捱。   展昭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吧!难怪古代的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   心里满是羡慕。金小姐曾拥有父亲的百般宠爱,如今开封府上下又皆对其的感激不尽,将来更有展昭呵护她度过余生,可算是极其幸运的人了!   而自己期待关心,希望被人疼爱,可却不得不努力地戴上面具伪装坚强…明明已身心疲惫,却仍要独自打拼……   想到此,顿觉心情低落,上完香便萎靡地回到房间。   展昭当然看出她一反常态,本想跟去询问,却又要保护包拯入宫奏明金宠之事,只好暂且作罢。而进得宫中,庞太师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包拯与其周旋半天,方才脱身。   等展昭回到府中,已将是日暮时分。顾不上换衣服,他便朝于悦的厢房走去。   轻声叩门,却无人应答,细听里面也毫无动静。   难道午睡未醒?想起她午间的摸样,展昭哑然失笑。   刚想大声唤她,却看到一个门吏匆匆走来,毕恭毕敬言道:“展大人,有位于姑娘让小的代为向您道别!”   于姑娘?   于悦??   展昭面色骤变,急忙踹门而入。果然房门未闩,而屋内空无一人,那个硕大的登山包也不见踪影。   小吏刚来府中数月,所见展昭向来都是沉着稳重谦恭隐忍,何尝有过如此粗莽之举,更不曾为了哪个女子而面色惊慌,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引咎自责。   难道他放走了重要嫌犯?   想到此,便双腿发软,哆嗦言道:“展大人恕罪!公孙先生…早上交代过,说于姑娘可以…可以随意走动,故而小的才…才敢放她出府……”   “她于何时出府?”展昭急切追问。   小吏仍是颤抖不已:“未…时之后!”   未时,便是他随包大人进宫的时辰!也就是说,她故意与他错开,不辞而别!   盯着急掠而去的展昭,小吏仍自颤抖不已,暗叹展大人轻功卓绝。 作者有话要说:     ☆、家难回反成人质   “于姑娘……”展昭一边四处查探,一边注入内力沿途疾呼。   她已走了两个时辰,若按脚程算来,此刻应该已到那山谷之中,可崖壁陡峭,上面更是积雪深厚,她又如何攀登上去?万一不慎跌落……   展昭心急如焚不敢再想,恨不得立刻飞身前去,可又恐她在路上遭遇危险而错失线索,只得耐下性子沿途仔细搜寻。   可一路找来,除了远山的回音和惊起的飞鸟,终是一无所获。待来到那颗曾印有他指痕的大树前,更是心凉如冰。   旁边的诡异树林连同那个仙境般的山谷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遍地的野草!   终是晚了一步,她…已经走了吗?   凉凉的夜风中,漫坡的野草轻轻摆动,似在与他挥手,展昭怅然若失。      数丈之外,于悦默默地注视展昭离去的背影,她不能呼喊,因为那毫无作用。   此刻她被冥河姥姥封印在“迷踪幻境”之中,虽与展昭相隔不远,却是两个境界。于悦能看到外面的一切,而展昭眼中只有斜晖脉脉、漫漫荒草,唯有步入草境之内才能发觉其中奥妙。可常人一旦进来,若无克制之物,便会迷失在无边的幻境之中,永远寻不到出路,除非……   “哼哼哼哼…小丫头!看见你的展昭伤心,不舒服吧?”这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恶心的黑妖婆!   真够背的,本来她想避开展昭,豪迈干脆的离去,说不定还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美好的遗憾!可刚累死累活的走到山谷边,就被这个不男不女的妖精捉住!打破她的计划,让她狼狈不堪,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现在人为刀俎,她为人质,犯不着与这个死妖精生气,自讨苦吃。   于悦压下怒火,淡淡言道:“他不是我的,也不会伤心!”   “是吗?那你呢?”老妖精媚笑。   “我?当然伤心!”看到黑妖婆得意的嘴脸,于悦言辞一转:“不能取信于开封府,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偷跑又让你抓住,现在只等着被撕票,连番遭遇如此倒霉悲惨之事,谁能高兴得起来!”   “哼!小丫头,休想巧言骗过本座!本座修行千年,看尽人间情爱世道轮回,那展昭绝非无情之人,他一定会来救你的!哈哈哈哈……”   死妖精!有没有那么神啊?昨天也不知是谁那么没文化,把咱的手电筒当明珠,吓得抱头鼠窜!   于悦不置可否的反问:“你很了解他吗?他又不知道我在哪里,怎么来救?”   “他不知道,我当然会告诉他嘛!”妖媚的声音吹在耳边“我会告诉他,于姑娘在开封北郊的杨树林里受苦,若是他来晚了,啧啧……”   于悦心下暗忖,虽然不识路,南北却是分的很清楚。午后她出了开封一路南行,才被困于此地。   而妖孽却告诉展昭她在北郊!   南辕北辙……   “你放心,本座不会害你情郎,只想让他在杨树林里修养几日……”   “他不是我的情郎!”   “哟~~别害羞嘛!你只要别坏本座的好事,待本座吸了包拯精血之后,就让你们成亲如何?”   “你……哼!你不会得逞的!”   妖孽仰天狂笑:“是吗?本座等待千年,就为此刻!今夜子时展昭被困杨树林,本座入开封府便如探囊取物般!哈哈哈哈……!”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不过可惜啊可惜…...”于悦柳眉高挑斜眼撇嘴,一副看不起人的欠揍表情。   好奇之心人皆有,妖孽也不能例外!终于受不了被人□□裸地鄙视,人妖惊诧问道:“可惜什么?”   唉!修行了千年还如此好奇,六根不净注定修行无果啊!于悦叹道:“可惜无凭无据,展昭如何会信你?”   人妖一怔,接着阴森森说道:“言之有理!……不知本座切你一只手指送去,展昭会不会相信?”   妖精果然惹不得!   于悦头皮发麻,嗫喏言道:“呵呵…天下手指都一样,他又不认得哪个是我的!”说着,双手哆嗦,竟将手中之物也掉落下来。   妖孽忽然袍袖一挥,不待于悦捡起,地上之物已飞至他的手中,却是一条银色长链,材质似银非银光亮晃眼,下挂一只牛眼般大小的圆坠,做工甚是精致。   于悦神色紧张,低声哀求:“这是别人赠送之物,大仙还给我吧!”   妖孽冷笑:“好漂亮的链子…是展昭送你的?哈哈哈哈……”   笑吧笑吧,死妖精!!      展昭神色黯然,缓缓回到房内,看到熟悉的背包正静静的躺在桌上,心中一喜,却发现旁边还有一纸信笺,打开却只有五个歪扭大字:“送给你!珍重!!”   她真的走了!   将包中熟悉的物品一一拿出,昨日的唠叨又重现耳边。   “展大人,这个登山包又大又结实,比你出门背个小包袱帅气多了!”   “展大人,保温壶可以让热水持久不凉,冬天出门办案一定要带着!”   “展大人,这些药品的功用你一定记好了!可惜医药箱空间有限,盛不了太多,切记只能出门在外救急再用!”   “展大人,别小瞧这个小东西!它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指南针!出门在外有它相助,永远不会迷路!……”   “还有这个手电筒,可惜你那里没有后续电池,持续不了多久!如果省着用也可以应急啦!”   …………   原来她早已打算好!   原来如此多的物品都是为他而准备!      夜幕降临,新月初升,开封府各个院落纷纷掌灯。展昭却是纹丝不动,只静静的端坐桌前仔细回忆这两天发生的点滴,用心感受每一件物品所饱含的温暖,任柔和的月光轻轻泻入屋内,洒在身上。   时间在如水的月光中默默流淌,静谧的房间内除了一人绵长的呼吸外再无声息,只透过虚掩的房门隐约看到银辉下映射出熟悉的身影,王朝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王朝立在门口心中酸涩,多年来,展大人兢兢业业公而忘私,江湖旧友朝中权贵均得罪不少,可面对众多冷嘲热讽和怒目相向,他皆是坦荡一笑隐忍不发。众人皆道开封府展护卫谦谦君子胸怀广阔,又有谁知,多少个更深人静的夜晚,他孤灯独坐,暗自怆然。   只是这样的情景已好久未见,而今应为了于姑娘吧?那姑娘虽无倾城之资,却清秀灵透惹人怜爱,如今不告而别……   王朝不忍心打扰,可今日的事情十分紧急,只好恭敬唤道:“展大人,包大人有请!”   ☆、指南针传信救主   “参见大人!”展昭低声见礼。   书房,包拯凝视案上书信眉头紧蹙,旁边公孙策亦是皱眉不语,听得展昭进来,急忙开口询问:“展护卫可曾将于姑娘带回?”   展昭黯然回答:“她已经回家了!”   那二人对视一眼,面色稍有松弛。   公孙策略作沉思又突然问道:“展护卫可是亲眼见到于姑娘返回家乡?”   展昭蓦然抬头惊问:“公孙先生……?”   包拯将案上之物递给展昭,缓缓言道:“方才有一黑衣人掷入此封书信,其内包着这条银链,本府观其外形与展护卫晨间描述的于姑娘之物颇为相似……”   展昭急忙接过细细查看,链身光亮耀眼,圆坠精巧别致。轻轻按动吊坠下端微小按钮,盖子弹开,露出晶亮的表盘,里面的指针还在颤颤巍巍的晃动,果然是于悦的指南针!   再看书信字体歪扭、怪异难辨,分明和她的留书如出一辙。好在篇幅不多,展昭仔细顺下念道:“睹物思人,言犹在耳;昨日莫忘,鸳鸯成双!”   她出事了!   展昭顿时双目圆睁,神情慌乱!   “展护卫,小心行事!”相处多年,包拯当然明白展昭心中所想。   展昭犹豫不决:“可是大人……”万一是调虎离山……   “无妨,有王朝他们在此,展护卫尽可放心!”   公孙策也上前言道:“展护卫,事不宜迟,速去北郊杨林救人!”   北郊?   展昭愕然!   新月如钩,夜风习习。   城南郊外,远山凄凉,荒草遍地。   展昭面色从容缓缓前行,心中却是忐忑不安。黑衣人明明约在北郊杨林相见,可他却来到此处,希望不会猜错,希望能及时将她救回。   慢慢步入草丛,感觉脚下松松软软,好似踏上棉絮一般踩不到底,柔和的微风携着淡雅的清香吹在脸上,如水般荡漾。   展昭心知已进入妖孽的幻境之中,紧紧握住巨阙,丝毫不敢大意。   周边的草丛逐渐细密,也级级增高,与在外围所见截然不同。细长的叶子一根根如女子发丝般拂在脸上触上眉梢,轻轻柔柔,滑滑腻腻,暗香流动,扰人心境。   展昭宁住心神,挥动宝剑削倒一丛丛密草,拨开一簇簇细叶,终于看到前方一点朦胧亮光,恍恍惚惚似有还无。可令人惊奇的是,展昭驻足,它便停止不动,他若移步,亮光也立刻四处游走。   展昭略加思索,打开指南针,径自向南方走去。   行走之间,周围渐渐聚拢重重云雾,如梦似幻。展昭不予理会,跟随着指针的方向继续前行。约莫又行一炷香时间,浓雾慢慢消散,数丈外一间茅屋现于眼前,只是灯光如豆摇摇曳曳,其内隐约还有年轻女子的呼吸之声。   这仍是幻觉吗?   展昭不敢贸然走近,只站在丈余之外屏气凝神细细探听。直到屋内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他才挪步向前,紧张的推开门,那一瞬间,终于心安神怡如释重负,面前之人俨然便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俏皮身影。   夜色似墨,星辉如银。   宁静的夜空中,两道人影急掠而过,留下串串对话融入月光中,洒满开封上空。   “展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   “展某不来,焉能见到于姑娘?”   “人妖明明和你约在北郊杨林嘛!”   “可于姑娘却与在下约于此处!”   “哦?谁说的??”   “自是姑娘的信物!”   “你是说指南针?它怎会说话?”   “它不会说话,却指点展某应往南行!”   “展大人!!性命攸关耶!你就凭这么牵强附会的推测过来搭救人质吗?”   “若展某没记错,于姑娘送于在下的包中之物还少了手电筒!应是姑娘带走了?”   “哇,展大人你好贪心!姑娘家送你那么多贵重的礼物,你不但没有回礼,还惦记人家的手电筒!”   “展某以为,于姑娘身怀两物,却选择指南针为信,其中定有深意!”   “你想太多了吧?”   “若非如此,‘睹物思人,言犹在耳’作何解释?”   “也许是随便写写用来煽情咯!”   “展某以为姑娘之意乃是让在下看到指南针,便想起你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   “展某记得于姑娘曾说过,无论指南针出现在何时何处,无论何人如何混淆视听,它始终都坚定不移地指向南方,给迷失之人指点方向!”   “嗯!展大人好记性!可若是万一你猜错了呢?”   “万一猜错……只能怪于姑娘用词不妥了!”   “展大人!人命关天哎!!”   “展某深知于姑娘爱惜生命,决计不会允许有所差池!所以又在后文提示。”   “昨日莫忘,鸳鸯成双?”   “不错!昨日,正是在此地,幻境之中在下和于姑娘看到河中鸳鸯嬉戏……数条归宗,展某才决定到此一探!”   “失敬失敬!!展大人果然善于揣摩女人心思!想必红颜粉黛拥有不少吧?”   “展某愧不敢当!于姑娘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就连墨宝都自成一体令人惊叹!展某才是佩服佩服!!”   “展大人,你今晚吃太多了吧?”   “展某忙于救人,晚膳还未进食!”   “那是你轻功退步了?”   “展某服下明珠后,功力大增!”   “那为何半天还没到开封府?展大人,你飞的好慢啊!”   “展某以为,于姑娘千金之躯才是症结所在……”   “展大人!子时将至,包大人危在旦夕,你竟还有心情玩笑,于悦真替包大人感到伤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封府龟仙解围   开封府书房内,包拯盯着案上公文神情专注,却是已失神良久,并未看进半字。感到周围光线忽明忽暗突然如梦初醒。看清来人急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人,将近子时了!”公孙策挑起灯芯答道。   “展护卫可曾回来?”   公孙策面带忧虑,沉声道:“尚未回府!”   包拯心下一沉,起身走至窗前,凝望无垠星空,缓缓说道:“公孙先生,本府时常在想,当初招揽展护卫入朝是否错了。”   “大人……”   包拯转过身来,轻声喟叹:“展护卫跟随本府多年,夙夜匪懈忍辱负重,办案执法九死一生……若非本府私心,他又怎会如此;若非身入公门,他仍旧逍遥自在快意江湖,或已寻得红颜知己成家立室……”   “大人!展护卫忠君爱国淡泊名利乃真英雄豪侠,投身公门只因心系国家百姓,只为捍卫公理正义,如今求仁得仁,大人不必过于自责!”   “话虽如此,本府却总是心中难安!如今展护卫又是祸福难料……”包拯眉头紧锁,这个案子怪异邪气,不能不让他担忧!   “大人放心,今晚的营救展护卫似乎颇有把握,况且学生看那于姑娘机灵聪慧,二人定会平安归来!”公孙策语出宽慰。   “但愿如此!”包拯暗暗祈祷,忽又言道:“公孙先生,本府倒是觉得,展护卫和于姑娘……”   “哈哈哈哈……”突然房门大开,随着一阵阴森森的凉风,一个全身黑衣面色妖异之人飘了进来!   公孙策下意识拦在包拯身前,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挑眉冷笑:“我不是人!”   包拯向前一步,沉声问道:“那你又是何方神圣?”   “冥河姥姥!”   包拯神色一凛,这个就是展护卫口中的妖孽?想起他将展昭囚困数日,又将他送至另一空间,心中便愤怒非常,疾声喝问:“你意欲何为?”   “本座要吸取你的精气!”妖孽无视包拯的怒容,只淡淡道来,好似在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   “要老夫精气何用?”   妖孽翘起兰花指,媚笑道:“你的精气与旁人不同,得之者可以修得大法,称霸魔界!为了这一天,本座已等了数百年……”   “你倒是很有耐心!”   妖孽得意大笑,渐渐目露凶光,掐指算道:“包拯…时辰已到!如今展昭不在,明珠又失,你受死吧!”   冥河姥姥步步逼近,公孙策护着包拯边退边急速思量退敌之策,可妖孽既然进得书房,王朝他们连同府内的衙役肯定已被他制住,展护卫救人未归,如今可如何是好……   突然,充满嘲笑的大笑划破开封府上空:“哈哈哈…老妖怪,这里有千年的精气,你要不要来吸呀?”   听到此番熟悉的笑声,公孙策面上一喜,这般古怪爽朗的笑声只属一人所有。   果然,一位白衣人拄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悠闲的在门口现身,只是样子颇为好笑。上面白眉白须却是光头,下面走起路来两腿外八字撇开,而且身姿前后摇晃,甚是滑稽。   此人正是曾在石国柱假扮包公一案中帮助过他们的龟仙,公孙策顿时放下心来。   “老乌龟……”冥河姥姥恨恨言道:“你又来坏本座的好事!”   龟仙笑嘻嘻的对着妖孽挤眉弄眼:“有我这个正义之龟在,你要得逞是不可能的!”   “老乌龟,不知你的本事有没有口气这么大哦?”冥河姥姥语气不屑。   “噢?哈哈哈……老妖精!你忘了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吗?今天绝不会再让你从我手中逃掉!”   “哼!有本事你再试试看咯!!”   妖孽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双手一挥,头顶上现出一条红黑相间的长带,凌厉地直向龟仙袭去。   这长带绷直刚硬来势汹汹,显然已被注入内力。龟仙心知妖孽想要速战速决,此击必然凶猛,于是不敢硬解,只得在长带将至之际旋身飞起,挥舞长棍隔开扑面的杀气。   果然,彩带击处砖石崩飞,地面颤动。   冥河姥姥见一击不中,摆动双手,口中念念有词。那彩带便像长了眼睛般,再次向龟仙袭去,且如影随形缠绕不断。无论他怎样闪躲,仍被宽大的长带包围其中。   “哈哈哈哈哈……老乌龟!如今你已不是本座的对手,看你怎样来管闲事!”   龟仙气急败坏,恨不得把老妖精劈成两半,无奈要全力应付不断飞掠而过的彩带,无法脱身。正气的吹胡子瞪眼,眉毛抖动不已,身边彩带突然从中间竖向裂开,一分为二坠落地下,同时耳边传来清朗饱满的嗓音:“不如让再展某领教阁下高招!”   展护卫回来了!   包拯和公孙策相视一笑,登时宽心。   果然,眼前人影晃动,一袭红衣已站立身边,怀中还揽着一位年轻女子,正是不辞而别的于悦!   “展昭?”冥河姥姥心中暗惊,他竟然能破了阵法,将小丫头带回来!再看于悦得意的神色便恍然明了,遂眼角抽紧,咬牙念道:“小丫头,你竟然不听本座的嘱咐,难道你不想和展昭……”   “死人妖!”于悦急忙从展昭怀里跳开,出声喝止。狗嘴吐不出象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亲吗?但看一众人等皆探寻的看向自己,尤其展昭,一双亮眸满是疑惑,一时便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咬牙硬着头皮喊道:“你又老又丑,还黑乎乎的一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闻言,包拯、公孙策面色一愣,接着哑然失笑;展昭已见怪不怪,无奈的将眼皮上翻,只是面上闪过瞬间的失望之色。   而龟仙早已乐的忍耐不住,手舞足蹈大笑叫道:“黑乎乎一团?说得好!小姑娘很合我胃口哦!你叫什么名字??”   冥河姥姥本来恼羞成怒,挥手便要召唤彩带,劈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听到龟仙地询问,却转而翘起兰花指轻轻拂面,妖娆笑道:“老乌龟!不要白费心机了,小丫头看不上你的龟样!她喜欢的呀…是展昭!” 作者有话要说:     ☆、守真相于悦重伤   庭院中寂静无声,六个人影围成一圈,而无一人说话,但表情却是各自不一。   乌七八黑的冥河姥姥翘着兰花指挑起扫帚眉,一副等看好戏的得意神情;   包拯、公孙策则满目了然看向俊脸通红的展昭似笑非笑;   而展昭手脚不知所措双眸欲语还休表情极不自然……只呆呆地望着于悦;   于悦……   虽然于悦长于千年之后,不似宋代女子那样扭捏羞涩,可因家庭缘故,她打小就学会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所以相对于其他同龄的年轻人则保守的多。对展昭她虽有好感,也喜欢与他相处,但仅限于朋友之间,而并未深思男女问题!   此刻,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突然说破敏感之事,饶是她牙尖嘴利,也顿时头皮发麻面容大窘,只恼怒的瞪着冥河姥姥,问候他八辈祖宗。   沉寂片刻,终于有一人按捺不住。   龟仙双眼放光,一步一摇晃走至于悦面前兴奋地说:“小姑娘好眼光哦!展大侠武功高强一表人才,喜欢她的姑娘多的不得了!你可要加油咯!!”   龟仙心思单纯并未多想,只觉得一直酷酷的南侠满脸羞窘的样子甚是可爱,所以纯粹是乐滋滋的凑热闹!   冥河姥姥也趁机媚笑道:“不错!小丫头,此刻求本座帮忙还来得及!”   可恶的死妖精!   展昭喜欢谁是他的自由,选择谁亦是他的权利,哪轮到你这个老妖婆横加干涉!何况本小姐还要回到现代去的,用美人计来诱惑她,没用!   于是跺脚言道:“龟大仙!你是堂堂神仙哎,明明知道老妖婆妖言惑众,想想借此扰乱展大人心神,伺机逃脱,你还来帮着他取笑我?”   一顶高帽子戴下,龟仙立马收起八卦表情,严肃说道:“老妖精!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小女娃……展大侠,不要饶他!”   展昭顿如醍醐灌顶,匆匆收回目光,从纷乱的心绪中清醒,提剑沉声喝道:“妖孽!你为吸取精气,残害数条人命,展某今日便为民除害!”   宝剑出鞘,寒光四射,展昭挽个剑花飞身向冥河姥姥刺去。   看到正邪二人斗在一处,于悦终于喘口粗气:总算暂时解围了。   “丫头!快给我说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展昭?”   冷不丁凑过来的龟仙吓她一跳。   于悦无奈,翻着白眼说道:“龟大仙,刚才说过了,你……”   “说说嘛,我可以帮你哦!”龟仙依旧不死心的问。   “龟大仙,你负责管理的是水府,不是姻缘耶!”   “我也可以管姻缘哝!”龟仙眉飞色舞的拍拍胸脯,言语间尽是自豪神气。   “我才不信!”   “不信?你看……?”龟仙手中突然现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细长丝线,晶莹剔透,隐隐泛着红色莹光。   “这是……”于悦目瞪口呆!乖乖,宋代就有红外线?   “这是红线!”龟仙左右环顾,双手环于嘴旁,凑到于悦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月老的红线哦!”   “龟大仙!!你竟然偷月老的红线?”于悦吃惊不小。   “嘘…嘘……小声点!”龟仙一把扔掉木棍,一手捂住于悦嘴巴示意噤声,然后神神秘秘说:“是捡的!捡的!”   “捡的?我怎么捡不着?龟大仙,神仙不能说谎!”   “好吧好吧,其实…昨天月老被我多灌了几杯,所以就,嘻嘻…送我这根红线绑酒葫芦……”龟仙得意的炫耀,那老家伙真不中用,才一壶酒就醉的不省人事。   “那你应该还回去嘛!”如此重要之物,月老酒醒之后也肯定会回来要的!   龟仙连连摆手:“才不要!若是还回去,老家伙肯定说我趁他醉酒偷的,不去不去……”整天呆在水府无聊死了,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宝贝,才不要轻易归还。   不知老家伙的红线到底有没有那么神?要找一对男女试一试才好。   “你若不还,我就告诉所有人,龟仙偷东西!”于悦懒懒的答道。   她已没有心思再与龟仙讨论红线的问题,只望着远处激战的红色身影暗自担忧,不觉便言道:“龟大仙,你该去给展大人帮忙!”   “展大侠有明珠护体,功力大增,不需要帮忙!”龟仙不以为然,却在看到于悦威胁的目光后,极不自愿第言道:“好吧好吧……小丫头忒没意思!”   龟仙悻悻的走开,满腹牢骚。本来想牵个姻缘,人家却不领情,还揪住他的把柄不放,只好把满腔怨气都注入木棍之内,向冥河姥姥挥去。   冥河姥姥本已不是展昭对手,如今龟仙又加入战局,更无还手之力,未加防备之下躲闪不及,被龟仙一棒击中右肩,立时便趔趄数步倒在地上,眼见展昭举剑刺来,情急之下大声叫道:“小丫头,我若死了,你也休想回去!”   “你说什么?”   顿时展昭停手,于悦惊问出口。   冥河姥姥捂着受伤的肩头,痛苦的言道:“你过来,我只说与你听!”   “于姑娘,莫要上当!”展昭紧张的抓住于悦手臂,生怕她走近一步。   冥河姥姥却自顾说道:“那你们就听好了!小丫头所在的世界很遥远,远在千年……”   “既然与我相关,还是说与我一人听即可!”于悦挣开展昭的束缚,慢慢走近。   一步,两步,……   于悦隐约已看到人妖得意的冷笑,可她只能向着不可预知的阴谋走去,千年之说决不能让展昭知晓,如今之计只能先堵住人妖的嘴,再见机行事。   “展昭去你的世界和你来到大宋皆因我本座的‘迷踪幻境’之术,它能令时空瞬间交错……”见于悦仍是犹豫,冥河姥姥自顾自地低声道来。   于悦只好蹲在人妖身边,侧耳细听,却听到人妖阴沉的冷笑:“本座说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人妖兰花指突然伸长出数寸,刺入于悦心口。   好痛……   尖利的异物穿入肌肤,紧接着又迅速的抽出,那感觉冰凉刺骨,痛入骨髓,温热的生命好似正从她体内汩汩流逝……   朦胧中于悦倒入温暖的怀抱,伴随熟悉的清爽气息,周围传来乱糟糟的呼唤,还有人妖凄厉的惨叫……   她要死了吗?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回去,回到自己熟悉的虽然疲累却没有厮杀的世界?   也许再睁开眼,便会躺在家里舒适的床上,看到现代的一切!   只是再也见不到展昭!   展昭,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惊异世仍见故人   果然穿越回家了吗?   于悦已经清醒,却不愿睁眼。   她知道,只要睁开眼睛便彻底从千年梦境中醒来,回到孤独忙碌的时代。所以,干脆闭目凝神,躺在床上聆听窗外的世界。   原来二十一世纪鸟儿的鸣唱也会如此清脆动人,原来没有车辆喧哗的街道竟会如此静谧安宁。尤其房间的气息让她喜欢,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似曾相识的清香,不是家中的味道?   于悦诧异地张开双眼,却立刻从床上惊声弹起,不料又被坚硬的床板硌了后背,顿时疼的呲牙咧嘴!   一手轻揉后背,一手狠搓双眼,可面前景物依然存在,顿时瞠目结舌心惊肉跳!   这里……简朴素雅的的棉布帐幔,陈旧暗淡的古式桌椅,再加上散发着清新淡香的纯棉被褥……   分明是古代的房间,却并不是她在开封府住过的厢房!   难道她穿的不够彻底,又掉入了其他的朝代?   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欲哭无泪?   若是呆在宋朝,还能留在展昭身边,起码他相貌帅气人品优秀身居要职俸禄丰厚,是史上有名的杰出青年。认识这样的朋友,既有面子还过得安心,无论她在开封干点啥,黑白两道都能混得开。   而如今,这是哪里?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   于悦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拉开房门便要出去查看,不料却一头撞入一具结实的怀抱之中,幸亏来人及时将她馋住,才免于被反弹个四脚朝天。   可于悦仍被撞得眼冒金星,头脑发晕。揉着酸酸的鼻尖正要发火,映入眼帘的那个面容却让她哑口失言,满腔怒火生生熄灭。   来人眼含宠溺,语气却略带嗔怪,“伤势未愈,怎地如此鲁莽又跑下床来?”   于悦捂着鼻尖,怔怔不语。   “难不成碰傻了吗?”来人唇角微勾,露出如春风般的笑容。   于悦唇角微微抽动,却仍是沉默,眸中也渐渐泛出晶莹的白光。   “触到伤口了吗?”来人脸色惊变,慌张地便要扯过她查看伤势。   可还未碰到于悦衣袖,她已先一步扑入熟悉的胸膛,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放声痛哭。   来人顿时脸颊通红,耳根烫热,双手也不知该放至何处,只呆呆的举着,茫然叫道:“于姑娘!……”   于悦不理,直待哭够方才抬起头来,看到他红色官服胸口处一大片水印和铺满的皱褶,顿时破涕为笑,又毫不迟疑地又拿起他的袖子擦干眼泪,才欢喜地说道:“展昭,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于悦先前只当是不小心又穿越到其他未知朝代,惊慌纷乱提心吊胆之际,却重又看到展昭。所以心绪一惊一定之间,自然是异常高兴。   而展昭却是误会了,以为她知晓重新拣回性命,心情激动所致,不由得责怪道:“于姑娘既然知道生命珍贵,昨晚为何不听展某劝阻?”好歹捡回一条命,如今仍不知爱惜,重伤未愈还要乱跑。   昨晚她倒下的时候,竟好似诀别一样,含笑闭上眼睛。其实以往也有女子因他香消玉殒,虽然她们也是笑着离去,却是无奈又凄美的苦笑,而她竟是略带高兴却不舍的淡笑,这笑容竟让他更为揪心,害他......   于悦这才想起昨晚的切肤之痛,下意识用手轻捂心口,神情略显紧张。   展昭见她害怕,终是不忍,轻拍着她肩膀,柔声说道:“莫要担心!幸亏龟大仙法力高强救你性命,日后你要好生谢过他!”   龟仙救了她?   她记得昨晚……   “谁要谢我?”龟仙话比人快,笑嘻嘻地跳了进来,却看到二人相拥的姿势后,兴奋的问道:“丫头,这么快就抱抱!展昭答应和你成亲了?”   谁说神仙都是得道高人来着?   展昭将手收回,面上微红,却是严肃说道:“龟大仙,请慎言!”   “为什么?”   “事关于姑娘声誉,……”展昭虽与龟仙解释,但目光却定在对面的异常安静的于悦身上。   “你娶了她,便声誉无损了嘛!”   展昭脸红更甚,可看于悦轻蹙眉头仍是不语,只得答道:“大仙,你误会了!……”   “没有误会?我看到很清楚,丫头想着你,你也惦着她,你们成亲不好吗?”龟仙继续笑嘻嘻抢着说道。   “龟大仙!莫要乱讲!”展昭俊脸已憋的通红一片,无奈平日言辞凿凿,今时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而另一位当事人名节攸关,此刻却如老僧入定般缄默不语。知道说不过龟仙,只好抱拳言道:“展某尚有公务在身,告辞!”   “展大侠!……”龟仙媒婆还想继续劝说,无奈展昭轻功卓绝,早已不见人影。只好回头游说于悦。   “丫头,展昭脸皮怎地比女娃儿还薄?这么容易害羞,说一说就跑掉了!你若再不加油,可有的等咯!……丫头!丫头?”   这丫头在想什么?龟仙伸出巴掌为于悦招魂。   “展昭!”于悦从沉思中回神,惊慌叫道。   她一直在想昨晚之事,并未听到二人之言,更不知展昭已被龟仙媒婆羞走,而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便要唤他询问,可哪里还有展昭人影!   “做梦都想他,还不承认……人心啊,真是难以捉摸哦!”   于悦无动于衷,径自追问:“龟大仙,昨日我晕了之后,可又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当然是我把你救了啊!若要谢的话,就准备……”龟仙仍处于自我膨胀与幻想之中。   “我的意思是说,人妖呢?”   “老妖精?”这丫头脑子坏掉了?不先谢过救命之恩,竟还关心她的敌人!龟仙愤愤不平,“老妖精让展大侠杀了!”   却又难得一本正经的补充道:“本龟仙还从未见展大侠下手如此……当年在益州,他差点被奸人害死,后来对他们出手尚留余地,可昨日一掌便把老妖精炸个粉碎!”   “那人妖可曾再说什么?”于悦急切问道。   “说了!莫名其妙的,什么‘幻境消散,迷踪千年’”临死也要给人铺上心理阴影,不愧是极端邪恶的反面人物!   “就这些?”   “还有‘哈哈哈哈哈哈……’”龟仙脸色突然变得阴冷,语气也模仿冥河姥姥的样子狂笑一番,之后又转为正常言道:“没有了!”   “还好,没揭露历史!”   于悦心中巨石落地,却又疑惑不解。“‘幻境消散,迷踪千年’…又是什么意思?迷踪…幻境?千年!”   于悦眼睛瞬时张大,越过龟仙,箭一般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天意在终留开封   展昭逃也似的出得房门,却在院外闲庭漫步。其实他哪有什么公务!而且五日之内都不会有任何公务!   都是因为昨晚……   “大人!于姑娘虽得龟仙相救,可伤及元气,需好生休养数日方能恢复啊!”公孙策虽是向包拯禀告,却若有所思的看着身旁的展昭。   “公孙先生,于姑娘义助展护卫回府,却被开封府殃及受伤,如今她孤身在此,又无相熟之人,你定要找个妥帖的丫头好生照料才是!”   包拯心怀愧疚,嘴上吩咐公孙策,目光亦是有意无意的飘向一言不发的红衣护卫。   展昭心内更是愧疚!若不是因为他,于悦也不会有此一劫!   “大人!府内丫头倒是买过不少,可大人宅心仁厚,都逐一放她们自由,如今哪里还有妥帖的丫头可用!”公孙策面容焦急。   “这……”包拯眼光一亮,问道:“厨房的吴嫂可是尚在府中?”   看展昭更是焦急的询问目光,公孙策暗笑道:“吴嫂虽在府中,但她尚要顾及一干人等的饭食,抽不出许多时间……若是有人能与她轮换照料才好!”   “公孙先生可有合适人选?”包拯面色犹豫。   公孙策轻叹道:“唉!府内差役均是粗人,怎会照顾他人?况且于姑娘与他们素不相识,恐怕也不便支使,万一照料不周,留下病根……”   “这可如何是好!”包拯眉头拧成个疙瘩。   “大人!此事皆因属下而起,属下对于姑娘保护不周,累其险些丧命,内心愧疚难安……照料之事还是交由属下吧!”展昭心里忐忑,皇帝钦封四品带刀护卫主动请缨照顾一个女子,不知包拯会不会应允……   “如此甚好!”公孙策顿时眉开眼笑,“展护卫心思细腻,又和于姑娘熟识,照顾起来定是方便许多!”   包拯亦是捋须笑道:“展护卫!本府准你五日假期悉心照顾于姑娘,不得有误!”   嘎?   就这样!!   那这是公差,还是私活?或许是公私兼顾?以公谋私?…………   展昭站在院门之外,越想越觉得他好像是撞了树桩的兔子,被人算计了!   昨晚他看于悦受伤,顿时怒火难抑,出手将妖孽速速解决,情急之下却把她抱入自己房间疗伤,莫非此举被大人误会了?   但若细想一番,大人与先生的话也不无道理,放眼开封府,也只有他适合照顾于悦了。   正在想着,鼻间忽地飘入熟悉的香味,同时一个娇小的人影从身旁疾奔而过,展昭反射性的追上前去,飞起一个纵身将其挡住。   扶住再次撞向胸膛的娇弱身躯,展昭眉头紧皱,心生不悦道:“于姑娘!你身体尚虚,这般奔跑,莫不是不要命了?”   “展昭!快带我去!快……”于悦仿若看到救星一般,顺势捉住展昭双手,情绪激动的说道。   “于姑娘,等你伤愈之后,展某一定带你外出游玩,此刻你理应回房安心休养!”展昭面上一红,语气便开始放缓。   于悦却是毫不退让,只是语气已渐近哀求,略带着哭音言道:“展昭!我现在就要去!请你带我去……”   “于姑娘!冷静些!”   展昭正欲点她昏睡穴,却听于悦幽幽念道:“幻境消散,迷踪千年……我可能回不去了!”   苍白的面容写满焦虑与不安,这神情让展昭内心抽紧。难怪昨日妖孽死前会那般狂笑,原来他竟断了于悦的后路。   但她身体虚弱,怎可经受住来回地折腾……   “展大侠!无妨,不去看她是不会死心的!”龟仙不知何时已在面前,看着于悦无奈的摇头。   第三次来到城南郊外,这里又变了模样。不见前日的黑暗树林和如梦仙境,也没有昨日的低矮山坡和遍坡野草,反而是和风送暖,春意融融。   放眼望去,四周除了低垂的杨柳,只有一条小河蜿蜒延伸到远山深处。微风过处,荡起水面片片涟漪,在正午的阳光中闪耀着一圈又一圈的银光。   “展昭,这条河也是幻境吧?”于悦试探的低声问道。   前次是深山仙谷,上次是无垠草地,这次又幻化成河,应该是这样的!   展昭摘下一枝柳叶,喃喃回答:“这条河似曾相识……岸边垂柳亦是真实景象,应该不是幻境!”   于悦却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如果我跳到河里,如果没被淹死,会不会就回去了?”   于悦平静地蹲下,缓缓探手轻撩河水,冰凉的液体从指间流溢而出。   展昭怔忪,急忙惊声阻止:“于姑娘切莫如此!这条河并非幻境!它应是开封郊外的秀水河,绕过开封流向信阳。”   “展昭……这么说来,我真的回不去了?”于悦望着面前英俊的面容,心里百味陈杂。   虽然她沉迷于穿越小说,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凭空掉入开封府,体验有展昭的北宋生活,可她知道那只是梦想而已。而现在毫无任何思想准备的,梦想真的照进现实,她脱离了现代的一切,被阻隔在千年之前,又该如何是好?   展昭亦是百感交集,若不是一时心软带她前来,于悦便不会受此无妄之灾,如今她孤身一人被隔离在大宋,皆是受他牵累。   “于姑娘被展某连累,在下一定想办法送你回家!如若不能…展某定会妥善照顾姑娘!”展昭面带歉意言辞恳切。   妥善照顾…怎么照顾?   于悦耳边突然想起相似的声音:牡丹…展某定会护你一生……   他是否对每个女人都如此轻易地许下诺言?   “展大人对所有心存亏欠之人都要妥善照顾、护其一生吗?”于悦突然心烦意乱,语气颇为不善。   “于姑娘!……”展昭俊脸泛红,欲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想必展大人有不少的红颜知己,于悦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要强的自我保护功能开启,声线也跟着提高。   “于姑娘!”展昭惊诧不已,刚才还温顺柔弱满目萧然的女子,怎么突然便好似刺猬般咄咄逼人?展昭辩解:“展某绝非姑娘所想那样不堪,更无任何红颜知己,于姑娘莫要误会!”   “展大人一向敢作敢当,此刻为何反而言不由心矢口否认呢?”   如若没有,牡丹小姐又算什么!   “展某何尝言不由心?只是在下实在不知姑娘所指为何!”展昭纳闷不已,可实在想不出哪里得罪于悦!只知她心情不好,便耐心追问缘由。   “既然展大人不愿多言,于悦又何必多问?”   而且她又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私事!   于悦苦笑一声,淡淡说道:“不过展大人,于悦有手有脚,尚能养活自己,生计的问题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言罢,也不等展昭说话,便径自跑开。 作者有话要说:     ☆、欲辞行公孙求助   这算什么?   牡丹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就要付诸一生去爱护她;自己为他滞留开封,他又因愧疚而轻言照顾。   记得电视中开封府断的每个案子都有苦命女子,也有不少红颜对他有情有义,难道他都要全部收留,个个以身报答吗?   展昭虽是一片好心,可她于悦绝不接受!她不是古代那种胆小懦弱只会哭泣的女子,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与怜悯!不管因何被困在这里,皆是她自己的选择,无需任何人负责!   恼怒的一路疾行,到了城门口,终是忍不住偷偷回头观望,却没有搜寻到那个熟悉的面容,望向来路更是心凉如冰,空荡荡的郊外小路上哪有人影!   展昭竟没有追来!   他生气了,不管她了吗?   宋代的女子皆是温顺贤淑,哪像她这般刁钻泼辣,不知好歹!   还是…他后悔了?他想起对金小姐的承诺,便后悔要照顾她,所以躲避她吗?   失落地走在喧嚷的街道上,于悦对周围热闹的人群视若无睹,只本能的茫然移动脚步,不知不觉间便看到熟悉的大门。   开封府!   于悦苦笑,天下之大,她也只认识这一个地方!   该低头进去还是要默默走开?   踌躇间,公孙策急匆匆的从府内出来左右张望,看到于悦欢声问道:“于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展护卫呢?”   “不知道!”于悦看着地面,小声回答。   “你二人一起出门,怎会不知?”公孙策诧异不解。   “真的不知道!”于悦声音更小,似乎要将地面看穿。   也许,她真的该走了!   于悦长吁一声,抬头仰望刚劲有力的开封府匾额。这里是惩恶扬善之所,可怜之人在这里洗刷冤屈,可恶之人在这里受到制裁,而她…已和这里没有任何关联,理所当然的也没有理由再作逗留!   “公孙先生!这两日给府内添了不少麻烦,于悦多谢包大人和先生多加照顾,如今案子已结,我也该……”   “于姑娘客气了!理应开封府谢过姑娘的相助之情才是!”   “不过…”公孙策眼中精光顿现,“若是姑娘执意要谢,在下真有一事需要帮忙!”   呃!这是哪一出?   说句客套话,却遇实在人!   本想辞行,反被竹子歪解,于悦只好顺势言道:“公孙先生博古通今智慧过人,于悦有何能耐……”   “先进来!我说与你听。”公孙策不由分说便将于悦让进府内,“找不到展护卫,有于姑娘相助也是一样!”   于悦挥汗如雨,左手执一纸信笺,右手手指不停在一层又一层的古书上缓慢移动,目光亦不时在信笺与书目间飘来飘去。   这就是公孙策让她帮的小忙!   竹子遇到一种怪病,他想起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类似的病例,却记不全药方,所以让于悦来找他三年前读过的那本旧书!   竹子说……   他本人要伴在病患左右观察病情,故无暇寻找医书;   包大人官职比他大,当然不能请他前来找书;   王朝马汉要贴身保护包大人,无法分身找书;   张龙赵虎出去巡街,更不能不顾城内百姓安全,回来找书;   府中衙役倒是不少,但他们一身蛮力又识字不多,不适合做如此细致的工作;   而那只耐力超常定力一流又识文断字的护卫,此刻却不在“服务区”,根本联络不上!   “所以,在下只能请于姑娘帮忙了!”公孙策如遇到救星一般兴奋不已,“姑娘聪慧伶俐助人为本,展护卫亦是赞不绝口。想必定能不负在下所托!”   戴上如此高帽,于悦只觉面色尴尬,不好意思答道:“于悦惭愧!恐怕帮不上先生,因为我根本不认识这里的字!”   竹子!你确定咱就适合干这项工作?她虽然是闲人一个,虽然是现代的知识分子,但对于繁体字,她识得的还不如衙役多!   “如此……倒也无妨!在下将书名写于信笺之上,姑娘逐一比对即可!”公孙策略作沉思,提笔蘸墨,片刻便将一信笺递至于悦手中。   “可是,我这样找起来会很慢哦!”于悦费劲的盯着规整刚劲的三个大字,非常认命地只认出一个“心”字!   “姑娘尽可仔细寻找,若真找不到,只能怪那人命薄!”公孙策仍不放弃,看来开封府的人都耐力超乎寻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吗?   “可是……”她今天就要走的!   “姑娘有难处?”公孙策略感失望,摇头喃喃自语:“看来在下只好劳烦展护卫回府后挑灯搜寻了!”   “那好吧!”   竹子,算你狠!!于悦咬牙。   一本书而已,找到后咱立马离开,这里的人太腹黑,根本不适合纯良之人居住!   跟着公孙策进入书库,于悦登时傻眼!看着密密麻麻的书橱和书上薄薄厚厚的尘土,心里苦不堪言!这里少说也有几百本书,一天都查阅不了一遍,何况不识字的她还要一本本的核对书名!   公孙竹子,你故意的吧?   好在书籍都有分类,根据间或认得的寥寥数字和顺下的句子,于悦先自医书找起,在从古书类查阅。   可两个小时过去,仍是一无所获。   于悦头发凌乱,双手脏污,眼睛生涩,腰背酸痛,干脆坐在地上靠着书橱歇息。   竹子,咱还重伤未愈急需休养呢!若展昭知道你这样虐待病号……   展昭……   展昭不会知道了!就算知道也不会管她了吧!   挥手将脸上汗水擦去,却不知手上尘土掺和汗水已将她的小脸抹花!   展昭进得门来,便看到狼狈不堪的‘花猫于悦’!可他却丝毫笑不出来,甚至还有些生气,一语不发地扶起她便走。   于悦正魂游天外,冷不丁被人强行拉起,惊叫着便挣扎后退。   “别怕!是我!”展昭小心捋顺她眼前发丝,轻轻揉搓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展昭?”没有发丝的阻挡,她清楚的看到方才想念的面庞。   他回来了?来找她了!于悦又惊又喜,立时将晌午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你带我去哪儿?我要帮公孙先生找医书,等着救命呢!”挣不脱那只有力的大手,于悦只好耐心劝阻。   展昭面色铁青,强压住心中怒气,淡淡言道:“那本医书,你找不到的!”   “为什么?找不到可怎么救人呢?”   展昭双目圆睁,心中恨恨。“公孙先生自有办法!”   “可先生明明说只有这个古方……”   展昭突然顿住,面色不悦,“姑娘身体尚未康健,为何答应如此劳累之事!”   于悦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正以他为圆点,迅速向四周扩散。   他又生气了?可是他凭什么生气!   于悦顿觉委屈,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我不做,难不成等你回来连夜再找!”   “你…你是为我……”   展昭心里震动,半晌却是未再多说一字,默默扶着她继续前行。   于悦的叫声引得周围不少衙役侧目,看到他们因顾及展昭在此而强忍笑意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再多言,乖乖地任由他牵领,随他穿廊过院。 作者有话要说:     ☆、谈笑间误会尽除   不消多时,二人便来到早上的那间厢房,展昭指着木架上的面盆,沉声说:“先洗脸吧!”   于悦极不情愿的过去,才半下午而已,洗脸做什么?准备参加晚宴吗?   啊~~~~~~   透过干净的水面,心中正在腹诽的某人终于看到她现在的尊容!   “展昭!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竟然这个鬼样子跟着他拉拉扯扯穿庭过院游历半个开封府!!   难怪中途遇到那些衙役想笑不敢笑,原来皆是因为她的大花脸!   收拾利索,于悦仍赌气瞪着那人,不愿说话。展昭将面盆端出,不多时又细心的换上新水,手上还多出一只暖壶。   他对谁都这样体贴吗?   “展大人!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我想…今天便要走了!”盆中清水平静透明,而她的心却翻腾酸涩。   “你要去哪里?”展昭大惊。   “还不知道…”于悦心内伤怀,但面上却强装欢笑,“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想不管走到哪里,只要说认识南侠展昭,一定能黑白通吃混的很好!呵呵呵……”   “为何要走?”展昭不理她的傻笑,平静地冲上茶水,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于悦微叹:“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的总是要走!”   “你可以不走,留在开封府……”展昭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却不知何味。   “留下做什么?况且…我若留下,恐怕会令金小姐不悦!”于悦佯装倒茶,躲避展昭的目光。   “牡丹?”展昭放下手中杯子,细细沉思。这和牡丹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答应护他一生,日后一定专心对她,凡事不要令她误会!”语气的酸度不小,如果有ph值试纸放在于悦嘴边测试,估计此时试纸会瞬间变得通红!   牡丹…叫得真亲热!到现在,展昭还称呼她‘于姑娘’呢!在古代能直呼女子闺名的除了家人,只有夫婿了吧!   展昭愕然!但少顷便明白过来,并顺带猜到上午与她争论的症结所在,心中豁然舒坦煞是受用。展昭强忍住笑意,若有所思的点头称是。“两人相处,确实不应产生误会!”   “展大人请回吧!我该向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辞行了!”于悦气结,站起来送客。   既然已经挑明,人家也不再挽留,自己还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干什么!   展昭却纹丝不动,仍坐在桌边悠闲地自斟自饮,“这里便是展某房间,在下还要去往何处?”   他的意思是,她昨晚竟睡在展昭房间?那展昭睡哪里??   “那我走好了…告辞!”于悦压下心中慌乱,佯装镇定。   “牡丹明晨便要回乡了!”   展昭平静的话音令已走到门口的她生生停住脚步,同样淡定的回答:“你可以留住她!”   “在下连无处可去的于姑娘都留不住,又如何挽留返乡成亲的义妹?”展昭惆怅起身,背对于悦立于窗前。   义妹?等等…情况有点复杂!   回乡成亲的义妹…义妹……于悦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   展昭转身,语中全是自责。“展昭欠金大人救命之恩,已将牡丹认作义妹,发誓保她一生不受欺凌!明日她就要回乡与指腹为婚的夫婿成亲。身为她唯一的娘家人,我却不能为她送嫁,展某实在愧对牡丹,愧对金大人!”   她是展昭义妹!展昭就是他兄长?   而且她还要回乡成亲!   于悦终于惊喜地理清其中关系。   “你不必如此自责,展大人忠肝义胆,心系朝廷百姓,想必牡丹小姐和金大人一定会理解的!”   “也许展某命中注定是孤独之人,自小身边亲人陆续离我而去,如今同样留不住朋友!”展昭好似有些哽咽,肩膀竟也有些可疑的颤抖。   于悦强大的保护欲涌出,小手豪迈地拍向展昭胸膛。“谁说你是天煞孤星!从今天起我就跟着你,看老天能把我怎么着!!”   “于姑娘不走了?”展昭唇角微勾。   “反正也没什么事,暂时先不走了!”   “于姑娘,切莫因展某为难自己!”   “不为难!我的命硬着嘞!”于悦自豪的挽上袖子,弓起小细胳膊,让展昭看她上臂的白嫩肌肉!   “于姑娘,你……”展昭顿时脸红如熟透的番茄,羞赧地背过身去,却在转身的瞬间悄悄长吁了口气。   深夜,公孙策房内,展昭面色颇不平静,而先生却气定神闲。   沉默良久,展昭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公孙先生为何安排于姑娘如此劳累的工作?”   “在下是受展护卫所托,忠展护卫之事!”竹子的表情极度无辜。   “公孙先生!展某急于去办公务,让张龙捎来口信,只说请先生设法留住她而已,并未言明让她去找书!”展昭起身解释。   “可展护卫也并未言明不可找书啊!”   “公孙先生!”展昭不明白,今天的公孙策为何如此不通情理,“昨日先生说她重创未愈身体虚弱,定要卧床休养数日方可恢复!”   “的确是在下所说!”   “先生!”展昭眉头挤成一个疙瘩,气息有些不平,“公孙先生莫非不知,那书库阴凉潮湿,对受伤之人有百害而无一利!她在里面上上下下忙碌半日,又消耗巨大体力,如此一来……”   难得见展昭会如此沉不住气,尤其是因为一个女人,且是没有任何冤屈的女人。   公孙策终于笑出声来,直待笑够了,才站起身来,“展护卫为何对于姑娘如此紧张?”   “公孙先生!”展昭被笑得莫名其妙,“先生今日为何……”   “展护卫稍安勿躁!于姑娘昨日境况的确令人担忧,只是今日凌晨龟大仙带来上好丹药给她服下,如今她已是生龙活虎更甚从前啦!”公孙策仍是淡笑。   “当真?”   “展护卫竟开始怀疑在下的话了?”公孙策佯装不悦。“在下岂是铁石心肠之人?书库虽然湿冷,可在下早已在库房燃上药熏。那里地处幽静,又有书香熏陶,在下实在想不出尚有何处、何事更能令于姑娘忘却烦躁,凝神静气平复心境了!”   “展昭惭愧!多谢先生!!”展昭恍然大悟,却想起另一件事来。   “可先生又要如何平息寻书一事?”那丫头也聪明的紧,一般的言辞恐怕很难令她信服吧!   “在下幸得龟大仙提醒,记得了药方,故而无需再去找寻古方!”   “若日后于姑娘向龟仙问起……”   “哦!在下正要告知展护卫,龟大仙功德圆满,已正式列入仙班升上天庭了。他说人仙分界,日后不宜再管人间之事!”   那就是说,可怜的于悦白白干了半晌的力气活!   丫头,日后混在开封府,千万记得莫要得罪公孙先生!!   夜已深,展昭走在寂静的庭院中,望月兴叹!没人能看见他左脚踝处隐约露出一股细细的丝线,似有若无散发着莹莹红光,兜兜转转的绕向不远处的厢房。   顺着莹光寻去,那红线另一头,绑在已入梦乡的一位年轻姑娘右脚踝里侧!   那姑娘秀眉长睫,面容俏丽,只是小嘴中却模糊的念念有词:展昭!你不是天煞孤星!绝不是!!   外面,月明星稀。   遥远的星空之上云雾之巅,已正式升仙的某只乌龟正俯视脚下的苍茫大地,望着那个酣睡的小巧身躯,白白的胡子下露出得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悦己ing有话要说   对于前日更新的第十七章,诸位亲们好似不满,虽然好些天才更了一章,可悦己ing却写得颇为痛苦。为了推动剧情,便不能让二人永无休止的过平静生活,可又不忍心太虐,所以对受伤或误会的尺寸非常纠结!   说实话,悦己ing还是喜欢写展于二人打情骂俏斗嘴皮子!   历经二十日,总算写完一个故事,回望前情(其实悦己ing一点也不忍心看前面的章节),有些地方描写的不够好,也许会再修改,但那应该是明年之后的事情了!   跑题……   悦己ing想说的是,《鱼美人》单元为何没有鱼美人?   这是因为悦己ing有点懒,起初仅想写个短篇,便借用了这个昭迷皆知的故事(凡不清楚剧情的,请回去重温93版包青天),可一路写来,却停不下来,而起众位亲们的支持和鼓励也让悦己ing自信不少,所以多了好些内容。   可是真不想让小莲出场(虽然我很喜欢演员本人—邱于庭),那位鱼JJ太漂亮,对剧情的顺利发展也没有正面影响,反而她若出现,说不定会令主角的误会更多,悦己ing恐怕会控制不了,所以便没有多加交代,于是变成现在这样——没有鱼的鱼美人!   如果非要和标题相应,亲们就当是这篇是‘于美人’吧!于悦姑娘虽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倾城之姿,也必当是冰雪聪明机智过人的小家碧玉,不然如何配得上威武的展大人!吼吼…….   至此,鱼美人单元便结束了!   撒花~~~~   下一个故事,悦己ing有些设想,却还没有定准。劲版包青天41单元中,不知亲们想看哪个故事?当然尽量选些昭昭出场较多的,利于和悦悦发展感情的,最重要的是好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乐滋滋荣升厨娘   金小姐一走,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悦一个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地在破旧的开封府逛来逛去,无聊透顶!   虽说她极其向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睡就睡混吃等死的高端生活,也在倾其毕生之学努力赚钱奋勇追求这个远大理想,可她肯定确定以及坚定的认为,在这简陋府邸之最—开封府充当大家小姐让人伺候绝对没有任何光明前途!而且也不好意思在忙碌的众人眼皮底下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她一定要找点事做,证明她的存在!   但是丫头衙役都知道,她对展大人有相助之谊还有相救之恩,是府内的贵客,谁敢让她干活?而偏偏可以给她分派工作的首脑级人物,自昨天起便全体神秘消失,一天到晚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从她早上起床到晚间睡觉一位也找不着!!   于姑娘,只能怪你睡的太早起的太晚啦!   一定有新案子发生!   于悦百无聊赖地在府里瞎逛游了一天,终于得出总结性结论。   对嘛!   她可以给展昭帮忙啊!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就她看过数千集悬疑侦探武侠言情等等电视剧的经验来说,肯定对案件会有所益助!   第二日,于悦在开封府主簿、账房、总管家兼私家医生…公孙策的门口非常执着地蹲守,可半晌过去,午饭过去……院门处仍是一片寂静。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于悦摇头晃脑的倚在房门上,正欲向瞌睡大军缴械投降,终于看到那个飘逸清瘦的身影,急忙打起精神迎了过去。   颠颠的跟在‘竹子’身后,先严肃地表明她嫉恶如仇心系劳苦大众的优良本质,又谈到维护城市治安是促进社会和谐国家安定的根本,接着口沫悬飞地介绍自己从电视中看过的丰富破案经验……   “不知于姑娘究竟想说什么?”公孙策干脆合上手中卷宗,抚额闭目,这两天因为一个棘手案件,跟随大人早出晚归,频频与王丞相和八王爷探讨,又被庞太师连番轰炸,甚是疲累。虽然于悦听似天马行空的理论也颇有些道理,但目前他需要的清静片刻,仔细翻阅资料,理清心中思绪。   被打断热血沸腾的思想汇报,于悦虽然感到遗憾,不过仍是兴冲冲说出地的意愿。   “公孙先生…是不是有新案件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可!   “于姑娘能有此心,在下深表感激,只是目前尚无姑娘援手之处!”没想到竹子一口回绝!   “说说看嘛,先生!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我真能帮到你们呀!”于悦坚决不死心,与铁三角密切接触携手破案的机会她怎能轻言放弃,而且吃白饭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公孙策压力很大,昨天只不过让她找本书,府内那个圣上御封的护卫便三更半夜跑来表示不满。若来参与案件,他同意包大人也不会同意,包大人同意那只护卫也不会同意!何况这个案子非同寻常……   还是维持眼前的和平世道,让她闲着吧!   于是耐心劝道:“于姑娘重伤初愈,还应多加休息!万一姑娘有所闪失,在下如何向展护卫交代?”   呃?为何要向展昭交代?于悦纳闷……   肯定是‘竹子’推辞的借口!   看来这个案子属于机密事件,不便让她这个外人知晓。   想到‘外人’二字,于悦便不舒坦,仍欲力争,门口适时传来一个妇人怯怯的声音,却让她不得不将口中的话又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   “公孙先生!……”原来是厨房的吴嫂!   吴嫂犹豫着迈进数步,小心翼翼地言道:“先生,我家小宝感了风寒,妾身心中焦虑难安…想告假……”   “孩子病了?吴嫂,你快回家照顾吧,生病的孩子最希望娘亲能陪着他了!”这一点于悦深有体会,所以不等公孙策说话,便抢先回答。   “于姑娘!”公孙策试图阻止,无奈晚了一步,只得嗔怪的瞪视她。   于悦挑眉回瞪过去,不可置信地问道:“公孙先生一向通情达理,此等小事不会不准吧?”   公孙策无奈叹道:“姑娘!不是在下不通情理,而是包大人和我等的膳食一向是吴嫂和田嫂负责,如今田嫂回乡省亲尚未返还,若吴嫂再告假……”   “公孙先生!活人怎能让……不是,人总要学会变通嘛,再找位厨娘临时帮工不就好了!”于悦咋舌,一时激愤,差点对温文儒雅的先生说出粗俗之语!   “姑娘!仓促之间,哪里去寻找信得过之人?”公孙策真想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某位撵出房去。   对哦,老包铁面无私,无论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还是绿林草莽江湖败类都得罪不少,估计黑道白道想要他性命的人会挤破头。   啧啧!开封府的卫士们真不容易,平日不但要对付明里的刺杀威胁,更要防备暗地的潜在危机,就连选个丫头厨子都要小心谨慎,务求吃苦耐劳老实本分可靠再可靠!否则万一禁不住威逼利诱,在老包的饭菜里放点东西……   等等…老包的饭菜……   于悦心中一亮,眼冒精光。   既然不能参与办案,不如退而求其次!一来总归有点事做,不用整天闲的发慌;再者,说不定铁三角在席间饭后不小心会有‘剧透’哦!到时她若提出绝妙建议,然后便会走上众多后世粉丝的梦想之路,与开封七子携手并肩齐心作战。   于悦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仰头挺胸自信满满地斜睨着竹子微笑道:“眼前便有一人…不知先生可信得过?”   “于姑娘?”公孙策诧异不解,即刻便明白她的话意,却是断然拒绝。   “不可!”   “先生信不过我?”   “当然信得过!只是姑娘乃府中贵客,怎能出入油烟之地为我等洗菜做饭?万万不可……”公孙策连连摆手。   “只要先生信得过就好!”于悦不再理会一旁的‘竹子’,笑着挽起吴嫂手臂硬将她匆匆推出门去。“吴嫂你快回去吧,小宝在家要等急了!”   可不经公孙策准许,吴嫂怎敢听从?   她知道最近府内人手不够,本来只希望能请得片刻,好回家照料一番,谁知遇到热情的于悦,只得无措的回头看向管家:“公孙先生!这……”   而公孙先生貌似并未看到她的无助,只顾无可奈何的叹息,还未来得及喝止,她便已被于悦拖拽着离去。   高兴的某人却未发现,身后那个温文儒雅的‘竹子’面上,微微浮出精明的笑意。   做饭起码比查案安全多了,何况策已极力阻止于姑娘,亦并未应允吴嫂,至于后续之事,便全然不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细细思量,决定写《屠龙记》,因为很萌昭昭在文府嚣张的那一段,尤其是那个以剑挡镖,还剑入鞘....太帅了!   ☆、第二章 一语出南侠落跑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南侠来相助,还有公孙在身边!……”唱着自己改编的小曲,于悦小心将最后一碟菜盛出,满意的捏个响指。   “搞定!”   从敲键盘点鼠标传真复印到逛市场挑青菜刮鱼切肉,由二十一世纪的office白领沦落为大宋厨娘,无论从横向还是纵向看,职业的跨越都非常巨大,但对于观云赏日、看花望草已憋屈一天的于悦来说,却是高兴的不得了。   由此可知,她果然是劳苦之命!   正欢乐地将杯盘碗箸一一放入食盒之中,突然被一抹人影挡住面前光线。   于悦以为吴嫂去而复返,便佯装生气道:“吴嫂,难道你真的信不过我?……安心回家照顾孩子啦!”   而旁边之人却始终未动,于悦只好起身,准备将她轰走。可抬起头来,眼前红衣入目,剑眉黑眸,却是已两日未见的展昭!   “展大人?你回来啦!”   于悦欢快的唤道,但细看之下,面前之人却是风尘仆仆,眼角布有血丝,双眸藏着倦意;面上略显疲惫,似乎还参杂着些许不悦。   好好的一个清爽利落的帅哥落成此等模样,不用想便知他又虐待自己了!   于是,于悦扯着他的衣袖便开始唠叨。   “累了吧?瞧你嘴唇干的都起皮了…这两天都没喝水吗?是不是忘记带保温壶?中午也没有按时吃饭对不对?晚上更没有好好睡觉?……”   沉默?…那就代表她都猜对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春天气候干燥,一定要多喝水。这个季节万物复苏,细菌也开始滋生,稍不注意便容易生病!吴嫂家的小宝就得了风寒……”于悦继续咕哝。   展昭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孱弱!练武之人身强体壮,而且行走江湖又怎能如女子那般罗里啰嗦!   不觉间面上不悦的神色已缓和许多,继续聆听‘于师父’的教诲!   “你尚且年轻,目前察觉不到,若不注意保养,等年纪大了有你受的!”于悦轻叹一口气,重新将食盒打开,舀出一碗香气四溢的羹汤,递到展昭面前。   “先喝了这碗汤!”   展昭欲言又止,默默接过小碗,白色的热气从瓷碗中袅袅升起,弥漫在相距咫尺的两人之间,也暖入他渐渐柔和的心里。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却在脑海中遍寻不着,只好放弃,将羹汤一饮而尽。   “展大人!这不是在喝酒哎!”于悦气结,她费心费力煲了半天,好歹也要浅尝细品一下吧!“这鲜莲银耳汤是专门为你做的耶…光里面的鸡汤就熬了两个多时辰,你竟然…尝也不尝整个咽下了?”   展昭举着空碗干笑,他只想赶紧喝完,与她说个正事,却不知……   于悦忿忿地抢过他手中空碗,再次盛满。“重新喝过!”   展昭无奈,哪有饭前先让人喝汤的?还连喝两碗,这样一来怎能再吃下饭去?   不过她说…这是专门为他做的?   心间一颤,似有涓流淙淙淌过,慢慢将小碗举至唇间,细细品尝。   汤汁入口香甜滑腻,经过喉间清香满溢,咽下之后润进心底。两碗下肚,可能汤的功效发挥,身上的疲累霎时消散不少,心中也轻快许多。   不由衷心赞道:“味道鲜美,香郁可口…姑娘好手艺!”   不论高级厨师还是家庭主妇,凡掌勺之人皆喜欢被夸赞手艺精湛饭菜可口,下一餐才更有动力发挥。   于悦当然也不例外!   厨艺被展昭认可,她高兴的不得了,轻拭额头薄汗,将微微汗湿的发丝拂向耳后,顺口许下大话:“若是喜欢,以后天天做给你喝!”   展昭惊颤,同样的话……好似在他梦境中回荡过多年。   瞬间,眼前光影变幻,脑中片段交叠。   热气缭绕的厨房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心满意足地吃着美味点心,幸福的感觉和周围的热气一起扩散、升腾。   而对面美丽的妇人好像云雾中的仙子,轻拂云鬓,用衣袖拭去额上汗水,又温柔地擦掉男孩嘴角的糕点碎末,眼中尽是疼爱和宠溺的笑意。   “昭儿若是喜欢,娘亲每天都做给你吃可好?”   娘亲…那是二十年前的娘亲!   展昭心中颤抖,眼神迷离,一时间忘记今夕何夕,只痴痴地答道:“好!”   这些年,恩爱和睦的双亲与他阴阳相隔,温暖幸福的家庭离他远去,平凡快意的生活也不在拥有。如今的他,一切心思只寄托于国富民安天下太平,而那些前情往事,已多年不敢碰触,甚至故意想将它们淡忘。   而此刻,久违了的记忆被于悦一语勾起,积聚多年的酸苦和想念齐卷而来,展昭喉头逐渐发紧,双眸也是水光闪动。   娘亲!你可知,昭儿好想你!   “展大人!”   于悦当然不知发生何事,她只听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从未见过任何男子如此悲切酸楚,甚至泪盈满眶,更何况还是一向坚韧刚毅的展昭!   惊慌之中,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不由自主地便抽出手绢为他拭泪。   此举将展昭从迷离中惊醒,本欲习惯性地躲开,可对方指间温热的气息和轻柔的擦拭却令他有些眷恋,脚步便凝滞不动。   有多久,不曾被如此呵护了?   手指不小心触到他的眉间,于悦才惊觉此番举动过于亲密,可为时已晚,眼前这只猫的面颊双耳已瞬间绯红,直延伸至脖颈和衣领之下。   只好硬着头皮将手绢收好,并故作轻松的取笑展昭。“展大人!只是一碗汤而已,不必如此感动!”   “多谢!”展昭不好意思,终是只吐出两字,却似包含着千言万语。   于悦眼珠转动,诡秘笑道:“展大人!诚信之人的感谢不能只虚无缥缈地说说而已,要表现在实际行动上,人家才能感受到你的诚意哦!”   “于姑娘待要展某如何感谢?”几日前的情景重现眼前,展昭不由后退一步,同时心中警铃大作,丫头的鬼主意太多,谁知又会想出什么事情为难他!   瞧他小心谨慎的样子,于悦不仅玩心顿起,笑嘻嘻说道:“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于姑娘!名节攸关,莫要玩笑!”展昭刚刚散开的眉头又重新拢起。   这丫头,疯癫起来便不管不顾胡言乱语,姑娘家怎能如此没个正经,难道她与别的男子也是如此嬉笑?   可于悦此时却双眸澄亮,长睫闪动,面带期盼,又是羞涩又是焦急地辩解:“展大人,不是玩笑…我说真的!”   “姑娘!你……”   她真的这样想?   展昭知道自己外形出众,也已习惯众多大姑娘小媳妇倾慕的目光,可从未遇到过女子本人如此直白的求亲,一时间满面通红不知所措,仓皇退到门口,飞身掠起,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喂!别走啊,展大人……”   于悦冲出门仰天呼喊:“刚才是开玩笑的啦!我只想让你把食盒抬到饭厅去,这些菜好重哦!展大人……”   可南侠展昭轻功无敌面皮薄嫩,早已躲得无影无踪,就算听到也不会再来帮她!   于悦对着空中月亮欲哭无泪,堂堂大男人竟这么不禁闹!现在可好,唯一的劳动力被吓跑了,这个重重的食盒,只能靠自己一步步的挪过去了!   唉,这算不算自作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饭桌上再次相激   开封府别院饭厅,八人围桌而坐。   其中四人统一服装面带喜色,杯箸齐动狼吞虎咽;一人红衣黑帽沉声静气,始终垂首默默扒饭;旁边两人肤色迥异黑白分明,左右观望相视而笑;剩下最后一人身形瘦小弓腰弯背,揉着胳膊轻轻按摩。   “于姑娘能留下,真乃开封府众人之福啊!”喝水不忘挖井人,公孙策满意的品过桌上饭菜,率先打破饭桌上沉默,由心的感谢美餐的创造者。   “公孙先生过奖!于悦应多谢包大人收留才对!”揉着酸疼的手臂,于悦顺便瞪了一眼身边那个只埋首扒饭不抬头吃菜的红衣护卫!若不是他毫无阶级感情的掉头而去,咱的手臂也不会酸疼的拿不稳筷子!   包拯微微一笑。   “于姑娘言重了!只是本府公务繁忙,恐怕会照顾不周,日后若有需用,尽管找展护卫便是!”   “多谢包大人!”   “大人!”展昭终于从饭碗中抬起头来,脸上半是惊讶半是不解。府中需用支出日常琐事一向是公孙先生负责打理,为何……   包拯继续言道:“展护卫!于姑娘因你而来,又独在异乡无依无靠,千万莫要怠慢于她!”   “是!”展昭垂首顺目,若不是因为他,她便不会流落至此!想到此处,心中愧疚之感重又复苏,遂长臂伸展,夹起远处盘中菜肴,置于旁边饭碗中。   “于姑娘辛苦半晌,理应多吃一些!”   “是啊,于姑娘!劳烦你来做饭,真是过意不去!”王朝也随声附和,门柱四人中他年龄最大,也最为老成持重。   “王大哥太客气了!我也不能在开封府白吃白住,总要做点事才好!不知饭菜可合大家口味?”   “于姑娘…你的手艺真好!比吴嫂和田嫂做的好吃多了!”大嗓门的张龙夹了一块红烧肉,边吃边由衷的夸奖。   于悦高兴不已,“张大哥过奖!只要各位不嫌弃,我天天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咳……”展昭轻咳一声,将筷箸放下,面色也突然变得异常冷峻,漠然言道:“于姑娘,饭菜就要凉了!”   臭猫!吃着她的饭,喝着她的汤,还给她摆脸色!心中腹诽但也不再言语,努力地撑起胳膊开始吃饭。   饭桌之上重新恢复平静,而偏偏有人不懂察言观色。   “展大人,于姑娘住在这里,以后我们有口福了!”直率的马汉并未注意到某人的脸色正逐渐变黑,仍继续刚才的话题。   展昭忍耐着点头并报以微笑,但那抿唇一笑,怎么看都冷若冰霜。   “可惜,明天我们就要走了……”赵虎最为率真单纯,掺杂着无限的难舍与失望,顺口便说出心中所想。   “要去哪里?”于悦微微一惊。   包拯又要出巡了吗?是否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幸亏自己提前想到‘从边缘厨房打入高层内部,以饭菜拴住男人胃口’的绝妙计划,这不,才第一顿饭便及时套出如此可靠有用的消息。   但是其他人皆是缄口不言,于悦只好将目光重新定位在年龄最小的赵虎身上。   赵虎察觉失言,不敢再说,又被于悦看的面红耳赤,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包大人被贬湖州,明天便要启程上任!”就在瞪视进入持久的僵持阶段,于悦眨巴眨巴酸痛的眼睛准备放弃的时候,展昭却淡淡道来。   “被贬?包大人又得罪人了??”于悦瞠目结舌,脑中快速思索曾看过的剧集,若说被贬湖州嘛……原来如此!   “没关系呀,赵虎!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给大伙做饭哪!”   若是跟着包大人出行,这一路上既有武艺高强的帅气保镖,又有医术高明的家庭医生,而且更重要的是,吃穿用住行都可以报销……就算公费旅游也没有这般待遇嘛!   “可以吗?”四大门柱殷切的看着包拯,齐齐问道。   “不可!”不等包大人开口,展昭却严词拒绝。   就知道会是这样!   本来不想告诉她实情,但是她看赵虎那眼神实在是……哪有姑娘家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看的!!   虽然他也想把于悦留在身边照应,可这次的案子太过危险,对方皆是凶狠之徒,实在不适宜让她同去冒险。   “为什么?”于悦气急,包大人的表情明明就要说可以的!   “于姑娘重伤初愈,不适宜车马劳顿,还是在府中休养为好!”明知阻挡她不住,可一时又没有其他理由。   “展大人,你昏头了吧?包大人是被贬上任不是到处巡查耶,明天开封府指不定是谁的呢,我怎能留下来养伤?”   那理由明摆着是糊弄人嘛!   “这……”   “唉!算了……”于悦一改刚才凶恶之色,再抬头已是面色悲戚,双眸泛□□点水光,“我始终是个外人,既然展大人信不过我不让随行,于悦只好到处流浪了,据说湖州地广物丰,颇值得一游!”   “你……”   展昭大眼圆瞪,眉头紧锁。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说不过。她的歪理太多,又从不避讳,真真令人无从还口。   “展护卫!于姑娘孤身留在此地,本府亦不放心,不如带她前去,尚能有个照应!”包大人笑意逐渐扩大,本来不大的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缝。   “是!大人!”既然自家大人发话,他岂能不尊!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湖州之行不会顺畅。   “多谢包大人!”得意地飞瞟身边的展昭,于悦激动的难以言表。   “太好了,以后又能吃到于姑娘的美餐啦!”紧接着赵虎一扫刚才的无措,为美好的明天欢呼。   瞄了一眼兴奋的赵虎,展昭薄唇微抿。   “有于姑娘在,路上就不会无聊了!”   又飞快瞥了一眼满心欢喜的马汉,展昭面色更是不悦。   “于姑娘,以后若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们几个!”张龙也跟着毫不含糊的拍胸脯保证。   展昭眼眸立时蒙上淡淡寒霜,一手抓住按住桌沿,一手攥紧手中茶杯。   “于姑娘率真可爱蕙质兰心,又烧得一手好菜,以后不知谁家公子有福分啊!”公孙策突然对菜嗟叹。   这哪跟哪儿呀?公孙先生,您思维跳跃的也忒快了吧!还未回神,便听到“咔”地一声,好像杯子破碎的声音。   然后“吱”地一声,是椅子推开的声音。   “展某已饱,失陪!”展昭双拳紧握,将左手藏于袖中,大步离开,留下众人看着桌沿上那个深深的指印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夜深沉两人促膝   春风煦暖,银月如钩。   厢房内,展昭凭窗而立。   无数个日日夜夜,查案、缉凶、受伤、养病——这样的循环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本以为已看淡一切心无旁骛,可今天,为何接连心绪纷乱难以自抑?   “咚咚咚……”轻柔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亦是显得格外醒目。   将左手负于背后,展昭缓缓打开房门,外面娇小的身影让他有些意外。   “于姑娘?”   于悦却不答话,径自进得房中左顾右看翻箱倒柜。   “于姑娘在展某房中寻找何物?”   展昭一脸茫然,这丫头能正常一些吗?半夜不睡觉,堂而皇之的闯入男子房中到处翻查……   难道她不记得,这是他的房间?   终于从衣柜中找到那个硕大的背包,于悦满意的将其中精致的塑料盒拿出,放在桌上,方才命令对面之人:“过来坐下,把手伸出来!”   展昭纹丝不动,却将左手又往袖中缩进一些。   “于姑娘…夜深了,若无要事便请回房歇息吧!”   “展大人,你就别装酷了!乖乖把手拿过来,上完药之后,不用你赶我也会回去睡觉!”   于悦‘噌’地起身,不由分说便把他的袖子撸起,并迅速将他大手摊平。瞬间,一道粗深的伤口斜穿半个掌心,现于眼前。   寻常的尖锐利器划到皮肉,不过割破一层表皮而已,但展昭不同,他功力深厚,又是硬将被子捏碎在手中,碎片直直扎入皮肉深处数寸,光想着就觉得很疼……   “于姑娘!”   未曾料到她竟不顾男女之嫌,毫不避讳的去抓他的手掌,展昭骤然俊脸通红,却已是制止不及,只得迅速将袖子放下,羞涩言道:“在下自会清理伤口,不必劳烦姑娘!”   于悦不予理会,牢牢攥紧他四只粗糙的手指,细细观察割破的掌心。显然他已点穴止血,可伤处仍有细细的血丝不断渗出,模糊了周围的皮肉,乍看来也甚是吓人。   小心蘸着清水将伤口洗净,并轻轻的吹干,然后洒上细细的药粉。虽然满肚子火,可她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哀怨和心疼。   “不错,还知道把碎片逼出来止血!我以为展大人英勇神武,从不在乎受伤流血呢!”   “多谢于姑娘关心,展某已无碍!”   白腻柔滑的指尖握住他的手指,清凉舒心的气息吹散伤口的胀热,沉醉在静谧的夜色中,展昭僵直的身躯也渐渐放松,吐出的声音更是有无尽的柔和温润。   于悦略作停顿,深呼吸一口气,小心把药粉抹匀。   “展大人,说实话你是否信不过我?”   很难得的,于悦没有嘻嘻哈哈,只是也不敢看他。   “绝无此事!展某对姑娘自是深信不疑!”   “那包大人贬官的事,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也不让我同去?”于悦仔细把绷带缠好,仍是没有看他。   “包大人明为被贬,实则查案。况且,这案子非同寻常甚是棘手,展某不想让你牵涉其中!”展昭耐心劝解,也许说明白了,她便会改变主意吧!   于悦心中当然知晓此次所办何案。   湖州文家先人追随□□皇帝打天下,鞍前马后战绩辉煌,得□□御赐龙像世代供奉,佑其后世永享殊荣,且文老夫人又是仁宗乳母,如此门楣光耀尊贵显赫的家业,传到如今却残害人命欺行乡里,令湖州之地民不聊生,所以才暗派包拯前去惩治。   可于悦不能明说,只能装作不知。   “若是如此,我更该前去帮你啊!”   “多谢姑娘美意!展某无需帮助,只希望你能安心等我归来!”   “那怎么行!你们走了,我自己在这里会无聊死的!万一被坏人欺负怎么办?”   无聊肯定会有的,若说有人欺负她……展昭唇角微勾:“展某可托朋友照顾你!”   “朋友?是不是白玉堂?”于悦双眼冒光,一副急于求知的模样。   对呀!这里还有个白玉堂!   书中所写锦毛鼠白玉堂眼似桃花面如冠玉令多少美丽女子黯然失色,陷空岛白五爷风流倜傥阔绰多金让无数少爷公子羞愧难当,不知是真是假。   “你认识白少侠?”展昭心头莫名紧张,惊诧问道。   “我一直在开封府呆着,怎么会认识他?听说过而已!”于悦撅嘴表示不满,来了许多天,都没出去好好逛过。   不知此时小白鼠是否已闹过皇宫?于悦小心打探:“展大人,你和白耗子很熟吧?”   白耗子?   展昭一脸茫然,半天才明白于悦所指何物,忍着笑意答道:“白少侠远居陷空岛,甚少在北方走动,展某亦是无缘得见!”   那就是还没有闹喽!   还好,等那只嚣张的耗子来了,她一定要挫挫他的威风帮展昭出气,想当年看《五鼠闹东京》的时候,被气的满腔怒火睡不着觉。那只老鼠小心眼也就罢了,偏偏春妮竟也不相信她师兄……   春妮……苍天哪,她怎么忘了展昭还有个小师妹!而且还对他倾心爱慕此情不渝!!   “展大人,你跟随包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公,很少有机会回去看望师父吧!”于悦探听口风。   展昭不解,刚刚还在说白少侠,为何突然又问到他的恩师了?但仍是黯然答道:“家师已仙逝多年了……”   “呃?”孟若虚不在了?那日后谁将六十年的功力传给他,帮他解毒?   “那你师妹呢?”   “在下从小跟随师父,两人相依相靠,从未有过师妹!”   “你没有师妹?…”于悦惊叫,如果没有师妹,五鼠闹东京里谁来推动剧情?   思索半晌,终于犹豫着问出:“那…春妮是谁?”   “春妮?展某从未听过此人!”展昭更是一头雾水,她今天的问题为何如此奇怪!   乱了乱了!   莫非她的到来打乱了历史正常的发展,是她让孟若虚早死,又令春妮消失?   于悦扶着头皮努力思考,她只是几天前偶然走近历史,而展昭的师父已仙逝多年,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嘛!   最好的解释便是电视剧情节都是编出来骗人的!为吸引更多观众眼球,导演们在包公案的基础上添枝加叶,擅自给展昭增加了感情戏。   “于姑娘!不知春妮究竟是何人?”展昭继续追问,听名字是个女子,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于悦从深思中惊醒,长舒一口气,对满脸疑问的展昭笑嘻嘻的言道:“不认识不认识……多谢展大人释疑!看来江湖传闻不可尽信哪!”   “江湖传闻?”展昭正色说道:“于姑娘!日后若有疑问不解之处,尽可询问在下,切莫听他人胡乱传言!”   “好好好……一定一定!”于悦把桌上收拾干净,背包重新放回衣柜,“明天还要赶路,展大人早点休息吧!晚安!”   “你明天当真要去?”   “当然!明天见!!”心情突然大好,于悦哼着小曲跳着回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元旦非同寻常!   去了心仪已久的地方,见到盼望很久的朋友,开心的忘记了一切,所以回来后连补两章......   ☆、第五章 换新衣只待出发   这一夜,开封府表面一如往日般平静祥和,可府内却忙碌非常,三班衙役都在准备明日启程之事,并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安睡!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更是为此行忧心,几乎彻夜都在商讨良策。旁边的红衣护卫除了仔细聆听案情,更要警醒的保卫自家大人和先生,偶尔会扫一眼左手上的纱布,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浅笑,晃的四大门柱也毫无睡意。   于悦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太阳升的老高。大呼一声“不好”,便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向门口冲去。   都怪昨晚太过激动,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将要进入梦乡,又突然惊醒,担心展昭留下她悄悄溜走,折腾到半夜干脆和衣躺在床上,竖着耳朵仔细听取门外动静。   可她明明特地定了手机闹铃,怎还会迷迷糊糊的睡过了头?这下可好,这个时辰府内还如此安静,肯定人都走光了!   一把拉开房门,于悦却被门前之人吓了一跳。   “于姑娘早!”面前规规矩矩的站立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端着花花绿绿的大托盘。   “你是……”于悦挠头皮,这个好像是开封府的丫头,难道展昭派这个毫无威胁感的丫头来阻挡她?   “奴婢小玉,奉展大人之命恭候姑娘更衣!”小丫头倒是口齿伶俐。   于悦一头雾水。   “更衣?更什么衣?”   小丫头目光扫过于悦全身,巧笑着将手中托盘放于桌上,拿起上面一套淡紫色的衫裙,恭敬说道:“展大人说姑娘身上衣服不方便出门,特命奴婢伺候姑娘更换新衣。”   低头看看,恍然大悟,这几天只顾着忙活冥河姥姥的案子,真没注意着装问题。至今她还穿着现代的T恤仔裤,这样的奇装异服,在这里不被视为伤风败俗,估计也会被判作敌国奸细!   展昭蛮细心的嘛!   这么说来,展昭同意带她一起去了!   想到此,便喜滋滋地追问:“他人呢?”   小丫头双颊漾红眼露羡色,细声回禀:“展大人一早便随包大人进宫了!大人交代姑娘先放心梳洗,等他回来便一起出发。”   小丫头特地加了重音的‘一起’二字,终于让于悦宽心换衣服。   “小玉,你今早一直在门口等着吗?”于悦边换衣服,嘴巴也不闲着。   “是的姑娘!展大人说想必姑娘昨晚没睡好,不让奴婢打扰。”小丫头乖巧的答话,目光中的羡意更浓。   展昭怎么会知道她没睡好?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于悦心怀歉意,“其实你可以等会再过来嘛,一直站在那里多累呀!”   “姑娘…奴婢当不起!”小玉惊恐不已。   她年纪虽小,可自幼家中贫苦,已做过多年丫头,虽然开封府的诸位大人先生对待下人都和善有礼,可还从没遇到过给下人道歉的主子,不由得心里对这位亲切礼貌的姑娘好感大增,说话也不再拘谨。   “展大人怕姑娘醒了找不到人会着急,故而让奴婢在门口等候。”小玉不禁想起展昭说到此时不留神露出的绝色一笑,面上通红一片,心中也扑扑乱跳。   于悦没有忽视,小丫头每次提到‘展大人’的时候,脸上浮出的一抹红晕。   啧啧,展大人…蓝颜祸水啊。   衣服穿起来非常合身,淡紫色的小衫配上飘逸的纱裙,再戴上同色系的流苏耳坠,衬起于悦白皙的肤色,娇俏又不失柔美。   乌黑的秀发在头顶盘起两个小髻,其余的全都散落耳后。对于这个新造型,于悦很是满意。   “小玉,谢谢你帮我挑衣服,很漂亮!”   “奴婢不敢!姑娘该谢展大人!这衣服是他买来交于奴婢的!”   展昭买的吗?   竟然挑的这么合身?   “那谢谢你帮我梳头!真羡慕你手这么巧!”于悦由衷的赞道,自己偏偏就学不会,每天除了马尾,就是披头散发。   “姑娘切莫客气!”小玉又开始脸红,看来是个爱害羞的小丫头。“若说羡慕,不知有多少人羡煞姑娘呢!”   “羡慕我?”于悦指着自己不禁失笑。   她唯一的资本,那本一直引以为傲的学位证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没有任何炫耀的余地,除了会做饭,便只有吃和睡最能恰当地形容她的特长。其他的女工啊、刺绣啊,那些在当代流行的女工类工作会直接要了她的命。所以,她实在想不出有啥好令人羡慕的。   可小玉的接下来的话,让她呆立当场哭笑不得。   “是啊!能令展大人如此疼爱,又能和他一起出行,若是城内的姑娘小姐们知道了,会羡慕的疯掉的!”   “呃……呵呵”   于悦干笑,原来不是她让人羡慕,而是因为展昭……   展大人魅力无穷,很得女人心嘛!   开封百姓并不知此事真相,还以为包大人真的被贬,纷纷眼含热泪,跪倒在街道两旁依依不舍地为他送行,于悦出得门来,便看到此番感人景象。   于悦不禁连声感慨:   嫁人要嫁灰太狼,做官当做包大人!   公正不阿好为百姓办事,两袖清风但求无愧于心。只有做到如此,方能被人尊敬受人爱戴,出门在外腰杆方才挺得直,脚步方才走得稳,落难亦不怕没人气!   可既是为包大人送行,为何自她从府中走出来,所有人便又都盯着她看?   她衣服穿错了,还是发型不够好?   不对啊,出门前明明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再看随行衙役早已整装待命。仪仗队精神抖擞,回避牌威风凛凛,大铜锣气势非凡。   到底走还是不走?   于悦瞪视面前失神的众人,非常有质问的冲动,又生怕自己言语不善,人家会改变主意把她从队伍中除名,只好不自在的拽拽衣袖扯扯衣角顺顺发丝,清了清嗓子微笑着问道:“包大人,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哦,于姑娘请!”包拯淡笑。   话毕,便过来两名丫头,欲搀扶于悦上车,可还未碰到她衣边,于姑娘早已大大方方地撩开裙摆,毫不顾忌地摁着车臂大步跳上去,将众人由失神到雷击的瞬间表情转变隔断在车帘之外。   展昭无奈叹气,若不是之前到过她的世界,见识过更多匪夷之事,想必他此时表情亦和众人无异,满地找下巴。   知道她随意好动,故而早上给她买了件较为舒适的侠女装,可一眼看到这身淡紫色衫裙,甚是喜欢,便想也不想的也买了下来,奢望偶尔能看到她安静淑女的装扮,却不料今日接着便穿上这件淑女装,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震撼之举。   对于此,他只能无语望天,然后装作无事般,利落上马,宣布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各位亲们对悦己ing的支持和想念,在下斗胆将工作先放置一旁,辛勤更上一章,有些仓促,欢迎指正。   ☆、第六章 路漫漫闲话家常   终于上路了!   于悦长舒一口气,心中石头落地,却不由得又皱起眉头。这马车从外面看只是有些简陋,坐在里面不仅简陋,更是狭小,除了一排硬板凳再无其他。   不过,她一个人坐也算宽敞了!   天神大地,她错了,她说错了!她昨晚吃的太多,一夜之间胖了不少,这马车刚够她一个人坐下。公孙先生,你就不要上来了,不要坐我旁边呀,咱们两个挤不开的,马儿会受不了的,动物保护协会要抗议的!   苍天哪,她不要和腹黑竹子共乘一车度过漫漫长路啊~~~~~~~~~~~   怪不得今早展昭提醒她,和先生说话定要小心,莫要多言。害她莫名其妙的了半天,原来他早就知道,不厚道的也不清楚,让做好心理准备!   好在,竹子一上来便如老僧入定般,无声无息地看书,貌似并不打算八卦她这个刚刚改头换面的全新美女。   活到老,学到老。先生您慢慢看,最好一路都在看书!   于是,沉默…沉默……   刚出城,于悦便忍受不住,开始扭来扭去。开封府经费竟然紧张到连软卧都无法配给吗?这般长途跋涉的,一路下来会把屁股磨烂的!   于悦偷偷揉一揉有些酸麻的某部位,心中不停哀号。早知道就和展昭一样,在外面骑马了!   百无聊赖掀开车帘,毫无意外地看到那抹红色身影正紧随包大人的车辕踏马而行。煦暖的阳光下,春风拂面万物吐新,前面那人只手扶缰单手持剑,脊背挺拔刚毅有力,红衣飘飞柔静醉人……   帅哥就是帅哥。从未见过,绚丽张扬的大红竟能被一个人穿得如此英气沉稳;从未想过,极端对立的刚劲与柔韧竟会在一人身上结合的如此自然完美。   高手就是高手,艺高胆大身轻如燕,可以单手骑马只手拿剑,毫不畏惧会摔下马来……等等,他左手有伤,怎地还把剑攥那么紧,不怕伤口裂开吗?   “于姑娘!”   “呃?”   声音好像从车内发出的。   是竹子在叫她,还是她幻听?   “与学生共乘,可让姑娘烦闷?”   的确是竹子在讲话!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   于悦不停摆手,耳边回荡展昭的四字箴言‘莫要多言’。他既然告诫自己,肯定有所道理,在展昭和腹黑竹子之间,她无条件信任前者!   “那就好!此去湖州,路途漫漫,姑娘可介意与学生随便聊聊?”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好…呵呵……”她可以说介意吗?刚才还忘我的读书学习,为何突然便要聊天?   于悦严阵以待。   “于姑娘对今后可有打算?”公孙策眼睛微眯,貌似毫不在意的问道。   “没有……”   当时一时激动,答应展昭留下,还真没想过以后的事情。   “不知姑娘如何看待展护卫?”   “啊?”先生,您闲话家常的方式,未免跳跃太大了!   仔细想想,一般情况下,如此直截了当地问话,只会引领事态向两方面发展,一是说人坏话,二是与人作媒!   天下皆知,开封七子心齐人和肝胆相照,于悦绝不会笨到以为竹子会对她说展昭的不是!   不是其一,那便是……小心脏不争气的开始咚咚乱跳。   也不对啊!据小玉所说,京城之中官府小姐大家千金,对展大人倾慕之人多不胜数,即便开封府一贯视权势金钱为粪土,也要找家世清白知根知底之人才是,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从天上蹦下来的三无人员!!   嗯!莫要上当。   “我与展大人相识日浅,还不甚了解!呵呵……”于悦决定采取静观其变打太极的方案,小心应付可能的糖衣炮弹。   “姑娘可知,昨夜展护卫曾极力阻止带你同去湖州?”丫头学精了!公孙策了然暗笑,话题再次转变。   这一点,于悦毫不奇怪,反而比较好奇怎会同意带她前去。竹子既然提起此事,难道是他……   “学生认为,于姑娘天资聪颖,心思灵活,此去定能对大人有所帮助!”见于悦高兴的忙不迭点头,公孙佯作随意翻书,不疾不徐继续言道:“展护卫有时未免过于迂腐□□,望姑娘莫要怪他!”   嗯?展昭迂腐□□?   “先生误会了!他只是担心我遇到危险!展大人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为捍卫公理正义,撑起百姓青天,甘愿放弃闲云野鹤之身,无视江湖中人的误会嘲讽,毅然投身公门,跟随包大人为朝廷百姓不遗余力,此种胸襟气度岂是迂腐□□之人所能拥有!”   于姑娘只顾着说得痛快,全然未曾看到公孙策眼中‘果然如此’的笑意。   “姑娘见识非凡,当真不似平庸小辈!姑娘可知,数年来展护卫严于律已宽善待人,深得百姓拥戴,只是…代价却是饱受重创……”   于悦缓缓点头。   这个当然知道,电视上那只猫好似拼命三郎般奔波劳累,不是吐血便是昏迷,受伤中毒好似家常便饭般,看的咱心都要碎了。   公孙策忧心忡忡,“只恨策乃一介书生,不能为他分担肩上重担……”   “公孙先生何需自责,先生才思敏捷博古通今,一双妙手更救人无数,亦是包大人的得力臂膀,与展大人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姑娘谬赞!学生空有虚名而已,唉…在下连展护卫的身体都无法养好,又谈何妙手救人!”   “展大人又受伤啦??”于悦一声惊叫,周边衙役以为刺客来袭,急忙顿足拔刀……   匆匆将外面之人安抚停当,公孙策方才窃笑道:“于姑娘不必担心!学生只是说展护卫急公好义慷慨任侠,每有伤情从不悉心静养,长此以来以致身体状况欠佳!”   先生,您是故意的吧!   “如此更应好生滋补,否则日后旧伤复发,愈加难以抑制!”   “唉,学生当然知晓其中利害,日夜研制药膳用心调理,关键是展护卫并不以为然,总是敷衍在下!”   “这般不爱惜自己,展大人太过分了!”于悦气愤难当,“不过,是药三分毒,药膳亦非长久之计!”   “于姑娘言之有理!可学生无能……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又是‘学生无能’……   通常情况下,先生此语一出,便毫无责任感的将难题掷出,然后,刚好有高人打酱油在此路过,顺便接下烫手山芋。此条规律屡试不爽,此次当然亦不会例外。   高人是谁?答曰:谁接话便是谁!   “药补不成,可以食补嘛!展大人再怎么神勇,总不能不吃饭吧!”于悦顺口答道。   “对啊!姑娘妙语…学生怎就没想到?”公孙策如醍醐灌顶,惊喜连连目光切切看着于悦。   “只是这食补之方……”   于悦突然有种不小心上了贼船的预感。   “学生曾听展护卫言及,姑娘研习过厨艺,是否知晓……”   置身贼船的预感愈发强烈。   “于姑娘!不知姑娘可否……”   她终于明白竹子突然与她闲话家常的目的所在,也终于明白为何展昭慎重告诫她与先生说话小心谨慎的缘由了!   “于姑娘可有为难之处?”   …………   “既如此,在下便不勉强。展护卫只能继续喝又黑又苦的药膳了!”公孙策眼中光芒消散,摇头叹息。   “于悦尽量一试吧!!”   虽然不甘心被算计,可竹子也是为展昭好,有此良师益友,是展昭之福。   千年之后,展昭是她膜拜追崇的偶像,却是虚无缥缈;而此时,一颦一笑近在面前,已把他视作唯一亲人,她又怎会袖手不管?   即便竹子不加过问,她亦会好生照料,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决定先把工作置于一旁,就干脆连更两章,以解众位支持在下的亲们多日相思.......   ☆、第七章 王丞相十八相送   接下来竹子便缄口不言,继续闷头看书,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于悦重又掀开窗帘,欣赏千年前的郊外风光,直到马车突然停住。   “为何停下来?是不是遇到刺客了?”电视剧中的典型桥段,不会真的赶上了吧!揉揉碰到窗棂的头皮,顾不上喊疼,于悦紧张中略带些许兴奋。   公孙策悠然出口:“姑娘莫怕!若有刺客,外面早已呼喊示警,不似这般安静!”   “呵呵,公孙先生说的是!”   于悦伸手撩开门帘,却只看到前方包大人的车尾,失望之余,听见前方传来展昭清朗有力的声音:“大人,王丞相有请!”   王丞相,大名鼎鼎的名相王延龄?听说此人虽身居高位,朝令百官,可待人随和,雍容有度,且公正无私毫不偏颇,深得朝中上下的信任和拥护。这个时辰,他神秘兮兮的亲自到城外十八相送,肯定有机要之事和老包商议,于悦赶紧挪开地方让竹子下车。   竹子一走,这车厢显得宽敞多了!于悦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坐了半天硬板凳,腰酸腿麻屁股抽筋的,正好趁机舒舒服服的躺下小睡一会。   “于姑娘快些下来,莫让丞相久等!”于悦刚把碍事的硬板凳搬开,便听到竹子在外面对她‘深情’呼唤。   不是吧……她也在被请之列?   先生,咱只是个外人好不好!你们商量国家机密大事,咱去掺和个什么劲儿!万一丞相恼了,有你好看!   正待张口解释,竹子已转身跟随包拯匆匆而去。   喂!有这么请人吗?一点诚意也没有!   那她到底去还是不去?   思索片刻,最终哀叹:在人车檐下,怎能不听从!唉……   别了,午睡。   恋恋不舍抛下空旷的马车,于悦乖乖去追赶上前面疾走的众人。   八人浩浩荡荡爬上半山凉亭,一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笑眯眯迎了出来:“包大人,老夫恩将仇报,害你贬官,特来赔罪了!”   包拯躬身肃立,恭敬答道:“丞相!包拯万不敢当!”   展昭和公孙策也上前见礼:“展昭/公孙策见过丞相!”   “公孙先生、展护卫也一起坐吧!”   “多谢丞相!”   看来王丞相不仅是老包上司,也是铁杆的挚友,对待开封府的人少了很多规矩。   感觉衣袖被人重重拽了数下,于悦终于如梦初醒,急忙屈膝轻声言道“于悦拜见丞相大人!”   “这位姑娘是……”开封府竟然有了女客,王丞相略感意外。   公孙策起身答道:“启禀丞相,于悦姑娘乃展护卫的生死之交!”   呃……好像没有这么严重吧!先生,事关生死,不要乱讲啊!   王延龄何等聪明,听到此语便心中了然,若非极其可信之人,谨慎如开封府,又怎会轻易带她前来赴约?仔细想来,展护卫投身朝廷已有十载,也确实该为自己打算一番了!   与包拯相视一笑,语气和蔼至极,“既是展护卫好友,就请一起入座吧!”   “哦……多谢丞相!”   于悦落座,亦是感慨万千,说来真不敢相信,和大宋丞相及开封府尹同桌共饮,这种机会能遇上者,有几人欤?   酒盅斟满,王丞相举杯言道:“包大人,展护卫救得老夫性命,老夫却在圣驾面前告你,实在是难为情的很!就以此杯水酒为你饯行!”   “丞相言重了!相爷老而弥坚,做事向来有分寸,包拯岂能不知,此番若不因文家之故,断不会如此。”   丞相微微颔首:“不知包大人对文家所知多少?”   包拯略加思考,将昨日查得资料全数说出。“据包拯所知,文老夫人不仅是皇上乳母,其先祖定邦公,更是曾追随□□南征北讨战功赫赫,得钦封忠勇侯,□□又御赐龙像一幅,佑其子孙世代永沐皇恩。”   “不错!正因文家地位特殊,就连圣上也不便直接过问。可派去的官员不是臣服于文家的积威之下,就是被他们赶走了,要不就是在任内死的不明不白,故而老夫与皇上商议,合演御书房那场戏,假意将包大人贬去湖州,好趁机加以整治。”   包拯喟叹道:“只怕包拯树大招风,有负丞相厚望!”   “若是连包大人都无法惩治湖州四龙,那老夫再无颜面对圣上,只有告老还乡了!”王丞相语气甚是落寞。   “湖州四龙可是指文家的四个儿子?”包拯惊诧,事态竟已如此严重了?   丞相点头言道:“文家四子练得祖传武功,都可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人称湖州四条龙。老大文仁老成持重心狠手辣,人称金甲龙;老二文义足智多谋身子单薄,人称病天龙;老三文礼力拔山河脾气暴躁,人称独眼龙;老四文信风流倜傥文武全才,人称玉面龙;”   “这四人,除老四入世未深,三个哥哥都是难缠的狠角色。包大人千万小心在意!”   “丞相请放心!所谓邪不胜正,包拯此去,定将事情弄的一清二楚,勿枉勿纵,管他是龙也好,是虫也罢,只要有不法行径,包拯定不轻饶!”老包的拧劲一上来,顿时豪气云天,干脆表态:“丞相,请禀明圣上,包拯抱必死之决心,定要将那湖州重见天日,水晏河清。”   “好!”王延龄将杯中水酒在此斟满,“包大人好气魄!老夫祝你马到成功,平安归来!”   据说古代的酒都是百分百纯粮食制作,比现代的味道醇厚天然,不知是真是假。于悦浅尝一口,嗯……清凉芳香,果然比现代的酒品柔和多了,好喝好喝!   酒足饭饱,一行人将丞相送走后,于悦暗自后悔,这酒看似柔和清甜,可喝了几杯便有些上头。   “姑娘家喝成如此模样,成何体统!”伴随略有些愠怒的声音,一双有力的大手适时将脚步虚浮的她搀入温暖怀中。   “展昭?你才不够意思,丞相劝酒,你也不帮我阻拦,还好意思数落?”于悦酒劲上来,直言发泄心中不满,“还有公孙先生!丞相又没请我,你为何把我叫去喝酒?”   展昭无言以对,既是丞相劝酒,他又如何阻拦?但她可以说身体不适不能饮酒稍加推辞嘛,身为女子,又没有人会灌她。可她倒好,杯盏交错,来者不拒。   公孙策亦是幽幽开口辩解:“学生认为,若将姑娘独自留在车内,万一发生意外,展护卫恐怕难以顾及,故而叫姑娘同往!”   原来公孙先生是好心!可是……   “意外?会有吗?”   “难说!姑娘与展护卫关系匪浅,难免有歹人会加以利用!”   “我和展昭…的关系?”于悦努力回想,却只想到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是哦!展昭,以后你的生活,由我亲手料理,对吧先生?”   公孙策拂须,似有意放大声音问道:“姑娘愿意照顾展护卫的生活起居?”   “嗯……愿意啊!”不然,他又要喝又黑又苦的药汤了。可惜,最后这一句已声若蚊蝇,没有人听得到!   感觉到众人的一片哗然,展昭面颊早已羞得通红。   这丫头,竟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出这般直白的话语,她可知,这意味什么!   “于姑娘,你喝多了!展某扶你回车内歇息!”展昭只想把喝多酒被公孙策绕进圈去的于悦带走,殊不知此举更被别人理解为…执子之手,比翼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93包里,对于王丞相有时称王延龄,有时又是王昌龄,不管是那个,这里仅为写文而用,至于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人,这个头疼的的问题就留给史学家吧,偶们看的只是小说,是娱乐,是心中的一个梦想!   ☆、第八章 斜晖下昭悦同行   “哒哒哒哒……”什么声音?   “咯吱咯吱……”又是什么声音?   好吵哦!   而且还晃来晃去的,她是在哪里?   喂,不要摇了,再摇她就要吐了!   于悦从烦躁中惊醒,才发觉躺在马车之上,外面马蹄声声,车子咯吱作响,并左右摇晃。   想起来了,包大人去湖州办案,她和公孙策共乘一辆马车,遇上王丞相送行,她禁不住小饮了几杯,然后……   头好晕,脚也麻,还有口干舌燥,胃里泛酸,典型的喝酒后遗症!   公孙策呢?   难道趁她酒醉,他们扔下她走了?   于悦一把扯开窗帘,心中更是慌乱。   残阳西照,斜晖脉脉,前后望不到边的荒郊小路上,只有她这一辆马车孤单地缓缓前行,哪里还有大队人马的踪影。   “停车!停车!!”   满腔愤恨不知该如何发泄,咬牙切齿恨恨喊道:“展昭,你个言而无信的……”   “于姑娘可是在唤在下?”   马车慢慢停下,门帘应声掀起,一张放大且充满关切的俊颜探入车内。   “展昭!你没走?”于悦揉揉眼睛掏掏耳朵,确实是他没错,但是其他的人呢?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慢腾腾放下,只要有他在就好了!   “姑娘不愿看到展某?”   “当然不是!我还以为……你们扔下我不管了!”想是醉酒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还夹带着一丝哀怨和落寞,模样甚是可怜。   展昭不忍心再逗她,将马鞭放下,柔声说道:“喝点水吧!”   杯子斟满,热气升腾。   “你带了保温壶!”于悦欣喜叫道。   很好,还记得她的叮嘱!   一杯水下肚,喉咙舒服多了,可是……   “呕……”于悦眼睛瞬间瞪大,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拽着裙子,迅速越过堵在门口的红衣身影,麻利的从车上跳下,跑向路边……   可是,任她揉胸捶肚‘呕啊’了半天,除了酸水,却是半点东西也吐不出来,反而呕得喉咙胀痛。   展昭轻叹一声,轻轻按揉她后背,言中尽是埋怨:“午间只顾喝酒,并没吃多少饭菜,此刻哪有东西可吐?”   于悦忍住不适,委屈答道:“丞相请客,你们都没怎么动筷,我一个外人哪敢放开大吃!对了,有没有打包?!”   展昭抬头无语。   “没有?”于悦声线剧升,对于此等浪费行径,深表痛心疾首。“盘中餐食,粒粒辛苦!开封府不是一贯俭省节约的吗?唉…该省不省,当用不用!”   展昭抚额,面露无奈。“于姑娘,饭菜并未剩下,如何打包?”   “这个……天色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呵呵…”也对哦,除了大人丞相,还有四大门柱,往下更有大批的差官衙役轿夫小卒,那些菜估计都不够吃,能剩下才怪!   展昭的样子明显就在嘲笑她的无知!   于悦呼地站起,准备回车上休息,可因起身太猛,顿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虚弱地倒在展昭身上。   感到后心处涌出丝丝暖意向遍身游走,于悦悠悠醒来。很好,她终于重又置身车内,而且还靠在展昭温暖的怀中。   见她醒来,展昭眉心稍微舒展,撤出传送内心的手掌,轻声问道:“可舒服些了?”   于悦却低头不语。   展昭急切询问:“还是难受?”   于悦摇头,低声问道:“包大人是不是很生气?”   “于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他那么担心案子的事情,恨不得插翅飞去湖州。可我却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还误事,所以他才扔下我先走了不是吗?”   展昭假装蹙眉深思。   “嗯,姑娘言之有理!大人说……”看她愁眉自责的样子,展昭更觉好笑,捋着干净的下巴,学包拯的腔调语气说道:“展护卫…路途颠簸,恐怕于姑娘此刻经受不住一路疾行。不如你照顾她随后慢行,本府在前方驿站相侯!”   于悦被展昭的样子逗笑,但下一秒又闷闷问道:“展昭,我拖累你了是不是?”   幽幽的声音传来,细细长长的睫毛似门帘般挑起,乌黑澄亮的眼眸若有星光闪动,照耀展昭心中怦然一颤。   “对不起……我想帮你的!”‘门帘’放下,‘星光’坠落。   “于姑娘多虑了!……展昭并未觉得受累!”展昭顿时心思慌乱,他不会哄女孩子,更不会哄哭泣的女子,只得顺着她的话说:“说实话,你已帮了展某大忙!”   “我何时帮你了?”‘门帘’重新张开,乌黑眸子充满疑惑不解。   “就在此时!”展昭眨眨眼睛,笑着答道:“展某以往跟随大人出门,皆是行程匆匆来去仓促,甚至还披星戴月饭食无暇,此番若非托姑娘之福,在下又何来如此闲情逸致欣赏残阳落日,笑看倦鸟归林?”   “你……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听得弦外之音,于悦气恼,却也破涕为笑。“展昭……谢谢你!”   展昭抿唇,眼角尽是笑意,声音堪比春风还要轻柔:“可好些了?”   “嗯…”沉醉在他的轻声细语之中,于悦微微点头,却蓦然看到他手上纱布已渗出些许血丝。“你伤口裂开了!”   “无妨!”展昭将左手移开,变戏法似得从旁边拿出一只层层包裹的瓦罐。盖子打开,顿时香气四溢。   “饿了吧?”   “小米粥!哪儿来的?”折腾了半天,于悦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可肠胃不适,只想吃清淡食物,但这荒郊野外的,这样的要求未免过于难为展昭,所以便忍住没说。此刻突然出现一罐清粥,顿时惊喜异常,立马将他的伤口抛到九霄云外。   “方才路过集镇之时买的。”见她两眼放光口水欲出的样子,展昭便知自己买对了。可惜他去的太晚,只剩下了这一罐。希望她饭量不会太大,至于他自己,稍后赶车的时候随便吃些干粮充饥便可。   “刚才路过集镇了?为何不叫我?来了好多天,还没有逛过这里的集市呢!”于悦接过汤匙,也不忘埋怨,舀出一勺,边吹边吸溜着送进嘴里。   展昭但笑不语,只看着她狼吞虎咽。   “你怎么不吃?”吃到一半,于悦才发觉粥只有一罐。   “哦…”展昭移开目光,违心回答:“适才我已用过!”   “噢!”于悦皱眉,“那你有没有觉得这粥有点酸?”   “是吗?”展昭凑过来仔细嗅了嗅。   “你尝尝!”于悦舀出一大勺,不由分说送至展昭嘴边。   “于姑娘,你我岂可共用一勺……”展昭大惊,但背后便是车框,已然躲避不及,眼见汤勺上一滴饭渍即将溅上官服,展昭只好机械地张口吃下。   “是不是有点酸?”   展昭面红耳赤,身板僵硬。刚才只顾着推却,哪还想起来品尝味道!   “没吃出来?再尝一口!”说话间,又是一大勺填入口内。   “并无异味……”   “怎会没有?你再尝尝!”   ……………   “确无异味!想必是姑娘喝酒之故,以致口感有误。”展昭终于得出结论。   “是吗?”于悦得意的贼笑。   瓦罐内已空空如也,展昭终于发觉上当。“姑娘脑清神明,看来已然无恙,展某可放心赶路了!”   “再歇会不行吗?”   “姑娘,再不赶路,今晚我们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风轻月明,在外野营也不错哦!”   “入夜之后姑娘便会发现,月光再美也不能盖在身上取暖!”   “切!没情调!”   “…………”   “喂!展昭,你慢一点!这破路…会颠死人的!……咦?哪来的坐垫和靠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很纠结,写不出想要的感觉。   ☆、第九章 驿馆内戏弄御猫   昭悦二人赶到包拯落脚的杞云县馆驿,已是夜半时分。在车内颠簸憋闷半天,终于盼到停车,于悦早已高兴的钻出帘外,准备跳下来。   展昭昨夜便没有睡好,今日更是劳累奔波一天,自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可即便如此,他仍不敢丝毫大意。出门在外,行止之间总要小心谨慎仔细思量。   开封是一国之都,繁华之地,南来北往商榷不断,城中居民自是见惯许多与众不同之人,大开眼界之事,在日常生活历练中,心理接受能力皆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准。而杞云县只是个京畿外围的小县城,民风古朴守旧,行事中规中矩,若门口守卫看到于姑娘的淑女一跳,想必结果不仅仅是满地找下巴的问题了。   想到此节,展昭掩藏面上倦色,伸手顺势将于悦小心扶下车来。   可后者很明显的毫不领情。   “展大人,我自己可以的!”   展昭故意板起面孔,“莫逞强!你脾胃不适,休要剧烈活动!”   眼见对话内容即将向午间糗事靠拢,于悦眼观四方,迅速转移话题:“这里便是驿站?官方的会所这么破旧?”   “杞云县只是一个小镇,当然比不得京城的繁荣奢华。”展昭当然看透她的意图,唇角微扬,顺着她的话题回答。   “可也太简朴了吧!”于悦撇嘴。   据说北宋实行高薪养廉制度,官员俸禄优厚是历代罕见,相应的他们的府邸定是非同一般,可这些天憋闷在开封府,京城的繁荣奢华她没机会看到,简朴陈旧的开封府倒是住了好些天!   “我们今晚便住这里吗?”满以为除了开封府,其他府驿就算不是富丽堂皇,最起码也应该比老包的家排场一些。   看出她脸上的失望,展昭顿足正色相告:“能有片瓦遮身床褥可睡已然很好,我想若非担心大人你我,今晚定会连夜赶路。”   以往出巡离京,包拯心系黎民疾苦,均是竭力赶路,尽可能的缩短路上行程,有时过了宿头,便在荒野之外将就一宿,展昭跟随他多年,自是深知这一点。而今日包拯早早停歇,除了担心他们,恐怕已无他故,心中不禁升起愧疚之情。   于悦却不以为然,风轻云淡地答道:“这样难为自己,值得吗?”   “百姓尚在苦痛之中,大人又何以能安心休息!”展昭目色清明,语中笃定。“大人早到一步,百姓便少受些苦难!”   “话虽如此,可展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个包大人能做多少事?一个展昭又能救得几人?何况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对于泱泱大宋,对千万黎民,一时拯救数人、暂且治理一隅又能改变什么?”   “宇宙经过多少亿万年开天辟地方才撑起这苍茫广阔的大地,人类又经过多少千万年进化沉淀然后形成这纷扰复杂的世界,穷困饥饿、疾病灾害、压迫欺凌、无为不公,这些苦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又哪是个人力量就能轻易改进的?”   既然无力改变世界,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拥有先进技术和思想的现代人都作如是想,对于生产落后因循守旧的古人,改变又岂是易事?   “于姑娘!”这一席话听的展昭心中剧震。曾几何时,也有个女子问他相似的问题,只是神情悲切言辞哀婉,不似于悦这般犀利直接。但那时他刚入公门不久,只隐隐感到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却无法答辩。   现在,跟随大人多年,伸张公理正义,以律法之力惩恶扬善,看邪恶之人心惊胆战俯首认罪,见无辜之人喜极而泣仰视青天,他的心境终于日渐清明,也更加坚信他的执着他的追求。   “于姑娘!人活一世既要有所担当,又要俯仰无愧。展某一己之力的确微不足道,可蚍蜉虽小却能撼树,微弱火光亦可引燃无边原野。如今开封在大人治理之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展昭深信,此种良善民风逐步传承开来,总有一日定会云开月明!”   “如果倾你一生也等不到呢?”云会开月会明,却是千年之后。一个人的生命在历史的车轮中好比沧海一粟,有谁能经得起如此漫长的等待。   “我等不到,自有子孙后代继续等。展某只求此生有所作为无愧于心。”俊颜尽是难以撼动的坚定。   “好!不愧为倾倒万千众生的南侠展昭。”身为古人能有如此超凡脱俗的认识,一番言论听的于悦也激情溢升鼓掌叫好。   “于姑娘!”展昭面容微窘,轻令喝止。他乃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用‘倾倒众生’来形容!   于悦看来,此番表情更是少有的风情万种,不由促狭心起,忍不住调笑道:“既然如此,展大人就应先造人再造物嘛!”   “造人…造物?何解?”   “展大人可知偶像的力量?”   “偶像?”展昭蹙眉深思,虔诚向学:“可是泥偶塑像?”   “那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它还可以指那些被崇拜敬仰的人!”   “此语倒也贴切!”展昭似有所悟,缓缓颔首。   嗯,一点就透,孺子可教也!   于悦心中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言道:“展大人锄强扶弱为国为民,可谓是世人偶像,言行举止吃穿用度定会被争相模仿且在国内广泛流传,从而带动一股潮流,这便是偶像的力量。”   展昭长睫闪动目色流光,欣然笑道:“若能以一已之力带动世人为善,展昭乐意为之!”   “全民为善当然好了。可展大人有没有想过,你既为世人表率,若不成家生子,亦有许多效仿之人,而他们再影响旁人,长此以往大宋又何来子孙后代?那时展大人岂非既愧对大宋江山又无颜见展家先人?啧啧……不忠不孝之极,又何来无愧于心之说?”   “你!……”展昭凝眉气结,却终是无言以对。绕了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算了,这丫头不按理出牌,继续辩下去,他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展昭平复心境淡淡言道:“走吧,大人要等急了!”   于悦忽然一改嬉笑面色,小心问道:“展大人…我误了大人行程,他会不会赶我走?”   她也会怕?   “也许吧!”展昭春风一笑,迈开大步走入拱门:“结果如何…进去便知!”   展昭!你分明是幸灾乐祸!   于悦心思百转,不如先躲在门外静待片刻。听得包拯气顺言和,再进去道歉;若他疾声厉色或语气不佳…不好意思,展昭你先受着,她嘛,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改天再来请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杞云县糊涂卖身   果然被展昭言中,包拯心里记挂昭悦二人,整晚都在等待他们前来。眼见夜已过半,正焦虑间,忽听王朝在门外禀报:“启禀大人,展大人到了!”   话音刚落,瘦削的红色身影已然行至面前参拜:“属下参见大人!”   “展护卫…到了便好!”包拯放下文书,仔细查看。展昭虽有倦色,却无受伤痕迹,这才宽心言道:“展护卫一路辛苦,快去歇息吧!”   门外揪心的于悦终于长吁口气,包拯真是体贴下属的好上司,关爱小辈的大家长。虽然一直知道这些,可身临其境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番感受。难怪展昭义无反顾的放弃快意江湖,死心塌地的为朝廷效力,昏天暗地世道浑浊都不重要,只要头顶有一片青天,心中存一种信念,天下就有希望,付出总会值得。   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便是此意吧!   展昭年纪轻轻便心存忧民之心,报国之志,并凭借自身实力位居庙堂为民办事。此等作为实属难得,在现代更是凤毛麟角!于他那个年纪,和平年代的人们或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理所应当的享受生活,或不得已初入社会惶恐茫然四处碰壁。   想她自己,按部就班的学习,随波逐流的工作,生活波澜不惊淡而无奇。从未经历起伏,也没想过忧患,偶尔遇到小挫折,极少迎难而上,反而调换思路绕道而行。这些年来徒增岁月碌碌无为,渐渐的丢失了奋斗的激情和韧性,人也逐渐趋于麻木、懒惰,比展昭差之甚远。   好了,看来道歉也可免了,她这个被无视的人是否应听从领导安排去休息了?   美妙和谐的夜晚啊!   可公孙策讶异的声音瞬间将暗自高兴的于悦浇了个外湿里透。   “为何不见于姑娘?”   展昭这才发现刚才还跟在身后的人竟已不见踪影,转身冲至门口,方才放心唤道:“于姑娘,既要同去湖州,就来参见大人。”   竹子,咱两前世有仇吗?于悦咬牙切齿,揪着衣襟慢腾腾挪进来。   “于姑娘可好些了?”包拯语气虽然温和,可那一张黑脸仍是一贯的威严,根本看不出喜怒。   “包大人…对不起,都怪我贪杯耽误了您的大事……不过您千万别误会,我从前滴酒不沾的,今天只是感慨我这区区平民,有幸能与一代丞相一代青天一代南侠一代师爷同桌共饮,才一时激动,多喝了一杯……我错了,您千万不要赶我走!”   包拯忍俊不禁。于悦一向心直口快无所顾忌,哪见过她如此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样子,于是缓和神色安慰她:“于姑娘,本府还要多谢于你,又怎会将你赶走?”   “谢我?为什么?”   “临行时本府便思量不定,今晚该于何处落脚,若非姑娘,又怎会如此易下决断?”   呃…   若非姑娘……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呀很耳熟!   公孙策亦是含笑点头:“于姑娘多虑了!展护卫的衣食起居还要仰仗姑娘!”   “什么什么?”展护卫的衣食,还有…起居?   有没有搞错!   她在车上是答应过竹子要照顾展昭没错,可仅指饮食而已,这会儿怎么变成了衣食,而且还加上了起居?她又不是丫鬟!   公孙先生,你记错了!   一记询问的目光飞去,可惜公孙策目不斜视毫无感觉,转而飞眼寄希望于展昭。   火热的眼神烧的展昭面红耳热心脏砰砰乱跳,急忙澄清道:“公孙先生,酒后之言岂可当真。何况展某无需照顾。”   啥?酒后之言?   她真说过?而且还是喝醉酒说的!   展昭虽被竹子教的有些小腹黑,可大多时候还是耿直可信的,尤其此时更不会开他自己玩笑。   天哪,她竟然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来!薪资身价、福利待遇什么都没谈好,居然趁着酒醉,糊里糊涂的把自己白白送给了开封府当使唤丫头?   喝酒误事,真乃至理名言!   正抓耳挠心无处哭诉,竹子不疾不徐的声音又送至耳边:“展护卫不必担心!于姑娘绝非言而无信之人!”   听不到…我听不到!   于悦眼观鼻,鼻观心,选择装聋作哑,任公孙策言辞切切。   “公孙先生莫要强人所难!于姑娘乃是贵客,岂可劳累于她?”包大人不愧是百姓青天,关键时候,总算开口为她说话了!   “大人所言极是!”公孙策走至于悦面前,含笑言道:“姑娘莫怪!只是在下记得姑娘曾说过不愿白吃白住,屡次要求帮忙做事,盛情难却,故而才有此主张!若姑娘不愿跟在展护卫前后,在下绝不勉强!”   “公孙先生!”展昭无奈,以眼神相告,小小戏耍她一番也就罢了,此言确是有些过重了。   但竹子好像玩上了瘾,对展昭的飞眼并不以为意,仍是笑吟吟等待于悦的反应。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警报解除,听力马上恢复!   何况她怎敢怪腹黑竹子,就算怪也不会说出来!她又怎会不想跟着展昭?做梦都想和他一起办案!   公孙策眉毛上扬,双眼放光,说:“那姑娘的意思便是答应喽?以后莫要走了,开封府便是你的家!”   “啊?…嗯!…好!”于悦被注视的头脑混乱,只知展昭的双眸大而明亮,原来公孙先生的眼睛瞪起人来也不小。   “太好了!在下便知姑娘重信守诺,日后展护卫就拜托姑娘了!”目的达成,公孙策喜笑颜开。展护卫,为了你在下谋算良久,此刻你虽然瞪我,今后定对在下感激不尽。   什么情况?为啥竹子的语气听着像年迈的父亲就要嫁掉‘剩女’似地那么高兴!   那三人的目光,在证实她已经答应了?——包大人慰藉而赞许,公孙策含笑而莫测,展昭…眸光流动转而却黯淡无光。   她只是礼貌的回答了三句话而已嘛。   姑娘是答应了?——啊?不可以!   以后莫要走了——嗯!看情况!   开封府便是你的家——好!暂住吧!   这才是咱的本意好不好!   竹子,你强买强卖!   展昭,你干嘛那样看我?   包大人,您说句话嘛! 作者有话要说:  都在说,开开心心过大年,可悦己ing这年过的却是忙忙碌碌奔波劳累。感觉还没开始过年呢,就要上班了。不过也好,只有上班的时候,本人才有可能抽空写点东西。   多日不更,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所以这两日又将工作暂丢一旁,奋笔疾书。   写完之后,非常惭愧的大汗不止......本卷名为屠龙记,可都十章了,还没到湖州的边上,更别提屠龙了。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想多写案情来着,可不知怎地,突然喜欢上昭悦的温情戏份,然后不知不觉间,就越写越多,越多越上瘾......   可是这章仍有些不满意,还是没有我想要的效果,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第十一章 做丫头尽心尽力   次日。   “于姑娘!昨日乃公孙先生玩笑之言,姑娘切莫当真!”   ……   第三日。   “于姑娘!展某连累你无家可归,已是愧疚难安,岂敢再劳烦姑娘服侍!”   …………   第四日。   “于姑娘!展某的马儿自有衙役来喂,你歇息片刻吧……”   ………………   第五日。   “于姑娘!到湖州后,日常之事便由丫鬟来做,你莫再亲为可好?”   几天来,展昭由惊讶,转而惶恐,再到无奈,眼见不日便至湖州地界,他和于悦说话的语气已近乎恳求。   那晚,公孙先生分明只是戏耍之言。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会需要别人照顾!所以当时并未多加阻止,更没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于悦便真的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揉肩捶背叠衣做饭……   无论怎样劝说,她都初衷不改,依然奔前跑后,而且永远笑容可掬柔声细语,回答只有那一句:“于悦言出必行,若展大人嫌弃我做的不好,我一定改正!”   展昭心下不忍,可又无可奈何,偏偏包大人对此不置可否,公孙先生更是假装糊涂,四大门柱自然也不敢多话。一路上,让他焦虑不安头疼不已。   其实,于悦有她的小算盘。   她从冥河姥姥的法术中穿到这里,如今老妖精已死,能回去的概率基本为零。既然留在北宋,总要思讨生活。   最舒适的便是混个一官半职养尊处优,可在万恶的旧社会,女人免谈;挣钱最快的当数是用现代的科学头脑做生意,但既要精打细算尤其披星戴月早起晚睡,还要讨好官府应付地头蛇,劳心费神她可受不了。   想来想去,还是投靠老包这颗大树省心。只是开封府这个清水衙门,虽然名声大腰杆硬面上荣光,前途一片光明,可跟着一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事业型领导,她也不能光吃不做。   仔细掂量,展昭位居四品,温润谦和,又出了名的好脾气,人品更是好的没话说,做他的生活秘书倒也不会太累。只可惜此人为了事业坚持独身,不然的话……   唉,想太多也没用!   言归正传,把自己卖给开封府不要紧,纠结的是她竟然分文未取,而且更未商定月俸银两。作为有品位有气质的白领丽人,除了吃住,她也需要其他用度开销,但又没有人养她,所以当前的首要目标便是,想办法争取合法权益,要到应得的工钱!   于悦冥思苦想一宿,终于制定一个圆满的维权计划。   第一步,收买人心,以微笑与亲善打开众人心扉;   第二步,收买人胃,用厨艺和膳食养刁众人口味;   第三步,习惯成自然,让她的关怀和照顾形成众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必须要素;   最后,签合同挣年薪,用事实说话,证明她的劳动价值!   这个计划可谓科学、完美之极,到时候不信腹黑竹子能不心甘情愿的掏钱!   哈哈哈哈………   “于姑娘!”   毫无预警的,一声巨吼响在耳边,将暗暗展望美好前景的于悦震了一个激灵,“啊~~~打雷啦?去收衣服先!”   说着,扔下手中碗筷,无视饭厅中的众人讶异不解的目光,拔腿跑了出去。   可外面,分明月朗星稀、晴空万里。   “咦?没有啊!”勤快的某人一溜烟又跑了进来,对着仍在面面相觑的一干人等,不满地呼道:“是谁说打雷的?不厚道的竟然骗人!”   “你自己说的嘛!”张龙心虚地急忙撇清。刚才他的嗓门是大了些,可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人连唤了三声于悦都没有反应,只顾着傻笑,他才不得已而为之!况且的确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说打雷收衣服的嘛!   “我自己说的?”于悦挠头,重新落座,端起碗筷自言自语:“奇怪,刚才明明听到雷声……”   细心的王朝却有些担忧,问道:“于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呵呵……”于悦干笑。看来高兴过头,只顾着得意自己完美计划,竟然公然出丑而不自知。   马汉却不打算放过此等八卦良机,好奇的问:“于姑娘,你刚才在想什么?整个人好像呆掉了似地!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此语好似一声惊雷,顿时惊叹的、询问的、好奇的、急切的……各人表情不一,眼神暧昧齐唰唰望过来。   再看对面红衣之人,惊愕、探询,转而悱恻、黯然,目光变幻多端。   “咳咳~~”于悦差点被口水呛到,急忙辩道:“绝对没有的事!马大哥莫要乱讲!”   “马汉,你不要胡说啦!我想,于姑娘定是劳累过度,才会神思恍惚!”旁边的赵虎言语之中尽是怜悯与疼惜。“于姑娘,你要注意休息嘛!”万一于姑娘累倒,他的美餐又要泡汤了!   不想一记眼刀从对面斜飞过来,虽是一闪而过,却犀利无比。   赵虎认得,只有他一直敬重的展大人才有如此威力。即刻噤声不言,低头扒饭。   唉,看来不说清楚是堵不住他们的嘴巴了!于悦无奈解释道:“赵虎你也想太多了!我刚才只是想马上就要到了,一时高兴而已!莫再胡乱猜测!吃饭吃饭……”   “不错,明日便可抵达湖州。想必姑娘还未逛过大宋的街市吧?到时可让展护卫陪姑娘四处看看!”好不容易那四个家伙安静下来,公孙策又莫名挑起话端。   瞥见展昭欲言又止,竹子微笑着补充道:“顺便探访湖州的风土民情,对本案大有裨益!”   既然事关办案,展昭只得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不再反对。   “真的可以带我一起吗?”   于悦不敢置信的惊问,看到包拯肯定的微笑后,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公孙先生您今天太帅了!包大人您太可爱了!四位大哥别光扒饭,多吃点菜嘛……”   于悦张罗着给布菜,可那四人却闷声不语连头都不抬,再看包拯和公孙策亦是细嚼慢咽专心吃饭,而背后好像一道幽怨而又夹带着寒意的目光似有若无的不时飘过。   气氛不对!   心头精光闪现,于悦立刻变幻脸色,讨好的靠向展昭身边,笑的几近谄媚。   “展大人,这一路上你殚精竭虑消瘦不少,特别要多吃点!鱼肉补充体力,青菜美肤养颜,汤水滋补身体……骑马奔波这许多天,肩膀一定又酸又疼吧?”说着,腾出双手轻揉细捏,帮展昭按摩肩膀。   刚才差点铸成大错,日后还指望猫大人带她出门逛街呢,千万冷落不得、开罪不得!啧啧,说实话这猫肉还真结实,质感也不错,只是后背绷的有点僵硬!   柔声细语,清香满怀,展昭心中不悦尽数化为满腔怜惜,看着碗中满满当当的饭菜,柔声提醒:“于姑娘,饭菜就要凉了,你也莫再忙碌!”   这个人,难道就不能稍加注意一下女子应有的矜持,不要轻易对别人如此热情吗?虽然他很喜欢很受用,可想到她有可能对旁人亦是如此,心里又莫名平添一些烦躁。   “好…吃饭吃饭!”心情愉悦,胃口大开,于悦干脆把座椅搬到展昭身侧,一边吃一边继续巴结展大人,向他将要漾出的碗里继续舀汤夹菜。   “于姑娘劳累许久,更应多吃一些!”不习惯帮别人夹菜,尤其是为女子,但今天竟不知怎地,他却非常从容的做了出来。   展昭摇头自嘲,平复心绪。无论如何,他当初的决心绝不可动摇。   “呵呵,吃饭吃饭…”其余众人终于抬起头来,响应相互关爱的两人,拥护融洽和谐的良好氛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至湖州路见不平   “湖州”   终于到了。   可以不用天天呆在马车里如履薄冰地面对那根竹子,于悦心情雀跃万分。趁车马停顿,兴高采烈的下来疏散筋骨,正好听到包拯和公孙策的对话。   “大人,前面便是湖州东门。我们从此门进城还是绕道西门而入?”   “东门乃青龙头,西门为白虎地。公孙先生为何说要绕道西门?”包拯显然不解。   “回大人”公孙策略一沉吟,直言相告:“若从东门进城,便要经过文家。照这里的规矩,官员不论大小,但凡经过文家门口,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而一般平民百姓则禁止通过!”   “有这等事?”未等竹子说完,包拯便诧异地追问。   公孙策颔首,小心劝道:“大人初来乍到,还是别惹麻烦,不妨绕道西门进城吧!”   于悦心里嘀咕,竹子你是真笨还是装笨?跟了你家大人这么多年,他的脾气还不了解?包大人绝对属于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正直不屈型!驸马国舅王爷太后他都敢办,还会怕区区文家?   果然,包拯横眉怒视,愤然下令:“吩咐下去,鸣锣开道,打东门而入…就从文家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大人……”公孙策面色担忧,知道劝说无用,只得交代王朝依令高调进城,一时锣声震天好不威风!   只是,还未走半刻,马车又停了下来。   包拯心中雪亮,想来已到文家门口。于是,故意抬高声音询问:“为何停轿?”   “启禀大人,文家母子在门口恭迎大人入城!”   “噢?他们倒是耳目灵敏。”包拯下车与公孙策相视一笑:“本府便去会上一会!”   于悦明白,面临这种外交阵仗,她理应低调地躲在车内耐心等候,可眼见正午已过,腹内早已饥肠辘辘,仍不见他们回来。忍受不住,偷偷派了个小厮前去打探,才知道那群人竟然去文家赴宴了!   不厚道的,也不给说一声。   大户人家的酒席,还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呢!她才不要傻等!更不要在马车上可怜巴巴地啃干粮!仔细听隔壁那条街隐约似有人声,应该是个集市,不如…趁机先去逛逛,顺便填饱肚子!   和身边小厮交代一声,于悦便喜滋滋走了过去。据说湖州乃是富饶之地,湖笔被称为‘笔中之冠’,丝绸、白茶均声名在外,这里肯定有不少商贾店铺,集市也定然是热闹非凡。   可冒入于悦眼前的却是,零零星星的摊位只卖些生活必需品,断断续续的行人多为匆匆路过,除几个小贩意兴阑珊的叫卖声,偌大一条街市并无多少闲逛阔谈之人,显得格外冷清萧索。   难道还未到市区?   困惑万分的在一个面摊前坐下,于悦张口问道:“大爷,请问湖州最繁华的街市在哪里?”   “此处便是!”   “啊?怎么可能!”望向宽阔的街道稀少的人群,于悦不可置信的笑道:“大爷,您真会说笑。”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老夫并未说笑,这里的确是湖州最为繁荣的街市—福兴路!”老大爷一边下馄饨,一边颤悠悠地道来。   “可为什么这么冷清呀?”   老大爷面色惊惶,把下好的馄饨摆在桌上,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不知就莫要问了!快些吃完,速速离开吧!”   之后,任她怎样旁敲侧击,愣是一个字也没再问出来!   看来此地大有蹊跷!   “大爷饶命啊~~!”   还未吃完,便隐隐听到前方有些嘈乱,好像还夹带着哭泣声。于悦匆匆付过饭钱随声音寻到一间茶棚,挤入人群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只见三四个打手模样的壮汉正对一年迈老者拳脚相加,一个身穿绛红色里衫,绿油油锦袍的矮胖家伙,好似他们头目,正恶狠狠的在旁边不停叫喊:“打!给老子使劲打!”   对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惊惶地跪在那人面前,不停的磕头,哀哀求饶,模样甚是可怜。而一圈的围观之人面上虽露出不忍和愤恨之色,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住手!”于悦想也未想便冲了进去。   那几个家伙正打得起劲,猛然听到呼喝之声,惊觉下立刻停止殴打,待看到只有一个年轻秀丽的女子,皆露出色迷迷的贼笑。   “又来一个小美人!看来兄弟们今天艳福不浅啊!哈哈~~~”   “你们!为什么打人?”于悦指着矮冬瓜,方才看清他的样子,绿豆眼、八字胡,肥头油脑,面容猥亵,典型的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恶人形象!   ‘绿豆眼’色迷迷地抚上她的嫩白小手,嬉皮笑脸的说:“小美人,跟着爷走,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于悦嫌恶地一把打掉那只脏爪。   “滚开,别脏了本姑娘的手!”   旁边的走狗猖狂叫道:“小妞,胆子不小!竟敢这么对文爷说话!”   地上的老汉也一改悲切神色,略有不悦对于悦言道:“姑娘,文爷教训老汉,乃老汉的福气,姑娘莫要多管闲事!”   “喂!你被打傻了吧?”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文爷……‘绿豆眼’是文家的少爷?   但是据王丞相描述,文家四子中老大老成持重,老二沉着多谋,老三暴躁粗鲁,老四心肠善良,这个肥球跟谁都对不上号啊!   那老汉怕她受牵连得罪文家,所以才假装生气让她置身事外,但看于悦巍然不动的样子,方想起她是外地人,于是小声提醒道:“姑娘,文爷乃文府管家刚认的干儿子,你莫要招惹他,快些离开吧!”   区区管家的干儿子就这么嚣张?哼!今天就拿你开刀!   “爹~~您怎么样?”这时,磕头的少女也爬了过来,抱着老汉痛哭。   老汉拍拍女儿肩膀,轻咳一声,小声说:“凤英…爹没事!你快来给文爷赔罪!”   “赔罪就免了!不过你无端端的弄脏了爷的衣服,赔钱吧!”绿豆眼急于在新来的小美人面前表现他的权势和霸气,伸出肥油油的手掌,张口叫道:“一百两!”   人群中顿时吸气声、私语声不绝于耳。   “不过洒上几滴水而已,什么衣服这样值钱?”   “一百两!施老头连一两都掏不出!”“文爷明明是有意难为他们……”   “这……”父女二人欲哭无泪,老汉试探着小心哀求:“文爷,老汉与小女靠这间茶铺勉强维持生计,实在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   “没钱?”绿豆眼斜眉竖眼,猥亵大笑道:“就用你女儿抵债嘛~~啊哈哈…”   这句……千古不变的台词呀!   于悦仰天长叹,突然捂着右臂,哀叫出声:“哎呦…哎呦……”   听见美女不适,绿豆眼心疼的走上前问:“小美人!你怎么了?”   于悦神色凄婉,眼泪汪汪的诉道:“哎呦…我大老远的从京城来到湖州,在光天化日之下竟被文爷无端端的打伤手臂,真是没有天理王法啊!哎呦……”   “谁这么大胆敢动爷的美人?”‘绿豆眼’想也不想地大叫,瞬间又反应过来,沉下脸色,气急败坏呼喝:“臭丫头,爷只推了你一下,哪有打你?”   于悦心中冷笑,看着那堆红红绿绿的肥肉,淡淡笑道:“哼!那文爷说这位姑娘弄脏了您的衣服,又可有证据?”   “这……”绿豆眼哑口无言,他本是看上茶棚姑娘才故意找茬,况且只不过被溅上几滴水而已,折腾这半天衣服上早就干无痕迹,他到哪儿找证据去!   “没有证据呀?这也好办!”于悦佯作好心的建议:“我在京城的时候呢,听闻开封府包大人将赴湖州上任,文爷不妨前去伸冤。包大人日审阳、夜断阴,一向容不得冤假错案,素有青天美誉;身边展大人更是仗剑三尺、嫉恶如仇,想来定能还你公道!”   ‘绿豆眼’脸色铁青,疯狂叫道:“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敢拿包大人吓唬爷?告诉你,这里是爷的天下,就算包黑子真的来了,爷也不怕!”手一挥,对那几个打手喝道:“把这两个丫头给我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遇文信当街说教   Nnd,竟然不怕包拯!不过是个管家的‘干’儿子,他凭什么不怕?   老包,你怎么混的呀!   “住手!”于悦正暗暗叫苦,人群中传出一声冷哼,同时应声走出一位翩翩公子,身披紫色纱衣、头顶紫色方巾。面如冠玉,身姿飘逸,眉宇之间流露着浓浓的贵气。   “文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仰仗着文家的荫佑欺辱乡邻强抢民女,还口出狂言,是不是不想活了?”   声音平淡慵懒,听不出喜怒,但在‘绿豆眼’听来却堪比惊雷。立刻嚣张气焰便消失无踪,双腿如筛糠似地抖个不停,嘴里亦是哆哆嗦嗦,言不成句。   “四爷!小的…该死,四爷…饶…饶命!”   四爷……他是文家四公子文信,风流倜傥的‘玉面龙’?   这几日,于悦陆续听到不少有关湖州四龙的传闻。据说文四公子看不惯三位兄长的行事作风,所以整天只听曲看戏流连梨园,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问。   眼前的这个人,看气质样貌倒是很符合,不知人品性情是否真如传言那般。   正自想着,慵懒的声音又飘入耳中。   “你刚才说这里是谁的天下?”   “回…回四爷,小的刚才说错了,湖州当然是文家的天下……”   “大胆文九!”文信一改平静颜色,疾声怒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莫非要造反不成?还是存心想害文家?”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绿豆眼’腿一软,差点尿到裤子里。谋反和害文家,这样的罪名他一个都扛不起!急忙连滚带爬的跪到文信身边叩头求饶。   “四爷,小的胡言乱语!!四爷…四爷饶命啊~~~”   文信嫌恶的将他一脚踢开,严厉地对‘绿豆眼’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押回去,将今日之事禀告老夫人,请她老人家严加处置!”   “是!”   “等等!”文信若有所思,沉声言道:“你等定要如实禀报,若有半句欺瞒开脱之词,以同党罪论处!”   “是!”   家丁灰溜溜地将瘫软的‘绿豆眼’架走,旁观之人也替于悦她们松了口气。   “幸亏遇见四爷啊,不然这两个丫头要倒大霉了!”   “是啊是啊!”   “唉!要是文家的公子都如四爷般善良就好了!”   “慎言慎言啊……你不想活了!”   听到人群中议论纷纷,文信不予理会,淡笑一声正要离开,冷不丁却被一人突然挡住去路。   “文四公子就这样走了吗?”   文信认得,拦路者正是抱打不平的姑娘。   刚才,文九调戏唱曲儿的姑娘,那一幕他悉数看在眼里,还未等出言呵止,这位姑娘却已抢先闯了进来相助。本以为她有胆替人家出头,就有些斤两将此事摆平,谁知竟是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主儿,差一点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嗯,勇气可嘉…有趣的很!   文信展露一贯笑容,温和言道:“姑娘不必言谢,快些回家去吧!”   “四公子误会了,我并非向你道谢!”   “哦?”不是道谢?文信顿住脚步,好奇心起,仔细打量面前之人。   论姿色,这女子算不得美貌动人,皮肤倒是白白净净,尤其是有双灵动的眼眸,清澈透亮光彩熠熠,为清丽的面容凭添了一份慧黠,惹人怜爱。   除此之外,观底气不像权贵之后,看气质不似千金小姐,论身手又不是江湖中人。半点打抱不平的资本也没有,还敢惹文三?这姑娘不是深藏不露,便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救了你,不是吗?”   “是!但做为主子,四公子对手下管教不严,令无辜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此说来,在下非但得不到一丝的感激,反而还应向姑娘致歉了?”   于悦扬眉冷笑。   “四公子又何必出言讥讽?贵府在湖州只手遮天,声名如何相信您心知肚明。当然,您未参与其中,可也不曾对令兄多加劝阻,而任由百姓受苦受难,任由朝廷信任被抛至一旁,先祖的威望亦弃之如履。我很好奇,四公子在听小曲的时候,当真能做到耳清眼净心安理得吗?”   “我……”   “今天小女子命好,得遇四公子相救,他日不曾有幸被您遇到的无辜之人,只能怪他们活该倒霉了。”   “你……”   “我并非想指责文四公子,只是相信公子乃正直善良之辈,才敢实话实说。这位老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却被贵府恶奴打的遍体鳞伤,一把年纪遭受这飞来横祸,难道公子不该有所交代?”   这一席话听的文信瞠目结舌,虽然他一向温文有礼,分得清大是大非,不似几位兄长般蛮横狠辣,可毕竟身份尊贵,在家中又排行老小,深得文老夫人疼爱宠溺,身边的人全都对他恭恭敬敬,听到的也皆是赞美之词,何曾有人敢这么对他讲话?   不过细细思量,这姑娘说的也似有几分道理,虽然他没有助纣为虐,可身为文家后人,他享尽先祖庇佑,却不思进取,整天沉迷于戏曲音色之中,从未想过如何维护文家声誉,把先祖的功德发扬光大。   “文信受教了!”说着,他转身对老汉鞠躬作揖,诚恳言道:“老人家,文家管教不严,令老伯受屈,文信在此请罪了!”   施老汉老实巴交的活了大半辈子,一向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哪有人给他道过歉?更不用说受如此大礼了,顾不得身上疼痛,蹒跚着跪在文信面前惊惶的还礼。   “四爷万万不可,折煞老汉了!”   文信从怀中取出随身钱袋,全部塞入老汉手中,歉意地说:“我身上只有这些了,老伯先拿去请大夫,明日我再来看你!”   “四爷……”如此惊天逆转让施老汉激动的双手颤抖老泪纵横,本以为遭此横祸就算不赔上老命也要扒层皮,没想到得遇贵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拽过女儿,哽咽着言道:“凤英…快…给四爷磕头!给这位姑娘磕头!”   “凤英谢过四爷和姑娘!”少女目光闪躲,羞涩的跪下磕头。   “快快请起!”被谢的两人语气言辞竟出奇的一致。   于悦不好意思的弯身搀扶,没想到此举又和文信不约而同,两人便同时缩手。   于悦大窘,想着那边的酒宴也该散席了,生怕展昭久等,便道:“老伯有四公子帮衬照料,我就放心了。告辞!”   “姑娘……!”文信心中竟有些不舍,想问她姓名,可于悦早已行至人群之外,而父女二人还在,他又不便追去,只凝望着她的背影,看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角。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是难产,考虑了几天,文信应属于哪种人物类型?性情温和善良是一定的,但到底是纯粹单纯的善良,还是颇有心机的善良?有些难以掌握。   ☆、第十四章 衙门口三角聚头   翌日,阳光明媚,云淡风轻,鸟语花香,春意融融……   如此良辰美景,若能与展昭一起出去逛逛,再好不过了!盘算好,于悦心里止不住的欢喜,一大早便在府衙门口守株待‘猫’。   为什么要在门口等?   于悦敢用她二十一世纪的智商打赌,如果她不主动出击,光闷在房里坐等那只一板一眼的‘猫’自觉地邀请她出门,估计一辈子都等不到!   可眼见日上三竿了,那只比劳模还劳模的猫大人怎么还不见踪影?是因为不不想带她,所以跳墙走了?   可偷偷摸摸不是他的作风呀!   湖州府的门吏已换上开封府的人,自是认识于悦,也知道她与展昭交情匪浅。所以,尽管被于悦走来走去绕得两眼发晕,也不敢阻挠,任由她继续不停的晃悠。好在不多时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窈窕蓝影,一干人都松了口气。   于悦冲过去一把拉住展昭衣袖,非常不满的质问:“展昭,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展昭礼貌性的与门吏点头致意,然后不着痕迹的将袖子从某人爪中抽出,面色甚是淡定:“展某没记错的话,并未与姑娘相约!”   看看吧…果然如此!   臭猫!于悦立即表示抗议。“展大人!你怎么能赖账呢?”   展昭佯作不经意瞟过两边门吏,不出所料地看到预想中的八卦表情,不由得俊脸微窘,轻轻提醒:“于姑娘,休要乱说!”   “我哪有乱说!展大人,明明说好到了湖州就带我四处逛逛,包大人公孙先生都可以作证的,你别想抵赖!”   “于姑娘,展某既然答应,必定言而有信!但现下有公事要办,改日再带你游玩可好?”展昭耐心的给她吃下定心丸,并非常好心建议。   “不好!”于悦一口回绝,害怕展昭跑了,一把将他衣袖再次抱入怀中。   展昭抚额,他深切感受到身后那几道八卦目光更加的光芒万丈。只得严肃说道:“于姑娘休得胡闹,今日之事你不便同行,快些回府去吧!”   “展昭!”于悦气的眼珠子将要瞪出来!   太过分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不就是去查访百姓了解湖州民生吗,有什么不方便同行的?身为千年后的人,整个案子她可是清楚的很,知不知道让她跟着能省多少劲儿?哼,既然不领情,你就绕弯去吧……臭猫!   什么了不起的,咱自己去逛街,又不是没一个人逛过,哼!   没走两步展昭却又停下,仿佛听到她心中所想似地,盯着她说道:“于姑娘,湖州远离京城,水陆盗匪横行,治安远远不比开封,姑娘若想独自外出,最好三思而行!”   “你!”于悦看着那人优雅的转身离去,牙齿咬的咯吱响,胸口亦是起伏不定。   臭猫,坏猫……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伴随着惊喜的声音,一道熟悉的紫色人影跳入于悦眼前。   于悦目光仍在走出丈外的那人身上,情绪还处在被放鸽子的激愤之中,所以对文信的热情并没有同等的回应,只淡淡答道:“原来是文四公子,有何指教?”   “不敢!昨日姑娘之言如当头棒喝,令文信如醍醐灌顶,感佩之余却想起未曾请教姑娘大名,真是失礼之至!”   文信笑意盈盈,话语无比温和,令于悦突然对刚才的冷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何况极为难能可贵的,他生在富贵人家,但心地善良谦和明理,应该是个很好的朋友。   遂报以浅浅一笑,直言道:“文四爷言重了!我叫于悦!”   “于姑娘!”佳人对他不再防备,又告知芳名,文信喜不自禁,话便多了起来。“昨日之事在下已处置妥当,现下正待去看望施老伯,姑娘可愿同往?”   和他一起?于悦散乱的脑细胞又纷纷聚在一起:他是文家少爷,在湖州,黑白两道都要给文家面子,自然也不敢得罪他,如果有他同行……   于悦重又燃起可以出门的喜悦,但一个“好”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头顶不悦的声音打断。   “文四公子!此事恐有不便!”   这声音,于悦再为熟悉不过。只是,他怎么又回来了?   “哦?展大人也在这里!”昨日文信已在家中见过包拯一行,自是认得展昭,连忙抱拳见礼。   展昭亦是两拳相握,客套回礼。虽然面上微笑,语中却冷气十足。“四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到府衙小坐!展某和于姑娘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   嘎?于悦一脸茫然。展昭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前一刻还无情无义的扔下她不管,这一会儿又和她有要事要办了……   文信微笑不减,仍是一贯的温和:“既然于姑娘没空,文信也不便打搅!二位请!”   于悦一头雾水还未理清,展昭富有磁性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于姑娘,快些走吧,莫让包大人久等!”   “哦!”不管怎样,展昭愿意带着她了不是吗?于悦对文信歉意一笑,快步追向前面疾走之人。   累死了!一屁股墩在长凳上,于悦跟堆烂泥似的瘫在某家酒楼的方桌上。   她可以断定,这只猫绝对吃错药了!   整个晌午都黑着脸不说,还走的飞快,害她小跑着追赶了一路。   展昭也不高兴,自他看到文信和于悦相熟的样子,他就开始不悦。虽然昨日一面他曾暗叹文四公子风流俊雅温文有礼,丝毫没有被文家的霸道风气浸染,可刚才却对他突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戒备与…敌意。   这些年,他早已学会理智思考,学会隐忍沉静。而像今天这样,仅凭两次接触便将他人排斥在外,如此任性的感觉多年未曾有过了。展昭叹口气,压抑住心中情绪,轻声问对面的人:“想吃些什么?”   这叫什么?打一巴掌再赏个甜枣吗?于悦赌气的瞥过那只仍然面无表情的猫科动物,并不答话。   展昭也不以为意,叫过小二交代几句,便端起茶杯斟满,递给于悦。   “喝点水吧!”   于悦仍是一言不发,但心中却聒噪不停:臭猫,坏猫…就是不理你,不理你!   但双手却掠过茶杯一饮而尽。   生别人的气干嘛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颠颠跑了半晌,她早就渴了。   展昭失笑,再次将杯子斟满,似是无意问道:“你认识文四公子?”   “嗯。”好喝!于悦犹自沉浸在久旱逢甘霖的喜悦之中,听到展昭的问话,条件反射似地跟着回答出来。   虽然早知答案,但展昭仍不免惊讶:“你初到湖州,怎会认识他?”   “昨天刚认识的!”于悦非常尽兴地将第二杯茶再一饮而尽,这回干脆将空杯子直接放在展昭面前。   看来她真的渴了。展昭不觉笑意盈上眼眸,再次给她斟满,继续趁热打铁。“昨日?从何处见到?”   “你们赴宴的时候,我便到集市上逛了逛,然后就遇到他……”终于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于悦突然捂住嘴巴。   文信的确是在酒宴将近结束之时才回府的。不过,这丫头说什么来着?她竟然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脱离大队人马,一个人去市集……   “于姑娘!”展昭凝眉,“你可知……”   “我知道,这里远离京城盗匪横行,治安很差,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就算出门一定找人陪着!”于悦先发制人,连珠炮似地打断展昭即将开始的训话。   府中上下都为文家之事繁忙,哪个有空陪你……展昭淡笑,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刚才那个紫衣飘飘的身影,想也没想两个字便脱口而出:“不可!”   “喂,展大人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不陪我,又不让我找别人作伴……你想关死我啊?”于悦瞪眼叉腰拍桌子表示抗议,但对方却毫不介意,两耳不闻身边事,一门心思来品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送礼物各藏心事   虽然时值春末,但入夜后的微风中仍夹杂着些许寒意,再加上湖州街霸横行,除了更夫缓慢的脚步,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依惯例巡视完街道和府衙,展昭已是一身疲惫,准备回房休息,穿过□□拱门,却见荷花池边的凉亭里,依稀有个模糊的身影倚栏而坐。不由得唇角上扬,想是那人还在为日间的事儿生着气吧!   “于姑娘!”怕突然出现吓着她,展昭先轻唤一声,才走进亭中。可面前的人仍是目不斜视,看来并不打算理他。   展昭苦笑,仍是自顾着说道:“夜凉如水,为何在此独坐?”   “乘凉!”   嗯……这个天气有必要吗?不过起码搭理他了。看来坐很久了,不然怎么说出来的话都是冷冰冰的。   轻叹一声,又好心劝道:“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睡不着!”   很好!有进步!这句多了一个字。   “为何?”展昭干脆在她旁边坐下,故意问道:“还在想日间看到的那支玉簪?”   玉簪?于悦惊讶不已。   不错,白天和展昭在集市上打听消息,趁展昭询问摊主生意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一个非常别致的玉簪。簪柄一色的碧绿,光洁莹透,延至尾端色泽却变成净白,被刻意雕琢成一朵小巧的白莲,仿若刚刚出水般晶莹净雅,静静的躺在春日的阳光中,吸引去她全部的目光。   可是她既没拿起观赏也没问过价格几何,只静静的看着,在心里喜欢而已,展昭又怎会知道?看来他生来便是做侦探的!   她的疑问毫不掩饰的显露在双眸中,令展昭更是确信他没有看错,当时那丫头眼睛都要看直了,却不自知。   “既然喜欢,为何不买?”   关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提还罢,说起来她便火气上窜。   本来以为经过这段时日的外交内政,再加上她的勤劳努力,公孙策会将心比心的有所觉悟。没想到刚提及薪水的事,便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委婉拒绝了。   恨的她那个心啊,到现在还对竹子的话记得一字不漏。“于姑娘休提此事!姑娘是展护卫的朋友,开封府的贵客,学生怎能将姑娘与府中的使唤丫头混作一谈?在下若付你月俸银两,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开封府傲慢无礼?更重要的是会误会展护卫怠慢朋友!”   这个……好像有些道理。为此,于悦还郁闷了好几天,可后来却琢磨过来,公孙你个竹子,这些花言巧语全是托词。本姑娘现在和使唤丫头有甚么分别吗?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都能买下来吗?”于悦眼皮上翻,索性把近日来的怨气全数发出:“展大人,小女子我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有个容身之处能吃饱穿暖已经是感恩戴德了,虽然劳心费力的回报主人家,但始终比不过丫头衙役有月俸可领,不像大人您,吃朝廷厚禄,花销不愁。”   展昭本是随口一问,却被她突然一阵抢白,一时间有些呆愣,不过霎时便明白过来。   他的心思都在包大人那里,在办案上,对生活品质不甚在意,以为有吃有住便好,却不曾想过于悦与他不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她还是个年轻女子?当然需要胭脂水粉穿衣打扮,他竟忽视了这些花销。   展昭一言不发,满怀歉意的将一个柔软的锦盒递至于悦面前。   礼物?   送给她的?   这么庄重,东西很珍贵?   她不是容易被礼物收买的人好不好!   “展大人!”于悦并不接过,转过身遥望天边银月,幽幽的一字一顿念道:“礼物诚可贵,理解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单薄瘦弱的身躯在夜风中颤颤欲坠,寥寥数语蕴涵着无边的哀愁和寂寥。展昭心中一阵内疚,一阵心疼,满腔柔情只化作…轻轻搬转她的身子,深邃的双眸中真情流露。“于姑娘!在下自步入江湖,走遍南北,不敢说朋友遍天下,也却是不少。而如今…展某入朝为官,却与他们日渐疏远甚至隔断往来,你可知为何?”   旁人不明白,可对于千年后的她来说,当然知道其中缘由!于悦想也不想便回答:“因为你不想连累他们!”   “你……”展昭震惊。   她说的没错,这些年秉公执法,他得罪很多人,明枪暗箭、挟怨报复他都不怕,从跟随大人的那天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那些朋友何其无辜,总要或多或少的受他牵累,所以才刻意与他们渐渐疏离。而这番苦心却被旁人认为南侠为官之后自视清高,再也不屑与江湖草民为伍……没关系,这点嘲讽换朋友平安,很值得。但也正因如此,这些误会他无法解除,更不能辩解,只能将委屈深埋心底,对月嗟叹。   没想到,如今除了大人和先生,还有人懂他明白他的苦衷,而且竟是个女子,怎能不让他震惊喟叹。   缓和情绪,慢慢放开她的双肩,展昭淡笑:“既然明白,便知我是担心你!”   展昭语中无尽的疲倦和温柔虽将她的火气浇熄了不少,但仍有所希冀的小声抗议道:“所以我才说出门的时候会找别人陪同啊,为什么这样都不同意……”   “于姑娘!请恕在下愚钝,不知姑娘为何非要找别人?”她那委曲求全的样子,令展昭一时忘记心中烦恼,不由得促狭心起,故意怅然言道:“难道于姑娘嫌弃展某官阶微小,或是武功不济,怕在下保护不力?”   “当然不是!”于悦抢着辩解,“我怎么会嫌弃你!我……”等等,刚才展昭说什么?于悦掏掏耳朵,语中满是不信任的惊喜。“你的意思是说……”   展昭轻轻点头,目光中满是得逞后的笑意。“我送你回房休息!明天若起晚了,展某可从不等人!”   展昭!竟然戏弄她!   但心中恼怒全被这句话带来的喜悦冲散,急忙高兴的答应。   银辉满地,树影斑驳。   两人都在沉浸各自的心情之中,一路再也无言,转眼间便已到了于悦房外。   “于姑娘!”唤过之后,展昭却是有些迟疑,片刻后试探性的问道:“你觉得……文四公子…如何?”   以为他只是为了查文家的事才有此一问,本就不想他多走弯路,但又苦于不能直言相告,于悦委婉回答:“据我观察,虽然文家嚣张跋扈欺凌乡里,文信却洁身自好未曾沾染,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而且他温文谦和、识情达理……和展大人有的一比哦!”   展昭的表情有一丝僵硬,嘴角抽动几下,淡淡言道:“文四公子的确风流俊雅仪表堂堂,不过,他虽然不齿几位兄长所为,但他们毕竟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你与他……莫要过于亲密为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错!电视上演的,开封府与文家注定对立,老包终会铡了文家三龙,后来文信为给死去的兄长报仇,跟着他母亲处处为难开封府,还差点炸死无辜的孩子。她应该与他保持距离,还是好言相劝?   见于悦沉默不语,展昭的心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下沉,不过仍强忍胸中苦闷与酸涩,颇不自在的解释道:“当然,展某并无权干涉于姑娘的姻缘,只想提醒姑娘,万一日后文家与开封府起了冲突……你定要认清是非,切莫做出傻事……”   姻缘?这哪跟哪呀?   于悦终于从这两个字上听出端倪,合着展昭以为她和文信……正待解释,却突然想起他刚才的戏弄,所以临时改变心意,俏皮答道:“多谢展大人提醒!”   展昭的心彻底坠入深渊,只一瞬间便觉得疲倦无力,转身便要离去,却又被那个没心没肺的声音唤住。   “展大人!”于悦指了指被他紧攥在手中的锦盒,很是邪恶的询问:“这个,好像是要送给我的吧?”   展昭双手竟有些颤抖,匆匆将锦盒藏于身后,艰难地答道:“我想,姑娘已经不需要了!”   “既然是送于我的,需不需要当然我说了算!”于悦狡黠一笑,冲到他跟前,竟面对面的,纤手环过展昭腰身,直接将锦盒从他背后抢了过来,抛下一句“明天见!”便跳入房内。留下被电流瞬间击过的展昭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房门打开再关上,隔开两重天地。   于悦卧房内,灯光攒动。   圆桌上,端放一只锦盒。   轻轻将盖子打开,一支碧玉簪子安静的躺在其中。尾端的白莲精巧别致栩栩如真,在柔和的灯光下泛起别样的光华,盈照在娇俏含笑的粉面上,渲染满室的光彩,比月色柔美万分。   而另一间卧房内,却是寂静无声。   飞檐下,一个柔和的身影倚窗而立。   凉风袭人他却不为所动,如化石般,只静静的凝望漫天星河,将半壁穹庐的璀璨星辉尽收眼底,融入眸中,呼映的那两汪深潭更加坚毅深邃。   更深露重,一切都在夜幕中掩了声息,只有杨柳荡着春风,来来回回的摇曳在半是温暖半是清凉的夜晚,似在探听人间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实话实说,前几天悦己ing偷懒了。而且偷偷上来几次,发现也没人催,所以越来越懒,耳边好像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说:明天吧,明天一定更。。。就一拖再拖。最后终于拖不过内心谴责。。。。   好在这一章才相隔不久,实在是写的很顺手,越来越爱昭悦互动的戏份了,可眼见着三十五章了,还没有屠龙的影子。。。。。擦汗中。。。。。   无视上个话题。大家说,第二天昭昭在看到于悦该是哪种表情和心态?   酸涩苦闷?   不露声色?   冷淡别扭?   还是压根避而不见?   哪种呢?   种呢?   呢?   ?   ☆、第十六章 踏青去巧言提点   鸟儿喳喳叫,蜂儿采蜜忙。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没有赖床,没有牢骚,匆匆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于悦便欢快的去找展昭。可转过府中前前后后竟遍寻不着,而且就连包大人和公孙策也不见人影。这个结果着实让于悦郁闷不已。   臭猫,说不等还真不等,一点友情价都不讲!她已经起的够早了,还想怎么样嘛?于悦嘀嘀咕咕的置坐在昨晚的凉亭中怄气。   正想着怎么打发无聊的一天,突然听到假山后似有人声,且由远及近传至耳边。   “你知道吗,包大人正升堂审问连云斋古玩店走水的案子呢!”   “不是结案了吗?告示上说,因为连云斋老板赵一山生意失败,又走投无路才引火自焚的!”   “是啊是啊,一家老小都丧生火海,唉,可怜他儿子才九岁就被活活烧死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告示上写的不明不白的,其实走水那天赵夫人根本没在家,而是带着儿子回娘家了!”   “竟这么巧?那可算是死里逃生了!还好给他们家留下一脉香火!”   “好什么呀!这几天文家正在如狼似虎的四处搜查那个孩子呢!”   “怎么又和文家牵扯上了?这下可不妙!”   “八成是欠了他们家银子,文家要拿小孩子抵债。唉,被他们盯上,也跟烧死没什么两样了!”   “嘘……噤声!你活够了……”   议论突然中断,随着一行人渐去渐远,终于消失在回廊之中。   原来包大人在升堂问案,不用说展昭也一定在那里。   于悦兴冲冲的奔去公堂,行至半路却不防与一道大红身影迎面相撞。嗯,刚硬温热的胸膛,清淡绕鼻的皂香……如此熟悉的触感,当然只归那个人所有!   可一声“展大人”还未说得出口,便突然被他扳着肩膀迅速旋转180度。等头晕目眩心惊肉跳的睁开眼,发现已被展昭紧紧地单手反圈在身后,而他另一只手正横举着巨阙宝剑凛然环顾左右。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有刺客?于悦偷偷的伸出脑袋张望,可四周除了这只炸毛的猫身上散发的阵阵肃杀寒意外,方圆整个院落内貌似一片祥和。   “展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于悦忍不住小心询问。   展昭愣住,反而问道:“这句话应该展某问才对!发生何事令于姑娘如此惊慌?”   “啊?我哪有惊慌,我是来找你的好不好!”   只是…仅此而已?   展昭放下戒备,顿觉哭笑不得。   刚才看她拼命奔跑的样子,还以为有人对她不利,那一刻整颗心仿佛悬到了嗓子眼,手中也渗出冷汗,才赶紧施展轻功冲过来将她护在身后,原来只是个误会!   出道十多年,经历风浪无数,从未如此紧张过。若是让旁人知晓,南侠的胆量也不过尔尔,不知会作何感想?   自嘲一笑,才惊觉两人仍处于暧昧的姿势中,展昭颇为尴尬地将反环在她腰间的手掌松开,极不自在的转过头去,装作仍不放心的查看周围动静。   于悦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是误会嘛,有啥可扭捏的!这样想着,便大喇喇的喊道:“展大人,你昨晚答应今天带我出门,不许再反悔哦!”   一语提醒了展昭,想起刚应下的差事,便点点头爽快答道:“不会!今日风和日丽,我们去郊外走走如何?”   “当然好了!”某人笑的比花还灿烂。   别说去踏青,只要展昭愿意带她,估计天涯海角她都敢跟着!   清风拂面,蝶舞花间,杨柳依依,桃花嫣然……书中的世外桃源,货真价实的原生态啊!游走在簇锦之间,于悦的心情无限舒畅。   唉,可惜千年之后,如此恬静怡人的田园之美会被后世的钢筋水泥、旅游开发破坏的不成样子。   不想了,既然现在有幸回归名副其实的自然,就尽情呼吸带有泥土芳香的干净空气吧!不过,美中不足的是……   于悦喃喃念道:“如此醉人景色,若铺开一块大方巾,摆上美酒佳肴,再约三五好友把酒言欢,才衬得上这个多彩的季节,更不枉这些花草精灵们炫舞一场!”   “好提议!于姑娘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展昭眼中皆是赞赏,面前仿佛已幻化出热闹欢乐的画面,一时间心旷神怡沉浸其中,轻叹一声:“但愿我大宋国泰民安,世间永无冤案。”   所谓忠臣良将当如是。   从花鸟虫鱼吃喝拉撒的闲聊话题都能不着痕迹的过渡到国运民生的大计上,展大人的境界之高绝对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但若说风花雪月人情世故恐怕他就要垫底了。极端啊,绝对是极端人才。   “展大人!”于悦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那人进院子了,还要不要跟过去?”   “什么?”一语说出,安宁的畅想戛然而止,展昭眼中瞬间溢出从梦幻跌回现实的茫然。   于悦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处院落,不满的抗议:“我是说你一路跟踪的那个人走进去了!展大人,你今天不是专程陪我郊游的吧?”   “你知道……”展昭诧异。   “包大人重审连云斋起火一案,湖州都传遍了,想不知道都难!”   “那这个人……”   “赵一山的妻舅林同嘛,从他下了公堂,你便一路尾随……我又不是傻瓜,被人当挡箭牌还不自知吗?切!”   展昭略带歉意的解释:“展某并非想故意瞒你,只是……”   “我知道,兹事体大!衙门的公事不便透露是吧?不用担心,我不会怪你的!”何况能帮到他,和他一起办案也是她心中所想。于悦看看前方的院落,继续问:“那我们到底还要不要跟过去?”   展昭这才放心,叹气道:“不必了,林同胆小怕事,去了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为何要问林同?”于悦略一沉吟,继续说道:“这件案子最关键的应是赵一山的儿子赵宁儿!只要找到他,失火一案便会真相大白。”   展昭摇头淡笑,这丫头虽然机敏聪慧,可毕竟是姑娘家,对查案一事不甚明了。于是,耐心提点:“赵宁儿不过是个九岁孩童,又能知道多少?此案关键应在他母亲身上,从大人那里才便于问话。不过也都一样,他们母子必定躲在一起。”   那可未必!展大人,你分析的固然有理,可你怎能料到赵夫人为掩护赵宁儿逃走,已被文仁杀害!又到哪里去找人?   唉,不想展昭多走弯路,但她也不敢过于显露,众多穿越小说都再三强调,历史不能改变,否则后果严重。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敢过多参与,生怕会影响历史延伸的轨迹。但是又怎么能让展昭明白呢?   于悦皱眉苦思,倏地眼前一亮,神秘兮兮的说:“我听原来的丫头悄悄议论,半个多月前,曾有个小孩独自到湖州府告状,还在住了两天呢,后来却和上任知府一起离奇失踪了!会不会他就是赵宁儿?”   边说边悄悄打量展昭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他面色略紧,眸中亦是闪过一道亮光,却是未加措辞。于悦又继续言道:“最想不到的是文家竟然在此刻伸出援手,帮忙满大街的打听赵宁儿的下落。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既然要做好事,为何只点名道姓的找孩子,却不管孩子他娘呢?”   说完,还询问似地看向展昭,仿佛在等待他的解答。可后者正低眉沉思,完全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于悦得意的展颜一笑,看来他听进去了!   “于姑娘,假如你是赵宁儿,此刻会藏身何处?”   等待良久,刚忍不住刚折了一枝桃花,便听到展昭的询问。于悦将花儿小心拿在手中,一边欣赏一边顺口答道:“我若是他,便去投靠亲人喽!”   “为何?”   “这还用说!赵宁儿家境殷实富裕,他又是家中独苗,肯定是爹疼娘爱无忧无虑,如今家遭巨变,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受得了颠沛流浪之苦?当然会寻个依靠!”   展昭似有所悟,扶着于悦双肩,饱含歉意的说:“于姑娘!展某尚有要事,先送你回府可好!”   “好!”仿佛已预料到他的心事似地,于悦毫不犹豫的张口便答应下来。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知道展昭接下来要跟踪林同,找到赵宁儿。   不过,展昭却有些纳闷。这丫头向来难说话的紧,此次怎会如此顺从?但下一刻,于悦的建议马上让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展大人若觉得抱歉,改日再邀我踏青赔罪喽!嗯,最好带上酒蔬果品,以弥补今天的遗憾!”   与她一起饮酒踏青?   展昭心中怦然一颤,竟有些小期待,却不露声色的笑道:“一言为定!”   于悦右手握拳,只探出小手指微微弯曲,举至二人面前,娇俏的吐出两字:“拉钩?”   “好!”两个小手指相扣一起,订下不变的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罚扫街再次相遇   “展大人别送了,我真的能自己回去!”于悦不想耽误展昭的时间,他晚去片刻,林同便多一份危险。可劝说了一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展昭愣是不为所动。   “无妨!这里人烟稀少,你一人在荒郊行走,我怎能放心?”   这回知道不放心了?于悦小声的嘟哝:“上次从开封郊外也没见得你担心嘛!”   这丫头记仇!   展昭失笑,故作神秘的说:“你怎知当日只你一人?”   “当然了,前后左右都空荡荡的,难不成你从天上跟着?”   于悦只是说顺了嘴,脱口而出而已,谁料展昭竟停下脚步,薄唇含笑双眼期期的望着她。   “你…你不会真的从天上……”   展昭无奈望天,哭笑不得。   “展某又不是麻雀,怎会飞在天上?”   “但你是御猫啊!南侠展昭神通广大,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   “最简单的事情就做不到……”展昭眸色转淡,别过于悦,望向浩浩长空,黯然喟叹。   “开玩笑吧?“于悦当然不信,这世上会存在什么简单的事情是展昭做不到的,但他的样子又不像说笑,不由好奇的问:“什么事啊?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啊!”   “你?”   展昭苦笑,谁也帮不到他。从跟随了大人起,他就决定舍弃自我,把一生都献给这片青天。从此,平凡人所拥有的最简单的生活、恩爱的家庭,他只能远瞩、羡慕,然后回转头继续他的坚持和选择。   “说说看嘛!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展昭越不说,于悦越想知道,尤其看他被问的两颊泛红,更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最后干脆抱着他的袖子乱猜。   “是不是看中了那家的姑娘不好意思表白?或是明明嘴很馋,却顾忌你的声名却不敢大吃特吃?”边说边围着他转了一圈,扫视着那条小蛮腰自言自语:“怪不得这么瘦,身上没有几两肉吧?又或是案子太多,经常忙得没有时间洗澡换内衣?……”   “于姑娘!”展昭面红耳赤的制止。越说越不靠谱,前面的还着点边际,后面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是,若让他对一个女子实话实说,他只是奢望家庭的温暖,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当然说不出口!而于悦又偏偏纠缠不休,展昭只好转移话题,盯着她的秀发迟疑的问:“你…不喜欢那个玉簪?”   “玉簪?”于悦摸摸头发,才想起昨晚被她欣赏了半夜的礼物,调皮的打趣道:“当然喜欢了!展大人送的东西,多少个千金名媛盼都盼不到,我敢不喜欢吗?”   又来了!展昭面容微窘,决定无视后面的调侃,就当她只说了前五个字,迈开脚步边走边问:“既是喜欢,为何不戴?”   “你猜!”   展昭放慢脚步,却并不说话。他又不像她,那么喜欢猜。况且…他不敢猜,只淡笑着等待答案。   真不给面子!   没有人配合,一个人卖关子便失了趣味,于悦撅嘴没好气的回答:“簪子戴在头上,我又看不到,干嘛花钱买给别人看?还不如收藏起来,每天欣赏一百遍,让那些惦记展大人的千金名媛羡慕的要死!这样自己心里才舒坦……”   什么叫那些惦记他的千金名媛?   她还没说完,展昭竟千年难遇的左脚踩了右脚,差点绊了一个趔趄。   平定下心神,便觉哭笑不得。这种理论闻所未闻,不过很好,够新颖,够大胆,也让人欲辩不能。   “对了,展大人,你那天真的跟着我?不是骗人吧?”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于姑娘终于把先前的话题再扳回来。   展昭从短暂的昏厥中苏醒,长叹道;“说到那天,展某真是不值。一片好心,人家却毫不领情。”   再叹一声,继续说:“担心她出事,远远的跟在后面,保护到城门口,一路遇到一个小贼两个恶少……”   “啊?他们没占你便宜吧?”于悦故意紧张地伸出小手抚过展昭胸膛,并准备继续检查他的全身,心中已然笑翻。   “于姑娘!”展昭如遭雷轰般连退数步,面上血红一片,心中更是砰砰狂跳。   “怎么了?”于悦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满不在乎的说:“帮你检查而已嘛,反应这么强烈?”   展昭双目圆睁,语气中透出慌乱与不悦:“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怎可…怎可……”   下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想到刚才的动作,他就耳热心跳,难以成言。   “好了好了,我错了,以后不摸你了!”知道又要提名节的问题,于悦先一步截住他的训斥。   到底有没有那么严重啊?唐朝挺开放的嘛,这才过去多少年啊……   “于姑娘!”展昭继续瞪。   “好啦…以后谁都不摸了!行了吧?”   小气!都那么熟了,摸一下能怎样?   奇怪!   刚入城展昭便查觉到异样。   偌大的街道上竟空无一人!   心中担忧包拯安危,展昭说声‘得罪’便探手携起于悦往府衙掠去。可行至衙门口主街,越往前去,百姓却逐渐增多,而且竟然都兴高采烈的在道路中间倒入干泥烂叶。   展昭从错愕中缓过神来,拦住一人,施礼问道:“这位兄台,敢问为何要在干净的街道上撒满污物?”   想来那是个老实人,没见过世面。被一个俊美温润的谦谦君子突然问到,一时间竟憋得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好一位年迈老者出来打破僵局。   “公子眼生的紧,想必是外地人吧?”   “不错!”展昭点头回答。   老者见他器宇不凡,说话温和,便放心言道:“这就难怪你不知道了,今日刚上任的包大人,哦…就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他审了一桩有趣的案子!”   有趣的案子……   于悦从被人夹着飞天入地的头晕目眩中强定心神,似乎知晓了答案。   果然听那老者得意的说:“今天望春楼的张老鸨竟然状告文家兄弟。”   “是啊!状纸写的颇为滑稽。”另一书生打扮的青年摇头晃脑的念道:“文家兄弟,蛮横无理,乱定条例,碍我生意。良家妇女,不得为妓;有妇之夫,不准狎妓。临近民居,不得喧嚷,子时一到,闭门扫地。上等妓院,只拍苍蝇,世道清明,难做生意。”   人群中接着传来一阵谩骂之声,事件的描述也由老伯的陈述变成七嘴八舌的议论。   “呸!这叫什么状纸!表面上不满,实际上却是变着法的褒扬!”   “我们被欺压的都快活不下去了,还世道清明?真是厚颜无耻!”   “哼!文家向来霸道蛮横鱼肉乡里,有谁敢告他们?那老鸨定是有人授意,故意戏耍包大人的!”   老伯终于抢过发言权,自豪的说:“包大人断案无数,岂会被蒙骗?当然能窥破这无聊的伎俩。那张老鸨没想到包大人真的会升堂审理,吓得要撤回诉状,被以藐视公堂之罪判了四十大板,站枷三日!最解气的是包大人说文家乱定规条擅自执法,罚他们扫街七日,以造福乡梓!”   “哼!文家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栽了大跟头了……”   “偷鸡不成反蚀米,哈哈哈……”   “所以乡亲们趁机多多帮忙,让文家的少爷们多扫一时,也好多积点阴德!”   “喂,你们快点啊,文家的恶少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就好了!”一干人将手中干菜叶匆匆撒下,便兴冲冲地躲在道边等着看热闹。   于悦随着人群看去,果然转角处移过来一大队人,举着硕大的旗幅,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走在最前面是个五旬老太,无比张扬地拄着根金灿灿的龙头拐杖,锦衣华服,昂首阔步,张扬有力,气贯如虹……不时地还向周围百姓含笑致意。   看这行头就知道是文家的权威人物—文老太了!被罚扫街竟还能走出如此气度,果然有将门之风!   后面紧跟的应是她的儿子们,由于隔得太远,而那三条‘龙’也正低头胡乱挥舞着笤帚,扒拉满地的垃圾,所以看不清样貌,不过光凭那华丽的衣着和嚣张的气势,便知应与王丞相先前描述的不差一二。   只是,为何少了一人?   于悦正想的出神,一把笤帚在她脚边停下。   “于姑娘!好巧啊……”少了的那一人额头布满汗珠,笑吟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哦,文四公子,真巧!”   于悦讪讪的回答,暗骂自己买彩票的时候怎么没见得这样准过。一边偷偷的瞄一下展昭,好在猫脸上颇为平静。   的确,相对于怒气冲冲杀气腾腾来说,冷若冰霜、蹙眉抿唇已是他非常平静的表情了……   文信轻咳一声,拭去额上汗珠,高兴地问道:“于姑娘,今日酉时可否赏脸到太白楼一叙?”   “太白楼?叙什么?”于悦茫然。问完却感觉到身边的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在下有些话要对你说!”   于悦不解风情的笑道:“干吗跑来跑去这么麻烦?有话在这里说好了!”   文信脸上露出羞赧之色,环顾左右放低声音言道:“此地…不方便。”   “哦…这样啊……”于悦纳闷,他俩还有什么事不方便说的?   可是,感觉到展昭渐渐粗重的气息,于悦的心脏表示压力很大。一边是满脸诚意的翩翩少年,一边是面色难看的‘谦谦君子’,两人都定定的等着她的答案。   怎么办?展昭昨晚刚警告她与文家保持距离,以免受到伤害;可文信良知未泯,她实在不想他失足犯错,何况如果能劝到他,也给开封府省下不少麻烦。   “四公子!于姑娘很忙,恐怕有负公子美意!”正左右为难,那厢,熟悉的声音已代她回答。   文信款款一笑,对声音的漂亮主人置若罔闻,目光始终温柔地不离于悦,语气却是如出一辙的冷淡:“有没有时间,展大人说了不算!得问于姑娘的意思,是吧于姑娘?”   “啊?”好冷!   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降至冰点,于悦只觉呼吸不顺,喉咙干涩,直觉判断有只猫要炸毛。算了,劝说文信也不在一时半刻,找个展昭不在的时间才好,眼下还是先跟某人表明立场要紧。   立刻堆上不好意思的笑容,婉拒道:“文四爷,我真的没时间,回去还得给包大人做饭呢!”   文信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惊讶说道:“于姑娘蕙质兰心见识不凡,怎能如此委屈做个灶房丫头?不如我去找包大人卖个薄面,送你自由可好?”   “啊???”于悦惊倒。   文四爷,您帅的突出也就罢了,想象力怎么也超乎常人的丰富!   “于姑娘乃展某的朋友,展某自会尽心照顾!不劳四公子费心!”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冰刀子般钻入于悦心窝,将她快要忍耐不住的大笑再噎回肚子里去。   文信莞尔,继续无视那个比他帅的冷漠男人,温柔地说:“若是如此,更好办了!一会在下会让太白楼的大厨亲自去府衙给包大人做饭,于姑娘便可放心赴约了!”   “这个……”于悦如猫爪挠心。文公子,你别再添乱了好不好,没看到旁边的这只已经炸毛了吗!   果然,展昭横眉怒目,直言训斥道:“四公子请自重!湖州府乃朝廷官衙,依律大小事务皆由知府包大人定夺,又岂是一介草民便能随意调度的?”   “你……”这一次,文信移开定在于悦身上的目光,转到那个不卑不亢的人身上。   眼看散去的百姓又纷纷围将过来,于悦赶紧打圆场:“四公子!展大人所言不差,你休要闹了。令堂走远了,快去追赶吧!展大人,咱们走!”   “于姑娘!若不方便就改日好了,请你记住,不管什么时间我都恭候!告辞!”文信扛着笤帚大步离开,留给展昭一个挑衅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文信终于要出手了,展大人看好你的菜啊~~~~~~~~~   ☆、第十八章 月色下文信表白   白天为跟踪林同,于悦被展昭带着翻山越岭,回府又要伺候一帮子人吃饭,不知不觉已忙活到晚间。   虽然不确定展昭今晚是否回来,但仍是习惯地把保温瓶倒满热水送到他房里,又帮他铺好床褥收拾一番,才关好门窗离去。   刚才还不觉得怎样,回房后才感到腰酸背疼浑身酸胀,于悦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快要散架的身子骨扔进舒适的被褥中,准备大会周公。   “于姑娘!外面有个姑娘说要见您!”才躺下不到两分钟,便听到有人敲门。   大晚上的谁来找她?而且重点是她在大宋有认识的姑娘…不,有认识的人吗?   不要理会好了!   埋在舒服的床褥中,于悦为自己的懒惰寻找借口,告状找包大人嘛,看病找公孙策嘛,花痴找展大人嘛……她不过是个做饭的丫头,无权无势人微言轻,能做什么?   正要装睡着,于悦突然眼前一亮,难道展昭有事,托人给她传信……来不及再细想,披件外衣便跑了出去。   月光下,一个清瘦的女子站在凉凉的微风中,笑的有些拘谨。   于悦努力回想,这个人…好面熟……   “恩公不认得凤英了?”女子缓缓踏上石阶,走到于悦身边。   “是你!”于悦这才想起,这就是她刚到湖州那日,生平第一次行侠仗义要救的女子嘛!走过去亲切拉着她的手问:“施老伯身体可好?”   “多谢恩公挂念!爹爹很好!”   于悦连连摆手,道:“施姑娘千万别这么叫我!说起来怪丢人的,若不是遇到文四爷,别说帮你们,恐怕连自己都赔进去了!呵呵……”   不好意思的样子令施凤英顿觉莞尔,忍住笑意轻轻言道:“恩公过谦了!恩公虽是弱弱女流,却不畏强权,敢于仗义执言,比无数的男子英勇百倍!”   嗯,小丫头很会说话!   瞧那唇红齿白娇弱动人的样子,于悦忍不住逗弄道:“施姑娘此言,是夸我不自量力咯?”   “不是不是!凤英绝无此意!”小丫头急忙紧张的辩解,待看到于悦捉弄的笑容,方知上当。不过经此一闹,心中却已轻松不少,遂羞赧一笑,不再言语。   于悦适可而止,正色问道:“施姑娘这么晚过来,有急事吧?”   施凤英这才想起正事,但看看旁边的守卫,绞着袖口怯怯地问:“恩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想他可能有为难之处,小姑娘怕难为情,不愿让旁人听去。于悦不作他想,遂跟着她走下石阶。   本以为随便找个墙根靠靠就好,谁知走了几百米还不停下。于悦本是急匆匆跑出来,只在睡衣外套件单衣而已,刚才已在门口说了半天的话,现在再被凉风一吹,便有些受不了。刚想叫住她,那姑娘却闪身拐入一个弄堂中,无奈只好加快脚步也跟着过去。   可是,冷冷的月光下,弄堂中的情景却令她惊讶。   除了施凤英,那里还站着一人,面如冠玉,锦袍白巾,正是文信。   此时此景,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她被骗了。盯着一旁的罪魁祸首,于悦沉声问道:“施姑娘是否该解释一下?”   “恩公…对不起!”施凤英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凤英不忍见四爷苦闷,才自作主张引恩公一见!都是凤英的错!凤英给您磕头赔罪了……只是,请您千万不要责怪四爷!”说着,竟真的咚咚叩头。   唉,人生自是有情痴。   于悦长叹一声,看着地上的可怜身影暗道:其实你心里比他凄苦百倍吧。明明对他一片痴心却不敢表白,反而还要强颜欢笑为他作嫁。只是,你的情谊他可懂珍惜?   猛然间,眼前人影一晃,文信已将施姑娘扶起,一脸愧疚之色,道:“于姑娘!此事皆因文信而起,请你莫要难为施姑娘!”   很好!   于悦终于放心,甜甜地笑道:“施姑娘有情有义,我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会怪她?只是不知文四爷大晚上的找我何事?”   “我……的确有事!”文信欲说还休。   见文信犹豫,施凤英便知她已多余,非常知趣的道别:“四爷,恩公,凤英还要回去照看爹爹,先告辞了!”   言罢,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去,瘦弱的背影映照在夜光中,甚是萧瑟凄楚。   “好了,四爷请说吧!”   文信从弄堂的尽头回过心神,正好触碰到于悦审视的目光。不知怎的,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刚才的坚定竟开始动摇,只留下一颗慌乱的心咚咚乱跳。   “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夜风渐起,身上寒意更浓,她可没有闲情逸致陪他继续晒月亮!   “于姑娘,我…喜欢你。”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文信羞怯的说出心中所想,然后低下头等待于悦的回答。   可过了多时,前面却无动静。   诧异的抬起头,于悦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文公子,你今年多大?”   文信心中暗喜,答道:“十九!明年行冠礼!”   “冠礼……”于悦知道,这是古人年满二十岁时参加的成人仪式,很隆重的。也就是说,这个小萝卜头还没成人呢!   于是,故意感叹道:“我已行过冠礼好几年了!”   “嗯!”文信点头表示听到。   “你没听明白吗?”于悦惊讶的重复:“我比你大好几岁!”   “知道了,很好!”文信不以为然。   很…好?   于悦突然想到,在古代流行大妻小夫,有的富裕人家还会养童养媳,这样既能当儿媳妇,又能照顾儿子,一举双得。   那年龄问题就不能让他知难而退了?想了想,又笑道:“你喜欢我什么?”   “还要理由?”文信哑然。   这个问题他真没想过,从小到大,母兄对他只有永远的依从,从未指责、教导,正因如此,他对于是非的概念也有些模糊。那天被于悦当街说教,回去细细思量,便觉耳清目明豁然开朗,钦佩之下又升起仰慕之情,便想把她留在身边。   于悦假装不满,嚷道:“当然要!凡事都有理由啊。何况加上这次我们才见过四次而已,更需要理由啦!”   见文信为难,于悦疏导道:“譬如说…喜欢我的相貌……”   “不是的!”文信抬起头辩解:“在下并非如此肤浅之人!”   怕于悦不相信,又急忙补充:“我见过许多比你美丽的女子,但从没喜欢过她们!”   文信你个小萝卜头!非要说这么明白吗?咱知道自己没有倾城之姿,你也不必这么急切的将真相再讲一遍给咱听吧!   气愤的某人没好气地问:“那文公子到底喜欢我什么?”   文信吓一哆嗦,不知哪里说错话惹她不高兴了。于是,如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沉默。   “文公子!你连喜欢我什么都说不清,说明并非是真的喜欢!目前你应把全副心思放在你母亲和哥哥身上,他们现在…很需要你的疏导。”文家的案子她不想插手太多,也不宜对他说太多。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于悦裹了裹单薄的外套,道:“太晚了,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吧!”   “于姑娘!”文信一个箭步,握住于悦双肩,激动地喊道:“我知道了,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喜欢你教训我的样子!”   啊……没病吧你?   十年前看过的流行偶像剧中的狗血情节从于悦眼前唰的闪过,那里面的富家少爷不就是个被虐狂吗?不过,她可不想做那颗山野杂草!   既然说开了,那就一次性说个明白吧。   “文四爷,这个理由也太荒唐了吧?”于悦将肩膀从他的手掌中撤出,正色问道:假如再出现一个会教训你的女子,是不是文公子又倾心与她而将弃我于不顾?”   “我……”文信怔住,这一点他又不曾想过。声音低下几分,道:“我不会弃你不顾的!”   说到这个份上,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可于悦不怒反笑,道:“文公子果然诚实敦厚,只是你的保证如何取信于人?”   “我……”   “施姑娘对你的情谊,四爷应该很清楚吧?她对你一片痴心,却忍痛深夜造访,引我与你相见。四爷不但心安理得怡然受之,还任由她一个姑娘家独自行夜路回家,如此自私无情之举,于悦亲眼所见,还怎敢相信四爷对日后的许诺?”   “我……”文信哑口无言。他刚才确实担心凤英姑娘,但为了向于悦表白,才狠心让她独自回去。   于悦继续说道:“湖州治安不好,万一施姑娘有所闪失,四爷可会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文信怔忪,但对面巷口若隐若现的影子让他似有所悟,盯着于悦平静的问道:“你说的这些只是借口对不对?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展昭对不对?”   “你……”于悦心中剧震。   文信眼中突然聚拢的复杂而异样的情绪让她莫名紧张。此刻,若她点头,将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脱身,但日后展昭势必会有麻烦;但如果她否认……此念头刚一生出,心头竟划过一丝怅惘,这个认知比文信的突然翻脸更令她措手不及。   “告诉我,你喜欢展昭是不是?”文信用双手将她圈在身体和冰凉的围墙之间,胁迫她回答。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此刻竟好似喷出火来,狠狠地熏烤着她的神经,也提醒她千万不要给展昭增添麻烦。   “放开她!”正欲摇头否认,一声怒气冲冲的呼喝从巷口传来。同时那人已来到近前,伸出手掌一搭一摁之间,便轻松的将文信的双臂移开,把于悦揽入怀中。   “展昭!”于悦委屈的想哭。   这一刻,她紧绷的神经瞬间崩塌,紧紧地贴入温暖的胸膛,享受蓬勃有力的心跳带来的安心。   感受到她全身的冰冷,展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个笨丫头,出来也不多穿衣服!   将怀中的瑟瑟发抖的人儿箍紧,展昭面色铁青,牙根紧咬。“文四公子!对柔弱女子如此苦苦相逼,不是好汉所为吧?她的事展某担了!告辞!”   不再顾及礼节,展昭将怀中娇弱的女子拦腰抱起,纵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文信苦笑。他承认,刚才他很不君子。明明看到展昭已寻到巷口才故意使诈,想让他非常凑巧地听到于悦亲口否认。没想到竟低估了展昭,他俩竟心有灵犀地都不想对方为难。看来,他真的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解心结终隔薄纱   明月高照,倦鸟归巢。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夜色中湖州府衙亦渐趋于沉静,只有前厅后院当值的衙役与往日一样四处巡视,但人数却比平日多了近乎一倍。   李班头挎着钢刀走在队伍前面,警惕的聆听周围的一切动静。在开封府任职数年来,每当展大人吩咐他加派人手巡夜,他就明白案子到了关键时期,也必定会亲自带队巡查。尤其今晚,展大人不在府中,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突然,月光之下,一个身手敏捷的人影翻墙而入,直直向他们这边奔来。令人惊叹的是那人怀中抱着一物竟也能身如飞燕,转眼便至面前,其轻功之高速度之快堪比展大人。   众人还未从惊叹中回过神来,李班头不待多问,挥动手中钢刀便向那人即将落下借力的石桌中央砍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半夜三更不走正门,鬼鬼祟祟飞进来的,十有八九非是善类。   这招釜底抽薪使得甚是精妙,那人若如期落脚,势必受他一刀,但若不落下借力,待他丹田所凝聚的那股真气散尽,定会从空中坠下。   孰料对方的武功造诣远比李班头预想的高出许多,当机立断在空中使出千斤聚顶提前落脚,足尖在石桌边沿轻轻一点,便巧妙地躲过刀锋,飘落在丈余之外,同时低喊出声:“李班头,是我!”   这个清朗的声音李班头已听过十多年,自是熟悉无比。每到危急时刻,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便不再慌乱,此时更是一喜,挥手挡住即将蜂拥而上的衙役,喝道:“住手!是展大人!”   展昭无暇多说,在众多目瞪口呆掉落一地兵器的衙役面前,径自踹开于悦房门,把睡在怀中的人轻轻放在床铺上,温柔地盖上棉被。   于悦本在清爽舒适的地方睡的昏昏沉沉,突然被塞进了冰凉的被窝,反射性的便缩作一团,伸手抓住即将抽离的手臂,蹭啊蹭啊地再向温热的身上贴去。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而且外面的衙役都看到他华丽丽的进来,恐怕还在好奇他何时出去……展昭略作迟疑,终是不忍扔下她瑟瑟发抖。轻叹一声坐上床沿,将她扶起半倚在自己怀中,同时右手暗施内力,抵向于悦后心。   抱枕重新回来,而且还从后背注入一股温暖的气流,随着血液向全身游走,一寸寸抵抗掉深入骨髓的冰冷,带来无限的暖意。于悦说不出的满足和安心,干脆直接将抱枕紧紧环住,生怕它再跑掉。   嗯,触感和散热性能比暖宝舒服多了,宋朝也有这么先进的东西吗?不会是又穿回来了吧?于悦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待看到熟悉的房间心中才踏实下来。   长舒一口气,轻抚仍在担惊乱跳的心口,终于发现双臂间舒适的‘抱枕’似曾相识,而‘抱枕’的主人正襟危坐凝神闭目,额头上已渗出颗颗汗珠。   他不会睡着了吧?这样多累呀,而且也会着凉的!于悦举起一只巴掌在他眼皮底下晃一晃,小心叫了声:“展大人!”   “莫要乱动!”头顶略带沙哑的声音含着告诫,腰间的热流随之停止。   展昭见她醒来,便撤掌调息,给她盖上被子,一声不吭地带上门出去。   就这样走了,连句晚安都没有?   没了热源,于悦哆嗦着将棉被裹紧,但比起身体的寒冷,展昭异乎寻常的沉默更让她难安,今天的事情走马观花般的也重现在眼前。   看来都怪她,明明答应不见文信,可转眼又被展昭撞见两人夜半相会,而且谈话内容还甚为敏感,姿势尤其不雅,他肯定误会了!展昭一定认为她是个言而无信又随便的人,所以不屑管她了。   一丝凉风袭来,房门再次开启又关上,原来是刚才出去的人去而复返。   正在垂头丧气的于悦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穿鞋便奔到展昭身边,急切的解释:“展昭,那个……今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想见文信的,可是他竟然让施姑娘出面将我骗出去……啊~~~~~”   还未说完,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好像突然横在空中,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叫,她又重回床上,而刚把她放下的那双手正扯着被子给她再次盖上。   忽略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她继续信誓旦旦地抓住那双忙碌的手掌保证:“是真的,施姑娘可以给我作证!”   展昭安抚地拍拍她肩膀,慢慢拧开手中的保温杯,坐下,斟满,非常专注地吹了又吹才递到于悦面前,轻轻吐出两字:“喝了!”   于悦乖乖地接过杯子,仍不放心的问:“你信不信我?”   “信!”   咦!就这么简单?   本来还有一大堆话要解释,甚至想好了明天找来施凤英来作证,可是都还没有机会说他就信了。于悦被恍的暂时短路,呆呆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管,进入腹中,带来满腔的暖意,脑子也缓了过来,试探着问道:“找到赵宁儿了?”   “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怎么会回来!”   展昭点头,却叹道:“不错,我已将他带回,包大人也问清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既然案情明朗,为何还要叹气?”   展昭黯然起身,一步一步的移到桌边,将保温瓶放下,亦将全身重量托付在圆桌之上,声音里满是无力的疲惫。   “林同遇害了……”   虽然早知这样的结果,于悦仍不免暗自嗟吁,因为她的沉默,一条生命就此终止,她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他妻子悬梁自尽…也随他而去。”那边,展昭继续幽幽诉说,语中满是愧疚和自责,“如果我早去片刻,也许……”   “展大人!”于悦知他又要往身上揽责任,急喝一声劝道:“事情既已发生,就无所谓也许。只能说,万般皆是命。”   展昭抬头回望,平日自信清亮的双眸尽是无力和无助。   “凭什么他的命由我操纵,因我改变?这样对他不公平!”   “展大人错了!每个人的命数皆掌握在自己手中。倘若林同早日将赵宁儿交给包大人,便不会有此悲剧发生!”若是如此,展昭也不会如此辛劳!   “可是,今日之事全怪我!假如我早去一刻,他便可以躲过劫数,但我……”说到此,却戛然而止,满腹言辞只化作沉重的叹息和悲痛的背影。   于悦当然知道展昭顾忌她的感受,才没有将下面的话讲完。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在饱受煎熬?明知道林同会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无辜消陨,眼睁睁看着历史的车轮向既定的方向呼啸直行,她却不能插手,不敢改变。唯一可以做的只有试着劝解展昭,同时也开导自己。   “展大人又错了!就算你早一刻赶到,又如何断定会救他性命?俗话说‘阎王要人三更死,岂会留人到五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就算你今日救得他,焉知明日他不会因别的事情遇险?”   “况且,就算真要怪,也应怪我。如果不是我任性,非要纠缠你去玩,如果不是因为送我回来,便不会耽搁时间……”   “不!与你无关。若非你的提点,我也不会想到赵宁儿的藏身之处!”展昭怕她多想,只好无奈回应道:“就像你所说的,这都是命。你莫要自责!”   于悦轻轻点头,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都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嗯。”   虽只有一个字,但从展昭口中吐出却艰难至极。   于悦知道,展昭重视生命追求完美,此事对他的冲击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抚平,他心中的愧疚需要时间磨合。所以也不再言语,只静静的坐着等待。   沉默良久,展昭终于再度开口:“你说,为何人生总在不停地抉择?为何就算忍痛下了决定,也未必能如愿以偿?”   “那是因为,只有历经人生中艰难的选择,人们才更加珍惜选择后的人生。”   “珍惜?”   “是啊!展大人可以这样想,虽然你没能救到林同,却保护了我!”   展昭若有所思,终是唉叹一声:“只怕想珍惜却不能!”   “只有不想,没有不能!我很喜欢的一个人说过,过去是杂念,将来是妄想,最好珍惜现在。”话虽如此,其实她又何尝做到了?想到此,心中亦是唏嘘不已,像是对展昭更像是对自己言道:“莫等现在成了过去,到时才真的是想珍惜却不能了!”   “你喜欢的人……”展昭抓住重点,逐渐平复的心又蓦地一沉,曾经在她家见过的那个白皙斯文的面孔闪现在眼前。“你依然……喜欢他?”   “是!非常非常喜欢。”想起那位亦亲亦友的帅叔叔,于悦心情变好,并没仔细推敲展昭的问题。   “但他可是真心待你?”于悦答的愈是高兴,展昭问的愈是酸涩,任由话题已脱离原先的轨道十万八千里,之前的负罪感也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对每个人都真心相待!”忆起从前,于悦眼含深情,唇带笑意,颇为惊叹缘分的奇妙,因为扮演了展昭才认识他,现在又用他说过的话来开解展昭,好绕啊……   “他可会珍惜你?”   “当然啦!我珍惜能与他相识的缘分,叔叔也珍惜我们对他的喜爱和支持……”   “叔叔?”展昭抓住重点中的重点,心念一动,突突乱跳。   “哦,我喜欢的叔叔啊!”于悦解释。   “不是他?”展昭终于意识到他张冠李戴了,那个人不会是她的叔叔。   “不是谁啊?”   “咳…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喜欢父亲,却与叔叔感情甚笃?”   父亲?她怎会不想?但从出生那刻起,他便极少与她亲近,无论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讨他欢心,就因为她是女子,不能继承于家香火。   于悦苦笑:“父亲很严肃,叔叔与我也无亲缘……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我才喜欢上他!”   “因我?”展昭大吃一惊,心中狂跳不已,脸颊更是红的发烫,热度经耳根一直延续脖颈。   “嗯!你们很像。”一样的心怀侠义,一样的珍爱生命,虽然荧幕下那位的个性与眼前的展昭截然不同,总体感觉还是蛮像的,除了……“他比你年长许多。”   “年长…许多?你竟喜欢……”   不待他说完,于悦便怒目而视:“有何不可?我就喜欢年纪大的,他们都很可爱。包大人公正无私,公孙先生虽然腹黑但必定是个慈父,还有王马张赵四人就像大哥般可亲可敬,我都喜欢!”   “咳……”原来是这样的喜欢。不过,貌似府中尚有一人也比她年长吧。喉中传来酸酸的轻咳,提起保温杯给自己斟上,慢慢品啜。   白开水有什么好品的?   于悦纳闷地托着下巴,看着他上下打量半天,终于闻到空气中浓厚的醋味。   于是,坏坏地笑道:“还有一位……按说他胸怀坦荡豪气云天,应是上上好的朋友人选。但我敢用脑袋担保,万一哪天我犯了事,他不但不会徇私护短,反而第一个把我抓到大牢。唉,这样的朋友就麻烦了,你说我该远离他呢还是该……”   “你!”展昭气结,终是无奈摇头,眸中尽是苦涩,又似在自言自语:“你该遵法守法,千万莫要犯错!不然……”   不然怎样?他不愿想。   重重的叹口气,柔和的声音里掩饰不住满心的疲惫。   “夜深了,你歇着吧。”   高大的轮廓竟失了一贯的刚硬和坚韧,被月光勾勒出几分柔和与怅然。于悦知道,她不经意的玩笑触到他心底的伤痛。   但为何她的心也隐隐作痛?   “展昭!”情不自禁的,深埋在心中的情感顺口而出,“不要难为自己,心中无愧便好……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你!”   已至门口的背影倏地顿住,心中震动,喉头微颤,似有千言万语被堵塞其中,却久久不能成句。沉默半刻,终是随着一个轻松的深呼吸,轻轻吐出两字:“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加入了何ss的戏份,因为悦己ing觉得,除了玉树临风的‘展昭’,再没有别人能对展昭产生强大的威胁了。何ss加油!!坏笑ing   抱歉,其实这不是更新。只是对末尾做了些补充,以便下文的开展。   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没能静心思考以后该如何进行。再加上下个月即将到来的考试,心中没底,更让人难以平静,所以久久未更,悦己ing先道歉了。   不管怎样,这里绝对不会成坑。   ☆、第二十章 吃早餐三堂会审   因为繁忙,平日里包大人多在书房用早膳,这样便不用走来走去,亦可省下一些时间处理公务。久而久之,便造就了他伟岸的身躯,这与本文无关,且放下不提。   昨晚展昭带来的赵宁儿令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一早,包拯便与‘左右护法’拟定好后续方案,看看时间尚早,便率领二人连同四大校尉一起逛去饭堂进餐。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廊过院,离老远便闻到前方饭香扑鼻,貌似还有喧杂之声。   这种状况从未有过,众人皆露出不解之色,难不成饭堂打起来了么?   展昭面上焦虑,但又恐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不敢丢下老包只身前去查探,只得护着他匆匆赶至,待看到于悦手忙脚乱地正指挥丫头衙役搬桌挪椅,方才放下心来。   “于姑娘,此为何意?”包拯不明所以,率先问出几人心中的疑惑。   于悦笑嘻嘻的走过来,答道:“包大人,咱们今天从院子里吃饭可好?”   “为何?可是饭堂中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于悦连连摆手,解释道:“包大人,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春天的早晨集合了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绝不可以虚度。”   边说边看那个红衣之人,嗯……面色尚且可以,但仔细看双眸中仍难掩些许倦色,而且下眼圈泛黑,定是昨夜没有睡好。   是在……为她烦恼么?   心中划过一丝心痛,于悦继续言道:“但包大人夜以继日,一心为百姓忧心忙碌,从未有闲暇欣赏怡人春色,于悦看在眼中甚感遗憾。今日风和日丽,便自作主张让他们把桌椅搬出来……包大人一边沐浴春日阳光,一边呼吸清新气息,在姹紫嫣红丛中尽情享受早餐,岂不更好?”   真是个体贴又聪慧的丫头!   包拯暗暗感叹,但愿事如人愿,跨越时空相遇的这二人能早日互通心意携手相扶,莫辜负了这旷世奇缘。假如需要旁观者推波助澜……他当然怡然为之。   “既是姑娘美意,我等当然却之不恭!”又颇含意味地对展昭笑道:于姑娘心思奇妙,又处处我等着想,展护卫定要代本府好生谢过她才是!”   心中泛起莫名的羞窘,展昭垂目点头称是,温声对于悦言道:“一起用膳吧!”   长睫弯弯,眸光如水,唇角微勾,笑意嫣然……这面温润柔静的容颜已处过多日,但此时于悦竟心虚的不敢直视。   “你们先用……我…还有一道菜。”未说完,便一头钻进厨房,再也不想出来。   都是月亮惹的祸!   昨晚的月光太美太温柔,以至于她一时失言,情不自禁地说出那般暧昧羞人的话来。难堪的是,除了谢谢之外,展昭并未作其他回应便匆匆离去。   她当然懂得,展昭的没回应便是善意的回应。似他这般外貌人品同等出类拔萃的男子,吸引的莺莺燕燕自是不少,听过的暧昧之言也肯定很多。电视上演过的,多少红粉知己、曼妙佳人皆被他一心为国的理智击退,似她这样普通寻常的女子又如何吸引住他的目光?   昨晚,后悔了一整夜,也哀伤了一整夜。   她承认,对展昭动了心。   不管是对电视、网络中曾痴迷的那个虚幻身影的延续,还是被眼前这个真实的存在打动,她…喜欢上了展昭,而且被拒绝了。   今日本不欲出门,想躲过再见面的尴尬,可天将亮的时候,听到熟悉的方向传来的开门声,她还是很没出息的如往日般悄悄目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回廊尽头。   那个背影又消瘦了!   昨天给他收拾衣服时,便发现腰带上的扣印往后挪了一些,想是近来太过劳累。一个人不但肩负着包大人的安危,还要为破案整日奔波,如今林同的事情又压在心头,以他的性子,又要不好好吃饭了。   唉!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永远不会为自己着想。如果身边没有人照料,不晓得会把自己折腾成啥样!   于是,哀叹着,鬼使神差的她又如往常一样起身洗漱,淘米切菜……   好在并未说破,那就一如既往吧!权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能跟在他身边,看到他平安就好。   鼓足勇气,端着最后一道小菜,回到外面的圆桌旁。   红日初升,圆润含羞的笑脸温暖着晨间的凉薄空气,并夹带春天特有的清新爽净,滋养它所能拥抱的一切。   不错,早膳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蝶舞花间,鸟儿鸣翠,清风绿柳间,众人满意的融入一桌的丰盛之中。   瞧瞧,黄橙橙的小米粥香气袭人,绿油油的青菜叶清淡爽口,热腾腾的煎包子白胖诱人,滑嫩嫩的荷包蛋营养美味。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菜,一经于悦的巧手之后,便色香味俱全,无论哪一样都令满桌的人垂涎欲滴,直想大快朵颐。   可偏偏却有一人对这良辰美食无动于衷,只呆呆地拿着筷子遐思迩想。   看着那个一直忙碌的娇小身影,展昭何尝不是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因为你,我才喜欢他!”   “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你!”   昨晚,听到这两句话,他竟欢喜的不敢再问。   因为他深知不能问。   就算答案如他所盼,又当如何?他的生命属于朝廷,属于开封府,属于包大人,唯独不属于他自己。既然注定无法给她安定正常的家庭,也不能承诺长久静好的幸福,他便不能连累任何女子,这是他绝不会动摇的决心。   倘若……她喜欢的另有其人,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徒惹伤感?   于是,伴随着一阵欢喜一阵黯然,这两句动听的话在他耳边萦绕了一夜。   他承认,她闯入了他心中。   十多年来,历经一次次的生离死别,本以为对那些情情爱爱聚聚合和早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孰料认识她不足一月,便被搅乱心池难以平复,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无不牵动着他的心,这是当初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如今,他找回失散的心,却已没有了给予的资本……既如此,就这样守着她,静静地观望也好,只要她平安快乐!   “展护卫!展护卫……”   被包拯掷地有声的声音唤醒,展昭方才看到递到面前的一碗小米粥,和一双正捧着碗的青葱玉手。   “多谢!”展昭为自己的失神尴尬不已,急忙接过。看到那双小手上被热气蒸的泛红的指节,心中又一阵内疚。于是起身,很绅士地将旁侧的椅子挪开少许,柔声劝道:“别忙了,坐下用膳吧!”   “好!”轻揉有些发烫的手指,压抑心头的慌乱,于悦坐到那唯一空椅子上。   今天的气氛很奇怪!   据以往经验,展昭旁边该是马汉,而她因为要端菜舀饭,通常都坐最下首,可今天怎么所有人都这般默契的把展昭旁边的位置留给了她?要在以前也就罢了,经历了昨晚后,她总觉得展昭周围有个强大的气场,压迫的她神经紧张,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唯恐喝出声响被人注目,于悦小心的扒拉着碗里的稀饭,只盼望赶紧吃完,可以自由的喘口大气。   可很明显的,有些人不愿随了她的愿。   “展大人可有不适?”王朝的担忧显然问出了众人所想。   感受到大人、先生、兄弟,还有旁边那人关切的目光,展昭非常断定的予以否认。   “没有!”   “那为何于姑娘的碗举了半天,展大人都没有察觉?”马汉无疑又问出了众人心中的好奇,练武之人最重警觉,更何况像展昭这般的绝世高手。   展昭面上微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幸好公孙策及时开口解围:“展护卫定是昨夜没有安睡?”   “无妨!”展昭淡笑,昨晚他确实因为一个人睡不着,才帮李班头巡夜。   包拯放下碗箸,颇为无奈的劝阻道:“展护卫!巡夜之事自有李班头调度安排轮值,你无需夜夜亲为。”   “谢大人!属下明白!”   明白有什么用?还不是照做无误!   于悦腹诽,劳累猫!   “说到昨晚……”王朝又开始担心于悦,“于姑娘,你可曾受伤?”   王朝你是大夫么?这么喜欢问别人有没有受伤!可被旁边红衣之人紧张的目光盯的双颊发红,于悦急忙否认:“没有啊!”   “那为何一早便听昨晚轮值的兄弟们说,展大人大半夜的抱着你回来?”张龙接下的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巨石,立刻引起喧然巨波。   “而且还是从墙外飞进来!”   “是啊!于姑娘,你昨晚不是早早便回房歇息了吗?怎的又出去了?”   “咳咳!”一口包子噎在嗓子眼,于悦满脸通红,就是不知是被憋的还是羞的。   又捶又拍的咳了半天,喝过展昭递来的清水才将该死的包子咽了下去。丫的四大门柱,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何况有包大人在此,以他的威严哪容得你们如此八卦!可座首的那两位权威家长不但不阻止自家校尉的好奇心,反而还有些默许,甚至是小期待似地……   一定是她看错了!于悦揉了揉眼睛,结结巴巴解释:“本来已经睡下了,临时有事,就出去一趟……哦,路上不小心扭到脚,正好遇到展大人,所以才劳烦他…帮我治伤!呵呵……”   瞬间,众人目光悉数转移到刚才还在活动自如的那双小脚上,显然,这个解释难以服众,不过好在也堵住了他们的嘴巴,一干人开始吃饭。   于悦后来常想,思想单纯到底是好是坏?对她而言,喜欢和简单的人相处,便可不必担心尔虞我诈心口不一。   可有时,却又未必是好事。   就如此刻,赵虎听到她的解释后,非常认真的深思片刻,仍是不解地看着故作镇定喝水的于悦,继续求知:“他们说姑娘房内一直没有掌灯,那岂不是一片漆黑?展大人又如何给你疗伤?”   噗……   实在忍受不住如此热辣又令人想入非非的提问,于悦刚喝的一口水尽数喷出……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而于悦也终于发现她方才做了什么……   “展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的试图抹干展昭大腿处的那片水渍。   展昭不着痕迹的避开那双撩人的小手,强压下从大腿处传来的热度,淡淡言道:“无妨!请于姑娘帮在下换一套便可!”   说着,便起身离席。   “好的好的!包大人……您继续享用!”   终于结束‘三堂会审’,于悦逃也似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改了几次都不满意,悦己ing第一遍写的时候,真的有久违了的悸动泛在心间。   好像就是恋爱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 情难续初见宁儿   湖州府后院草木繁盛,绿柳成荫。清晨的柔光中,一红一紫两道身影缓缓而行,红的矫健醒目,紫的飘逸婀娜,为满园苍翠搭配上几分绚丽的光彩。   跟随着展昭故意放慢的脚步,游弋在繁花翠柳间,于悦一时忘记了紧张,也停止了慌乱,只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尽情地释放自己的目光,恣意地勾画他的轮廓。   真愿一直这样,不看方向,不问归途,哪怕天涯遥远,只与他紧紧相随……   翩翩畅想之间,突然撞上一道坚实的肉墙,揉揉被碰的发酸的鼻尖,皱起眉头看着面前蓦然站定的罪魁祸首。   “怎如此不小心!在想什么?”罪魁祸首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没什么!”慌乱的瞥向一边,避开那双亮眸中的探寻,却看到熟悉的房门。   “展大人走错了吧?”不是要换衣服的吗?这里明明是她的房间哎!   展昭不语,推开房门将她牵进去,眉头也同时蹙成一个川字,问道:“昨夜没睡?”   “呃?”   于悦心虚的向铜镜里瞄一眼,一对熊猫眼赫然呈现。顿时好似被人窥得心事般两颊干热,心中扑通乱跳,忙乱地解释道:“初来湖州……可能有些水土不服,所以睡不着!呵呵……”   决不能说昨晚表露心迹被拒,所以哀伤心痛,辗转反侧一夜失眠!   不过,这理由真的很蹩脚!   也不知是谁,刚到湖州的第一晚便沉沉入睡雷打不动。王朝请她给包大人做夜宵,捶了半天的门都没唤醒。如今才开始水土不服,反应也未免晚了些!   展昭无奈苦笑,却不拆穿,既然她有意隐瞒心事,他又何必再问?   只柔声道:“既如此,就再睡片刻,午饭也不必做了!”   “不用了,我没关系!”此事虽然诱人,却是万万不可,若让张龙他们知道了她一夜未眠,又要叽里呱啦地追问个不停!   可展昭却理解错了,继续劝她:“不用担心,公孙先生那里我会去说!”   这样更会引人注目了!   权衡再三,于悦还是决定低调一些!她宁可今晚早睡,也不能大白天堂而皇之的补觉!所以只好发自内心的拒绝他的好意:“真的不必了!多谢展大人关心!”   “你……”展昭眉头再次聚拢,不由分说地将她牵到床边,语气中已揉杂了几分不悦:“姑娘家怎地如此不听劝导?你重伤初愈,尤要爱惜身体!”   意思是对她不满吗?向来以温润柔静示人的展护卫,此刻竟然责备她!说到底,她是因为谁才落得如此的?   “于悦自知并不讨人喜欢,无需展大人时刻提醒!”虽然嘴上恼他,心中却是难免酸涩悲苦,为她坎坎坷坷的从前,更为迷迷茫茫的以后。   莫名其妙跟着展昭来到千年之前,远离亲人朋友独处异世,心事秘密无人能懂,更无处倾诉。想敞开心扉却被他无情的回避,不安慰她受伤的心灵也就罢了,还不问缘由地指责她!   郁结多时的心酸积聚在一起,便有些口不择言,而且酸味十足:“似展大人这般完美优越的达官贵人,身边环绕百媚千红,自是看不上寻常花木!……只是若展大人无心折枝,还请莫要驻足流连,以免惹出误会!”   展昭十七岁出道,对他来说行走江湖、办案擒贼绝对是小菜一碟,但若说揣度女子心思,他的智商尚且不如懵懂少年。所以纵然感受到于悦的心痛,却丝毫未嗅到她语中浓浓的醋味。   唯有双手搭上她的肩头,轻轻揉按,想以借此抚平她的火气。喃喃低语道:“我只盼它花开娇艳,枝繁叶茂…….并不想折断它的生命!”   情真意切,软语温存,熟悉的气息流淌在鼻侧,温热的胸膛环绕在咫尺之间,控制住想扑入其中的感觉,于悦一遍遍告诫自己,这怀抱不属于她,她不能贪恋这转瞬即逝的温柔。   于悦只顾着照看自己受伤的心,却没有多想展昭语中的深意,狠狠心忽略掉他眼中闪现的疼惜,撇过头随着心意轻叹:“可是花无百日红,季节一过,再娇艳的花朵都不免黯然凋落葬身泥土!……与其在乱红之中空熬花期虚度时日,倒不如寻得倾心之所,只为伊人飘香……”   手指骤然停在她的耳畔,展昭心中狂喜地接近颤抖。话已挑明至此,就算迟钝如他,也已然惊觉她的心意。   原来,她心里真的有他!   可是,他不能随心所欲!堂堂男儿既许下为国的誓言,又岂能为儿女情长而轻易改变?而且,他更不忍心伤害到她。   想了想,劝道:“于姑娘!闻香未必非要折枝。展某一心辅佐包大人,自顾尚且不暇,更无力护花。但在下相信即便置身乱红之中,定会有懂得欣赏之人寻香而来,觅得芳踪。又何苦意气用事,抛弃大好时光呢?”   其实在于悦试探着说出刚才的那一番话之前,心中还是有所期待的。   可结果,仍一如昨晚。   从欢喜到忧虑,再由激动化为怅然,展昭复杂的神色变化皆落入她的眼中。   想也如此!   正如她从电视中看过的,展昭不可能被感情牵绊。虽然敬佩他、心疼他,但仍是扼制不住的难过。   阵阵钝痛压上胸口,心中哽塞堵在喉间,无法控制的,满腔伤怀终于凝结成片片水雾,一层一层覆盖上渐以黯淡的眸光。   其实展昭心中又何尝不是千回百转愁绪空结?之前他便说过,有些人想珍惜却不能。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能!   尤其是令于悦伤心,他是万万不想的。此刻,如果再多一分冲动,便会情不自禁地把她拥入怀中。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不能为一时之快而连累她的一生,万一他不在了,孤苦无依的她该如何度日?   烦乱间,突然想起他已出来很久,而且孤男寡女又共处一室,日后张龙他们又会取笑她了。肩上的双手终于无力地滑落,垂在身侧,尴尬地言道:“包大人该等急了……你先歇着吧!”   牵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随着房门闭合的咯吱声,于悦眼中的泪水终于如决堤般夺眶而出。   眼泪流过了,生活仍要继续。   何况,纵使再多的泪水也无法冲掉心中的牵挂。经过伤痛之后才发现,对他的心疼只增无减。那就如昨晚所想的那样,默默地守着他吧!   这个案子不知何日能了,如今湖州将要进入梅雨时节,不晓得哪一刻就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所以趁今日天气晴好,该把展昭的被褥好好晒一晒了。   将自己重新收拾一番,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推开隔壁房门,室内的摆设早已了然于心。展昭不像一般男子那般腻歪,他的房间永远都是一尘不染,被褥总是叠放的整整齐齐。可今天却有些异常!房内虽然依旧井然有序,可床铺上却凌乱不堪,甚至于半条被子还搭在地上。   于悦皱眉,看来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叹口气,将地上的被子拾起,与床上的那一半对折再对折,抱起来正欲出去晾晒,一个小男孩却从被子下赫然呈现。   “啊!!!”于悦被吓一大跳,被子也惊慌地扔到地上,大声叫道:“你是谁?怎么躺在展大人床上?”   小孩被高分贝的尖叫声惊醒,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大眼睛,立刻爬在床角惊恐的问:“你是谁?怎么会在展哥哥的房里?”   展哥哥?他认识展昭?   于悦仔细打量这个八九岁光景的小孩,男孩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片刻后,两人眸中同时划过一道亮光!   “你是赵宁儿?”   “你是于姐姐?”   二人竟异口同声,然后又同时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再问:“你怎么认识我?”   小鬼倒很聪明,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说:“我知道了,是展哥哥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对不对?”   一口一个展哥哥,叫的于悦心中酸溜溜的。她跟展昭这么熟了,还一直叫展大人呢!   “你怎么知道我姓于?”   “你猜呀?”   “猜不到!难不成也是展大人说的?”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展昭莫名其妙的对一个小鬼提她干嘛?   “于姐姐,你很聪明哦!”小鬼显然已经睡饱了,一副孺子可教的高兴表情。   于悦却难掩心里的激动,紧张的追问:“他…为何说我?都说什么了?”   诚实的宁儿将展昭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过来:“展哥哥让我不要害怕不要难过,他会保护我,包大人也会为我报仇,还说府里有个善良漂亮的于姐姐会陪我玩,给我做好吃的!是不是真的?”   乖巧稚嫩的童音敲打在于悦心头,令她心疼不已。本应在父母跟前撒娇,备受呵护的年纪,却被文家因一己之私害的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如果奸恶不受公理惩罚,羸弱没有生存保障,那国之不国,何以家为?   也许,展昭是对的!   紧紧地把可怜的孩子揽在怀里,于悦非常笃定的回答:“宁儿,展哥哥说的没错!他和包大人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嗯!”宁儿重重的点头,接着却不好意思的嗫喏道:“于姐姐……我饿了!”   于悦宠溺的刮刮他的小鼻子,笑道:“姐姐先把展哥哥的被子晒上,就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我帮你!”   看来一大一小很投缘!   “宁儿,你慢点吃!小心噎到哦!”   饭堂里,包拯一行早已离去,所以于悦很轻松自然的看着宁儿狼吞虎咽。   “于姐姐,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展哥哥真的没骗我耶,你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可是,幸福的小脸却突然沉静下来,声音也开始哽咽:“以前娘亲也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可是现在……我们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小孩子悲痛的呜咽深深的触动于悦心底的那片柔软,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最可怜,小时候她便因此经常受人欺负,何况宁儿的遭遇比她还凄惨百倍!   托起他滑嫩的小脸颊,轻轻擦掉眼眶的泪水,于悦心疼的柔声哄他:“宁儿不哭!你还有我呀,还有包大人、公孙先生和展哥哥,他们肯定都会很喜欢你的!”   “真的吗?那以后会不会丢下我?”   于悦错愕,一时难以回答。这孩子乖巧懂事,她很喜欢,若把他带在身边也未尝不可。但倘若包大人不同意……   见于悦左右为难,宁儿便已知道了答案,期盼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低下头默默地吃饭,不再说话。   这个样子令于悦更加不忍,她晓得没有亲人的可悲,也时刻都在体会那种心底深处毫无依靠的感觉。况且她真的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下定决心,她要留下宁儿,而且非常坚决的想把他当做亲弟弟般带大!尽管有可能会因此离开开封府,离开展昭。   轻轻托起他的小下巴,故作不高兴的问:“怎么?不愿认我这个姐姐?宁儿嫌我给你丢人么?”   “姐姐!”宁儿终于扑入她怀中放声大哭。这些日子以来,他先是没了父亲,又眼睁睁的看着母亲遇害,唯一的舅舅也因他而死,幼小的心灵饱受打击,本以为再也无依无靠,如今突然有于悦愿意认他,多日来的委屈便一起涌来。   哭够了,宁儿拍着胸脯认真的保证:“姐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绝不惹你生气!”   “好!我相信宁儿会是个好孩子!”于悦也备受感染。终于,她也有了亲人。   “姐姐,你喜欢展哥哥是不是?”宁儿的嘴很甜,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已经把“姐姐”俩字叫的很顺口了。   于悦两颊羞红,捂住他的嘴巴:“小孩子别乱说!”   宁儿不服气,扯掉她的巴掌,认真的辩解:“我哪有乱说?刚才姐姐只晒展哥哥的被子,都没管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耶,还不承认喜欢他?”   于悦哭笑不得,这小鬼逻辑推理能力不错,很有潜力去跟着展昭发展!不过,虽然是事实,她也不能对一个小鬼承认这么羞人又毫无结果的暗恋!   想了想便耐心地解释:“包大人他们自有专门的丫头伺候,而姐姐是负责照顾展哥哥的,所以才只晒他的被子!”   “哦……是这样吗?”宁儿似懂非懂,半信半疑,自己嘀咕道:“可是展哥哥人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于悦头疼不已,她到底认了个弟弟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妈?上任第一件事竟然关心她的情感归属问题!古代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不管怎样,她决不会厚着老脸和一个九岁的孩子讨论喜欢谁的话题!所以,目前唯有两耳一闭,专心收拾碗筷。   如果于悦能预测到将会发生的事情,她绝不会如此不负责任的对小朋友的疑问漠然处之,以至于任由小鬼以他自己独特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看?写的不好,还是不喜欢现在的风格?   悦己ing早已把下一单元的预告写完,也初步拟了大体框架,但是貌似屠龙记离结局还有些距离,远目。。。。。。为啥越写越不能结束了呢?   ☆、第二十二章 再相见亦喜亦忧   “姐姐,我都把碗筷摆好半天了。展哥哥到底还要多久才来嘛?”   饭堂里,宁儿等的有些泄气,边问边频频向门口张望。   “若按往日的时辰推断,快到了!”于悦轻笑,也不知展昭施了什么法,竟让这孩子对他牵牵念念了一晌,反倒不急着找包大人伸冤雪恨了。   看了看火候,于悦又往炉灶里添两条干柴,让奶白的鱼汤继续在锅里慢慢熬炖,方才满意地从里间出来。走到那个小人儿身边,拉着他小手心疼的问:“宁儿可是饿了?帮姐姐锄土累坏了吧?”   “我不饿,也不累!”宁儿乖巧的回答,只是期盼的目光仍不时飘落在依旧空无一人的院落中。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展哥哥商量,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终于耐心磨光,心急的说:“我去接展哥哥和包大人!”   话音未落,人已跑的没了踪影。   果然是小孩心性!于悦摇着头叹气,目光里满是宠溺。   才一上午的相处,她便惊喜的发现,宁儿的到来不仅让她有了亲人,还多了一个陪她说话解闷的伴儿,让她的生活多了一份寄托和欢乐。对此她心存感激,所以婉拒了包大人遣来的丫头,亲自照料他,并决定在午膳时郑重的介绍她刚认的这个弟弟。   不要问为何于悦的戏份总发生在饭桌上,这个问题实在是在太简单了。虽然她一直都想和展昭并肩作战捍卫公理,但照目前的情势发展来看,概率已基本为零。   首先毋庸置疑的,那只猫根本不愿带她这个‘拖油瓶’!其次,她也不敢过多参与案子之中,因为她不想在违背历史和直面悲剧的矛盾中挣扎……所以,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窝在厨房发挥她的特长来得舒坦心安。   “姐姐…姐姐……展哥哥来了!包大人也来了!”紧随着欢喜的呼喊,宁儿一溜烟的跑进来向于悦汇报。   宁儿欢呼声再一次表达出展昭在他心中的地位正以绝对优势高居将要为他讨回公道的包拯之上。   看来展昭果然是老少通吃妇幼皆宜!   于悦心里既暗暗高兴,又隐隐低落。与他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却没有臆想中的结局,再相见情何以堪?   一时没了主意,低头搓手心绪纷乱。踌躇间,包拯一行已跨过门槛。   看到于悦呆愣愣地站在这里,展昭的双眉骤然拧在一起。他就知道,这丫头绝不会乖乖听话!   紧随其后的公孙策更是讶异,惊道:“于姑娘怎会在此?”   被问得一头雾水,于悦亦是惊讶:“公孙先生何出此言?”   “方才听展护卫说,姑娘身体不适,学生还想着去给姑娘诊视一番,未料这么快便好了……”公孙策答的爽快,笑得更是似有若无,却在撞到旁边红衣之人不悦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竹子!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清瘦了,都是心眼太多赘的!   于悦一边腹诽,一边琢磨怎么回答。   如果她说根本没生病,那明显就是在拆展昭的台!这个念头甫一产生,便难以接受。她宁愿让人误会是她在撒谎,也不能破坏展昭光辉灿烂的高大形象!何况倘若真的如实说了,她敢打赌,以张龙他们单纯的近乎缺心眼的脑袋瓜子,绝对会追问展昭因何会为她说谎?她才不要授人把柄,给四大门柱留下任何八卦的契机呢!   但若说已经好了,那无疑表明她在撒谎。什么病会好这么快?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能自毁形象!   其实,她目前的状况也算不得好。至少心里难受的紧,头脑也晕晕的,毕竟那么嗜睡的人一夜未曾阖眼,又不争气地流过一堆眼泪,双目酸痛必定难免。她曾尝试躺回去再休整一番,但一闭上双目,展昭无力离去的背影便浮在脑边挥之不去,令她心痛难当。所以只好爬起来,努力干活以转移视线。   瞬间工夫,于悦已心思百转。注意打定,便展开灿烂地微笑,谢道:“不过是方才起身猛了些,有些头晕而已,歇了一会好多了!多谢展大人和公孙先生挂心!”   “姐姐你记错了!你给展哥哥晒上被子就在陪我吃饭,后来我们又去花园种花玩耍,再后来又做饭,哪有休息嘛!”宁儿掰着指头边数边细想,非常好心的纠正姐姐的错误。   天哪!千算万算,她竟然忘记了和身边这个比四大门柱还要单纯的小鬼串供!唉,没有经验就是不易成事,怪不得千年之后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呢!!   眼见谎言不到一秒便被无情地拆穿,于悦只好尴尬的挠着耳根傻笑,很没出息的和一个小孩子争执:“宁儿也记错了!咱们中途曾穿插着歇过……片刻的!”   “有吗?”宁儿认真回想午间的事情,生怕错漏过什么细节。   “当然有啦!”于悦趁热打铁的误导。   展昭如此繁忙,不能再让他为她担忧,扰他心思。   仔细想来,午间探讨破案之策时,展护卫亦时有失神,看来这二人不甚顺利啊!包拯摇头叹息,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无奈劝道:“于姑娘面色欠佳,还是多为休息才好!”   张龙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于姑娘!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眼圈黑眼眶红……像是一夜没睡,又像大哭一场似地!”   “张龙!”   无奈叫晚了一步,所有人的目光已随着张龙的大嗓门盯上她的眼睛。于悦慌张的躲闪进里间灶房,佯作搅动翻滚的鱼汤,又故作轻松的取笑道:“张大哥肯定看错了!唉,年轻轻的就老眼昏花,如何保护包大人?幸好啊我熬了鱼汤,一会多喝一碗,顺便把鱼眼睛吃了补一补……”   “于姑娘莫要巧辩,我的眼神自然是极好的!你双目分明又红又肿……”   张龙被激的满脸通红,事关男人的尊严与荣誉,当然要据理力争!无奈还未辩个结果便被展昭打断:“张龙!快请大人入座!莫忘饭后尚有正事!”   “是!”虽不甘心,但对于展昭他一向敬重,况且还有官阶压着,当然要听命从事,只好闭上嘴巴帮包拯扶凳。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就座,准备吃饭。   还是展昭有法子!   于悦长吁口气,边盛汤边用眼睛的余光偷瞄身后的状况。未料,迎向眼中的却是那个红色身影正踱步进来。   展昭不老实坐下吃饭,过来干嘛?她还没有准备要单独面对他好不好!于悦只觉心跳加速,面颊火热,甚至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险些把最后一勺汤洒在灶台上。   “小心!”   好在展昭只说这俩字便端着鱼汤出去!虽然语气不咸不淡,但弥留在耳畔的温热气息也足以羞红了她的脖颈。   他专门过来帮她端汤的吗?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做饭,展昭端菜;她洗碗,展昭挑水;她磨墨,展昭写字;她和曲,展昭舞剑……   正在翩翩幻想中自由飞翔,却突然被外间单纯嘹亮的童音吵醒:“展哥哥,你真的好体贴哦!以前我爹也是这么帮娘亲端菜的……啊~~~我知道了,你喜欢姐姐!对不对?”   “宁儿!休要胡说!”未及多想,于悦便箭一般从灶间跳出来,心虚地捂住宁儿嘴巴,虽然羞赧却又隐隐期待展昭的反应。   其实,重量级的炸弹宁儿已经扔完了,此时再捂他嘴巴又有何用?反而替又羞又窘的展昭解了围,把满屋子玩味的目光从红彤彤如同番茄般的展昭脸上成功吸引过去一半!   “展大人!是真的吗?于姑娘虽说样貌并不出众,举止亦欠优雅……好在厨艺还拿得出手,考虑一下也可以啦!”在马汉心中,展昭完美的近乎神一样,配于姑娘……还是略有点遗憾的!   “喂!马汉,你的眼睛也昏花了吗?”于悦愤而反击:“样貌不出众,举止欠优雅的本姑娘不稀罕高贵的马大人尝试咱这一般般的厨艺!这顿饭,你只许吃鱼眼睛!”   终于有人替他吃了鱼眼睛,张龙不但幸灾乐祸,还落井下石:“于姑娘!马汉不是眼睛昏花,是根本没长眼睛嘛!象姑娘这般厨艺与智慧并存,人品与样貌都美的女子与展大人堪称绝配啊!”   “配你个头!”你家展大人根本瞧不上咱!于悦白他一眼,指着马汉道:“鱼眼睛你俩一人一个!”   鱼眼分完了,闹也闹够了,该长辈说话了。包拯努力抑制住想笑的冲动,正经的问:“于姑娘,展护卫,你们当真……”   “包大人!小孩子乱说的,您千万别当真!”吸取教训,她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我哪有乱说?我爹说了不懂的就要多问!”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宁儿继续逼迫可怜的护卫:“展哥哥你说嘛,到底喜不喜欢姐姐?”   “这……”   当然喜欢!   从救下她那一刻的欣慰,从听到她说‘只在乎真心’那瞬间的心疼,从知晓她精心为他准备先进物品时那晚的感动,从惊闻她已无法回家时那日的内疚,从这许多天的点点滴滴,他竟不知不觉的放任自己沦陷了这颗冰冻多年的心。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肉麻的话怎能说出口?何况一旦说出来,后续之事便难以控制,届时又该当如何收场?   但若当着众人的面予以否认……目光落在那双隐约还在红肿的美目之上,心中不免一痛。且不说他展昭这一生从未说过片字的虚言假语,此时他又何其忍心再令她伤心落泪颜面尽失!   可他家大人先生校尉好像已被刚才那颗重磅炸弹震得元神俱失,对于他的求助根本无动于衷。只有于悦尴尬的替他解围:“宁儿!莫要胡缠…….”   “无妨!”不知为何,展昭分明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失望。想了想,笑着回答宁儿:“当然喜欢她了!”   于悦大惊,他……竟然承认了!   展昭继续说:“于姐姐坚强勇敢,心地善良,包大人、公孙先生,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呀!”   原来是这样!于悦自嘲一笑,怦怦乱跳的心骤然从空中坠下,倍感失落。   切!其余众人缩回脖子,堂堂江湖南侠没一点敢作敢当的魄力。   唯有宁儿一副为难的表情,喃喃自语:“都喜欢姐姐……可是姐夫只有一个啊!”   “姐夫?”包括展昭在内,众人的脖子又伸了出来!   “包大人、展大人、公孙先生……”于悦将宁儿扶起,郑重介绍道:“我已认了宁儿做弟弟!”   包拯面露喜色,诚心言道:“原来如此,恭喜于姑娘!”   “包大人不反对?”   “宁儿有了归处,于姑娘也多了亲人,一举双得,本府因何反对?”   对呀,宁儿有了归处,自然不能再寄宿开封府;她有了亲人,也不适合再赖在开封府!   “多谢包大人成全!等此案了结,我便带宁儿离开!”   展昭刚夹住的青菜突然掉在地上,脱口而出:“你又要走?”   “是!”不想两人心存芥蒂,于悦轻轻解释:“开封府坐落天子脚下,不同于一般州县府衙。我们既非府中亲眷,常住下去于理不合,万一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以此为难包大人……”   展昭怔怔不语,只要事关包拯,纵有再多难舍他也唯有忍痛放手。   自家护卫的心思,包拯岂会不知?   这许多年,难得见展昭动情,只要于公无害,当然会顺他心意。包拯捋着山羊胡,欣然允诺:“于姑娘无需为本府担忧!但凡包拯执掌开封府一日,断然不会置姑娘于门外!”   “多谢包大人怜爱!只是大人公正耿直心系百姓,乃朝廷柱石,为百官表率,当防宦海汹涌,暗礁环生,岂可因我姐弟二人而受人议论有损大人威仪?”   包拯冷哼一声,双目凛然,声如洪钟:“本府一生只求百姓安居,国运昌盛,岂可因官位而畏首畏尾受制于人!”   “包大人此言差矣!”于悦心中感激化为慷慨陈词:“公孙先生甘心以布衣之身辅佐大人,展大人……放弃闲云野鹤的生活,卖与帝王家?四位校尉大哥对大人忠心耿耿誓死不离?难道他们只为一个包拯?”   “他们的宏图之志想必大人心中雪亮,但保卫开封府,守护浑浊之世的一线青天,这个担子不能全落在他们身上,包大人更有责任和义务……所以,大人当为天下百姓爱惜自己,保全这顶能为百姓说话的乌纱!”   “于姑娘!”包拯心中震动!   早就听展护卫提及说,于悦一介女流却见识非凡超乎常人。他当然深信能被展护卫看上的人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从未有机会见识。今日他才由衷敬佩,这女子当真配得上展护卫!   “姐姐,我不想离开展哥哥和包大人,外面有好多坏人……”终于,一时寂静无声的饭堂里传来宁儿可怜近乎呜咽的声音。他在外面流浪过几日,自然见过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吃了不少的苦,才会如此惧怕。   于悦心疼的将他搂在怀中,细声安慰;“宁儿乖,姐姐会保护你!”   “可是姐姐又不会武功,怎么保护我?说不定咱们两个一起被欺负……”   于悦竟无言以对,对于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她何尝不感到彷徨和无助?   咔嚓……伴随着手指骨节发出的脆响,展昭艰难的唤道:“于姑娘……”   下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任由喉头颤动,转而闭目长叹,平复心潮。   此举却给宁儿带来莫大希望,雀跃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展昭身边建议:“展哥哥!……你做我姐夫好不好?我和姐姐成了开封府家眷就不用走了,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宁儿!”   “宁儿?”   这顿饭还要不要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又是数天,为什么悦己ing越写越慢,越写越无法结束了呢?真的很想快点结束这一单元。可剧情里还有假赴宴智擒文仁、打公孙妙计寻证、俊御猫文府显威、迎先帝公堂屠龙、文夫人陷害包拯、庆文信迷途知返......还有于悦和展昭的情感发展,回京后于悦何去何从......好戏连台!哪一段情节都不舍得删减,可是再加一章、两章、三章能写完咩???望天。。。。。。。   ☆、第二十三章 再被挟智擒文义   于悦腾的站起来,面红耳赤,羞愤交加,轻斥道:“宁儿!休再乱说!”   刚认的弟弟竟当着她的面向人家求亲!难堪的是人家却为难的紧!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兄弟跟前混啊?   “各位请慢用,我先回去休息了!”   不理会宁儿紧随其后的呼喊,不理会身后各种各样的目光,于悦一路小跑着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霎间,才觉全身虚软的竟提不起一丝力气。   挪动着趴在桌上,再也不想动弹。   落花虽有情,流水终无意。没关系,明白他的苦衷他的忧虑,所以她不奢求,只打算将这番情意永藏心底,常常能相见足以。可如今宁儿偏偏再提出来,将这层本已薄薄的窗纸捅破,赤果果的摆在桌面上,被众人围观探究,她情何以堪……   她知道宁儿只是被欺负怕了,想找个依靠。虽不怪他,但如此一来,日后与展昭朝夕相见必定尴尬万分。所以,开封府已没有理由再住下去,哪怕包大人怎样挽留。   只是去哪儿呢?   案子了结后,文家会被扳倒,湖州渐渐走向安宁富饶之路,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何况又是宁儿故乡,他应该希望留在此地的吧?再则还可免了舟车劳顿,自是上上之选。   只是……心里却放不下那个地方。   倘若回了京城……宁儿这么崇拜展昭和包大人,他应该也愿意去京城的吧?距离近了,她便会踏实一些,时常地可以偷偷去看一眼故人……   嗯……头好晕,眼皮好沉……   不想了,日后的事情…等和宁儿商量过再说吧……   -------------------------------------------------------------   于悦这一觉可谓睡得舒服至极!   直到被间断的砰砰乓乓声惊醒,仍觉头皮昏沉,意犹未尽。但放眼望去,房内光线已然昏暗,只从疏疏密密的窗格处透进些许月光,隐隐映射出房内的轮廓。   她竟迷迷糊糊地从中午睡到晚上!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看天色该是过了晚膳时间了!揉揉空空如也的小腹,才想起中午粒米未进,从膳堂回来便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   等等,她应该趴在桌子上才对吧?可现在分明躺在床上,还整整齐齐的盖着被子!   貌似她没有梦游的不良记录,那唯一的解释……有人把她抱过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   府里的丫头?没这么彪猛!   宁儿?没这个力气!   当差的衙役?没这个胆量!   四大校尉?不会逾距吧!   公孙先生?同上!   包大人?同上!   那便唯有……展昭?也唯有他……   -------------------------------------------------------------   “嘭!”一声巨响从窗棂外传来,吓得她立刻还魂,直接从床上惊起!   外面到底怎么了?乱腾腾的从刚才就不消停,包大人都不管的么?   匆匆打开房门查看动静,可刚探出半个脑袋,便被横空出现的一只魔爪揪出来,非常狼狈地旋转两圈后,她细嫩的脖子已被捏在那只粗硬的爪子中。   咳咳咳……这是什么状况?哪个恶趣味的家伙在同她开玩笑?   “别过来…..否则我就掐死她!”   刚要把恶心的爪子扒开,头顶上便传来狠戾又略带惊慌的声音,可怜的脖子上,那只手非常配合的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虽说于悦尚未从昏睡中清醒,又被转了个七晕八素,现在还被捏的喉咙闷痛,呼吸不畅,不过纵然是傻瓜,此时也该明白,她被挟持了!而且还是在老包的府衙里被堂而皇之的挟持!   心底不禁哀嚎:展昭……你在哪里?   “放开她!”   这一声清喝令于悦安下心来,原来他们竟是如此的心意相通!   好,只要有他在就好!   可是脖子被那个混账的爪子紧紧捏着,脑袋根本无法动弹,她只好费劲转动眼珠,努力地搜寻声音的源头。终于,调整N次目光之后,在一队手持钢刀的衙役前面,看到那个大红身影正紧握宝剑步步逼近。手中巨阙寒光凝聚,在齐刷刷的一排大刀之间,显得如此卓尔不凡。   煞风景的,头顶又传来讨厌的叫喊:“展昭,你退后!不然……”   “住手!”展昭沉声怒斥:“文义,你胆敢伤她,展某手中宝剑绝不饶你!”   文义?挟持他的是文家老二,那个病鬼文义!于悦迅速清醒过来,大脑飞速转动。   这么说,历史发展应如剧中所演。今晚文家调虎离山假意邀包大人赴宴,实则暗派文义夜入府衙,盗取宁儿提供的羊皮书,企图毁灭证据。焉知此举正中了包拯引蛇出洞之计!文义万料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被展昭逮个正着。   只是虽说包大人洞察一切,竹子神机妙算,展昭武功盖世,却料想不到于悦会好巧不巧的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伸出了脑袋,非常给力地做了人家的人体盾牌!   唉,她和展昭之间到底是奇缘还是孽缘?认识他不到一月,竟已莫名其妙做了两次人质!上次还差点被人妖戳死……这次龟大仙不在,她一定要珍爱生命,努力自救!   “展大人何必如此动怒?”文义阴沉地冷笑数声,心中一念,竟起了几分疑虑,不死不活地感叹起来:“久闻开封府展大人从不为女色所动,未料今日竟会怜香惜玉,对这位女子如此紧张!难道……”   “展大人莫要为难!”于悦及时打断头顶传来的猥亵声音,悲切的哭道:“反正民女身染瘟疫,已活不过几日,留在世上亦会传染他人,危害无辜,不如就此与歹人同归于尽,也好答谢包大人救命之恩!”   说完,闭上眼睛反抱住文仁胳膊,撸起他衣袖便往上蹭去。   “于姑娘!”   展昭惊慌呼唤的同时,文义更是大惊失色。此举甚是突然,仓促间哪来得及辨别这番话的真伪?他宁可被老包抓,也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于恶心的传染病!   非常嫌恶地松开于悦的脖颈,赶苍蝇似地将她推向展昭,同时,施展轻功便要纵身逃离。   这串动作干脆连贯一气呵成,一般人绝对会应接不暇。   但展大人绝非一般人可比!   好一个御猫!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接住扑面而来的于悦,然后抱着她凌空飞起,右手顺势将手中宝剑掷出,强劲的力道令巨阙腾空旋过几个翻转后,剑柄非常精确的点在文义的肩头。   文义闷哼一声便直直坠下,重重掉在飘然落地的他们脚边。三下五除二,就被围在一边的衙役一拥而上押了起来。   这一切,感觉仅发生在呼吸之间,待于悦重新自惊乱中睁开双眼,她已安然依在展昭怀里。那个关切又忧心的面容,还来不及收敛便尽落入她眸中,展露在如银的月光下,令她的心在刹那间被一种叫‘幸福’的感觉完全吞没。   -------------------------------------------------------------   坐在太师椅上,于悦捧着茶杯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方才不想展昭被人威胁,情急之下才随口编出谎言,其实她语中存在诸多漏洞——既是身染瘟疫,她何以行走自如全无病态?而且众多衙役怎会对此院毫无惧怕?甚至院中乃至她身上竟无半点药石之味……   老二文义向来以足智多谋著称,是文家的智囊军师,若他仔细推敲,便不难发现这些不合理之处,只是事态紧急而未及细想,她方能出奇制胜。   现在回想起来,假若文义不信他的话,两方对峙下去将会如何收场?又若文义信了她的话,却突发好心或一时迁怒要将她这个病毒顺手给给灭了,她又该当如何应对?   越想越难以平复心中的后怕,禁不住身子也开始发抖,此时偏偏听到展昭地冷笑:“于姑娘也会怕么?”   于悦将杯中温水咕咚咕咚悉数喝下,润过干涩的喉咙,毫不客气地回顶:“当然会怕咯!我也和展大人一样,只有一条命而已嘛!”   还好意思嘲笑她?他自己何尝不是只想着保护别人,哪次都玩命似地尽往危险的地方钻!   展昭在她面前站定,不悦地瞪眼:“既然知道,为何还自作主张兵行险招?”   “不然怎样?让他神气活现地跑掉么?……一旦打草惊蛇,包大人谋算的良策岂非要功亏一篑?”于悦软绵绵的回答,换了个坐姿仍不觉得舒服,索性将全身重量都瘫在椅子中。   见她被惊吓得萎靡至此,展昭更是生气:“这是官府的事情,不需要于姑娘擅作决断!……你顾好自己便可!”   听出他话中的责备,于悦扶着扶手慢慢站起,难以置信:“你……在怪我?”   展昭斜睨她一眼,没好气的答:“莫非还要夸赞姑娘不成?”   拼了命的去帮他,居然不领情,于悦委屈的辩解:“展昭!我帮了你哎!”   “帮我……便不顾性命么?”想到方才危急的情势,展昭怒意不减,胸口犹自起伏不定:“你可知,万一有所闪失,我……”   口中一滞,竟再也不说不下去。   面对他突然的沉默,于悦心中惴惴,终忍不住一字一字的问出口:“你……怎样?”   展昭顿时呆怔住,他会怎样?   没到那个地步真的无法回答,也不敢想象!但可断言的是,文义的下场定会同冥河姥姥一样!   这些当然不能说与她听!   展昭转过身子深吸口气,火气也捎带着退下许多,嗫喏言道:“没什么……既然是虚惊一场,再想那些作甚?”   于悦眸光骤然黯淡,重新蜷入椅中,声音也越发的疲惫:“展昭,我知道你希望我好……”   “其实,你的理想,你的顾虑,我心中都明白的……我会支持你!但前提是……你不能拒绝我的关心!……作为朋友,你难过,我也不会快乐!你懂么?”   “于悦!”展昭禁不住轻唤出声,眼中柔情似水,心里既是惊喜又是酸涩,嘴上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想唤她的名字——从心里一遍遍地呼喊:“于悦!于悦!!”   “好了!既然是虚惊一场,就别再说这些了!”于悦耸耸肩,佯作轻松。   事已至此,与其傻傻执着于那个未为可知的果,不如尽心守护好这份千金难求的因。况且,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已掐指可数,就高高兴兴的过好每一天吧!   “我饿了!”心结既已打开,说话便正常起来。于悦长吁口气,揉着肚子连连嗔怪:“展昭你真小气,晚饭也不叫醒我!幸亏是包大人管饭,若吃你家的,指不定会被虐待成什么样呢!”   展昭被她突然而来的大转弯恍得哭笑不得,但既然于悦能放开心怀,他当然乐得配合:“展某乃见于姑娘睡的香甜,故而不忍打搅。姑娘不领情便罢了,怎学的诬赖好人呐?”   放眼整个大宋,敢说他南侠小气的,恐怕独她一个了!   “原来是这样啊……所谓近墨者黑,展昭,你都把我教坏了!”于悦吃吃地坏笑。   展昭无语,他有股很强烈的感觉:原来的那个刁钻精怪的丫头又回来了!虽说这是他所乐见的结果,但心底深处却有隐约的失落感轻轻滑过。   “展大人,饭菜热好了!”好在,一个小丫头端着食盒正合时宜地出现在门口,令他没时间多想。   “有劳了!”展昭小心接过,轻声吩咐道:“此间已无他事,你下去吧!”   “是!”小丫头羞怯地福了一礼便迈着小碎步离开。   -------------------------------------------------------------   “是谁说展大人不懂得怜香惜玉来着?依我看,天下间谁都不如展大人会护花怜草、招蜂引蝶了!”刚才那幅画面让于悦很不爽,所以自然而然地,话音里也夹带着酸不溜秋的醋味。   展昭回她一个无奈的白眼!小心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然后把碗碟一个个的拿出,才不动声色地反击:“但展某绝不会动不动去撸别人衣袖!”   “我……我那是情急自救!”于姑娘心中恨恨,继续托着腮咬着牙说道:“展大人却不同,想必今晚又惹得人家小姑娘睡不着觉了!”   展昭无奈长叹:“别的姑娘睡不睡在下顾不了,但眼前这位夜间‘烙饼’白日睡觉的姑娘是一定要管的!”   展昭故意加重‘夜间烙饼’这四个字,弯下腰将碗筷放入她手中,故作恭敬道:“姑娘请用!”   “哪个在夜间烙饼了?”于悦小声抵赖,脸颊迅速飞红。讨厌的展昭,又提昨晚的事儿!   不过这句话整体听来还是蛮中听的!而且饭菜的香气迎面而来,腹中又开始打鼓,嗯……万事等吃饱再说!   于是,多时未见的拌嘴暂告一段落。房内柔和的灯光下,一方圆桌隔开两人,一个埋头大吃,一个抿唇相望。   直到王朝的故意压低的声音打破饭间的沉默:““展大人,包大人回府了!”   许是一时忘记,亦或是主人故意避嫌,房门竟然没关,所以王朝很轻易地看到其中的温馨。   一桌一烛一对人,相执到老永不弃……王朝不是文人,从不会吟诗作赋,但此时此景,这两句话竟莫名地,凭空钻入脑中。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上次更的日期。。。。擦汗中。。。。   这几天写的很痛苦,晚上总有事,只好白天奋笔疾书。可是,文档打开,思如泉涌,没写俩字儿,客户来;又没写俩字儿,电话;又没写俩字儿,领导叫;又没写俩字儿,下班了......吵吵嚷嚷的一天结束,感觉没了!冒火......一点没错啊,写文的伤不起啊伤不起.........   应乡亲们要求,不删不减,一章章的上!继续远目。。。。。      ☆、第二十四章 公孙策妙计连环   自那晚之后,接连两日都未见到展昭。于悦虽很想知道他何时回府,却不好意思询问,毕竟他俩是非常炙手的绯闻人物。她敢打赌,一旦开口,必会被那几个不厚道的校尉取笑,所以只好在心中暗暗猜测。   文义即已被抓,包大人定然重新部署方案……首先,府内的防御措施必须要进一步加强,以防文家派人劫狱或穷凶行刺;另一方面,当然还要安排人手暗中监视文府举动,及时掌握他们的所有动作。   做这些事情,一定要思虑慎重安排严谨,于悦光用脚指甲也想得出这个重任必定落在展昭肩上,所以他定是忙得很!   这案子进展到这里,快了结了吧?   也就是说,她住在府中的日子不多了……   想想自从遇上展昭,又不小心跟他回到千年之前,月余来二人几乎朝夕以对,即便是他忙于公务数日不在府中,她也会非常安心等待,因为她知道开封府便是他所有的牵挂,不管走到哪里,无论离开多远,他终将会回来。   而如今,即将离去的换成了她自己!   她很清楚,一旦跨出这个门槛自立门户,便是再难回头,便是了无瓜葛……   此后,早上再也看不到晨起练剑的身影;日间亦无缘同桌共饮;晚上更无机会与他对月畅谈……   想到这些,于悦便觉层层愁绪自心中不停外溢,一圈圈地环绕在她的头顶、胸口、身侧、脚边,将她的气力一丝丝的从体内抽离,只剩下无边的空荡和失落。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对她来说,这首诗是情歌还是道歌无关紧要,于悦只知这几句话非常贴切的念出她此时的心声。   不知不觉已日头西斜,愈想愈是烦乱,索性收起手头活计,一个人似游魂般地在庭院里漫无目的地乱逛。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院落间的矮墙之外,竟有人颇为凄凉地在吟李白的诗作!难得这府中竟还有人与她一样的落魄失意。   于悦随着低吟声紧走几步,穿过扇形门,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小院中,唯有假山旁侧的凉亭内坐有一人,正举杯啜饮,看那身形……竟是公孙策?   照理说,案子进展到紧要关头,展昭已忙的日日不见人影,这竹子竟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喝酒吟诗?没道理!以他的敬业精神和专业态度,此时应该在书房和包大人研究对策才是!难道出事了?   正待上前询问,一个谦卑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先她一步传来:“春风拂面人若醉,夕阳低画柳如烟!难得公孙先生有闲情在此小酌!虽不辜负这如此美景,但先生不觉得一人饮酒很是寂寞吗?”   人影一闪,自假山后走出一个头戴黑色乌纱,身穿绿色官服之人,正满面堆笑地步入凉亭之中。   公孙策看也不看来人,只摇头一味轻叹:“未许南阳叹寂寞,无车弹剑怨冯欢!”   接着,又饮下一杯。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个个都诗兴大发,而且还尽是愁肠满腹的样子!   那人自行坐下,状似有意无意地言道:“听公孙先生之意……先生心中似有未酬之志?”   竹子好似已喝下不少,就连离亭外甚远的于悦仿佛都闻到了自他身上袭来的酒味:“黄大人,不瞒你说……我以布衣之身投奔包大人,本想图个出身封妻荫子,老来可以衣食无忧。可谁知道开封府这个衙门一清如水…...诶,我整日操劳卖命,到头来只有两袖清风,偶有失误,还要领受责罚……”   竹子在说什么?以她的觉悟不该这么说吧!还有这情节、这台词咋想咋觉得熟悉!   再听便是那位黄大人劝解之词:“公孙先生前日虽在公堂上受了重责,但包大人对先生依然十分倚重。”   竹子苦笑着摆摆手,摇摇晃晃的起身倚在栏柱上,继续醉醺醺地发牢骚:“别人看在下跟着包大人春风得意,其实我是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头!诶!就拿黄大人来说,对开封府的人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其实呢,还不是敬鬼神而远之?唉……我也只好忍气吞声,暂时混口饭吃!”   那位黄大人也跟着起身,恭敬的赔笑:“公孙先生喝多了!”   “黄大人!其实开封府啊,我早就不想待了,我一直不走,只是想等个机会,好好赚一票返乡养老,下半辈子能够不愁吃不愁穿。”竹子突然转过身子,左右查看,方才神秘的言道:“现在呀,我终于等到啦!”   “哦?什么机会讲给兄弟听听,大家参详参详!”黄大人脸色微变,试探的问道。   “文家惹上的大麻烦,只有我帮得上忙!……”竹子颇为自信,道:“只要黄大人替我引见,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一份!怎么样?”   看着那黄大人乐滋滋离去的背影,于悦终于似有所悟。莫非真如电视中演的那样,宁儿提供的证据——那张羊皮书因为日晒水泡,字迹已模糊不堪难以辨认,所以老包和竹子联手演一场苦肉计,目的就是去骗出文家手中的另一份羊皮书?   “于姑娘站累了吧?可有兴趣陪学生喝上一杯?”回过神来,才看到竹子正笑吟吟对着她举杯相邀。   额……   现在的情形好像是,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偷听人家说话,结果被逮个现行!于悦尴尬地轻咳一声,慢腾腾地拾级而上:“呵呵……恐怕要令先生失望了,于悦早已禁酒!”   公孙策会意一笑,长叹道:“那便可惜了!学生本想以姑娘的海量,可以陪在下再畅饮几杯……”   “那个……公孙先生!你办完正事不用向包大人复命么?”这竹子真不厚道!都隔了这么多天了,竟还提她上次醉酒的糗事!   公孙策似有一愣,淡笑否认:“饮酒赏春而已,哪有甚么正事!”   还在抵赖,欺负咱不通晓案情么?不过,既然人家没打算向她透漏只言片语,她也不必苦追不放!   再者,展昭说什么来着?……公孙先生面前莫要多言!   对!就是这句!   “那先生好好喝,慢慢赏!我先走一步!”于悦扔下这句话拔腿便要撤!   公孙策并不阻拦,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慢悠悠言道:“数日前展护卫曾向在下提及于姑娘的薪俸之事……”   “什么?”竹子好像在说她的薪俸?   于悦顿住身形,立刻停止即将迈下台阶的步伐,一只脚生生悬在离地面三公分处。脑中开始飞转,如果离开时有些银子傍身,会方便很多吧!   “其实,也称不上是薪俸!在下早已言明,姑娘并非于开封府供职,领受薪银自是没有道理!不过……”看于悦面上的惊喜渐渐消失,公孙策话锋一转,道:“既是展护卫情愿拿出他的俸禄,任由姑娘取用,在下当然无权干涉……”   “什么?”于悦再次惊叫出声,谁料因回头过猛,差点一头栽到凉亭外面!   于悦稳住心神,将悬在半空的脚收回来,不可置信的冲到公孙策面前。   展昭的薪水给她?那……那他自己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还有,拿什么去行侠仗义周济穷困?   “在下亦是惊讶万分!”竹子轻叹:“虽说展护卫年俸不少,但他向来面慈心软乐善好施,再加上对钱财之物从不在意,恐怕他的手头亦未有多少余银,如今再将俸禄转给姑娘……”   “公孙先生无需担忧!他的钱,我不会要!劳烦先生替我多谢展大人美意!”于悦淡淡回绝。   虽明白竹子是为展昭着想,但这婉转的提醒仍令她本已薄脆的心灵小小受创。对公孙策来讲,她于悦是外人,他当然要向着展昭说话!   其实,就算竹子不提醒,她也不会要!她早说过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展昭!如今她已一无所有,所以,仅剩的这点自尊心一定要留住!何况,既要离开了,更无用他薪资的道理,所以公孙策这次多虑了!   这姑娘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吧?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么!   “于姑娘误会了!”公孙策抚额摇头。   唉,本想做个现成的媒人,牵出一段金玉良缘。可这俩人一个要强,一个倔强,再加上一样的迟钝不开窍……真是令他费力又头疼!怪不得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在下的意思是,请姑娘成全展护卫的美意!”   诶?于悦当场傻掉:“为何?”   竹子眼藏深意,含笑扶须:“于姑娘的贤能有目共睹,相信姑娘定能帮展护卫将钱物理得仔仔细细妥妥当当,日子过的顺顺利利红红火火!”   “啊?”于悦立刻被这一连串的重叠词绕晕,犹豫道:“可是……”   理财虽是她的本行,但她就要离开了呀!   “多年来,展护卫公而忘私鞠躬尽瘁,从不为自己考虑。包大人和在下看在眼里,虽心疼万分,却终归是外人,亦拿他无可奈何。如今幸而他对姑娘另眼相待信任有加,策请姑娘莫要推辞!”竹子幽幽言毕,竟双手抱拳,对着于悦一躬到底。   “公孙先生!千万使不得!”   事态有这么严重么?于悦急忙跳开,将竹子搀起。   “于姑娘同意了?”不容她多说,公孙策便已眉开眼笑:“太好了!早间包大人还在担心,怕为难了姑娘,如今便可放心啦!在下就知道于姑娘急人所难堪比须眉,一定不会漠然视之的!”   不能吧?包大人不抓紧时间破案,还有闲心管她这些小事儿?不对不对!肯定都是竹子的醉话!瞧着满身刺鼻的酒味,该是喝了多少啊……   “公孙先生,你喝多了……”   “多乎哉?”竹子反诘,却接着叹道:“若好事将近,多喝几杯亦无妨!喝酒误事,亦可成事!于姑娘觉得呢?”   “是是是!公孙先生高见!高见……”   俗话说,酒品看人品……天哪,她上次醉酒后不会也是这样罗里啰嗦的如此烦人吧???   “时辰不早了,在下该去向包大人复命了!”公孙策笑得很满意,临走前的交代更是特别地语重心长:“日后展护卫的一切就全权拜托姑娘了,在下相信,以姑娘之聪慧,定能持家有道其乐融融!”   “好好好!回儿见哈……”于悦胡乱点头应着,把竹子送出凉亭!   持家有道……文人也会乱用成语么?再让他啰嗦下去,恐怕相夫教子都要冒出来了!   看来竹子真醉的不轻呢!   可是……再看他渐以远去的背影,竟行走如常,步履稳健,和方才的情形又判若两人,一点也不像醉酒的样子!   唉,想不通!   不过目前有一点非常明了,当事人一走,这残杯滞酒明显地留给她收拾了!   随意将将石桌上的酒壶拎在手中,嗯,还蛮沉的!貌似没喝掉多少的样子……   疑惑地掀开壶盖,顷刻间酒味四溢,但见那细高窄壶内,纯净的液体因于悦的微微晃动而轻撞玉色内壁,在夕阳的余光中泛起柔和的暖色,然于悦却登时吃惊不小!   这壶中的酒竟……几乎还满着?最多最多不过仅倒去三盅的份量!   那,竹子满身的酒气从何而来?于悦纳闷不已。   突然心念一动:记得方才走近竹子身边的时候,他那满身呛鼻的酒味似乎都发自衣服之上,所以……   竹子在装醉!   不错!正是竹子醉酒骗知县,妙计寻得羊皮书这一节!而她只是碰巧打酱油经过,碰巧和他多聊了几句,所以竹子说的那些话,那些话……   她好像又应下什么事了!   竹子!你又使诈!!! 作者有话要说:  遥看上次更新时间,嗯。。。。。抚额。。。。。。。。   只能说,悦己ing已经努力了!可就像那个视频中说的,偶也要工作也要上班。。。。。你懂的!   虽然悦己ing不能保证更新时间,但可以保证本篇绝对不会加v!   ps:大家觉得这样的版面舒服呢,还是增大一倍的行距看着舒服?   ☆、第二十五章 展御猫文府显威   竹子忒不厚道,天下这么多冤案奇案他不去操心,为啥总想着法儿的算计她?就算是为了展昭,也总要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想法吧,以他的智商,难道看不出来那只猫根本不走寻常人的路线吗?   再者说了,干嘛动不动的就拉她下水,好像她多急迫多稀罕似地……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既然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就绝不能再拖泥带水给他们任何可以想象的空间,更不能毫无出息的总被竹子牵着鼻子走!   于悦痛定思痛,吸取教训,想好一堆肺腑之言,准备晚膳时分与竹子摊牌。   可是,像故意躲着她似地,随着夜色渐重,非但展昭仍未回府,就连公孙策也不知去向了!包拯更是遣了王朝将晚饭端去书房,四大校尉推说要保护他们家大人,也不在饭堂用膳。   于是,平日里热闹万分的饭厅只剩下于悦和宁儿,俩人守着一桌子的碗盘大眼瞪小眼。   这些饭来张口的人一点责任心也没有,完全不晓得做饭人的辛苦!不回来吃就该事先给说一声嘛,害她费尽心思地白忙活了半天!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这顿饭她可是使尽浑身解数,就为了能在谈判中占上先机。可万万没有想到,此刻不但美餐没人赏鉴,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更是无从提起。   “赵虎!”于悦越想越气愤,对着即将走出门口的背影大吼一声。   可怜的赵虎眼看着于悦的脸色越来越黑,虽不敢久留,可最为单薄的他实在抢不过那三个无良之人,到最后连看也不看只胡乱盛些剩菜便想快些逃离这是非之地,没想到还是被逮个正着。   “呵呵……于姑娘有何吩咐?”赵虎脸色变了几变,回过头来却已是笑容可掬。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果然,于悦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四个当中数赵虎年纪最小,也最为老实单纯,面对这样的人,她怎能再吼他!声音立刻便降了下来:“公孙先生去哪儿了?”   虽有些惊讶,却松了口气,找回呼吸的感觉。原来是问公孙先生,他还以为要问那个人呢……呵呵,都懂的!   赵虎清了清嗓子,答道:“先生和黄知县出府了!”   黄知县?   莫非就是傍晚的那个黄大人?看来竹子和文家牵上线了,如此说来,这案子没几日便可了了?   于悦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竟不再言语,连赵虎何时溜之大吉的都没发觉。   既然执意要走,真到了那一天谁也留她不住。人都走了,什么谈判啊薪俸啊展昭啊都是浮云了吧!在府中的日子何必再自寻烦恼?所以,高高兴兴的过每一天吧。   次日一早,宁儿去跟竹子读书识字,只剩于悦独在房内。正闲来无聊,忽听门房来报,说有访客。   又来访客?   于悦皱眉,不知为何,眼前突地闪现那晚施凤英在月色下的单薄身影。   甩甩头自嘲一笑,怎么可能?虽说那姑娘骗过她,但瞧她羞羞答答的样子,想来脸皮也是极薄的,经过那晚的事儿之后,绝不好意思再来找她了!   那还会有谁?   虽说展昭不在,但这青天白日的,又在府衙门口,只要小心一点估计不会有事!于悦边走边给自己定心,行至门口却大吃一惊。   那台阶之下盈盈站立的熟悉身影,赫然正是施凤英!   “施姑娘来找我,想必又是受人之托?”于悦浅笑着步下石阶,语中暗含嘲讽。   施凤英身形一震,面容瞬间涨的通红,嗫喏答道:“于姑娘……凤英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于悦柳眉上挑,道:“又有事?还是为了文四爷?”   施凤英更是尴尬,绞着手绢的指节已被勒的有些泛白,声音也小的几不可闻:“不是的……这次是为凤英自己!”   “为你?”于悦一愣,看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再多加诘难,声音也随之降下几分:“有事儿就在这儿说吧,别的地方就不必去了!”   “凤英……想求于姑娘去文家……”   “什么?”于悦惊叫着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堪比铜铃,盯着施凤英可着劲的咋呼:“小姐!你还没玩够啊?”   上次被展昭撞个正着,因为是在府外的小巷里,倒还好解释。如今展昭才两日未在府中,她再巴巴地跑到文家去……想想那只猫脸上布满寒霜的样子,她便浑身发冷。   何况,由那晚文信的反应来看,她又怎能再去找他?   “于姑娘误会了!是凤英找文四爷有事,可是又不敢独往,所以……”   “所以就拉我一起往狼窝虎穴里钻?”于悦一时愤慨,口中也随意起来:“施姑娘我拜托你,文家是什么地方?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于姑娘!你……”施凤英竟踉跄着倒退几步,面上血色唰地褪尽,脸色几近与她发间的白花一样苍白。   “我说错了吗?”   突然,于悦嘴巴闭上,双眸张大,眼珠子似要掉出来……她发间的白花?   没错,施凤英乌黑的长发间竟别着一小束细碎的白花!   “你……为何……”于悦颤抖地指着她发丝,言不成句。   施凤英眼眶泛红,强忍着泪光,悲泣回答:“家父于前日……病逝了!”   “于姑娘,如今凤英孑然一人,再无牵挂,只愿常伴青灯古佛,替爹爹诵经超度,了此残生。可唯有……唯有一念,就是……”   唉,又是一个痴情种!于悦顿生怜悯之心,为何古代的女子走投无路的时候不是轻生便是出家呢?   “施姑娘,世间之大,你又何必……”   “于姑娘不必相劝,凤英心意已决!”   “你……”于悦只觉喉间干涩,心中酸苦,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倾此一生!   “带路吧!”就去一下下,不见得会那么苦命的又被展昭逮到吧!   听说于悦在门口,文信竟亲自迎了出来。几日未见,他面容虽多了一些憔悴,却仍是一贯的发整衣鲜,风度翩翩,语中自是难以置信地喜出望外:“于姑娘,你怎么来了?专程找我的吗?”   于悦不自然的笑道:“文四爷,是施姑娘有事找你!”   虽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文信仍是非常礼貌地淡笑着招呼:“施姑娘别来无恙!”   “四爷好!”施凤英的脸色更是苍白。   “二位进去说吧!”文信长袍一甩,走在前方带路。   于悦怀疑,她来的不是文府,而是童话故事中金碧辉煌的宫殿!   每走一步,她都会震惊不已。   这里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富丽堂皇豪华气派来形容了!它简直就是奢靡无比,极尽败坏之能事!   什么?与开封府相比?别拿老包出来丢人现眼了,二者根本没得比!   她敢打赌,皇帝老子的行宫都不如这儿华丽!别不信,虽然天下的一切财富都是皇帝的,可皇帝决不敢穷尽天下财富全挥霍在自己家里。   而文家敢!   看那一层层的雕栏画柱,一排排的玉树银花,一件件的精工细琢,一道道的珠光宝气,更不消说这独具匠心的府内园林,成群结队的丫鬟仆役……这里,极力将‘张扬富贵’表达的淋漓尽致。   惊叹着随文信在花园中坐下,即刻便有清丽秀气的小丫鬟殷勤地呈上香茶甜点,见过的没见过的,满满摆了一桌。   丫鬟退下,三人却无人开口。   “文公子,贵府可真漂亮气派啊!我可不可以到处地参观参观?”于悦非常赶眼色的为自己的找一个不做灯泡的理由。   施凤英并不答话,料想她也正有此意!文信见状,点头微笑:“于姑娘请随意逛!”   “多谢了!那你们先聊着!”她早看到旁边的院落里繁华锦簇,姹紫嫣红的煞是漂亮,还有好多没见过的品种,当然先去那里开开眼界!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以前看红楼,总无法想像这几句话所形容的是怎样气势磅礴的奢华富贵。如今,最贴切的解释近在眼前,才终于有所领悟。   正置身花丛,忽闻前庭似乎传来喧杂吵闹之声。   难道,文府有变?   于悦轻轻地向前寻去,渐渐看到一处宽阔的庭院里似有两方人马正在对峙,而喧闹声也愈来愈清晰。   “哼!你们有皇气罩着,我们有正气在身,看看谁怕谁!”   这声音怎如此耳熟?好像是……王朝!   于悦屏住呼吸,疾走几步,悄然隐身在附近的花丛之中。探头望去,果不其然!站在左边那队人马前首的,正是满脸正气凛然的开封府四大校尉!   于悦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咚咚乱跳,顺着人马四处望去,却没搜寻到心中所盼的那道身影。   “哼!文家在湖州几代,就没听说过有谁敢在此撒野!”对面一个独眼龙跳出来,急不可耐的大声咋呼:“给我打,打死了我负责!”   独眼龙?文家老三文礼!   展昭不在,他们几个要吃苦头了!   “不许动手!”正暗自着急,一个清朗又带威慑的声音拨云开雾传至耳边,于悦只觉面前顿时一亮,那道熟悉的大红身影已大步跃入眼中。几日未见,他又瘦了,好像还有些晒黑。   只见展昭微微躬身施礼,道:“文老夫人!展某来迟,多有得罪!”   一个拄着金灿灿龙头拐杖的花白老妪自人群中踱出,傲气十足地冷哼:“展侍卫,你们开封府这几个莽汉,好像专跟文家过不去?”   展昭谦恭的抱拳,语中略有歉意:“包大人就是怕这几位兄弟脾气不好,跟贵府上下起了冲突,冒渎了□□皇帝钦封的忠孝传家,特命展某前来处理!”   “哼!你要是来迟了一步,想必你这几个兄弟会给包大人惹下弥天大祸!”死老妪蹬着鼻子上脸,愈发地居高临下傲慢无比。   展昭不以为意,转身对后面人马吩咐:“奉包大人之命,尔等不得在文府用强拿人,着令速回府衙!”   “是!”呼啦啦的一阵乒乓作响,他后方的队伍迅速收起兵器,除了四大校尉,其他人等转瞬间撤的一干二净。   老妪这才满意,紧绷的老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满是轻蔑。   “哈哈哈哈哈,还是展昭识大体!”独眼龙也放下手中□□,相当得意。   展昭却不理他,严肃言道:“老夫人,包大人唯恐有人骚扰贵府,特命展某带了人马暂驻府上四周,还请老夫人放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诸人均是不可置信地一愣。   “你想封锁我们文家?”另一个比独眼龙稍作年长之人率先呼喝出声,看模样应是文家老大金甲龙文仁。   “不敢!”展昭谦恭抱拳,诚恳劝道:“只要文家兄弟到府衙投案说明,这些人随时都可以撤走!”   “我们不投案又怎么样?”   “也没有怎么样!”展昭始终保持一副无害微笑,语中却多了些不易见的充满自信地飞扬嚣张:“只是,你们文家虽富甲一方,也绝不可能关起门来过一辈子!”   “你!”独眼龙文礼果真脾气暴躁,一语未尽便举□□到展昭面前,下面气急败坏地喊叫才接踵而至:“你以为这个样子就能困住我们吗?”   展昭自信一笑,未等长□□来便迅速后退一步,手上使力以剑鞘将枪头隔开,虽仍是一贯的谦恭,但劝解的话在于悦听来却满含挑衅:“三公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刀剑无情,误伤了阁下,展某很难向老夫人交代!”   “好!人人都说开封府有个御猫本是好,老子今天就要领教领教!”   文礼面露狠戾之色,双手一抖,将□□转个方向,以迅雷之势刺向展昭咽喉。   揪心之间,展昭已疾步撤身,喉间偏过枪头寸许,未等于悦反应过来,□□已快速攻入展昭下盘,展昭眼疾手快,将内力注入剑鞘之中,挡过这狠命一击,又借势抬腿,连环踢在文礼后背之上。   文礼踉跄至丈许,再度攻向展昭左胸,展昭算好角度,微微侧身,暗暗在剑鞘上加重力道,瞅准文礼下盘的破绽,重重打在他右小腿肚上,与此同时,宝剑出鞘尺许,自背后寒凛凛的横在半跪着的文礼脖颈处。   来不及叫好,于悦只想下意识的看向文仁,果然见其右手已甩出一只寒铁飞刀,直直飞向展昭。   “展昭小心!”再也顾不得许多,于悦大呼一声便从花树后面冲了出来。   这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令展昭大吃一惊,他不敢丝毫含糊,腕间着力一抖,宝剑脱鞘而出,在空中翻转几个回合。于悦只觉寒光一闪,便被人揽入怀中,伴随着“铛”的一声,宝剑将飞刀按原路击回,并擦着文仁的鼻尖而过,“噔”的一声深深插入旁边的雕花房柱中,只露出系在刀柄的红缨,尚在余震中微微颤动。   与此同时,展昭放开怀中的于悦,将剑鞘立于地上,被弹回的宝剑竟丝毫不差的落入剑鞘之中,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把满院子的人惊得瞠目结舌。   “承让……承让!文公子,展某技艺粗浅,居然打偏了,实在是献丑。不过,门外的弓箭手都是久经操练的,你们千万不要以身试法!”虽仍是一贯的谦恭有礼,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展昭语间彻骨的寒意。“老夫人,告辞了!”   “呵呵……告辞,告辞!”她当然看到那只猫眼神中写满的不悦和警告,虽然心中发怵,但掂量局势,只有硬着头皮跟上大步离开的背影。   但愿他能听得进去解释!   “王朝马汉!你们速回府衙向大人禀告此间状况。”刚出文府大门,展昭便急速下令,丝毫不介意属下们看到他脸上布满的道道寒霜。   “是!”王朝马汉答的爽快,跑的更是比平日快了一倍。一起相处多年,他兄弟二人当然看得出上司的心情非常不好。   “张龙赵虎!你二人率弓箭手在此把守……”展昭的眉头拧出了一个疙瘩,沉思片刻后慎重地交代:“若有擅闯者,一律带回府衙!”   “是!”张龙赵虎交换眼神,也迅速带领人马撤出数丈开外,布起一个包围圈。   “走吧!”一切吩咐妥当,展昭看也不看犹在门口磨磨蹭蹭的那个娇小身影,无奈叹息一声。   “啊?去哪儿?”于悦跳出来,一头雾水,四大门柱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周围仅剩她一人,这句话该是和她说的吧!   展昭眉毛微扬:“难道于姑娘在豪门别院畅游的乐不思蜀,都不想回府衙了吗?”   “诶?”于悦总算跟上猫的思路,脑袋立刻摇的像个拨浪鼓:“没有的事!展大人,其实我今天是陪施姑娘过来的……”   呃……这只猫只盯着她不说话是啥意思?到底信还是不信她的话?   于悦舔舔干涩的嘴唇,察言观色地小心补充:“真的!如果不是看她刚刚丧父,着实可怜,我才不会陪她来这里!”   “是吗?”   “嗯?当然是啦!”   展昭虽随口一问,于悦却挺胸收腹,严肃认真地表明坚定立场:“文府表面奢华,可内里阴冷,哪有开封府那般有人情味儿!”   虽然展昭未再答话,可于悦分明偷偷瞧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和微微上扬后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唇角。   于悦揉揉心脏,轻吐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   “于姑娘!”   于悦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还未完全放回肚子里,便听见文信煞风景地在身后唤她:“既然要走,为何不给在下招呼一声?”   “噢!一时匆忙,匆忙……”于悦笑的煞是尴尬,人家亲自迎进去,她却不辞而别,确实失礼。   文信不以为意,自然娴熟地顺手摘去她发间粘上的一片碎叶,眼中皆是宠溺:“在寒舍逛的可好?”   因他动作突然,于悦条件反射性的要避开已来不及,只好极为尴尬地讪笑道:“哦……好……挺好!呵呵……”   用眼角余光迅速扫过旁边已变了脸色的那只猫科动物,急忙移开话题:“文四公子,那我们就……告辞了!呵呵……”   文四公子……文信斜睨旁边闷声不响却寒意渐盛的红衣护卫,心头无奈苦笑:果然!在展昭面前,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我想去拜见包大人,不知悦儿可愿替我引荐?”文信面上不露声色,却故意加重‘悦儿’俩字,待看到展昭脸色迅速转为铁青,心里得意地说不出的舒坦。   于悦只想着赶紧把这两个气场汹涌澎湃的人给分开了,别说没注意到文信突然改了称呼,就连他说些什么都没怎么在意,只一贯地随口敷衍:“哦……好,好……”   “文四公子恐怕找错人了!”展昭终于按捺不住,冷冷地开口。   几日未在府中,他竟不知这俩人已如此亲昵了!   悦儿?这称呼从他人口中唤出,比夏日的蝉蛙鸣叫刺耳百倍!压抑住心中的强烈不快,展昭继续言道:“于姑娘既非在府中供职,亦非包大人亲眷,于情于理都不宜替文公子引荐!”   “啊……对对对!展大人说的是!我考虑欠周,恐怕要令文公子失望了!”   于悦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往火上浇油,忙不迭的坚定立场,心里七上八下的咚咚打鼓:完了,这猫又不高兴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此令人怦然心动的话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伙计说的?依她看,‘喜怒无常,公报私仇’才是最贴切的形容!   那边,不理会文信愤怒的皱眉和瞪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展昭已一字一句的吩咐张龙:“带文四公子去见包大人!”   “是!文公子请!”   “悦儿,那我回头再找你!”奈何有正事要办,文信只好瞪着展昭拂袖离去。   “啊?噢……”   悦……儿?于悦被瘆的头皮发麻,不停揉搓着胳膊上炸出来的鸡皮疙瘩。从周围急剧增强的气压和渐已稀薄的空气猜到,旁边的这只脸色定然好不到哪去。   天哪,好不容易哄好的御猫又凝结成了千年冰山!于悦觉得喉咙好似被打了死结,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再看上次更新时间,狂汗。。。。。。   那个实在因为北京出差了四天,然后驾校要考试了,拼命练车中。。。。。。。。   好忙啊!   说实话,悦己ing就是为了这一张才决定写《屠龙记》的,展护卫少有的嚣张真是百看不厌,大爱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关机睡觉,明天继续学。。。。。。。。。。   ☆、第二十六章 终屠龙准备回京   南方的气候总比北方热的要早一些,眼下虽春日未尽,但湖州已开始趋于炎热。尤其在午间,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扇直射入室内,暖暖地洒在身上,舒服地令人昏昏欲睡。   文家一案早已落下帷幕,文仁、文义业已伏法,虽然老三文礼逃入太湖水寨,但也通缉在案,如此结果足以大快人心。   据说堂审之时并不顺畅,文老夫人请出□□龙像对包大人百般刁难,没想到关键时刻先帝真的显灵,附身在她身上,亲口下旨将文家儿子即刻斩首,文老夫人还魂后只来得及听到她儿子们的惨叫,便当堂晕倒……   结案之后便快马上奏朝廷,算算时日,圣谕也该来了吧!盘桓月余的压力一旦卸掉,人就容易犯累。想想左右无事,包大人竟迎着阳光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其余人众当然也抓紧时间歇息片刻,以待迎接将要到来的回程跋涉,只除了轮值衙役和个别忙人。所以,此时后院窗扇齐开睡倒一片,府内呈现难见的宁静祥和,只一间屋除外。   这间房窗扇紧闭,大门紧关,将煦暖的阳光完全拒之门外,是何道理?   若说没人吧,仔细聆听,里面还间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时断时续的说话声。   这又是何故?   其实,隔着不是很厚的墙壁,里面正有一位年轻娇小的女子抱着一只软枕在房内烦躁地踱来踱去,而且嘴里还叽里咕噜念念有词。   没错!这个女子就是咱们的于悦同学,不用说,她烦躁的起源用脚指甲缝想也知道,当然非那人莫属,而烦躁的开端想必起源于前日的文府之行。自那日回来后,展昭似对她若有疏离。   她怎么知道?   本来不知道的,按说展昭公务繁忙,他俩几日不照面也不是啥稀奇事,她一点也没往心里去。所以,方才从花园看到展昭走来,还高兴的上前招呼,而那位却在距她两米处突然仓促转入园中岔道,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无视地走过……   问题就严重了!   怪不得这两日展昭不是将饭菜转入房内就是一到饭点就突然失踪呢,敢情还是在躲她?!   于悦抱着枕头在房内没头没脑地转圈,嘴上还在自言自语:“到底哪儿得罪他了?这几天饭菜净做他爱吃的,衣服也替他收的整整齐齐,床铺帮他整理的干干净净,就连不在的那几日,也坚持天天给他打扫清理晒被褥来着……”   “哎呀!凭什么?凭什么?平日对他千般好,竟然说不理便不理了?”赌气地将枕头扔回床上,改抱着铜镜忿忿不平地指责镜中之人:“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他都不理你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天天揪心?真是傻瓜!笨蛋!”   越想越觉得委屈,‘呼啦’一声又将铜镜推在一边,索性爬上床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臭猫!不理就不理吧,反正回去后也不在开封府住了,这样反而更能笃定她的决心!真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为这些庸人自扰的事情徒增烦恼了。   睡觉吧!睡觉!!   可是,一秒,两秒,三秒后……   嗨…呀……伴随着一声哀嚎,于悦一把将身上被子掀开,鞋子都顾不得提上便火急火燎奔出房门。   不是咱在乎他,也不是咱不矜持,而是姐在精神文明建设的新社会出生,在改革开放的狂潮中学习成长,在竞争激烈的科技时代谋生存,早已习惯了信息的高度对称,最难以忍受被人曲解和误会,所以,牵扯到个人形象问题,一定不能不了了之,一定要向有关人员讨个说法!   一定!!   “展哥哥!你真的要带我回京城吗?”   于悦刚踏入花厅大门,便听到宁儿既惊又喜的童音。从小鬼头顶往上看,果然是那个唯一归属于个别忙人类的大红身影。   虽然早猜到他这个劳累命一准不会歇着,但此时看到他略显倦乏的面容,心中仍不免划过别样的酸痛。   两人目光碰撞,展昭飞速避开,佯作低下头回答宁儿的问题:“是啊!你当然要跟着姐姐回京了!”   还在躲他!   于悦恨得牙根痒痒,心念一转,突然改了主意。信步踱入房内,背着手边欣赏花架上的姹紫嫣红,边慢悠悠的开口:“谁说我要回京城?”   展昭愕然,终于正眼瞧她:“你不走?”   嗯……这表情还算可以,如果再深刻一些,眉头再紧凑一些就更满意了。   “为何要走?我家不在那里,我也不是开封府的什么人!”于悦柳眉斜挑,不但一脸的无所谓,还过来牵着宁儿坐下,故意腔正字圆的引导他:“宁儿,咱们留在湖州好不好?”   “不好!”宁儿想都不想,异常坚决的将一切不利于他向展哥哥的靠拢的小火焰统统浇灭在萌芽阶段!   这小鬼竟一点都不懂得配合!   “为什么?”她倒不奇怪宁儿不同意,早料到了,以他对开封府的崇拜,十有八九愿意随展昭回京。只是,回答的太快了吧?怎么说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嘛,不信他一点感情都木有?,   于悦想了想继续诱哄小孩子:“这里多好啊,风景美好吃的又多,而且还是你家乡,熟门熟路的,街坊邻居也都认识……”   宁儿却突然红了眼眶,断断续续地抽噎:“好是好,可在这里,我会想起我爹…我娘,心里会很难过……”   可怜的孩子!   于悦心疼地将他搂在怀中,愧疚不已。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和打算,竟忘了顾及宁儿的感受!   “你就这么想留在这里?”横空飞来毫无温度的一句话将他满心的愧疚和酸楚一棒子打散。   “啊?”于悦茫然地抬起眼睑,却看到一副横眉怒对的面容。这表情令她立刻想起先辈笔下描述的‘出离愤怒’一词,上学的时候还在想这个成语落实到实物上会是个什么样的效果……果然,先辈就是先辈,用词达意惟妙惟肖,写人写物恰到好处。   她竟然还敢神游太虚!   展昭更是不满,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不想管住自己的嘴巴:“可惜人家已经举家搬迁,你留在此地亦是无用!”   “什么?谁搬家了?”   展大人,咱要说话就好好说,可不可以不带打哑谜的!   展昭怒极反笑,口中却尽是讥讽:“怎么?和人家如此亲昵了,竟还不知道吗?”   “展昭!”这一句终于听懂了,他在诋毁她的声誉,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悦将宁儿支走,一个箭步窜到门口,‘砰’地把房门关死,截住他的步伐。   “把话说清楚!”   于悦胸口起伏,双手叉腰,好似泼妇拦街,将数日积怨也统统发泄出来:“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话说半截,藏着掖着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说,我和谁亲昵了?”   “展某何曾藏着掖着?”展昭怒气也被勾了出来:“于姑娘爱干什么、乐意与谁交好还需问在下吗?”   “问的就是你!我要问你,我因何来到这里?我再问你,我因何无法回家?还有我为谁留在开封府,又为谁整日忙个不停……这缘由,相信包大人知道,公孙先生知道,校尉大哥、全府丫头衙役都知道,难道独有展大人不知道?只有展大人看不清我爱干什么、乐意与谁交好?”   “我……”一席话咄咄逼人,堵的展昭哑口无言节节后退,跌坐在太师椅中。前情旧事一幕幕浮现眼前,脑中开始清醒。   那厢于悦酸涩的声音又幽幽传来:“当然……展大人有权不接受,甚至可以不珍惜、不在乎,只是……请不要随意辱没别人的真心……”   “我……”展昭手足无措,他怎会不知道?一直以来包大人旁指侧引,公孙先生煞费苦心,四大校尉插科打诨,丫头衙役偷偷议论,还有她实实在在地体贴入微……他并非草木铁石,怎会感觉不到她的心意?   可是可恶的,他明明清楚,明明知道不能接受,却从不舍得拒绝,只一味默许她的付出,甚至有些自在怡然的安心承受。此刻,还口不择言,令她伤心……   “对不起!”   展昭懊悔莫及,握住自己袖口,心疼地欲将她眼角的晶莹拭去,不料却被她反手牢牢捉住,索性抱着好一阵揉搓。   看着邹巴巴沾满某人鼻涕泪水的衣袖,展昭哭笑不得:“这是官服……”   “那又如何?”   “无妨!”展昭闷声叹息:“只要于姑娘高兴,展某携衣袖、衣襟、衣摆随时恭候!”   噗嗤……   想象展昭官服被擦满鼻涕泪水的样子,于悦不禁莞尔。但心中开怀,嘴上却依然硬气十足:“一点也不好笑!”   仿佛看穿她心思,展昭笑意嫣然:“偷着笑就好!”   当然,不出所料的收获一记白眼,展昭适时收敛神色,道:“方才大人接到圣旨,即刻奉召回京……该去收拾行装了,莫再误了大人的行程!”   “为什么要用‘再’字?”对于知情人有意无意的嘲讽,当事人表示强烈抗议。   开封府的人怎么都喜欢揪着人家的糗事一百年不放手!于悦撇着嘴不服气的回顶:“何况,咱这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浪子哪有甚么行装可收拾?”   展昭微微一笑:“那可否劳烦于姑娘替展某收拾行囊?”   “切!”于悦心中欢喜,却故意耍大牌:“现在看到于姑娘了?方才在花园怎么就视而不见了?展大人的眼睛还真是生的奇特呢!”   “你……”这女子怎会如此记仇!   他是真的不擅长哄人,憋了半天,俊脸通红,只轻轻扔出一句话:“我不喜欢听别人唤你‘悦儿’!”   “诶?”因为近在耳旁,所以这句话于悦听的清清楚楚,可是,这思维跨越太大,她一时没有跟上!   看着他火红的耳根,于悦才似有所悟,并突然地心慌意乱,无措却情不自禁地顺口娇嗔:“自己又不叫,还管别人……”   展昭已走到门边,听到她的嗔怪,身形突然有两秒钟的停滞便夺门而出,只留下一个羞红的背影!   不喜欢别人叫她“悦儿”……   于悦偷着笑第一百二十遍,再一次将早已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理了又理。沉静的蓝如大海般深邃幽远,广袤无垠,带给人无限臆想的空间。   这套蓝衫曾看了多年想了多年,不可思议的,如今她竟跨越时空的鸿沟,荣幸地亲手触摸上它的柔软,每天都感受到它的温暖……从头想来,心情又怎是一个‘澎湃’了得!   明知不可能的时候盼望相见,梦想照进现实了却盘算离开!   人,还真是奇怪!   只是,匪夷所思的相遇舍得放弃么?盼望多年的梦想不再坚持么?……回京后真的要搬出开封府么?没有了他,大宋的生活有任何意义么?   唉!   思绪纷乱的时候,宁儿恰在此时欢快地跃入房内,洪亮的声音宣告他今天的好心情:“姐姐!展哥哥的衣物收好了没有?”   只是,宁儿尚未等到回答,便看见那件从刚才就一直平平整整静躺在床上的唯一的衣服,立刻不可置信地大叫:“姐姐!都半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叠这件啊?展哥哥他……”   “嘘嘘……”于悦羞愧的捂住他的嘴巴,试图为自己找点不至于被小鬼嘲笑的理由:“不是的不是的!我刚刚看你展哥哥的房间有点脏乱……就先清扫了一遍……呵呵!”   “都要走了,干嘛还要费事清扫房间?不对……我们走了之后,这些事情都有丫头做的啊!”本就是莫须有的理由,宁儿当然理解不了。   “那个……是因为,要让你展哥哥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你想啊,他是威震江湖的南侠嘛,万一传出去他住过的房间又脏又乱,对他的形象多不好,是吧?……呵呵!”   “嗯……可包大人的房间呢?还有公孙先生,王大哥、马大哥……”宁儿掰着指头数过来,却突然眼冒精光,竟颇有竹子之风,拍着她肩膀严肃地警告道:“姐姐,大人不能教小孩子说谎的哦!”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再磨叽下去,真没人等你啦!”她竟然连豆大点的孩子都忽悠不了,真是丢人!   “展哥哥会等我的!”   “宁儿!你一定要搞清楚,这里谁才是你的亲人?”于悦认真的板正小鬼的肩膀,觉得她有必要将亲人的含义向他强调个清楚明白,并改正他张口闭口展哥哥的不良习惯。   “当然只有姐姐你了!”   对于这个答案,于悦甚是满意,可宁儿接下来的话真令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因为亲人太少了,所以,我一定要让展哥哥变成我的姐夫!姐姐,你也努力一点好不好?”   本来宁儿的这个美好愿望早就提起过,现在说来也没啥新奇的,只要不理他,由着他叨叨几句也就过去了,可偏偏门口光线一暗,展昭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笑问:“你们在说什么?”   于悦立刻又羞又窘,她敢打赌,以展昭的听力,最后一句话定然听到了,他却故意再问一遍,真是……   才不要理他,于悦匆忙将手中蓝衫填进背包,继续收拾其他。可惜了这件衣服被于姑娘玉手青睐半个时辰,如今仍免不了随着兄弟姐妹一起被压皱的命运!   但宁儿绝不会如此没有礼貌,尤其对于展哥哥的问题,他更乐意回答:“我和姐姐在说姐夫的事情……”   “宁儿!……该走了!”于悦头都要炸了,她是认了个弟弟,还是为自己寻了个媒婆?低着头将剩余物件一股脑儿塞进背包,便欲提着出门,却在与展昭错身而过的瞬间被他攥住手臂。   “我来!”展昭将背包接过,心中不由泛起丝丝柔软。   月前,他就是背着这个黑色大包,将她带入他的世界,在数十日间,不可思议地融化掉冰冻已久的心扉。   “谢谢你!”   虽然展昭这三个字说的发自内心,但她唯有一笑而对,因为她所要的不是只有感谢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加强训练一周,原定的考试突然取消,改在下周一,明天再练一天......我们这一期非常光荣的抽到了最难的两个自选项目,据说有史以来从未如此过......为杯具的作者祈祷吧!   ☆、第二十七章 回京城惊获至亲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呀蜜蜂也忙,小鸟儿忙着白云也忙,啊……啊……马蹄溅的落花香,马蹄溅的落花香!   眼前骆驼成群过,驼铃响叮当,响叮当。这也歌唱呀那也歌唱,风儿也唱着,水也歌唱,啊……啊……绿野茫茫天苍苍,绿野茫茫天苍苍!”   马蹄声碎,鸟儿鸣翠,沉浸在糅杂着泥土清香和山花芬芳的幽林古道之中,于悦的心情止不住的欢畅。   “只道于姑娘厨艺精湛,未料歌声竟也如此美妙!”   旁侧突然传来的夸赞令于悦陡然清醒,方才惊觉自己竟过于融入山林风情,而一时忘形将电视剧中格格们出游时的小曲顺口唱了出来。   “呵呵……一时兴起…随便哼两句,让张大哥见笑了!”   “于姑娘,这歌是你作的?真好听!”另一侧的赵虎闻言也骑着马儿凑过来。   于悦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皮解释:“不是的,我哪有这个能耐!”   “于姑娘再唱一支吧!”   “是啊!听你甜美的歌声,整个队伍都精神了!”   “呵呵……各位大哥过奖了!”   于悦讪笑,她一向不喜在人前表现,从来都是扎在人堆里不显眼的大众角色,刚才不小心唱出声来已觉得羞窘万分,如今众目睽睽,说什么她也不会再唱的!   只是还未来得及推辞,便被身前一声断喝吓一个激灵:“王朝马汉!山林隐蔽易生事端,保护大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尚恐不及,岂可再懈怠听曲?”   “是!展大人…属下知错!”二人被当众训导,立刻耷拉着脑袋各归各位,其他人也屏声静气,再不敢言语。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于悦撇嘴,不让听就不听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那么团结友爱,有话好好说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摆着官架子教训人?这猫的脾气真是愈发见长!   可审时度势……她目前正坐在人家的马背上,纵有不满也不敢怎样,只能对着某人戴着乌纱帽的后脑勺狂做鬼脸,惹来王朝马汉一声闷笑!   “于姑娘!若不想摔下马来,就扶好了!”展昭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对身后正张牙舞爪的人儿发出警告。   于悦极不自在的稍微挪动一下身子,改换另一个姿势……   没错!他们正同乘一骑!   原先那辆小马车,载着她和公孙策本已略显狭窄,回程又多了一个宁儿,更是拥挤不堪,所以,她便被抠门的竹子非常客气委婉的请下了车,然后又众望所归的颤巍巍爬上展昭的马背……   她也想扶好,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眼前除了某护卫那条极品细腰,哪有可以扶的地方嘛!虽然那条纤腰触感不错,她也曾抱过多次,却都是在危机关头。如今俩人贴身相依,在密林幽径策马徐行,周围还有那么多的官兵侍卫,她实在不好意思在他手下面前公然吃豆腐……   说实在的,与展昭同骑的确令人神往,去的时候一路欣赏他的马上英姿便已倾目不已。可眼前残酷的现实是他们要从湖州骑到开封哪,何况她又不是骑马的专业人士!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   揉揉酸麻的双腿,再动一动,倒换成刚才的姿势……   果然,前面的人又一次警告:“莫要乱动!”   她也知道这个座驾危险,也不想乱动,可长路漫漫旅途颠簸,身体的某个部位实在经受不了那绷硬的马鞍一次次无情的摩擦!被□□了这几天,明显感到那里的肤质已然变的粗糙,真不知古人是怎么忍受的!   难道说他们的屁股个个都已长满老茧,所以没有感觉了?那展昭……   某人无限YY中……   身后不再有动静,展昭也安心行路。   其实她的难言之隐,展昭何尝不知!可大人向来节俭,公孙先生既没开口,他也不好提出专门为她一人再雇马车。   眺望前路,柔声安慰:“穿过这片山林,便至开封府管辖境内,算来午间便可进城了!”   “真的?太好了!”   按说‘望去,恋归’,返程该比去路显快才是,可于悦这一路下来,总觉得归途遥遥无期,如今总算熬到头,要和马儿拜拜了!   山林即将走到尽头,眼前隐隐约约现出城墙的轮廓,衙役们也开始准备鸣锣开道,于悦却突然的没了兴致。   越接近城门,她心中反而越加不安。   “展大人,文家的人会不会也来京城了?”盘算良久,终于小心翼翼将缠绕心间的疑惑问出口。   “你……”   沉默…沉默……等了半天,才听到前面的人冷冷回答:“不知道!”   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冷淡,于悦仍犹自揣测:“文家嚣张跋扈惯了,以文老夫人骄傲的脾气,怎会咽得下如此大亏?你说她会不会进京告御状?”   “即便如此,大人秉公执法,亦无可惧!”展昭答的相当有底气!   “话虽如此,但以文家的行事作风,倘若在圣驾面前歪曲事实妄加陷害,便会棘手了!……文家地位非同一般,圣上仁孝治国,定会遵照□□遗训,对他们多加维护。何况文礼在逃……”   展昭身形一僵,连缰绳自手中滑落都毫无知觉,沉思半天方才慎重言道:“回府后你诸事小心,此事未了莫要出门!”   “啊?为啥是我?”于悦提出质疑,并严重抗议。   展昭不理她的抗议,回过头来,再一次郑重的强调加警告:“千万谨记!”   喂!   捉住文义的是你展大人!   骗了羊皮书的是公孙策!   铡了老大老二的是包大人!   所以,得罪文家的是开封府好不好!   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展昭却已敛气凝神,再不开口。   高耸的城墙,威严的城门,当记忆中的一切终于慢慢的在视线中清晰可辨,队伍里也渐渐升腾起丝丝欢喜的暗潮,那是离乡多日的人们对回家的渴望和喜悦。   可是,城门口的那一队黑压压的人马是嘛意思?   列队欢迎么?   老包的人缘啥时候混的这么好了?对此,于悦深表怀疑。   再仔细瞧瞧,那里的气氛也相当不像……看为首之人衣着华丽威风八面,尤其锦帽正中镶嵌一颗鸡蛋大小的明珠,在阳光照射之下煞是刺眼。   随着车队的前进,锦衣之人背着手斜楞起身子,洋洋得意的神色里透着几分阴冷奸诈,咋看咋不像好人。   偏偏没天理的,包大人竟还要专程下轿向他行礼。   “参见太师!”   太、师~~~~??   于悦心中惊叫!   众所周知,但凡昭迷包迷都对这两个字异常敏感,甚至深恶痛绝。   “参见庞太师!”展昭也拉着于悦下马行礼。   果然,就是那一只臭名昭著专与老包作对的死螃蟹!真是人如其名,光看他那副鼻孔朝天官气十足的模样,便知是平日横行惯了的角色!   “嗯……”老螃蟹半天才懒懒地哼出一个字,眼皮抬都不抬,清了清公鸭嗓,道:“传圣上口谕,宣包拯即刻觐见!”   包拯黑面之上掩不住的讶异:“太师,不知圣上急召所为何事?”   “到了御书房,自然知晓!哼!”老螃蟹嘴角抽动转身欲走。却突然注意到展昭身后藏着一名女子。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怀好意地嘲讽:“包大人!开封府不是市井店铺,并非一般闲杂人等便能随意住得的!莫非……包大人威严铁面之下,私下里也喜俗人闲趣,有意金屋……”   “太师,请!”包拯适时截断他的猥亵之词,虽语中愤怒,却也不做任何解释,与竹子的目光短暂相接后,便拂袖上轿。   死螃蟹!咱又不住你的螃蟹窝,碍你什么事了,要你多管!   于悦心里问候庞吉十八辈祖宗,却不能出声辩驳,因为展昭自背后紧紧攥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提醒她,朝廷官员说话的时候,没有她插嘴的份儿!   只能干巴巴的看老螃蟹坐着八抬大轿趾高气扬的进了城门。   轻轻推开久违的房门,桌椅、橱凳、帐幔、被褥……熟悉的房间一展眼前,可于悦却已失去初时的喜悦,抱着黑色大背包心中起伏不定。   她本来就决意要搬出开封府的不是吗?尽管一路上心中回荡着无数个声音要留下。刚才老螃蟹当众给包大人难看,她不走也不行了!这样也好,免的再左右摇摆。   只是,为何心情不如预想中那般轻松?这个房间她只住过一晚,为何此番别去竟如此恋恋难舍?   遥看窗外,草木茵茵,亭台依旧。   人面不知何处去,庭院依旧沐春风。此番一别,不知再见可否依然如故!日后将此间房门打开的将是哪一双纤纤玉手;走在他身侧的又会是哪一位娇俏佳人……   对铜镜中黯然神伤的容颜惨淡一笑,于悦不免自嘲: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多愁善感了?何况本就从未得到,又有什么可患得患失的?   唉……总归是要走的,趁他护送包大人进宫未归,就此悄然离去吧,若当面话别,她真的不知会不会有那个勇气。   打开背包,将展昭的衣物逐个拿出,一一整理归位。   蓝衫压皱了,打来清水、浸泡、悬晾;   被褥泛潮了,拿到院中、拍打、晒上;   房间落灰了,小心清扫、擦拭、收拾……   时间总是在试图挽留的指缝中过的飞快,当一切停当,日头早已偏西很久。   流连…徘徊……良久,终将此间一切烙记心底,却将她的心关在紧闭的房内。   花厅里公孙策正陪宁儿练字,情景甚是和谐:一老一小比邻而坐,老者温文儒雅,小子清纯稚嫩,面上却都是一样的认真凝重。   “展护卫的衣物都整理好了?”公孙策看也未看便猜出来人。嘴上虽在询问,手中笔墨却仍未停止。   “是!”   于悦极力将表情归于自然,轻唤出声:“公孙先生……”   “姐姐,你看我写的字,是不是很好?”那边宁儿也置下笔管,欢快的将一旁写满大字的宣纸举在胸前,颇感自豪的小脸上充满想被表扬的期待。   “宁儿写的真好!”若在平日,于悦必定要逗弄他一番,不过此时,她哪有玩笑的心情。走到书桌前艰难一笑,试着与他协商:“宁儿,咱们搬出去住可好?”   “为何?”公孙策笔间停顿,终于抬起头来,抢先问道:“莫非于姑娘嫌弃开封府厢房简陋?”   “不是的!方才,先生也听到了……我不能令包大人为难……”于悦神态凄然,自己想走和被人赶走绝对是两种心境。   迟钝的宁儿终于听懂于悦的意思,将手中宣纸放下,扯着于悦衣袖苦苦哀求:“姐姐,我不要搬出去!我喜欢包大人,喜欢展哥哥,还想和义父住一起!”   唉……就猜到会是这样!   “宁儿……”于悦叹口气蹲下身子,准备耐心劝解。突然,脑中抓住一个重要信息。   义…父~~~   宁儿哪来的义父??   公孙策很满意当事人的反应,捋着山羊胡起身,唇间满是笑意:“宁儿聪明可爱、幼有大志,又全心向学,是个可造之材,在下着实喜欢。故而没来得及和姑娘商议便将他认作义子,于姑娘不会怪罪吧?”   “公孙先生?”于悦惊叫!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干笑着答道:“不会!不会!呵呵,当然不会……”   宁儿又认了义父!那她岂不是也要……   想了想,仍不死心的小心追问:“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哦!就在方才,姑娘收拾衣物之际!”公孙策言语诚恳,一向精髓的双目呈现从未有过的落寞:“在下孤寂多年深感其苦,实不忍小小幼儿也飘荡无依……幸得宁儿心中乐意,故而在下便僭越了!”   “是啊姐姐!我们有爹了!你高兴吧?”   “我们?……的爹?”于悦苦笑,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公孙策喟然长叹,语间尽是深深的自责和惭愧:“在下自知一介布衣两袖清风,着实委屈了宁儿……”   “不不!先生学富五车通古至今,能得先生眷顾,应是宁儿的福分!”   这话没错,以公孙策的智慧和谋略,宁儿跟着他必定大有裨益学有所成。   只是,如此一来……   竹子仿佛看透她的心思,非常大度的先发制人:“可在下深怕委屈了姑娘!于姑娘若是嫌弃,大可不必理会俗礼旧套,只做宁儿的姐姐便可!那声‘义父’也可免了!”   “义父?”于悦不自觉跟着重复。   是啊,她是宁儿的义姐,竹子是宁儿的义父,若真的论起辈分,她依礼确实该跟着宁儿称呼一声义父的……   “乖!”未料,公孙策竟顺势应下,惊喜之中双手颤抖,轻轻抚摸于悦头顶,又将宁儿揽入怀中,眼含热泪笑道:“义父就知道,女儿不会嫌弃我!悦儿、宁儿,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和和睦睦,从此永不分离!”   宁儿尚且年幼,虽不懂义父为何落泪,但懵懂中觉得多了亲人总归不会是坏事。从此他又有了爹爹疼爱,自是满心的欢喜,所以扑入公孙怀中,高兴痛快地唤道:“义父!”   喂!不是……   竹子,不带这么顺手推舟的!刚才她只是一时陷入思考,无意识的说出口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同意好不好!   可是,一个孤苦多年老人家突然多出一双儿女,在你面前喜极而泣,此情此景,任谁还能将这些煞风景的话再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这许久的支持和鼓励!在此汇报一下,前几日,申请修改了本文的授权,只晓得积分会降,未料竟降了四分之三之多。。。。。。   不管多少,降就降吧,总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数月来的倾力之作发到其他昭迷论坛上了!嗯,值得!本来就‘无意苦争春’,只想着供昭迷们HC的嘛!   这一章,于姑娘多出一个义父,便有了常住开封府的坚强理由。   公孙心中潜台词:展护卫,在下这个岳父也不是白应你的,咱这把老骨头忙里忙外,还要为你的终身大事费尽心思!日后花钱悠着点,别到时没了老婆本!   ☆、第二十八章 戏御猫校尉蒙冤   时近晚间,包大人方从宫中回来。除却一身疲惫,黑面之上亦是愁眉不展,不消说此次入宫定是多有不顺。   果然,前脚才刚踏入府门,便差小吏去传公孙策前往书房议事,形色匆忙连晚饭也顾不得吃。   于悦心下明白,十有八九如她先前所说,定是文老夫人在圣驾面前告了开封府。虽然知道此劫最终被公孙策巧计化解,但见包拯愁眉紧锁,面上尽是忧虑之色,她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只傻傻地守在厨房,将饭菜热了又热,以备他们突然叫膳。   可眼看一弯新月渐渐升至半空,庭院里的嘈杂纷乱也渐以沉寂在无边的黑夜之中,书房中的那几位却仍无半点要吃饭的意向。   这三个人都是铁打的么?   于悦终于再也熬不住,索性收拾碗碟,准备将饭菜装入食盒提过去。   可时值半夜,环顾左右,哪里去寻帮手?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一手挑灯一手拖动食盒,随着摇曳的灯火晕开的微微光圈,费力地向包大人书房挪动。   一路之上穿廊过柱,除了遇到间或巡查的衙役列队而过的步履声,所过院落皆是寂静一片。   其实,古代的夜空真的很美!   尽管夜幕重重,天空却黑的纯粹静雅,抬头凝望,干净透明的大气层将遥遥星河折射的异常柔美炫亮。而点点繁星之下,终于现出那间灯火独明的屋子,还有,薄薄窗纸上辉映的三个凝重身影。   目标在即,于悦干脆熄灭灯火,吃力的将手中重物提上石阶。可尚未等到叩门,里面的谈话戛然而止,同时房门突被拉开,眼前呈现展昭充满戒备的面容。   “怎么还未歇下?”待看到是她,又抬头望望天色,展昭着实吃惊不小,又暗暗庆幸方才没用袖箭!   于悦不答,浅浅笑道:“自中午便未进食,饿了吧?”   展昭这才发现她手中一直提着的重物,匆忙接过,感受到它重量的同时,一双剑眉立刻拢在一起:“这些事不必亲自来做……歇着去吧!”   “嗯……”   于悦不情愿地撅嘴,亏她呵欠连天的等到现在,又劳心费力地把饭菜送来,竟连句感谢的话都没听到,本有心回顶两句,但看他疲累消瘦的样子,便不忍再说出口,可脚下亦是未动分毫。   “是悦儿么?”僵持之下,里间及时传来公孙策关切的询问。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肉麻!并且自然而然的,耳边又联想起他说过不喜别人如此唤她的话,可若不吭声又不礼貌。   应与不应之间,‘是’字已悄然脱口。   果然,如预期中的,看到身边那人刚才还柔和怜惜的俊容上瞬间变色。   “夜风阴凉,快些进来!”不想,竹子又亲自过来热情相迎。   于悦即时受宠若惊,据以往经验,这只腹黑竹子绝对惹不起!可刚才展昭只开了一扇门,他挡在那里就占去半边空间,而且一点也没有让行的意思。   于悦只好无视表情僵硬的某只,侧过身子,贴着他胸膛,挪进房间。   竹子也不理会尚在门口发愣的护卫和目瞪口呆的包大人,满眼里都是刚认的自家女儿。乐呵呵迎她坐在靠椅上,斟满热茶递她手里,才关切问道:“这么晚了,悦儿怎么还不歇息?”   多少年来,这种慈爱的呵护,于悦几乎想都不敢想。但纵然心存感动,那声‘义父’仍是难以启齿,只闷闷答道:“嗯……等着大人用膳!”   “悦儿太辛苦了!以后这些事情吩咐下人做就好!”竹子语含嗔怪,完全忘记了自己便是那个令她如此辛苦的始作俑者!   “没关系……反正我也是闲着!”虽然那个称呼实在令她坐立难安,但守着包大人也不好发作,只好打算速战速决,对仍在门口呆立的人唤道:“展大人,劳你把食盒拿进来!”   “公孙先生!”包拯显然抓住了刚才的关键所在,饭尚未吃到一半,终是忍不住将手中碗箸放下,平日犀利的眼神全被疑惑替代:“先生和于姑娘似乎……”   “呵呵……学生正要禀报……”竹子笑吟吟地起身,看着展昭缓缓开口:“恐怕大人和展护卫要恭喜在下和于姑娘咯!”   “哦?”包拯更是讶异。   “公孙先生!”展昭不由得心中一震。   公孙策对于悦突然转变的热情他早已有所疑惑,却不敢相询,此时由包拯问了出来,反而有些害怕听到其中因由,但若真不听又心有不甘……纠结间,一双大手紧张地掩于背后,握的指节泛白。   显然的,展昭误会了他的意思!   可是,公孙策却也不予点破,反而故意就此打住,一双妙目动也不动地等待展昭接下来的反应。   良久,终于听到展昭微微发颤的声音:“不知先生,喜……从何来?”   竹子忍住心中笑意,继续故设悬念:“呵呵,展护卫……自今日起,学生和于姑娘便成了至亲之人。”   包拯是旁观者,自然不会毫无根据地像展昭那般没谱,想到别的地方去。虽说有些心疼,但偶尔看看那只常年不愠不火的护卫心慌意乱的样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于是,也跟着竹子顺水推舟:“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不等包拯挑明,公孙策便微微点头。   两人不愧搭档多年,各自均是心照不宣,只是,苦了身边尚在迷宫中的展护卫。   其实,展昭起初也不敢相信他所想的,但又见包拯惊喜之色,便再也无力思考,一双黑眸只呆愣的盯着于悦,面如死灰。   于悦也正在奇怪,为何两位长辈双双打起哑谜,突然被展昭盯的发毛,不由自主解释道:“公孙先生刚认了宁儿做义子,所以依礼我也应称他一声‘义父’!”   “义父?你们……”展昭心中阴霾瞬间消失殆尽,眼前重燃光明。   “不然,展护卫以为呢?”   但凡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便很容易将先前寄托关爱之人抛到一旁,就算睿智如公孙策亦不例外。尤其那人还令他新女儿伤心,他又怎能轻易作罢。   展昭惊喜之下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可笑,但是那样的无稽之谈打死也不能说出来,只好尴尬地笑道:“如此,恭喜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于不惑之年喜获一双儿女,确是可喜可贺!”包拯适时出来解围,又看着展昭欣慰叹道:“于姑娘日后也总算有了依靠!”   “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容易变得贪心。这有了女儿呀,就开始盼女婿……”   “公孙……义父!” 于悦脱口惊叫之后才发觉不妥,只好又临时改了称呼。   怎么三句话又说到这里来了!偷偷瞄向身侧的展昭,后者也面色正红。   “悦儿终于肯唤我了!只是下次记得把为父的姓氏免了!”公孙策欢喜不已,又拍着胸脯保证:“就凭这声‘义父’,为父一定给悦儿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义……父!饭菜就要凉了!”   她到底行了什么大运?刚认的弟弟整天盼姐夫,新捡的义父又想招女婿……   “所谓女大当嫁!悦儿不必害羞。”公孙策捋着胡子笑的颇具深意:“说到这里,府中还真有一位合适人选……官衔在身武艺精湛不说,重要的是稳重内敛,人品相貌亦为极佳,不知悦儿……”   “义父!”   于悦轻叹,她当然猜到是谁!这样的人别说在开封府,全大宋也仅此一个不做他想!可这种事只问她有什么用?关键是那人根本就无意成家!   竹子轻拍她双肩,安抚道:“悦儿不必担心!只要你愿意,一切有为父和包大人替你做主!明日一早,为父便去问问王朝意下如何……”   “王朝?”   “王朝?”   展昭和于悦同时惊叫出声,怎么会是王朝?不是他么……   两人相望一眼却又同时撇开目光。   展昭从刚才就在苦思,若公孙策真的开口,他怎么婉拒才不至伤了大家颜面。   可此时怎么突然变成了王朝?   情急之下,他竟也顾不得自己初终是要拒绝的,直接果断利落地打碎竹子的美梦:“公孙先生,王朝已有意中人……”   “这样啊……”竹子语中略感失望,可又接着笑道:“但也无妨!只要尚未成婚便有机会!指不定他更中意悦儿呢?年轻人嘛,事关终身,多些选择才好!”   “公孙先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先生此举恐为不妥!”展昭语气极为不善,仿佛被拆掉的是他的姻缘!   “是么?”竹子忍笑忍的肚子痛,却仍是一本正经的征求包大人意见。   包拯亦不轻松,但鉴于很久没有如此欢乐过了,也努力配合道:“咳咳……展护卫言之有理!此举确实不妥!”   “好吧……既然大人和展护卫都觉得不妥,便当我未说。”痛失爱婿人选,竹子遗憾至极,但片刻又突发奇想:“其实……马汉也不错!虽不如王朝老成持重,但性情直爽知冷知热,定是个懂得心疼媳妇儿的好夫婿!”   “义父!”   本以为不加理会,关于她的研讨会便自行停止,可听竹子那意思,不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便要没完没了了!虽然知道都是为她好,但被当做货物般推来推去,任谁都不会高兴!   “悦儿啊!女子总要嫁人的!”公孙策苦口婆心地规劝:“红颜易老……尤其婚姻大事经不得等待,一旦芳华逝去,便追悔莫及呀!可惜展大人咱高攀不起,不然……唉,只怪为父无能啊!”   “公孙先生言重了!”   公孙策眉毛一挑:“那展护卫的意思是愿意咯?”   “这……展某……”   “义父!我要回去了!”   于悦真的生气了,而且展昭要说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听!   公孙策摇头叹息:“展护卫,劳你送悦儿回房,学生尚有事与大人相商!”   庭院中前后而行的两人自是各怀心事一路无言,殊不知书房内早已笑作一片。   “公孙先生,我们如此欺骗展护卫,会不会有失厚道?”包大人虽铁面无情,对跟随自己多年的护卫却爱护的紧。   “大人无需自责!对待固执之人好比诊治顽疾,不下猛药怎能痊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展护卫!”   “嗯,言之有理……先生高见!”   “不敢!”公孙策却突然面露忧色,愧疚叹道:“只是,恐怕委屈了王朝和马汉!”   “先生之意是…….”   “不错!”公孙策微微点头。   翌日,于悦便听到如下议论……   “为何一整日未见马校尉?”   “你还不知道?今日天色未亮,马大人便被展大人派出城了!”   “这么早出城,难道又有大事发生?”   “据说去登州送信!”   “送信自有信差,何劳马大人亲自前去?”   “既是展大人派遣,便自有道理!岂是你我所能猜得透的?”   “对对对……”   第三日一早,王朝竟意外来访。   “于姑娘,我是不是得罪展大人了?”   于悦惊讶:“王大哥何出此言?”   王朝没精打采的回道:“昨日与展大人巡街,一整天他都对我不理不睬的……你和展大人走的近,能不能劳你帮我问问?”   于悦面皮微热,不好意思地劝道:“王大哥多虑了!可能这些天展大人太累了,所以不大想说话……”   “可是,他对其他兄弟很好啊?”   “这……在兄弟们面前总要顾及形象嘛!这说明他没把你们四个当外人看!”   “是吗?”   “是的,是的……”   第四日一早,王朝再来……   “于姑娘,我定是得罪展大人了!”   “为何?”   王朝耷拉着脑袋,道:“今日展大人请兄弟们喝茶,他与张龙赵虎有说有笑,独独对我一人言辞锋利……”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你做错事了?”   尽管于悦过来的时日不多,但她也看得出来,展昭虽比王朝他们官阶大两级,却待他们亲如兄弟,从不摆官腔。   “没有!他说的都与公务无关!”王朝急着辩解,脸色发红:“他只是说……只说让我好好对待小翠,莫要三心二意……”   小翠?王朝的意中人!   “这说明他关心你嘛,怕你错失好姻缘哪……”   展昭虽是古人,但以他的性格,定然不齿三妻四妾的行为!   “他还说婚姻大事经不得等待,让我尽早成婚……”   “展大人说的没错嘛!呵呵……”   不过,这句话怎会如此耳熟?好像那晚竹子劝他与马汉……   马汉?   王朝……   竟如此之巧?   于悦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一夜之间马汉外出公干,王朝备受冷落,会不会……   摇摇头,她不敢相信。   第五日早间,王朝没来。   看来,确实是她多想了!   饭后,如往日般先去整理展昭房间,可是,那里却房门大开,里面竟有一个人正在卖力的清扫……   于悦吃惊不小:“王大哥!巳时都过了,你怎么还不去巡街?”   “于姑娘,我和马汉真的得罪展大人了!”王朝灰头土脸,神情沮丧。   “王大哥,你想太多了……”只是,这句话,说的她自己都在怀疑。   “于姑娘,你别在安慰我了!展大人都不让我去巡街了……”   “凭什么?”   “他说……让我多点时间陪小翠……”   啊?这不是展昭的行事风格吧!   “可是,这关马汉什么事儿?”   “马汉本该今日返程的,展大人却向包大人提了建议,命他留在登州学习海防……于姑娘,你说展大人不会想把我们哥俩发配海边去吧?”   “呵呵……怎么会!他只是四品带刀护卫,哪有权力调派朝廷官员!”   于悦虽然有些心虚,可仍在自我安慰。这其中定有误会,展昭不是以公谋私的人!   是或者不是,只有展大人自己心里明白!反正此后一个月之久,府中都没见到马汉的身影,公孙先生选婿之事也因当事人久久未回而不了了之。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从建议建了qq群,不料加入之人却寥寥无几,看来悦己ing过于相信自己的号召力了!   还是一如既往,老老实实更文吧!   响应群众要求,小虐一把!不过,他俩的情感之路仍然漫长啊~~~~~~~~~   ☆、第二十九章 救宁儿再受重创   托公孙先生洪福,于悦终于名正言顺的扎根开封府,再也不需为去留的问题纠结不清。只是,这个新称呼还是不如宁儿叫的顺当!   说起宁儿的这声“义父”,叫在人心里,那是一个甜啊!把竹子给美的,直听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不惜动用包大人的关系,要为他寻找最好的学塾!   京城稍有名望的书院写了满满一张,横来竖去的比较了几天,才终于敲定南城的“净墨书院”。   据说这家的吴先生很了不得!此人虽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在早年科举时被考官偷换试卷而名落孙山。   这遭遇倒与竹子极为相似,难怪两人私交甚笃!   言归正传,吴先生气愤之下便在京城办书院,设学堂,不图名望,不为钱财,只想从教育的根本做起,不仅传道授业,更注重品行修养,誓为大宋冲洗官场浊气,所以书院取名‘净墨’。   苦心经营十载,倒真的培育出不少德才兼备之士,有不少还成为包拯门生,所以,近年来‘净墨’书院与开封府关系匪浅,竹子挑中此家亦在预料之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路程相距嫌远。   次日一早,于悦给宁儿换上新衣,收拾好随身物品,又细细检查笔墨纸砚,仍不放心地叮嘱:“宁儿,今天去见老师,要先做些什么?”   “这个义父昨晚就教过了!”宁儿难掩心中的高兴,一字一字回答:“先奉上拜师束脩,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宁儿真是乖巧懂事,比她那个千年之后被宠的目无尊长的兄弟礼貌一百倍!   于悦很满意,宠溺的刮了下他的小鼻子,笑道:“好,要听老师的话哦!还有,课堂上不准顽皮!”   “嗯!”宁儿重重的点头。   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他越发喜欢这种被人疼爱的感觉,也比谁都尽心珍惜失而复得的亲情!   所以,对姐姐的小动作不但没有躲闪,反而还很享受。   “好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眼前光影交叠变幻,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覆盖过来。   “就好!”于悦低着头浅浅回答,不用看也知道,除了他,谁还有如此温润动听的声音,谁会有如此扣人心弦的压迫力。   莫名的,心中又开始紧张。   都怪她那新义父多事,非要紧锣密鼓的和包大人讨论招女婿问题!害她自那晚开始,与展昭见面总是有些别扭。   感受到她的尴尬,展昭也不自在起来,环顾一圈,讪讪地帮宁儿拿起书包,道:“包大人特别吩咐,宁儿可乘他的轿子去学堂!”   “真的吗?我可以坐吗?”   宁儿激动的要跳起来,包大人的轿子耶,多威风!   展昭轻刮宁儿鼻尖,露出春风一笑:“展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儿捂起鼻子,不满的皱眉:“义父说的没错!两人处的久了,真的会变一样!展哥哥都被姐姐教坏了啦!”   “喂!我什么时候教过他?”   于悦非常抗议,竹子就不能教点正常的东西么?比如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应该学习的四书、五经等等!   宁儿的小脑袋瓜子转的飞快,迅速改口:“那就是展哥哥把姐姐教坏了!”   “小鬼!……”   于悦叹气,她决定放弃这个毫无意义又辩不出结果的无聊话题,转为小孩子感兴趣地提议:“走,去坐坐包大人威风的轿子!”   突然,脑中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记得非常清楚,电视剧中宁儿因坐了包拯的轿子,才被文信误伤。   不可否认,电视剧为丰富剧情掺杂了不少虚构情节,就像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春妮’一样。虽然她对包剧甚为熟悉,但苦恼的是,根本无法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由自主停下来追问旁边的人:“听说文老夫人状告包大人对她滥用酷刑,可有了结果?”   展昭虽然疑惑她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仍如实奉告:“此案经大理寺三堂会审,已为大人洗脱冤情!不过,遗憾的是文老夫人在公堂突然害了失心疯,竟撞柱而亡……”   这么说,这段历史与剧情完全一致!那么接下来……   宁儿决不能坐包拯的轿子!   可是……她能阻止吗?万一因此触动历史,那后果……   她心中的慌乱尽显眉间,令展昭更加疑惑,走向前柔声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我想……陪宁儿一起去!”就算阻止不了,她也不能坐在府里空等。   没想到展昭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展颜一笑:“好!我送你们!”   温柔的目光竟比初升的朝阳还要闪亮。   只坐宁儿一人,轿夫抬的甚感轻松,展昭和于悦分立轿子两侧,却仍是保持一致的沉默。   街道上,行人陆续增多,喧闹之声渐起,初次进京的宁儿,如刚出笼的小鸟般,看见什么都兴奋的不得了,唧唧喳喳地问个不停,展昭乐得向他解释,借以打破彼时的尴尬。   可出得市集,热闹的一行便只剩下“吱呀吱呀”的抬轿声。   于悦掀开挡帘,眼前露出合起双目倚在边框上的稚嫩小脸。   不禁哑口失笑。   这小鬼,竟已甜甜地沉入了梦乡!   想是昨夜过于兴奋睡的晚了,今个儿又早早起床,这会儿坐在轿子里被颤悠悠的颠上颠下,便撑不住了!   无忧无虑的年纪就当如此!   脸上笑意刚要扩散开,便听到展昭颇为遗憾的唏嘘:“百花渐已稀落,看来春日将尽了!”   环顾左右,轿夫都在专心走路,根本无人应答,为免他失了面子,于悦只好嘴角动了动,机械答道:“是!”   展昭很满意,环视周围花木,似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不知,此时春游还算不算得太晚?”   没多想他的深层含义,于悦触景生情,由衷感叹:“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其实,暮春景色更值得一看!”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展昭轻吟下句,心中颤动,黑亮眸光牢牢停驻在她的身上:“乏色少香的杨花榆荚居然都懂得惜春留春,为□□增光……”   盯着她瞧,便是同她讲话了!   于悦跟着附和:“是……”   “故而,何况人哉?”   “是……嗯?”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心中不免疑惑:这只猫想说什么?   可成功吊起别人胃口,展昭竟别过头,不再说话。   切!故作玄虚!   于悦决定也不再理他。   “我今日不用巡街!”停了片刻,展昭突然又冷不丁向她报备 。   “哦……”   不巡街,就是要去宫中当值咯!   赵祯还真会压榨老实人,既然要拨给老包调用,就干脆封个响当当的官衔,完完全全的归属开封府,干嘛还沾着御前护卫的名头,让人家两头跑那么辛苦!   半晌,展昭又补上一句:“亦无需去宫中轮值!”   “嗯……”   于悦一点也不惊讶,不巡街也不去宫中当值,那便要贴身保护包大人了,反正不会让他闲着,况且这只呆猫也不会闲着!   “包大人准了我一日假期!”   “好……”   那,想必就是故友来访了!   自从投身朝廷,虽说江湖众人皆对他冷嘲热讽嗤之以鼻,但也有三五好友知他抱负懂他心境,所以每次来京都会找他短聚,暂解他平日苦闷。所以,只要没有重要事务,展昭必定会告假赴约!   这些事都是竹子还不是她义父的时候间或提起的,她还记得,每当说起展昭,竹子总是一脸的无奈和心疼。   想必相处的久了,都把他当做自己孩子一样怜惜了吧……   那厢展昭面露羞涩,抿了抿唇又道:“只因展某数日前曾答应一位姑娘,择日要陪她踏青赏春……”   “你……还记得?”   于悦惊讶,脚步也不听使唤的停了下来。   这是在湖州跟踪林同之后的玩笑之言,虽说当时还像模像样地让他拉钩,却也是一时俏皮,总以为他亦不会当真。   没想到,他竟放在了心上。   “当然记得……时刻都记得!”   展昭耳根堪比帽绳上的蝴蝶结,红的娇艳欲滴!目光更是锁紧地面,仿佛在防备那里会土遁出刺客一般!   而平日坚定有力的声音在此时却一字小过一字:“只是延至今日,不知那位姑娘还乐不乐意前去……”   于悦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东东!   她喜欢他,他心知肚明;   他不愿成家,她可以理解;   义父为她操心亲事,他竟把马汉支走;   两人刻意躲避,可才两日他竟又主动相邀踏青!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这御猫的心思更是变幻莫测,比海底针藏得还深!   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展大人有心!只是,恐怕那位姑娘不想去了!”   展昭星眸中写满始料未及和不可置信,他以为,她会满心欢喜的欣然同意!他的回应,她等待很久了,不是么?   所有的疑问和不解,化作两个字从口中艰难吐出:“为何?”   于悦却不作答,轻颦秀眉,快步去追赶前方渐已走远的轿子。其实,在她心中早已乐的不可开支。   故设悬念她也会!不是么?   可展昭脚下却似生出来钉子,一步也踏不出去。俄顷,前面终于洒下串串得意的笑声:“不备蔬果,亦无饮品,即便赴约,也会和上次一样遗憾!唉,如此毫无诚意的邀请,不去也罢!”   展昭从失神中回味过来,不禁扶额苦笑,古有明训: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个女子更是难养!   不禁为自己纠结数日方才定下的决心默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家的绝学果然高明!   于悦心中舒畅,只顾着好奇展昭的反应呢,待回转身来,才发现前方轿子却停了下来。   于悦顿感不妙,奋力向前跑去。   果然,轿子正前方,一个全身缟素之人负手挺立道路中间,拦住她们去路。   正是文信!   文信虽然惊讶为何于悦会在队伍当中,但为了复仇,也顾不得许多,恨切切怒喊:“包拯,你的死期到了!”   “文信!你莫做傻事!轿子里面坐的是赵氏遗骨赵宁儿,不是包大人!”于悦飞快挡在轿子前面,企图将他唤醒。   “休要骗我!小小孩童怎敢坐开封府尹的轿子?”   “文公子!”展昭发觉有异,疾奔赶至,不着痕迹地踱至在于悦身前,耐心劝解:“于姑娘所言非虚,轿子里坐的确实是赵宁儿!”   “展昭!”文信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露。   若不是他,他的兄弟就不会死;   若非因他,他的母亲尚在人间;   若没有他,那个人便只属于他!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新仇旧恨交织一起,文信理智全无,拼出所有功力袭向展昭,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有展昭在此,于悦放心许多。松口气欲将宁儿抱出,可轿帘尚未掀开,一件“丝丝”作响的纸包突然贴着她的耳畔钻进轿子,鼻间顿时燃起一股……火药味!   于悦一颗心将要跳了出来,还来不及多想,双手已捞起纸包便想扔到远处树林,可迅雷之间,斜楞里突然飞来一人,冷不防将纸包从她手中夺了过去。   虽未看清来人面孔,但他疾闪而过的面上斜缠着一直黑带,从额上将右眼完全包住,分明是在逃的独眼龙文礼?   文礼对面前的弱女子阴沉一笑,手腕抖动,纸包重新飞向轿内。   于悦顾不得惊讶,使劲全力跳起将纸包捉住,反向拼命狂奔。她知道只要文礼施展轻功,仅仅一个纵身便会将她追上,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展昭。   感觉到火光即将燃至导线尽头,于悦将纸包奋力掷出,一边大喊:“展大人,快救宁儿!”   “悦儿!”   “于悦!”   纸包脱手而出的瞬间,身子被一强力推倒,同时,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感觉比过年时鞭炮齐鸣还有震耳欲聋的多,但仅此一声过后,世上的一切霎时归于宁静,眼前景物也一片血红……   是谁受伤了,流了这么多的血?   还有,她怎么了?头好沉,胸好闷……   手和腿,为何都没了知觉?   模糊中,好似有两道焦急的身影在她面前疯狂叫喊,唇形一张一翕,可她就是听不到,蛮有趣的!   只是,他们急什么?   她没事不是么?她还有满腹的话想说!   不知宁儿怎么样了?   可怜的宁儿,你不能再受半点伤害了!   文信,你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展昭,你快去准备野餐美味,等我睡醒了,咱们就去……就去秀水河畔好了,我第一次出现在你的世界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搞定!答应果果的节日礼物,就算熬到天亮也要更~~~~~~~~~   明明说好虐昭的,咋写着写着于姑娘又受伤了涅?是她昏了还是我昏了?呃~~~脑子有点混沌,先发上,有变化明天修改吧。   好困,觉去。。。。。。。。。   ☆、第三十章 相见一笑泯恩仇   于悦真的不愿醒来。   她一向都好吃好睡,甚至很少做梦,更何况还是美梦!   可是,这个梦境却不似以往的那般虚幻飘渺,仿佛身在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清晰,每一人、每一事都依稀可触,就像真的在经历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里面竟然有展昭,有那个她尚在少女时代便日夜牵念的铮铮身影!   更神奇的,他们还一起回到了开封府,回到属于他的那个既有江湖又有庙堂的侠骨柔情的时代!   如此美好的穿越……就算出现在梦境中,也是机率极低的!   所以,尽管那里她情思空寄,尽管在开封府频频受伤,可只要有他,只要知道能与他仰望同一片蓝天,呼吸同一方空气,一切都值得!   所以,还是不要苏醒好了,让美梦得以延续吧!   只是,好热啊!   感觉身上烫的难受,体内好似烧着火炉一般,要蒸发掉她身体中的每一滴水分,更烤的她头晕脑胀。   偏偏周围还密不透风,就像被砌在一个狭小的格子里,四面堵的严严实实,害她连换气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更烦躁的是,耳边竟还充斥着一堆乱糟糟的呼喝声和喊叫声!   其中,有老有少,忽高忽低,好像都在唤她的名字……   是爸爸来了吗?还有弟弟?   怎么可能!他们从不来看她的!   那会是谁叫她?   努力去听……努力去听,那些声音飘飘渺渺的,仿佛近在跟前,但又好似远在天边。   一定是她幻听了,继续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总算安静下来,空气开始静静流淌,呼吸也顺畅许多,除了,体内仍然炙热的难受。   但,朦胧中,好似一直有一只温柔的大手或慢慢理她发丝,或轻轻摩挲额头,时时送来阵阵的清凉。   这情节飘飘忽忽如梦似幻,但那指间的粗糙偶尔的碰触仿若又真真切切,尤其还有,天外来音般的念叨不休!   “于悦!又傻又笨的丫头……救到人自己却倒下,这样一点都不英勇!连宁儿都不领你情分呢,公孙先生更是不消说了,直念叨着等你醒了要定家法!真好奇公孙先生的家法会怎样!你若受罚会不会哭鼻子?你知道,我很期待的!”   “于悦……你也听到了?公孙先生说……你外伤无碍,但因震到颅内,故而陷入昏迷,但若半年不醒便神仙束手……呵呵,实际上根本没那么严重是不是?唉……近来先生被你和宁儿拐带的童心渐盛,越发喜欢说笑玩闹了!”   “于悦……张医师虽是京城最好的大夫,毕竟年事已高,依我看他眼也花了耳也聋了,定是看错了脉象!……莫担心,等宫中的叶大国手给太后配好汤药,就算用绑的,我也挟他来给你瞧瞧!”   “竟然连叶大国手都束手无策!……半年……于悦,半年之后,月冷秋残,萧瑟一片,哪里都无美景可赏,你确定要继续躺下去?调皮的丫头……没关系!就算寻遍大宋名医,尝尽天下药石,念的口干舌燥,我也定要将你唤醒……”   “于悦……狠心的丫头,整整十日了,还没睡足么?你定是在怨我……你本有安宁平静的生活,偏偏被我连累离乡背井,又害你有家难回,明明说好妥善照顾你,却总是无暇以顾,反而令你日夜操劳,还不断受伤…….展某实在,愧对于你……故而,你决定离我而去了,是么?”   “悦儿……没人知道我有多想这样唤你,没人知道别人这样唤你我有多么嫉妒。可我总是这样……明明喜欢,明明想要,却拼命克制自己,所以你生气了,在故意惩罚我,是不是?”   “悦儿,这半月来,我终于尝透深陷思念却苦无回应的煎熬!以前都是我不好,明明懂得你一片真心,却故意视而不见,还一次次地回避,我现在才明白你有多伤心……求你醒来吧,好么?”   “悦儿……睡了那么久,还嫌不够么?唉,这样的懒丫头要是娶进门……啧啧,真不知忠伯会有什么反应……你知道,我父母都不在了,如今老家只有忠伯一人照应着祖宅……莫怕,忠伯耿直忠厚,打小最疼我了,定会喜欢你的!”   “悦儿……今日没能陪你,而且日后也不能整日看着你了,你…是否会怨我?虽说希望你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我,但这月余以来,展昭弃开封府于不顾,实在有愧于大人怜爱,有负于百姓信托……人活一世,总要有所担当!虽然疲累,但肩上的责任怎能说卸便卸,你……可懂我?”   “悦儿,没有公务的日子,我依然会陪着你!如今,秀水河畔已是柳木苍翠,春红稀疏,眼见最后一轮林花也将要谢了……贪睡的丫头,你若再不醒来,别说踏春,恐怕我们只能破冰垂钓望梅赏雪了……”   …………   真动听!   如此痴心缠绵的情话,若是从展昭嘴里说出来该有多好!   可是,那个‘榆木疙瘩’只会一本正经少言寡语的耍酷,才不会这么啰嗦!   唉,一直被唠叨,美梦是做不下去了,而且肚子也扁扁的,不知冰箱里还有没有可吃的东西。   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下床,眼前景物飘忽不定,头脑中也昏昏沉沉,脚下更是虚浮无力。   看来这一觉睡的可真够久了!   周末宅在家里果然只能过猪一般的生活!拿回家的工作仍然还原封不动的压在抽屉里……啧啧,现代的女人真可怜,既要继承古代的光荣传统,包揽家务相夫教子,还要进军现代的职场生涯,奔波劳累挣钱养家……   唉,多想无益!当下之计,先去填饱抗议不休的肚子要紧!   晕乎乎的,正待起身去寻吃食,房门突然被重重的推开,同时耳边传来惊喜异常的呼叫:“于姑娘!你……你终于苏醒了!……赵虎!快……快去公堂……”   “是……”   恍惚中,另一个红色的身影不等他说完,便箭一般的又冲了出去,只留先前那个同样的红影在房中,对着她便搓手边咧开嘴傻笑!   刚才他在喊……赵虎?   那……   于悦心念一动:“你……你是张龙?”   不确定的问出口,看到对方把脑袋点的像只招财猫,她心中自是吃惊不小!使劲在自己小臂上掐了一把,立刻疼的呲牙咧嘴。   原来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这两个是张龙赵虎,那她真的在开封府!   那……   “展昭呢?”   迫不及待的样子,令张龙喜笑颜开:“太好了,于姑娘还记得展大人!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展大人请了多少大夫,礼敬三分请来的,好言好语求来的,甚至还有二话不说挟来的……但他们都说姑娘苏醒的可能极小,而且就算醒来,也极有可能失去记忆……”   “展昭呢?”   不耐烦的,于悦踉踉跄跄扑过去再问,差点将张龙的衣服扯开!   “在公堂!……公堂!赵虎去请了!”张龙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也顺便护好自己的官服,开始唠叨。   “于姑娘莫怪展大人!这些天姑娘昏迷不醒,展大人也衣不解带的,日日陪在左右,昼夜不停地与姑娘说话!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连公孙先生给他查看伤情都不让……”   “他……受伤了?”   于悦心中一惊,虽全身虚软,但捏住张龙袍袖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道。   “那天展大人发疯般抱着昏迷的姑娘回来,他自己更是灰头土脸、发丝凌乱……还吐血了……后来好说歹说,总算让公孙先生瞧了,说是被震到心肺,再加上极度惊慌忧虑之下气血攻心,以致心脉受损。”   他怎会震到?当时明明与他相距甚远……忽然,记忆在瞬间回放……   模糊印象中,那个纸包爆炸的前一刻,她好像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护在宽阔的怀抱里,而他胸前似曾相识的气息却被火药燃烧的味道掩盖……   那个人,不会就是……   “先生交代他要好生调养,可展大人坚持日夜守着姑娘,谁也劝不走,直到前日包大人出巡,才去随行保护,临行还一再交代我和赵虎细心看护姑娘……”   说也奇怪,不知展大人为何又特别交代莫让王朝马汉靠近这里,想了半日也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多问。   “于姑娘,张龙说句公道话,这么多年,从未见展大人如此伤怀过!姑娘躺了一个月,展大人却像憔悴了一生……整日整日的奔劳不休,眼看汤药吃了一月有余,伤情仍不见好……昨夜我还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咳声……”   张龙声声低诉,令她震动不已。   原来睡梦中那些模糊的影像都是真的!   “你们在做什么?”   仿若思念了一个世纪的声音毫无预警地钻入耳孔,却是又惊又急。   下一刻她便旋转着被一只铁臂带入熟悉的怀抱……   “展大人!我……刚才……因为于姑娘差点跌倒,故而……属下扶了一把……”   感受到上司俊颜上骤然冰冻的寒霜,王朝飞快地后撤,并识趣从外面将房门关严,磕磕巴巴的声音也消失在门外……   刚才被转的太急,于悦只觉身体轻飘飘地,又像在做梦。   这声音,这怀抱……   真的是展昭?   无法控制的,心中开始狂跳不已,双手也激动的近乎颤抖!   她尽量平复呼吸,缓缓抬起眼睑……   眼前,两弯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莹亮如星,嫣然正是那个梦萦魂牵的面庞,此刻,正满含关切的凝望着她!   “你的伤怎样了?”   “饿了吧?”   相望良久,两人同时问出彼此的关心,却不约而同又羞又窘的低下头。   于悦这才惊觉她的脸已贴入了展昭的胸膛,而额头正抵着他下巴!   她轻微挣了挣腰身,试图脱离这令人窒息的暧昧,却没有成功,冷不丁反而被打横抱起,小心放在床上。   展昭将枕头竖起,让她斜倚靠在床头,手中变魔术般端出一碗香气扑鼻的清粥,舀出一勺,轻轻吹动。   “在床上赖了这么久,估计肠子都睡懒了!先吃些清淡的铺垫铺垫……”   “喂!这就是展大人对待伤者的方式么?”于悦还他一记白眼:“幸亏你不是大夫!不然,就算伤患不病死,也会被你活活气死!”   “嗯……还有力气斗嘴,看来是全好了!”展昭心中欢喜,顺带着唇角也开始上扬,吹动片刻,方将勺中清粥送至她的嘴边。   于悦面皮一热,便习惯性的伸手去接,可碗勺仿佛被展昭钳住一般,拽了半天仍在他手中纹丝不动,于是,不自在的咕哝:“我自己来……”   “莫要乱动!”   展昭又将汤匙推近一些,抵在她唇边。   于悦只好硬着头皮将粥迅速吞下,生怕晚了,口水会控制不住地滴到碗里!   “慢点喝!”轻轻拭去她嘴角残留的汤汁,展昭眼中全是疼惜。   这一个月都在担惊受怕中苦撑,眼看她一直沉睡,每过一日心便沉下一分,如今总算云开雾散,日后又能看到她闪烁着乌黑狡黠的眸光与他斗嘴聊天,这种否极泰来的感觉,若非亲身体会,任谁也无法言喻。   时光在碗勺交脆间缓缓流淌,不知不觉一小碗粥已经见底。   “许久没有进食,不宜多吃!”展昭将空碗置于桌台,轻轻将她背后的靠枕放平,柔声道:“躺下再歇一会吧!”   “嗯!”   出乎意料的,于悦竟非常乖顺,配合地将娇小的身子缩进被褥,只留下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面上写满知足。   如果,没有江湖浪涛,没有宦场波谲,没有百姓的苦难,没有双肩的重担……有的仅是他与她平凡的生活、静默的关怀,这样的日子哪怕过得清淡如水,却也是温馨细腻,每日品来也定会甘之如饴,沁人心脾。   可是……千年之后最简单最理所当然的生活,在这里却如天上彩虹般,只能抬头仰望,却终是高不可及。   可怜的,就连半晌偷闲,无人打扰的两厢相守也只能是奢求。   这不,外面又响起了叩门声。   “于姑娘!”   稍作迟疑的呼唤将满屋温情于瞬间驱散,同时,门口现出马汉壮实的轮廓。   “马大哥快进来!”于悦热情的招呼,支撑着胳膊还要坐起来,却被面无表情的展昭拦住,笑一笑只好作罢,呐呐的问道:“何时回来的?”   马汉禁不住埋怨:“已回来多日!于姑娘,你怎么回事嘛!我才刚走,你便受伤!早想过来看望你,却一直脱不开身……”   “咳咳……”   却是展昭轻咳一声。   马汉果然是直爽之人,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继续关心上司:“展大人,如今于姑娘也醒了,你的伤也该再诊治诊治了!每次你受伤,咱们兄弟都心疼地恨不得替你挨着……”   “多谢兄弟们关心,我自有分寸!”展昭面上动容,眸中真情流露:“此来可还有他事?”   “哦!”马汉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文四公子想见于姑娘,包大人让我过来问问……”   “不见!”   未等马汉说完,更未等于悦表态,展昭已果断地替她一口回绝。   “是!”   这一声,马汉答的那叫一个干脆!   根本没给于悦任何反对的机会,便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这还用问?本来就是嘛!把展大人和于姑娘伤这么重,若非于姑娘醒的及时,今日公堂之上便以杀人罪将他铡了!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还想见谁就能见么!   也不知包大人是怎么想的?文信本欲置他于死地,他非但不加计较,还为了给文家留后,特许待罪之人在牢里成亲,这样的惊人之举恐怕前无古人了!   唉,表面上铁面无私毫不留情,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其实他家大人的心肠比谁都软,比谁都善!   厢房内,于悦已重新躺好,表面上虽合上眼睑,却留了一道眼缝偷看。   展昭也不点破,帮她盖好薄被,端起方才吃粥的空碗便欲离开。   “展昭!”   迟疑许久,于悦终于轻唤出声。   他却没有回头,只淡淡的反问:“你想见他?”   “展昭,你曾说过,你和朋友间都绝少往来了是么?”   展昭一愣,不知她为何又提起此事。   于悦语中包含着无尽的心疼:“其实,在孤灯难眠的深夜,你心里也非常渴望有至交好友能挑灯畅谈把酒言欢,是么?”   展昭轻叹,却终是没有作答。   “那咱俩境况一样!我来到这里,也没有任何朋友!”   “你还有我……”将碗勺重置桌上,总算转过身子,过来安慰她。   “你…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展昭心中诧异,不待多想便已问出口:“莫非你我还不算是朋友?”   “当然是!只是……”   该怎么说?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个人藏在心里,闪躲着却想注视,注视着仍然牵挂,盼望和他亲密无间,希望与他分享快乐分担忧愁,却不满足于仅仅只称为朋友。   而有时候,那个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好似天涯相隔。   这样的心境,他真的不曾有过么?   于悦心中叹息,但抬起头来却又是另一番俏皮模样:“在京城,有展大人这样有头有脸的朋友固然体面,可你忙起来朝不顾夕的,有了也等同于没有!况且,有嫌朋友多的么?”   “你……”展昭气结却无言以对,他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   “展昭,其实你明白的,文信心存良善,并不像他几位哥哥般不明事理!作为朋友,我只想他能好好的,不再做错事!”   展昭颔首,其实他怎会不知,只是一想到他俩单独相处,那晚弄堂中的情景便不停在眼前闪现。   也许,历经几番变故,如今的文信已成熟的可以信任了!   “或许他不再需要你来劝说了!”展昭定定地锁住她的目光,轻轻告诉她:“他成亲了!”   “啊?”   于悦嘴里满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她倒不是惊讶文信成亲,而是电视上演的竟是真的!老包真的很有人情味哎!!   展昭的目光始终未从她脸上游走,生怕错过她的每一个反应:“他们真情动人愿结连理,故而,包大人特许牢房做了婚房……”   “施凤英?”   看来那碗粥很管用,于悦晕了半天的脑子接着便清醒过来,并开始正常工作。   “是!”展昭故作满不在乎,但话中却酸溜溜的:“你伤心了?”   瞧瞧他那是什么眼神,明明在幸灾乐祸,还假装同情怜悯的样子……   才不要让他如愿!   “嗯……有点!”于悦故作悲切地,掀起被子便欲起身:“我要去问他为何变心!”   “于悦!”展昭按住她警告,两眼似要冒出火来!   立于门外不远处的石桌旁,展昭努力装作气定神闲,眼见着文信视他如无物般地步入于悦房中,心中却在懊悔不已,他怎就同意两人相见了呢!   “你醒了!”   文信仍是一贯的温文帅气,只是身上褪去了原先骄傲不逊的光华,多了一些成熟持重,尤其和于悦说话,更是多了一层内疚与悔悟。   于悦点头,淡淡地问:“你成亲了?”   “是!”文信一怔,出乎意料的,从她脸上竟没看到一点愤恨的情绪!   这些日子以来,兄母相继而亡,这样的打击令他丧失理智,心里只想着复仇,只想与凶手同归于尽。可是,阴差阳错的,他竟误伤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在牢中的日子,面壁思过,以致心念俱灰……   直到那天,凤英凤冠霞帔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蓦然发现,只要有家,有爱,有牵挂,幸福的诠释竟如此简单!   可是,为时已晚。   今日,鼓足勇气,他本要为自己的所为担当责任……可就在方才,头颅搭上铡刀的那一刻,突然的,他有多么希望能继续活着,能看到妻贤子孝,友人安康。   终于天可怜见,她竟真的醒了!   片刻之间,他历经大悲大喜!   这些天,早已习惯了被指责和怒骂,本以为见到她指责更甚,甚至都做好让她痛打一顿出气的准备,可此时的气氛竟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这反而令他难安。   想了想,为自己补充道:“黄金易得,真心难求!我终于明白,有福之人懂得惜福方能福气长存!”   “嗯……孺子可教!”于悦终于再也装不下去,莞尔一笑,伸出手:“相逢一笑泯恩仇!愿我们都能福气永存!”   难以置信的,文信走的更近一些,将那只纤纤细手紧紧握住,双眼早已雾湿一片:“于悦……你一定要幸福……比谁都要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一章,大家等了很久!   可是,怎么办呢,这几天事情太多太乱,工作、考试、琐事全挤在了一起,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安静的环境可以思考。   不过,我发誓,在考试现场,我还在整理情节呢!——我是勤奋的作者!!   终于,昭悦的感情前进了一步,于姑娘也有了娘家亲人,《屠龙记》完满结束。   撒花~~~~~~   Ps:下一单元写什么呢?其实悦己ing之前也说过,下一单元早已构思好了。   本来拟定的是93包中情感纠葛的经典单元《鸳鸯蝴蝶梦》,那里面昭昭蹴鞠的动作太太太太太帅了!而且也一直遗憾,桑将军和杨刚的结局不该是这样,他们其情可悯,其罪也可不死!   另一方面,想以令人扼腕的爱情悲剧为昭悦的感情发展做铺垫,可现在我竟不知不觉地在这里就将二人的感情戏提前了,这是始料未及的!   所以,《鸳鸯蝴蝶梦》还写么?其实到这里,也可以视作一个完美的结局,对吧???      ☆、番外      坑中。。。。。。。。。。。。   看到不少筒子对此章颇有兴趣,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悦己ing实在不擅写虐,可否请各位筒子们尽情发挥想象的空间,自行施虐?   但凡写出来的筒子可在群内通知偶,只要将写好的文文发来,偶保证必定一字不改的贴在这里,且注明写手id,供各位jm共同YY。。。。。。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  虐昭的部分,其实上章已在张龙的言语中带过,可有的筒子竟然不满意,嫌虐的太轻。。。。。。狠心的hm呀!   可是,《屠龙记》已告结束,《鸳鸯》第一章都写完了,悦己ing实在不想再修前文。。。。。故而,占个地儿番外特虐吧!   什么时候填这个坑?不知道哎!也许永远是坑,逃。。。。。。   ps:说实话,偶真的不善于也不舍得虐昭昭哦,如果众位亲们有奇思妙想,愿意执笔并贴于此,悦己ing当然举双手欢迎且感激涕零!      ☆、第一章 秀水畔蹴鞠会友   秀水河畔。   柳木茵茵,残红褪尽,两旁田地里的桃树上相继露出脆生生的嫩果。   河边长堤上最茂盛的一颗柳树下,炊烟袅袅,香味正浓。却是一位姑娘正倚着大树,坐在铺开的大方巾之上烧烤!   那姑娘将已冒出肉香的鸡翅又刷了一层蜂蜜,放在火架上继续翻烤。   而后目光穿过树木空隙,对已在河岸转悠半天的大红身影呼喊:“展大人!你不要告诉我说,威震天下的堂堂御猫连只鱼儿都捉不到!”   河边那人正是展昭!   不用说,柳树下的姑娘便是苏醒多日的于悦。   二人此行当然是踏青赏春,虽然,春日的脚步已走远多时。   都怪展昭这个劳碌命,他俩约了数次都因他临时生事而不得不取消,此番还是他刚从宫中轮值回来,连官服也没来得及换,才抢到些许自由时间!   听到堤沿上的挑衅,展昭无奈苦笑。   捉鱼自是小事一桩,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河水,一旦下去,靴子和衣服下摆势必全数浸泡,浑身湿答答的如何还有闲情逸致再陪她野餐?   若说脱鞋入水……他向来是细腻整洁之人,何况身着官服,赤足卷裤衣衫凌乱的成何体统?   尤其还是在她面前!   在岸边逡寻多时,终于找到一枝手臂粗的枯木。   唇边立时露出春风一笑,将木枝注入内力抛向河中,而后如飞燕般一跃而起,亦跟着飘向水面,掠至中间河面正好踏上方才枯木,同时右手举剑下刺,挥落之间又借力旋身回转,不消片刻已翩然落在岸边,而巨阙之上赫然挣扎着一只鲜肥的鲤鱼。   捉个鱼都不忘耍帅!   于悦当然要‘捧场’,但却是皮笑肉不笑:“展大人好身手!唉,……可惜无辜的鱼儿就这样丧生在巨阙之下了!”   “于姑娘!”展昭凝眉气结:“要吃鱼的是你,怨人杀生的也是你!请问展某当如何方能称姑娘心意?”   于悦自知理亏,讪讪地陪笑道:“呵呵……一时感叹生命脆弱而已,展大人何必认真呢!来来来,吃鸡翅…….吃鸡翅!!”   “饿了?”展昭无奈叹气,继而柔声道:“饿了就先吃!”   唉,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情竟能轻易被触动,她就有这个本事,能将他瞬间惹火,又瞬间熄灭。   展昭背过身去,将鱼儿从剑身上抽出,开始刮鳞去内脏,片刻间便已处理妥当,动作娴熟利落,令于悦瞠目。   “展大人还会做这些粗活?”   展昭唇角上扬,将清洗干净的鱼儿递到她面前,满脸的自豪:“展某出道多年,若连填饱肚子的本事都不会,又如何敢仗剑江湖?”   切!   听着恁有内涵,说白了不就是出来混的时候,被饿的没有办法才学会养活自己的么?   于悦当然不能在言语和气势上吃亏!   “啧啧……厉害厉害!这上古名剑就是不凡!就连剖鱼捉虾都如此的得心应手!”   展昭洞穿她的心思,故意不气恼,微笑道:“说来于姑娘是首位劳巨阙亲自侍奉的姑娘!”   “那真是荣幸之至啊!早听说展大人铁肩担负人间道义,宝剑斩尽世上奸邪!今日有幸得见……”一激不成,于悦并不打算收手,接过已被清理的滑滑嫩嫩的鱼儿,喃喃哀叹:“只是,鱼儿啊鱼儿,我实在看不出你哪里长的奸邪了,被巨阙一剑毙命不说,还被人去皮抽筋剖肠刮肚,真是可怜呢可怜……”   “于悦!”展昭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   香甜的蜜汁烤翅,酥嫩的五香烤鱼,还有鲜美无比的菌菇汤,清脆爽口的水果拼盘……荤素搭配令人胃口大开的美味满满当当地摆在方巾之上。   于悦拼命将各种香气扇向对面,可面前端坐之人始终闭目养神不为所动。   唉,果然是祸从口出!   得罪了人再费尽心思去哄,她今天纯粹是吃饱了撑得……   但,没办法,谁让他是展昭……   “展大人,吃鱼……呵呵!”于悦将喷香的烤鱼双手奉上,脸上笑的比蜜还甜。   展昭仍是面无表情:“展某将无辜鱼儿一剑毙命,又去皮抽筋剖肠刮肚,已是残忍至极,怎敢再食其身,令它尸骨无存?”   “呵呵……开玩笑而已么!那……尝尝鸡翅!”未免再次被拒,于悦干脆蹭到他身边,捏着翅尖将油嫩多汁的鲜肉小心送到他嘴边。   “不是我夸口,这蜜汁鸡翅可是我的独门秘技,轻易不做的!也只有展大人才能有此口福!”   展昭总算睁开眼睛,虽面上仍僵硬如初,但方才那句话煞是中听,心中更已被蜜汁的芳香浸透,漾起满怀的清甜。   于悦察言观色,感到对方有所松动,语气越发地酥软:“来,尝一口嘛!”   展昭心中更是无比受用,他对甜食并无多大兴趣,不过,既然是特意为他做的,那就勉为其难吧!   不过却不伸手去接,只是薄唇轻启,就势咬了一小口。   嗯,入口清香,并不似想象中那般甜腻,细嚼慢咽之后在唇齿之间留下淡淡的香甜,再加上被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还想再来一口。   “嗯,味道还行!”   “还行?不可能吧!”于悦纳闷,她做的烧烤不敢称美味绝伦,但也不至于仅仅停留在还行的品味上呀!   “展大人,你再仔细尝尝……”   可还未说完,展昭却突然将她拥入怀中,揽着她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起。   惊诧之间,于悦只觉有个不明飞行物自身下掠过,疾驰的路线好似正经过她方才呆过的地方,而后重重的击在树干之上又反弹回来。   在半空被夹带着接连翻转数圈,再站在地面上时,那东西已乖乖落入在展昭手掌之中,却是一只做工精致的皮球!   苍天有眼!   若非展昭耳明手快,说不定好不容易苏醒的她又会被这个表象精美的东西砸个头晕眼花不省人事!   于悦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之中回魂,一声断喝差点击破耳膜:“还我球来!”   闻此声音,展昭非但没有惊讶,反而转眼现出孩童般的调皮,将皮球举至胸前,挑衅地喊道:“有本事来拿!”   话音刚落,一个浅蓝衣衫之人已急掠到面前,冲着皮球伸手便夺,但顷刻间展昭手掌扣下,皮球却稳稳落在他脚面之上。   那人变幻也快,一招不中,急忙抬脚再抢。   展昭深知其球技上乘,亦不敢丝毫大意,甩开官服下摆,脚踝微翻,右脚利落地一勾一带一挑,再看皮球已站在他竖起的食指之上飞速旋转。   一连番动作又酷又帅,面上更是连桃花眼都笑了出来:“杨兄号称宫中第一球头,怎么今日手拙了?”   杨兄!   宫中第一球头!   于悦心中一抖,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如果,这人是展昭在官场中难得的那位好友,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故事岂不就是……   “哈哈哈……真是狮遇狡猫,胜负未分!展兄,别高兴的太早哦!”   于悦被爽朗的笑声惊醒,再看展昭手中已空空如也,皮球却稳稳当当地控在蓝衣人手中。   那边展昭自信一笑,突地凌空飞起,在空中连环虚晃数脚,趁那人兼顾不暇的空隙,伸展猿臂将球转而渡入手中。   而那人自是不愿善罢甘休,紧随其后加快争抢,二人在空中梯云连纵几个起落,却仍不分胜负。   满目之中,但见两人一球在空中不停地飞来荡去,与斑驳树影纵横交错。   正眼花缭乱之时,突然凌空射来一物正中球心,重击之下,皮球‘砰’地一声支离破碎,片片球皮自空中悉数散落。   与此同时,林中传来第三人豪爽得意地大笑:“展护卫即便抢到球,也是没用了!”   “展昭见过柱国大将军!”   看见来人,展昭将手中皮球残体抛下,抱拳施礼:“不知杨刚兄和将军再次蹴鞠,展昭多有冒犯!”   “哈哈哈……展护卫无须多礼!”   果然是……   桑博,沈柔,杨刚,鸳鸯蝴蝶梦……   于悦呆呆地举着鸡翅,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展昭一片丹心只为社稷百姓,却被狭隘浅薄之人贻笑在江湖,被心胸阴暗官员排挤于庙堂,若朝中能有多些这样坦荡磊落的知己好友,她当然为他高兴。   只是,就怕好景不长,友情难续。   这两人在此刻出现,是否昭示着她一直扼腕长叹的那个三男共恋一女的情感纠葛悲剧正在拉开帷幕,准备上演?   “于悦!”与友人相聚,展昭自是高兴不已,轻唤道:“过来见过柱国大将军和杨刚兄!”   “哦?”未等于悦上前,杨刚早已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以展兄之忙,今日竟有闲情陪佳人郊外拾趣,想必这位于姑娘与展兄关系匪浅?”   展昭俊脸微红,却也不多解释,浅笑道:“杨兄不必妄猜!闲庭野趣展某向往已久,忙中作乐亦为不可!”   “展护卫所言极是!”杨刚正待辩驳,却被柱国将军挥手制止:“杨刚,与展护卫嬉闹无妨,但莫吓到于姑娘!”   这个柱国将军,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懂得呵护照顾。粗犷豪放的外型之下,却有一颗细腻多情的心,难怪对妻子一片痴情。   认识到这一点,于悦越发地对他的结局心生不忍。   突然,一声尖叫自前方传来,柱国将军和杨刚皆是面色突变,急掠过去查看。   于悦却不想去!   她宁愿自己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不想再做一次旁观者,眼睁睁的再将那个哀婉的故事重新见证一遍。   可是,展昭跟了过去,她怎能装作若无其事般的继续烧烤?   何况,她心中还有一丝的好奇……那沈柔当真美得令人痴狂?   更有一线的希冀,也许她所看过的那个故事只是影视虚构,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的悲与欢的跌宕起伏!   着眼的一刹那,于悦终于意会到什么叫气质!什么叫高贵!!   那沈柔绝对称得上是真正的美女!!!   瓜子脸,樱桃口,肤如凝脂,眉如墨画,云鬓高束,举止雍容,环佩婀娜,灿若春华;两汪水眸似清泉,顾盼处透着心中善良和与世无争,一对弯眉如柳叶,隐约间浮现默默心事和淡淡哀愁......   将一切的美好都集于一身,怪不得连苍天都嫉妒的红了眼睛,要一次次掠夺走她最在乎的爱情和家庭……   这样的一个女子站在面前,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一心想要保护的吧!   于悦不由自主的看向展昭,却意外的发现,后者竟然无视美女,目光只紧锁在她怀中昏迷的孩子身上!   想来也是,似他这般走过南闯过北,游遍江湖又进出宫廷,多年来一直处在风头浪尖的人物,什么样的场面没经过?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失了开封府的威名!   而桑将军显然对孩子没有兴趣,他所有的关切全在娇妻身上,连问话都生怕吓着她似地分外温柔:“离垢,你没事吧?”   沈离垢?   就连改的名字都与电视中毫无出入!   “我没事!”美人丹唇轻启,娇弱地语中尽是疼惜:“这孩子晕倒在此……将军,快救她回去吧!”   桑将军面露难色,轻轻拥她入怀,软语温存:“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既然展护卫在此,就请他带回开封府处理吧!”   沈离垢对这个孩子有种莫名的亲近,虽然焦急,但也识得大体,款款拜托道:“那就有劳展护卫了!”   “夫人言重了!那展昭先告辞了!”   展昭抱起孩子正待起步,离垢却突然伸出盈盈玉手,将孩子蓬乱贴在脸上的头发一丝丝理顺。   就在抬手间,宽大的袍袖滑落,于悦清楚看到她腕间赫然缠着一方锦缎绣帕……   一桩桩,渐渐与熟悉的剧情吻合;一步步,慢慢向既定的故事靠拢……   一想到将会看到这样凄凉的下场,于悦便心中泛堵,不能平静。   唉,世事难料!   此刻相见甚欢的三人怎会想到,今日蹴鞠会友畅谈淋漓,未隔多久,当鸳鸯梦醒蝴蝶魂断,三者仅剩一人,孤影对月独寄哀思,空叹人生无常今日非昨。   可是,除了旁观,她又能做些什么?   惟有虔心祈愿后续的事情并非全如记忆中的那样充满遗憾……但愿波涛起伏沧海变幻之后,展昭身边尚有朋友如初,情谊依然如旧。   包大人闻讯赶到厢房的时候,公孙策已给孩子诊断完毕,正为他背上敷药。   “公孙先生,怎么样?”   “无碍!应是过度饥饿,以致昏倒!只是……”公孙策面色凝重,停下手中动作,让包拯看到孩子身上的片片淤青,言语中甚是疼惜:“他身上伤痕遍布,不知是何人所为,竟忍心对如此幼儿下手!”   包拯走向前,但见孩子趴在床上仍然未醒,衣襟褪下□□出清瘦的后背和手臂,之上更是新伤旧伤青紫不断,惊诧之下便义愤填膺:“本府倒在奇怪,他的父母何在?竟让孩子受人欺凌至此!”   “天下父母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只不过,若是亲生骨肉,断然不会不闻不问,任他受人欺凌!倘若……”   包拯心中一滞,虎目如炬:“于姑娘的意思……这孩子的父母非是亲生?”   发觉众人皆满目疑惑的望着自己,于悦才惊觉因一时触动而情不自禁地将多年来的心事道出。匆忙掩饰心中哀怨,择言搪塞道:“我只是猜测而已!真相到底为何,只有等孩子醒来一问才知!”   “唉……也只能如此了!”   包拯微微点头,愁眉渐拢。   目光重新转回床上,却惊喜的发现那孩子竟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一语将众人目光拉回,却也令那孩子受到惊吓。   那小身板闻得陌生人说话,一骨碌爬了起来,将半褪下的亵衣拉上,便抱臂蜷缩在床尾,闪动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防备的看着满屋子人,模样甚是令人心疼。   包拯自知面相不佳,不易令人亲近,遂指着于悦,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最为和蔼的微笑安慰道:“孩子别怕!你昏倒在路边,是这位于姐姐把你救回来的!”   小孩子颤颤地顺着黝黑的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位漂亮亲切的姐姐,暂时放松了警惕,急切地发问:“我的衣裳呢?我的衣裳呢??”   “在这里!”   于悦将方才为他脱下的外衣递了过去。   孩子一把将衣服接过,翻来倒去搜寻一番,直到抽出一物仔细的摊平,方才放下心来,黯然伤神:“这个绣帕不能丢!丢了就找不到我娘了!”   此语一出,满屋的人除了于悦皆是一惊!   莫非……这孩子果真是远离双亲寄人篱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在纠结,若说改桑博和杨刚的结局,可石永靖呢?他生,感情纠葛可会终了?石清又归谁所有?他死,桑博和杨刚的杀人罪名如何解决?   柳青平是一定要死的,这个太坏了!不但不报救命之恩,还一而再的破坏人家家庭!自己得不到还见不得人家好,可恶至极!可是谁来杀他?杀人罪名又当如何开脱?   怎样才能将一个既合情合理又皆大欢喜的故事呈现在大家面前?   ☆、第二章 探往事结伴而行   与剧情无毫无出入,这孩子便是石清,父亲石永靖,家住石家村。   等他吃饱喝足又清洗干净,于悦找了宁儿从前的衣服给他换上,不过穿在身上仍略显肥大。好在,总比他那身穿了数日又脏又破的衣服清爽精神多了。   收拾干净,再仔细看来,孩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与刚才那个美女倒有几分神似。   打扮停当,于悦便带他到花厅。   那里,包拯已在等候。   “石清,你说从未见过你娘,又如何去找她?”   “我知道娘的名字叫沈柔……还有,她身上有另一半的绣帕!”   石清得知面前这位黑脸大叔竟是开封府的包青天,也就是奶奶常说的那个关心百姓为民做主的好官,心中便不再惧怕,反而升起无限希望,扯着他的袍袖可怜巴巴地哀求:“包大人,你可不可以帮我?”   帮忙当然可以,只是,仅凭一个名字和一半绣帕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包拯为难地看向两旁爱将,却见展昭犹豫片刻后,起身回禀道:“大人,有一事属下不知是不是巧合……”   “哦?展护卫但讲无妨!”   “属下曾见桑夫人的手腕上系着花色极为相似的绣帕!”   包拯心中一惊,喃喃念道:“柱国将军夫人?”   公孙策心神领会,非常默契地补充道:“据闻,桑将军驻守边关之时,原配病逝客途,于七年前续弦,娶了如今这位夫人!”   包拯心中了然,回转身问道:“石清,你今年几岁了?”   “七岁!”   包拯眼前一亮,继续追问:“你说曾听奶奶提及,你娘在你未满周岁时过世的?”   石清默默点头。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只要包大人能帮他找到娘亲,他当然知无不言据实以告。   公孙策心中一顿,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时间吻合!”   “不,单凭时间和一条类似的绣帕,无法骤下断语!”包拯轻踱几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桑将军为国南征北讨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封爵柱国闲居开封,为人却是谦逊有度,从未听说过有骄纵淫奢之事,这一点满朝皆知,圣上更是对他赞赏有嘉。若此时真的将他牵涉进来,不知是吉是凶……   “展护卫……”包拯沉思片刻,方才吩咐道:“烦劳你跑一趟石家村,一则通知石清家人,免其担忧;二则试着探听石夫人之事,本府自有定夺!”   “是!”   “展护卫请留步!”展昭领命正欲出门,却被公孙策突然叫住。   竹子看着半天不出声的于悦,笑嘻嘻上前言道:“悦儿也一起去吧!”   “我?”一直静默不语满腹心事的于悦冷不丁被点名,不免心生疑惑:“为何我也要去?”   唉!   公孙策禁不住连番怨叹,他这个干女儿明明聪明伶俐的紧,为何每到关键时刻却又傻乎乎的不开窍?   但他心中盘算又怎能明说?   竹子略作沉吟,含笑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此事极有可能涉及别人家中隐秘,展护卫七尺男儿,直言相询多有不便,你若同去或可帮衬帮衬!”   “公孙先生所言极是!”   展昭方才还在思讨,此事不同于平日查案抓捕凶徒,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开口探寻百姓家事!   若有人协助,他当然乐意。   “那好吧!”   既然展昭也表示赞同,她当然不好再提出异议驳他面子。   只是,竹子的话怎么听着如此别扭?   展昭不便询问……难道她就长着一副八卦的面孔,专好打听别人家隐秘的私事?   拜托,咱是知情人,八卦的是你们好不好!   从进了这个宽敞的近乎空荡的房子开始,于悦的目光便落在那个始终低头静坐的石永靖身上未曾离开,浑然不觉展昭接二连三的低咳暗示。   正如所想的那样,能令明艳娇媚的沈柔曾经死心塌地的男人果然有其出众之处。如今的石永靖虽满身尽是颓废和落魄之色,但那眉宇之间仍难褪尽曾有的风流倜傥和清傲脱俗。   只是,这样卓尔不群的人,当年怎会想出如此荒诞绝伦的瞒天之计?   “孩子在开封府?”   听了展昭的介绍,石大娘惊喜异常,面上也露出放心的笑容:“真是老天爷保佑,祖宗保佑!咱们石家就这么个命根子……哦,永靖啊,你去一趟把他带回来!”   石永靖面上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淡漠表情,看也不看屋子里的客人便冷冷答道:“他自己走得去,就自己回得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石大娘面露尴尬,但纵然生气,也不舍得过多苛责宝贝儿子,何况还有外人在此。   展昭含笑起身,宽慰道:“两位不用担心,石清说找到他娘就回来!”   石大娘方才还在喜笑颜开的脸上顿时阴沉下来:“他娘早就死了!”   “他怎么会……”石永靖却略有惊讶,但瞬间便恢复方才冷漠神情。   于悦盯着他,目光中全是探究:“包大人见他思母心切,很希望能帮得上忙,可惜孩子说不清楚,所以冒昧让我们过来问问他娘的事儿……”   石永靖突然抬头眼露怒意,脸色也变得铁青,但瞪了良久终是一言未发,掉头便走。   “展大人,天色不早了,乡野贫村,我就不留两位了!至于小清这孩子,我会让他爹去带他,他要是不去,我拼着这身老骨头去!”石大娘见儿子生气,也面露不悦,冷冷地送客。   展昭微微点头,仍不打算放弃,温言劝道:“不论何事,包大人力有所逮,都可以帮忙!不过,得先知道,当然你媳妇……”   “你请吧!”   未等说完,石大娘便甩手进了里间。   空荡的房间内只留下门上的珠帘被甩带的来回颤动,叮当作响,似在低叹当年的那一桩憾事……   篝火冉冉,水光粼粼。   清凉如水的初夏,细流淙淙的小河边,举头可观皓皓夜空遥看星月交相辉映,低首即入茫茫月色欣赏帅哥猎烤山珍。   如此夜晚,既有美食犒劳,又有视觉大宴,此般享受着实有无边的惬意。   只是,按常理说,以展昭的敬业精神,此刻不应是快马加鞭的赶回开封府禀报么?怎会有闲情逸致与她在河边烧烤?   不过说实话,在马背上颠簸了大半天,骨头都快散架了,能落地歇一歇她当然求之不得!   不理会展昭诧异的目光,于悦伸胳膊蹬腿的跳了曲仅会的一段现代舞——第八套广播体操来舒散筋骨。   她发誓,这是有史以来她跳的最认真的一次!   可是,一套完成,酸痛依旧。   看来,对付酸麻困累,只有睡觉才是硬道理!   但遗憾的是理想和现实总是差距甚远。“以天为盖地为庐”虽然听起来豪迈大气,令人无限遐思,但真躺下来绝对不如床铺干净舒坦,尤其是还没有枕头!   折腾半天,终究未找到舒服的姿势,索性双手扶在脑后,半躺着看展昭烤肉,嘴上却也不闲着:“展大人,出来一整天却毫无所获,你不该快点回去向包大人禀告么?”   展昭悠哉地翻动外皮已烤的嫩黄的美食,薄唇微抿:“我已将此间状况飞鸽传书给大人,所以我们不必着急赶路!”   “哪来的信鸽?”   展昭唇角上扬,轻轻吐出两字:“县衙!”   怪不得!   刚才莫名其妙地突然带她到县衙小坐,当时还在纳闷,展昭什么时候变这么虚荣了,竟无聊到去小衙门听县太爷的阿谀奉承,原来是寄信……   京官就是神气!   想起那县官小心赔笑的样子便知,这种山高水远的地方,朝中应该鲜有高官过来视察,这次来了开封府的御赐四品护卫,当然惶恐不已。奇怪的是,那个一路讨好逢迎的县太爷怎么没留他们住在县衙?   除非……展昭不肯!   于悦既有疑惑,便直言问出:“我们为何宿在野外?”   展昭脸带温柔,双眼含笑:“我曾听一位姑娘说起,月明风轻的夜晚,在外露宿很是不错,故而想感受一番。”   姑娘家的话他倒记得清楚!   于悦白眼一翻,转身不再搭腔。   月明风轻的夜晚,还想在外露宿……光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嘛!   不过,这话倒听着耳熟!   莫非那个姑娘她也认识的?   正在苦思冥想,那边展昭戏弄的声音又起:“可惜,更深夜凉,再美丽的月光也不能当棉被盖在身上!”   于悦脑中灵光一闪,倏地坐起来,怪不得这台词越想越熟悉!   这话,分明是她去湖州的路上说过的!   展昭竟还记得!   这只猫,最近吃错药了么?   以前,就知道吩咐把她安分呆在府中闭门不出,但近日来,每有闲暇便带她出去逛街购物吃饭聊天……虽然出门后会兼抱打不平,逛街时还顺带捉贼,饭桌上又爱管闲事,就连远离尘世纷嚣,到郊外踏青还能遇到鸳鸯蝴蝶梦的一班人马!   今日又极其浪漫的安排野营,猫科动物的急剧转变真让人捉摸不透……   于悦疑惑地抬眼望去,却正与他直直的注视相撞,心中竟开始不自在的砰砰乱跳,反驳的话语立时卡在喉咙口。   展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定格不动,空气的温度也被篝火熏烤的直线上升,周围的气氛亦随之变得暧昧起来。   感觉面上被烤的发烫,呼吸也开始局促,于悦装作仰望夜空,顺便岔开话题:“鸽子一定会及时飞到么?说不定它也不喜欢赶夜路……”   展昭无语,就知道不能指望她说出甚么好话,但自知辩她不过,只能警告地白她一眼,将已烤好的肉切一块最嫩的给她。   猫的幽默细胞果然不值得期待!   于悦讪讪的接过,闷闷地开吃,却在咬了一口之后,满是油光的嘴巴突然又冒出惊人之语:“展大人,那个飞鸽……不会就是被你烤的喷香的这只吧?”   “于悦!”   展昭终于沉不住气!   哪有这样的姑娘?   他破天荒头一次不顾公务,费尽周折就为了她心中所愿¬——在郊外露宿。可旖旎的星空夜话,浪漫的篝火晚餐……如此有情调的二人世界里,她竟能专挑煞风景的话说!   再说,他有那么二吗,满天的飞禽,他专捡自己的信鸽打??   “呵呵,问问而已嘛!吃肉吃肉……”感到某只猫科动物即将炸毛,于悦适时闭上嘴巴,专心享用人家精心调制的晚餐。   野味虽然鲜美,但只吃这个却也甚是油腻,没几口便觉难以下咽,开始怀念起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各种酸甜饮料来。   可惜,有得就有舍……   那个世界,她再也回不去了!   正嗟叹间,一个打开的油纸包递到面前,里面摆放着几个精致白嫩的小包子。   然后便听到展昭娓娓动听的声音:“方才在集市上听说这里的豆沙包甜而不腻,就顺带着买了几个,你尝尝看!”   于悦无比感激地捏一个咬在嘴里,果然香甜滑爽,很是可口。   正觉的干噎,伴随着温雅的声音,一只水囊又送至跟前:“小地方的酸梅汤,不知可否比得上京城的味道?”   这个人,难怪桃花遍地开!   英俊帅气正义凛然不说,极为难得的是心思细密体贴入微,再加上一脸阳光无害的迷人微笑,啧啧……令人立马迷失心智,好似被催眠了一般。   此时,别说是点心和酸梅汤,就是穿肠□□她也不知不觉吃下了!   于悦仰头狂饮一半下去,满足的叹道:“酸甜可口,味道好极了!你也尝尝看!”   这……   展昭盯着她刚饮过的袋口稍有迟疑,一双手举在半空不知该接还是不接。但还未等反应过来,于悦已将水囊送至他嘴边,只好被迫轻启薄唇,小啜一口。   于悦却没觉出有何异样,仍自顾欢喜的问道:“是不是比京城的还要甘甜?”   “嗯!”展昭低声搪塞,尽力平复心中狂跳,转而问道:“石清的事你怎么看?”   于悦再喝一口,言辞颇为肯定:“我觉得桑夫人便是她娘!”   “为何?”   于悦神秘一笑:“直觉!女人的直觉!”   展昭浅笑,起身又捡几根粗壮的干柴投入渐以暗淡的火苗中,随手波动几下,篝火重新明亮起来,然后干脆坐到她旁边。   笑道:“还有什么直觉?不妨都说来听听!”   “嗯……”于悦俏皮的伸出右手,故作玄虚地屈指掐算一番,方才装模作样地说:“直觉还告诉我,杨刚是你在朝中难得的挚交好友!”   “是!”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展昭轻笑出声,神色也跟着飞扬起来:“不仅是好友,他于我还有救命之恩!”   于悦惊讶:“他武功比你还好?”   “江湖险恶,浪涛汹汹。有时武功并不能代表一切!”   展昭目光飘远,忆及往事淡淡叙来:“刚出师之时,满腔热血却不知世道深浅,偶有不察便中奸人暗算。那次昏倒在荒野,性命攸关之际,幸亏杨兄经过。但当时他行色匆匆,未曾留下名姓,令展昭遗憾多年。直至两年前得缘在宫中相遇,才知他乃柱国将军的副将。!”   于悦小心翼翼试探:“假如……我是说假如,他触犯了律法,你会怎样?”   “他不会!”   展昭笑的颇为自信:“杨兄跟随桑将军征战多年,立下战功无数,却从不恃此而骄,反而谨遵将军教导,律己甚严。这多年来,他从未向我讨过半分人情!还记得去岁他兄长误伤人命,他亲自劝其到开封府投案自首,坚持让包大人秉公处置!我感激他相助之恩,更敬佩他的高风亮节!”   于悦苦笑:“如果,他为了桑将军呢?”   仿佛突然被雷电击中般,展昭心中猛然一震,急切地握住她手臂,眼中尽是惊讶和疑问:“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是!”   能令展昭惊惶,于悦便知她一语中的,但只能压抑心中酸涩,拾起木棒佯装拨弄篝火,故作轻松笑道:“我只是对他有点好奇!”   展昭神色稍松,却又心生狐疑,颇不自在地问:“你为何……好奇杨刚?”   “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闻言,展昭仿若痴傻了一般,定定的看着她,仔细回味这一句话的含义。   于悦不好意思的举起水囊,里面却已空空如也。戳一下展昭手臂,指着空袋子道:“再拿些酸梅汤来!”   展昭顺口回答:“仅此一个!”   “就买一个?那你怎么喝的?”   展昭突然面红耳赤,‘呼腾’站起来,走的健步如飞,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飘荡:“我再去捡些干柴……”   怎么了?   就算是去捡柴火也不用这么急啊!   于悦纳闷地盯着燃烧正旺的篝火和身侧摆放满满一堆的枯木,突然想起刚才她和展昭好像共用了一个水囊!   她畅饮之后递给了展昭,然后她又拿过来继续喝……   那他们岂不是……间接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献出一章温情旖旎的昭悦对手戏,算是多日未更的福利吧!   两人感情又近了哦........   ps:番外那章却仍是一大坑,你们不是都要求虐昭吗?为何有了主动权,反而没动静了?   ☆、第三章 聚京城公堂争子   翌日醒来,两人不免还有些尴尬,一早便启程返回开封。一路上也少了歇息斗嘴的时间,所以脚程快了许多!   饶是如此,回到开封府已至过午时分。   此行结果自有展昭前去禀报,所以于悦脚一沾地,客套话也没一句,便逃也似地跑回后院去看宁儿和石清。   可是房中却空无一人,宁儿应去了学堂,自然不在府中,可石清怎地也不见了?   莫不是……   想起此节,于悦飞一般的跑向大堂。   刚至门口,便见堂中站着两名书生打扮之人,其中一个的背影好似还有些眼熟。   而包大人正端坐堂前,凝眉不语,公孙先生亦是满脸愁容,展昭却缓缓踱至那两人中身穿素白衣衫之人面前,从空旷的开封府大堂上传来他清朗有力的话语:“大人,这位才是石清之父石永靖!”   怪不得这个背影如此眼熟!原来是石永靖!   于悦缓缓走到展昭身边,忽视他惊讶的目光,直接看向那人。   青丝玉面,文质彬彬,而且没了一身的酒气,比昨日清爽了不少!   想来,石永靖虽然在意儿子非是亲生,对他不冷不淡,但堂上老母却是真真切切的亲娘!有老太太压着,他怎敢不连夜赶来开封领石清?   可他旁边那人……   这人一身黑衣黑帽,面皮倒是白净,五官也还不错,可是整合在一张脸上却令人极不待见,尤其是那双飘忽不定的桃花眼,躲闪中藏着狡诈,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包拯微微颔首,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对黑衣人质问:“你是何人?竟然胆敢前来冒充石永靖!”   那人也不着急辩解,反而镇定答道:“大人明鉴!小民只说是石清之父,并未自称石永靖啊!”   包拯错愕,回想前情,的确如此!   但石清怎会有两个父亲?   还有,此人竟懂得巧言利用人的思维定式在开封府耍小聪明,不免有些不悦:“那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斜睨石永靖一眼,自信一笑:“小民柳青平,乃石清的生父……”   “大人切勿听他胡言!”   石永靖上前一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情绪也颇为激动:“石家两代单传,如今石清是家中唯一的命脉,展大人到过寒舍,应该清楚!”   “大人,小民绝非冒认!石清的确是小民与柔儿所生!”   沈柔?   包拯眉峰上挑,与竹子交换目光之际,便听石永靖大呼一声,竟抡起拳头向柳青平挥去,那柳青平也不含糊,挡住他这一拳,与他厮打起来!   在开封府大堂上动手……这两位的胆子可真不小!   惊讶间,于悦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便见那厮打的两人已停了下来,一左一右被展昭按住,语中更是不怒自威。   “放肆,开封府是何等地方,岂容你二人在此斗殴?”   石永靖立时被他震住,放下拳头耷拉着脑袋请罪:“展大人恕罪!小民听他污蔑柔儿,一时失控才……”   包拯示意展昭将他二人放开,问道:“你口中的柔儿可是石清的母亲沈柔?”   石永靖的回答更是越来越小声:“是,她是小民的妻子……”   包拯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愧色,却是眸光一敛,转而声色俱厉:“柳青平!看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可私通他□□室,做出偷香窃玉此等道德沦丧之事?”   柳青平心中一惊,慌乱解释道:“大人明鉴!这……这是石永靖求小民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厅中一片哗然,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愿意将家中娇妻拱手让人?   但再看石永靖却并未疾口否认,反而是一副痛苦揪心的模样垂首不语,便猜出柳青平所言非虚,就连包拯也惊讶地口不能言。   柳青平见状,便娓娓道来。   “八年前,小人赴京赶考却不幸落榜,回乡途中贫病交加,昏倒在石家村,被石大夫救回他的医馆。醒来时,恰听到石大娘逼他休妻再娶,以续香火,石大夫不愿与柔儿分离,所以……所以才私下求小民助其受孕,以宽慰高堂……”   “荒谬至极!”包拯愤而起身,他一向耿直有度,谨守礼法,对如此不堪之事,当然绝不认同。   “石永靖!你枉读圣贤书,怎可用如此伤风败俗之法以求香火之继?”   多年前的旧事在众人面前被重新提起,石永靖已是面色凄惨,目光空洞,只定定地问:“能否请包大人示下,若是大人遇到如此状况,该如何解决?”   “自当说服高堂,以同宗后代过继名下,这亦是可行之法!”   石永靖惨然一笑,哀怨道:“可惜家母不信问题出在小民身上,又当如何说服?”   包拯微怔,再看公孙策亦是摇头叹息,表示无奈,只好将此事搁下,目光移向柳青平:“后来呢?你答应了?”   “是!”   “沈柔竟也同意?”包拯略感惊诧,一双威严的细目停在满脸愧疚的石永靖身上。   半晌,却未有回应。   柳青平不耐烦地斜睨旁侧默不作声之人,替他答道:“起初柔儿抵死不从,石永靖劝说数日无果,于是便趁她深夜熟睡之际,将小人推入她房中……”   “如此说来,石清确是你的骨肉?”   包拯虽如此问,但答案仿佛已呼之欲出。倘若果真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石永靖对石清不甚关心了!   “不!大人只闻其一,不知其二!”   石永靖眼见着柳青平即将占了上风,上前一步匆忙解释:“那晚,他进入房中不消片刻便被柔儿发觉,而且事后柔儿坚称他二人并未成事!”   “她说谎!如果没有,以你之生育无能,石清从何而来?”   “哼!石某身为大夫,已服食药草多年,当然亦有可能育有石清!”   “好了!”   包拯将争执的二人喝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看来此中真相,唯沈柔可解!本府问你们,如今沈柔何在?”   闻言,二人不约而同地垂首不语。   俄顷,石永靖方才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死了……”   “既是死了,石清却为何又跑来开封寻母?”包拯话中颇具探究之意。   闻言,石永靖虽面色复杂,却未有过多惊讶之处,淡淡答道:“小儿只是听邻人提及,曾与此地见到与柔儿长的相似之人!”   这两人言辞闪烁不清,真假虚实难断,而此案又涉及夫妻闺房之事,若非当事人,就算是包大人识人断案有独到之处,却也无从断定石清的归属?   一时之间,除了包拯来回的踱步声,厅中暂时陷入静默之中。   “柳公子!”   一声淡淡的清呼将众人从沉思中唤醒,却是始终未作声的于悦,正笑意盈然地对柳青平问道:“既然柳公子一口咬定石清是你所生,却为何事隔如此之久,才前来相认呢?”   闻言,柳青平猛然一惊,却强自镇定,微笑着反问包拯:“包大人,请恕小民眼拙,不知这位姑娘……也是府上的官爷?”   好个奸诈狡猾的家伙!   开封府根本没有女官,天下皆知。他却明知故问,其中的意思明显不过是暗讽于悦根本没资格向他问话!   遇上这样的无赖,难怪温柔贤静如沈柔都想要戳死他!   于悦压下心中怒火,蔑视一笑。无赖的话她无须回答,也不需再问,她只要点个火,相信聪明的包大人自会领悟。   果然,包拯细眸一亮,威仪中不容反驳:“柳青平,你且回答于姑娘所问!”   “是!”柳青平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如实道来:“不瞒大人,在下成亲数年膝下犹虚,在下也担心……柳家无后……”   于悦满意的冷笑:哼!这就是了……   包拯停住脚步,缓缓言道:“如此说来,你也可能不能生育咯?”   “这……”   包拯不再理会他的尴尬,又开始训斥石永靖:“石永靖!那石清一直跟在你身边,直到数日之前,方始离开吗?”   “是!”   “那本府问你,他身上数处伤痕由何而来?”   “这……”石永靖心中一凛,那伤痕当然是他醉酒之后造成的,但这个节骨眼他怎可承认虐待孩子?惟有佯作糊涂:“小民不知!不过孩子贪玩成性,有些许伤痕,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包拯的犀利慧眼岂会没有看到?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能做的也只有略加责备,令其引以为戒而已。   “是吗?你既然父代母职,却对他如此漠不关心,看来你也不是个尽责的父亲!”   “是小民不该!小民日后必会对他多加关心!”   “嗯。你二人各持一词,却又无实证,不如先找处客栈住下,待本府查明真相之后,再予定夺!”   “是!”   虽然急于领回孩子,但既然包大人如此吩咐,他二人只有不情愿地听命等候。   “大人,此案棘手!”待看二人离去,公孙策方显忧心。   “是棘手!石清的生父到底是谁,恐怕只有沈柔一人知晓!”包拯愁眉再拢忧虑重重,却见公孙策欲言又止,忙道:“公孙先生有话请讲!”   “在下曾见古书中记载,民间有滴血验亲一说颇为流传,不知可否一试?”   “义父,滴血验亲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喊过之后于悦才后悔不已,她竟然忘记了低调处世的基本原则,在北宋和包大人谈科学!   不过,话已出口,后悔晚矣!那边竹子惊喜交加:“悦儿也知道滴血验亲?”   包拯也不耻下问:“何谓科学依据?”   展昭虽然没有疑问,却与那两人一样,将求知的目光聚集过来,等她逐一解答。   于悦悄悄擦汗,这事在新时代老幼皆知,可若要对古人解释它的具体定义,还真有些难度,不如大差不离的讲一下算了。   “呃……‘科学’是我家乡常用的词,大概就是指能令所有人都接受的意思!呵呵呵……”   “滴血验亲嘛,在我家乡此种方法是不被采用的!因为有时亲子关系的血不一定能融合,而非亲子关系的血常常能融在一起!”   “哦?”包拯和竹子齐齐看向展昭,其中含义显而易见:你领来的人你负责判定!   “大人!”展昭面上稍窘,收回炽热的目光,清一清嗓子道:“属下曾向大人禀报过,于悦的家乡的确比大宋先进百倍!属下相信她的话定然有理!”   包拯眉心稍展,对于悦笑得颇有深意:“那不知于姑娘对此事有何高见?”   “我?”   包拯颔首致意,道:“方才若非于姑娘提醒,本府便差点被柳青平蒙骗,想必姑娘心中定有高见!”   她就知道,刚才不该多嘴。   想了想,将皮球又拍了回去:“方才是于悦僭越了!包大人一生识人断案无数,岂会看不破那家伙的伎俩?想必此时亦有良策在胸!”   包拯也不勉强,转而对展昭吩咐道:“展护卫,劳你跟着他们。既有嫌隙,自然免不了一番争执,或可听出个端倪!”   “是!”   “义父,石清呢?”直到那个大红身影消失在门口,于悦才轻嘘口气,想起跑来此地的本意。   “说是府中无聊,到附近去玩了!”   果然!   如果她所料不错,石清应该去了柱国将军府,沈柔也会因他与将军僵持而带他离府,投身客栈,所以,今晚石永靖他们落脚的那家客栈会非常热闹!   于悦抬头看看天色,佯装埋怨道:“也该回来吃饭了,我去找找看!”   为痴情之人能一生厮守,更为展昭今后能少些寂寞,纵然不会阻止悲剧发生,她要尽力将伤害减到最低。 作者有话要说:  愧对等了许久的大家,这章展大人的戏份很少,但木办法,即便咱有经典剧集待以查询,这里也总要交代剧情的说......   ☆、第四章 寻石清柳暗花明   怎么可能?   无论武侠小说还是古装影剧,不管繁华都市还是边城小镇,在各朝各代都遍布大江南北的“悦来客栈”,竟然在北宋没有分号?   开封府的衙役没有理由骗他,但电视上那些主角人物明明就投宿在悦来客栈的嘛……石清从那里被掠,展昭在那里刺伤蒙面的杨刚,沈柔于那里遇到无赖柳青平,还差点将他戳死!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才没有紧跟着展昭同去,以免被他猜疑。   可如今竟然告诉她京城并无此号商铺!这可如何是好?   于悦漫无目的地走在开封大街上,又是失望,又是愤恨。   悦来客栈,如此既富有内涵又有号召力的名号竟无人沿用!日后若有人给她投资,她定要在全国开上一百家连锁!   咬牙切齿地泄愤一通,仍要面对目前面临的现实问题。   茫茫京城,客栈遍地,展昭也早已走的没了踪影,她又该去哪里去找?就算挨个客栈去查,等她寻到人,别说黄花菜会凉,估计都要馊了!   几个时辰之后,沈柔会在客栈遇到柳青平,并为逃脱他的纠缠而将他刺伤,为日后的纠葛种下祸根。同时,桑博为挽回沈柔,吩咐杨刚偷偷掠走石清送回石家村,恰被展昭阻拦并刺伤右肩,更会因此肩伤而被怀疑涉案;而石清跌落受伤,沈柔前往开封府探望,再遇到石永靖,痴男怨女的重逢,为三男同恋一女的情感纠葛又加重悲情的一笔。   所以说,这个故事的展开都从今晚起源,如果将沈柔和石清及时带走,是否可将日后的遗憾消散于无形?   “柱国将军府啊?沿着这条街到尽头左转,看到路口再左转,走到拱形桥头再再左转就到了!”   左转、左转、再左转……   老兄,当她是傻瓜么!这样走下来明明是一个圈好不好?   于悦看看渐渐西落的太阳,对那位热心到要亲自带她去的老兄表示百般感谢之后,决定放弃兜圈子的路线,准备抄捷径!   拿定主意,脚下便加快了步伐。   可是,为啥好端端的市井街道,非要拉一张长长的大网将宽敞平整的马路堵死呢?   难道说从北宋开始,勤劳的人们便已经预见将来的经济形势,懂得开发房产了?   可于悦踮着脚尖使劲向里张望,也没看到有任何施工的迹象。   正在纳闷,一个小工模样的杂役牵着条大狗从里面懒洋洋地走了过来,凶巴巴的朝她叫嚣:“看什么看?庞府封地,禁止通行!”   Nnd!不但老螃蟹横着走,连他府里的狗都那么霸道!怪不得那老兄让她左转左转再左转……   于悦用满怀正义的眼神瞪视那凶狗恶仆一分钟之后,扭头便走。   木办法,据她总结,若想在古代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穿越真理第一条便是:低调!   连问带蒙七拐八转的绕出那一片胡同迷宫,于悦已是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好在,终于看到坐落在前方不远的那座将军府。   喘息片刻,刚待举步向前,身后突然探出一只大手搭上她肩膀,并在她惊叫之前捂住她的嘴巴。   只觉一阵疾风掠过,待身形停稳,她已站在一扇拱形门外,耳边并传来熟悉的低叹:“是我!”   展昭!   于悦心中一喜,慌乱全无。但接着便皱起眉头:用这种吓死人的方式打招呼,她绝不纵容!就算他今天换了套惹眼的新衣服也不行。   于悦一把扯下仍堵在她嘴巴上的大手,对着面前更加显得灵性俊秀的青衣人埋怨。   “展昭!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啊?你……唔唔……”   还未说完,嘴巴再一次被无情地堵上。   于悦杏目圆睁,却见展昭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噤声,并迅速拥着她贴向墙壁,目光随之撇向拱门之内。   神神秘秘的,里面有什么?   可是被展昭紧紧地揽在胸前,她的脑袋根本无法转动,只能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这个声音好像听到过。   “你……”另一个声音就此打住,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你先别发火!你说我无耻,那你呢?当年对自己的妻子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的是谁?”   …………   “孩子是石家的,你休想要!”   于悦眼前一亮,猛的抬头看向展昭:这是……石永靖?   展昭慢慢放松手上力道,缓缓点头。   原来他们住在这里,真是无心插柳。   “你怎么来了?”   看着那二人进入客栈,展昭方才放手,盯着她,目光中满是关切。   于悦心中一颤,心跳立刻漏掉几拍,急忙后退两步,才轻轻回答出声:“我……我在找石清啊!”   奇怪,她又不是来做坏事,为什么要心虚啊!   展昭当然看出她的紧张,却以为她还在为昨晚的事尴尬,故而未作他想,柔声问道:“石清也在这里?”   “不知道啊!说是出来玩,可到现在也没回去……咦!那位不是你的朋友吗?”   于悦不敢回视他,只边说边四处观望,却不经意看到杨刚从客栈里走了出来,而且不等展昭反应过来便亲切唤道:“杨刚兄!”   展昭想要阻止,已然不及,那边杨刚听到有人叫他,早已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昨日踏青,今日同游,二位真是好雅兴!看来展兄好事将近啊!”   “杨兄莫要乱讲!”展昭面色唰的红透,目光飞速扫过于悦,又飞速转了回来:“于悦不过是出来寻人,碰巧展某在此公干,仅此而已!”   “是啊是啊……展大人有公务在身,今天一直要在此盯梢呢,我找到石清便回去了!对了,就是昨日在郊外捡到的那孩子!”于悦也跟着撇清,并试探道:“他父亲来寻他了,就落脚在这个客栈!”   杨刚你听明白没有?有我带他回开封府便万事大吉,你莫要在展昭眼皮底下费劲绑人了,否则,闹将开来,场面会很失控的!   “那可真是巧了!”杨刚心中窃喜,拍手叹道:“那孩子也在这家客栈!”   展昭不免惊讶:“石清怎会在这里?”   “这个……”   杨刚心直口快,正欢喜着不用他动手便可把小麻烦带走,却忘记了石清正是他家将军夫人离府出走带出来的。   “我进去找找看!”于悦当然明白问题所在,忙替杨刚解围:“展昭,你身系公务,此刻进入客栈多有不便,还是继续守在外面吧!”   这番话很有道理,展昭虽不放心她独自进入这鱼龙混杂之地,但前后思量,唯有点头同意,一个劲慎重交代:“千万小心!我在这里等你……”   “好!”   于悦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便在他关切的目光中踏入客栈,身后还传来杨刚的嬉笑声:“展兄,于姑娘只是去客栈寻人而已,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何以会如此就不放心,日后更当如何是好?哈哈哈哈……”   好个杨刚,咱好心救你,却还拿咱来消遣展昭!你等着……   找沈柔的房间不费吹灰之力,只不过于悦的到来却让她吃惊不小!   “你是……”   “于姐姐!”石清看到她高兴的跑过来,向沈柔介绍:“桑夫人,这是于姐姐,昨天就是她救我回开封府的!”   于悦露出善意的微笑:“桑夫人,咱们昨个在郊外见过的!”   “你是和展大人一起的那位姑娘?”   昨天只顾着昏倒的石清,便没怎么注意周围,只隐约感到展昭旁边有个女子,既然于悦此刻提及此事,那便就是她了!   “是!”于悦干笑。   唉,只要和展昭一起,走到哪里都会覆盖在他的光芒之下。   能与展昭走在一起的姑娘,想必不会是坏人咯!有了这个认知,沈柔悬着的心放下不少,温和地将她让进屋内:“于姑娘到此,想必是为了石清!”   于悦神秘淡笑:“是为了石清,更为了夫人!”   “你……此话怎讲?”   于悦却不回答,牵着石清的小手走入房内,半是心疼半是嗔怪:“石清,你说出来玩耍,却和桑夫人来住店,不知包大人和公孙伯伯会很担心么?还有桑将军,他更会担心知道吗?”   “对不起啦!桑夫人说可以带我去找娘,所以,我就……”   看得出来,石清虽小,却被教导的很有礼貌,而且懂得分寸,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便乖乖地低头认错。   于悦也不责怪他,却话题一转:“石清,你只顾着找娘,就不要你爹了么?”   如她所料,沈柔面色明显一变。   而石清更是焦急地追问:“我爹他怎么了?”   于悦轻轻安抚他的小脑袋,目光却扫过为她倒茶的沈柔:“你爹没事,只不过他来开封府找你却没有找到,很是心急……还有一个柳叔叔,现在他们就住在这里呢!”   “咔嚓”一声脆响,却是沈柔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而她也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吓得接连后退数步,待回过神来,方才惊恐的看着于悦二人道歉:“对不起,我……”   “桑夫人,有没有怎么样?”石清早已飞快跑过去,关切地端起她的双手,看到无恙后才嗔怪道:“你小心一点嘛!”   果然是母子连心!   就算多年不见,哪怕天涯相隔,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像一条丝带,将彼此心中的牵挂紧紧系在一起。   但是,这样可堪奈何的故事怎会有完美结局?   轻叹一声,于悦诚恳劝道:“桑夫人,客栈里鱼龙混杂,你和石清投身此地安全堪忧,不如随我前往开封府暂住一晚,一切等明日再做打算可好?”   “这……”   沈柔左右为难,虽然于悦说的没错,可她一个将军夫人,离开将军府投宿客栈已属不妥,再堂而皇之的去开封府借宿,那将军的颜面如何顾及?   石清当然不会想到如此复杂的关系,只觉得这建议甚好,忙着抓着她衣襟,模样也煞是可怜:“对啊,桑夫人!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的那几个人好凶哦……咱们还是去包大人那里住比较好!”   沈柔心中划过一丝怜惜,疼爱地抚过他的小脸,宠溺的声音随之飘荡在房间:“那好吧!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如此甚好!省去了今晚的许多徒劳的翻腾腾,也许明日会有所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很忙,忙完又顺便休了几天假,所以耽误了更文!但是,亲们要继续支持悦己ing哦!   突然发现自己写文慢的一个重要因素,每次写不了多少被打断之后,下次再打开文档时,为了寻找感觉都要把上段内容重新看过,有时甚至会再修改一遍,如此一来能不慢吗?   ☆、第五章 关键处再起风波   沈柔所带衣物不多,稍作收拾三人便出了房门。   依目前看来,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只消带着他们穿过长廊,下去楼梯,走出客栈,那么,今晚的一系列导火线也许都会烟消云散。   可眼见大门越来越近,于悦的心情却反而变得沉重起来:今晚的劫难躲过了,明天会是什么样?她的多管闲事对历史对将来又有怎样的影响?   担忧着边走边想,却全然未注意前方,刚下来扶梯,她便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   “柔儿!”   惊醒的于悦尚未来得及道歉,便听到对面男人惊喜交加的呼喊。   柳青平!   怎么可能?   他和沈柔明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遇上的,怎么改成了此时?   莫非……是因为她的插手?   又或者说,历史早已注定,无论她如何费劲心机,结果都是竹篮打水?   这个认知犹如当头一棒,令她立时愣在原地!   而那边,柳青平已欣喜异常地扑了过来,抓着沈柔的纤手,深情地轻唤:“柔儿,柔儿……”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沈柔大惊,使劲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束缚,转身欲往回走。   柳青平哪能轻易放弃,一个箭步跟上,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神情煞是激动:“不!不!我没有认错!你是柔儿,你就是柔儿!”   “公子,请自重!”沈柔早已惊吓的花容失色全身颤抖,情急之下急忙失口否认:“我不是沈柔!”   闻言,柳青平一把扳过她的身子,目光中全是得意:“你是!不然,你怎么知道柔儿姓沈?”   “我……”   “柳公子!”   冷若寒冰的一声呵斥,将仍沉浸在巨大喜悦之中的柳青平当头浇醒。   寻着声音的方向,就在他的正后方,一位身姿娇小的俊俏姑娘,正满脸鄙夷地盯着他。   “那是因为我刚给将军夫人提及沈柔的遭遇,夫人对那两个令她身心俱损的无耻男子很是痛恨,想必此时仍未从悲戚的故事中走出,又突遭登徒子误认她是柔儿,故而理所当然的脱口说出她不是沈柔了!”   这番说辞也合情合理,但四面已有不少住客围观过来,并对他指指点点,柳青平哪能轻易便承认看错人?更何况这人的相貌明明和柔儿惊人的相似!   “于姑娘,又是你!”   柳青平慢慢放开手,狡黠一笑,道:“姑娘聪慧方才小生已领教过,不过纵然你能言善辩,这次却休想糊弄与我……世上哪有如此巧事?”   说话间,突然将沈柔缠在腕间的半片绣帕扯下,递到她面前,面上笑意逐渐敛去:“如若我没记错,另一半绣帕就在石永靖那里……你真是情深意重啊,七年了,还对他念念不忘!却忘了他曾经如何对你……”   “柳青平!”   于悦恨的银牙暗咬,眼见看客越来越多,照此下去,事态势必会扩大,若再将石永靖引来,后果更加难以控制。   可是这个无赖聪明的紧,颇难对付。纵然她心如火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摆脱他的纠缠。   “柳青平!”   正在为难,门口及时传来一声断喝,吸引去众人的眼球。   但见那抬脚正踏入门槛之人青衣若画,伟岸如山。双眉如剑蹙着沉稳,明眸似电尽是犀利,俊容上写着侠义,行动间透出威严。   见此人进来,适才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人群中紧跟着响起惊喜的私语声。   “是展大人!”   “展大人来了!”   展昭进来了!于悦面上一喜,心下轻松不少。   仅在片刻之间,只见人影移动,几人面前已让出一条通畅大道,通道那端巍然站立之人正是愤怒的展昭!   “柳青平!包大人才刚叱责你行为不端有辱圣贤,你不但不思悔过,转眼之间又在此公然轻薄柱国将军夫人,如此不把国法律力放在眼里,你到底是依谁的权?仗谁的势?”   这番话很有威慑力!既亮开柳青平有轻浮的前科,从而激起群众的义愤之情;又摆出柱国将军这个位高权重的人物,让他有所忌惮;最妙的是最后那句:别说你只是个落第书生,就算你有强硬的后台靠山,包大人又何曾畏权怕势?   “将军夫人?”   果然,柳青平脸色突变,他还真没注意眼前女子一身华贵,气度雍容,最重要的是眉间眼底多了一分坚毅决绝,与柔儿的娇俏可人温柔似水委实有所不同。   立刻便如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脑袋:“展大人,小民无意冒犯将军夫人,只是夫人相貌与柔儿一般模样,小民一时情难自禁……”   “你懂得分寸就好!”   于悦当然没那么好敷衍,仍然不依不饶:“哼!谁知这是不是你故意为自己的轻浮找的借口!更何况天底下容貌相似之人比比皆是,难道柳公子便可以此为由逐个去轻薄吗?”   “这……”   展昭心中暗叹,人家都是有理不饶人,这丫头却是没理也要挣三分!不过,眼下这形势还是早点散去为妙。   于是,假意劝道:“于悦,柳公子既读圣贤之书,想必也知进退。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柱国将军军务繁忙,莫令他多增烦恼!夫人累了,你陪她回府吧!”   展昭的言外之意她当然明白:丫头,给自己留点退路,见好就收吧!   “是!”展昭的话她当然要听,临走却还不忘瞪着柳青平放话:“哼!有展大人替你开脱,这次算你走运!”   招手唤过石清,两人一起扶着将近虚脱的沈柔,大模大样的走了出去!   出了客栈,展昭也跟了出来,会合守在外面的杨刚,便同往开封府而去。   行不多时,于悦突然一拍脑门,停了下来。   “呀!展大人!我还有东西忘记买,你先带夫人和石清回去吧!杨刚兄,劳你陪我走一趟可好?”   “好是好,只怕……”杨刚一头雾水,看看展昭颇感为难,看模样这俩人没闹别扭啊,为何要他做炮灰?   “为何让杨兄陪你?”展昭的话低沉中略带些失意。   除了吃醋,于悦实在想不出他突然的不快从何而来。   可是,在湖州他分明拒绝了她不是么?   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凄然一笑,于悦反问:“难不成让杨兄带着将军夫人去给包大人说,今晚夫人要住在开封府?”   “这……”   是啊,的确不妥,开封府又不是柱国将军家的!   展昭略作思考,便探手掏出随身令牌交与杨刚:“杨兄拿此信物去开封府安顿夫人,就说展昭随后便到!”   杨刚看过之后,神色微变:“御前护卫腰牌!凭此令牌能随意调动宫中御林军……展兄竟如此放心交给我?”   “杨兄为人磊落,展某当然放心!”   “哈哈哈!好!好!承蒙展兄信任,在下当不负展兄厚谊!放心,有杨刚在,二位尽可慢慢地买慢慢去逛……哈哈哈!”   暧昧的提醒,展昭当然领会其取笑之意,却也不多辩驳,只抱拳淡淡笑道:“多谢杨兄!有劳了!!”   再一次从街尾那端返回闹区,展昭终于缓缓停下:“你确定不进去吗?”   “什么?”于悦不明所以,及时跟着停下脚步。   展昭抬眼望去对面府邸,匾额上“将军府”三个大字在傍晚的微光中隐约泛着淡淡的金光。   唇角微扬,回头对她淡笑道:“来回经过三次了,再不进去天都要黑了!”   “诶?你……”突然被猜中心事,于悦张口结舌:“你怎知我要……”   展昭锁住她的双眸,一缕缕的目光直射过来,似要将她看穿看透:“你早就知道将军夫人就是沈柔!你也知道她和石清在一起,或许你还知道更多的事……”   “我……”   她早该猜到瞒不过展昭,不是么?   欺瞒一旦暴露,首先便在人前失了信誉,此时的她又全无准备,一时便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解他疑惑,令他信服,只傻愣愣地当场怔在那里。   “我知道,于悦的家乡比这里富饶精进百倍,既能通晓许多匪夷所思的工艺本领,掌控大宋的事情也不无可能!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沉重,又充满不忍和为难,难道是不相信她,要赶她走?   于悦心中一紧,不由自主握在一起的双手因紧张而开始绞动,甚至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你……想问什么?”   展昭顿了顿,方才艰难地幽幽开口:“你可知道大宋……国运如何?”   “啊?”   他纠结半天,只是想问大宋国运?   于悦很有挫败感!   试想,相处多时的两人中,蒙在鼓里的那人突然发现被欺骗了,哪怕对方是善意的,也总会有些脾气和抱怨的吧?总会一脸受伤地问一些“为什么瞒着我?”、“难道你不信任我?”诸如此类的傻话来激发男女矛盾推动故事□□的吧?   可是,展昭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反应能如此平静,更重要的是平静过后,仅仅只关心他的国运这么一个非常理智的问题!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太爱国?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但另一方面,是否也表示她的欺瞒对他来讲根本就无关紧要,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所为?   尽管有些怕听到真相,但也不能糊里糊涂地猜测,她一定要弄明白!   于悦心跳加速,眸中既是担忧又暗藏期待:“展昭,你……不问我为何瞒你?”   展昭苦笑:“你若想说,何须我问?”   于悦水眸中的期待加深,继续试探:“若我不说,你可信我?”   展昭心中一涩,对天长叹。这句话问得,好似霎时将他俩的距离隔的遥远。   相望良久,才缓缓吐出几字:“如若不信,巨阙早已出鞘!”   原来他只是不想强迫她,只等她主动说出来!   原来他也是在乎的!   看看仍被他紧攥在手的上古名剑,于悦心中一暖,笑容浮在脸上:“好!只要你信我就好!办完此事,我一定将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说着,扯过他的衣袖欢快地向对面府邸大踏步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就是这样捉摸不定,究竟怎样才能帮到他们?其实,目前为止,瓦也不知道!嘻嘻。。。。。   ☆、第六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将军府。   宽敞的客厅,典雅但不失肃穆,大气却无关奢华,尤其在厅堂正中冲着大门之处挂着一个硕大的“绝”字,足足占去半壁墙面,为主人家增添了一分豪迈与决绝。   桑博坐在首位,笑得很是爽朗:“哈哈哈……贵客啊!本爵听说有句话在坊间颇为流传,道是‘权贵朱门开,皆怕御猫来’!不想,展护卫今日竟来了将军府,本爵亦感心有戚戚哪……”   展昭俊颜微窘,恭敬答道:“柱国将军说笑了!将军心胸坦荡束下有方,朝野上下皆有美名,又怎惧他人敲门?此次展昭不请自来,皆因于姑娘想求见将军!”   “哦?”桑博双眼微眯,目光扫过并立厅中的俩人,仍不忘适时打趣:“二位倒是秤不离砣,亲密的紧!”   这个人,媳妇儿都离家出走了,还有心情来挪揄别人?   看来他对杨刚的出手很有把握嘛!只是你算盘再精,却也意料不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被展昭打乱了计划!   如今劳动本姑娘来救你性命,不但要给你行礼不说,还被你取笑,真是没道理!   于悦撇撇嘴,虽然不服气却不敢在言语中有所显露,毕竟与他并不相熟,而且古代的等级制度也不是闹着玩的!   不如,先沟通一下感情,搞好关系!   “久闻柱国将军骁勇善战功在社稷,今日冒昧前来拜见将军这样的神将,于悦一路都在惴惴不安。不过见过之后方知桑将军不但真如传闻那般的亲善随和,亦食人间烟火,有凡人的闲趣之乐!”   “哈哈哈……展护卫,于姑娘说话可比你有趣的多了!”   桑博触须,看着展昭笑得颇具深意:“闲暇时莫只顾着花前月下,搁下颜面多向丫头讨教讨教……瞧你整天都板着个脸,好没意思!”   “桑将军!”   展昭面上一窘,耳根开始泛红:他哪有过花前月下?   但一来无从解释,二来多说无益,三来他也想快点知道于悦为何一反常态地奉承桑博,所以咽下辩驳之词,缓缓答道:“是!”   诶,一向执着于努力和她撇清关系的猫儿这次竟然没有多做解释,这样反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将军羞煞于悦了!将军明知展大人从不屑刻意逢迎!忠厚持重胸怀大义、一颗忠心皆为护国佑民、满腔赤诚只求匡扶正义,这是他的本色!在于悦看来,这样比那些只会巧舌如簧阿谀奉承的无能之辈难得百倍千倍!不是么?”   “哈哈哈……我就知道,展护卫的眼光定是不凡!嗯,果然没有看错!”桑博的视线在他俩身上飘来飘去,而且暧昧之至。   展昭早已羞窘的面红耳赤,丫头到底在兜什么弯子?怎么绕来绕去,主题总是围着他在转?   于悦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言道:“若说眼光卓绝,恐怕无人能及将军了!”   “哦?此话怎讲?”   于悦敛眉低笑,再抬头面上已全是敬仰之色:“将军莫要谦虚!京城里那个不知,柱国将军夫人温柔似水美若天仙,更有一副菩萨心肠,与将军夫妻恩爱缱绻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哈哈哈……展护卫,怪不得世人皆喜溜须拍马之人,这好话啊就是中听!”   于悦一副受伤的表情:“将军认为我是在刻意奉承你?”   “哈哈哈,好了!”桑博又是一阵大笑,一手捧腹,另一手缓缓左右摆动:“就权作是你的肺腑之言吧!不过,于姑娘大老远跑来不会只是专程来夸赞本爵的吧?”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还拍了半天的马屁,这丫头必定有事求他。   这两年来,他虽封侯加爵,却向来是在其位谋其政,绝不插手辖外之事。今儿个,却突然想听一听,到底她有什么样的事儿连开封府都办不了!   “呃……呵呵,将军英明!其实,于悦冒昧求见,不为其他,只想给将军讲个故事!”   “只是……讲故事而已?”不求他办事?桑博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是啊……讲一个哀婉凄美的爱情故事!不过要先问个问题才行,将军答的好了,我才讲!”   “哦?听故事还有规矩!”这是什么道理?桑博当然好奇!   不止桑博,连同展昭也吃了一惊,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将军征战多年,当懂得知己知彼方能战无不胜。同样,我讲故事,也要先探清对方能不能听得懂才行。要不,岂不是白费唇舌啊!”   “呵呵,有意思!”看她不像虚妄之言,桑博大手一挥,终于正色以待:“你且问来。”   于悦点头致意,默然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我想请教将军的,便是这个情字!”   “情?”   差点自己被口水呛到,桑博不可置信的开始重新审视展昭。   平时便看他温润多礼惯于隐忍,只知他谦谦君子修养有度,未料到还真是个大面团,竟如此软性好捏!   你小子的人,也不好好管束管束!   一个大姑娘家,三天两头地跟着你抛头露面也就罢了,竟还纵容她好不避讳地跑来别人府上公然探讨感情问题!   这……成何体统嘛!!   可气的是,此刻展昭竟还一副满脸期待的样子!   唉……开封府的人果然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其实,展昭何尝没有丝毫错愕?不过是已习惯她的一鸣惊人,更相信她这么做必有深意,所以才无任何置喙,只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对大多数人而言,情为两心相悦一世相守;对自私狭隘者,情能不管不顾霸道占有;而对大忠大义之士……”   不由自主凝望向展昭,语中参杂着些许无奈:“却可舍弃小我,大爱无疆……”   “将军乃盖世英杰,于悦想请教,在将军眼中,情之一字又该当何解?”   桑博疆场御敌,半生戎马,心思必然异于常人地缜密,此刻空气中微妙的气氛变幻他当然一望便知。   感情这两人之间似有心结啊!   干脆起身离座,坦然长笑:“情之一字弥坚可贵。在桑博看来,为兄弟哪怕两肋插刀,酬知己不惜粉身碎骨。”   果然如想象中一样的意气用事!莫非带兵打仗久了,对生死的事儿便看得淡了?   于悦干笑:“将军果然豪气干云!却不免过于悲壮。”   “呵呵……于姑娘方才也说了,情之一物,生死相许,唯有悲壮之美方能永存心中荡气回肠!”   “那样确实凄美,可是悲壮之后呢?生者的日子又当如何继续?”   “生者?”   “是啊,将军不怕粉身碎骨,只为红颜远离苦忧,却可曾想,你不在了,将来的日子里又有谁再为她遮风避雨,陪她画眉添妆?”   “这……”   桑博面上逐渐凝重,一双虎目半是震惊,半是狐疑。   这丫头既是随展昭而来,绝非只为疯疯癫癫地与他说这些莫名其妙地的话那么简单!况且话中之意看似风马牛不相关,但仔细想来,隐约又似有所指。   疑惑间,心中一念倏地钻入脑海:莫非,她知道些什么?   桑博平定心神,转向展昭已是笑容满面:“原来展护卫的好友,却是世外高人。真是失敬!”   桑博的言外之意展昭当然听得明白,但他何尝不是如坠云雾之中?何尝不仍在等待着于悦的解释?   方才猜测只是见她围着将军府来回转圈,便料想可能是将军夫人为暂住开封府一事托她来传话。再者,进来之前于悦也未告知他一言半语,更未与他有任何商量,此刻竟与将军大谈情感之事,他又如何得知其中玄妙?   只能尴尬答道:“将军过奖了!于悦并无冒犯将军之意,只是心直口快不懂规矩,倘若言语中有得罪之处,尚请将军多多包涵!”   看来,展昭也不知情。   桑博将目光撤回,面对于悦。   他的表情,是否说明已将她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于悦干咳一声,笑道:“于悦疯癫之语,让将军见笑了!不知将军此刻仍否有兴趣听于悦的故事?”   桑博淡笑:“请讲!”   也许,谜底便在她的故事之中。   于悦长叹:“这个故事虽然凄苦,却有一个很美名字——鸳鸯蝴蝶梦……”   客人早已离去,宽敞的大厅里只剩他一人呆立其中,双拳紧攥,青筋条条暴出。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她竟曾受过那样的屈辱!   那个懦弱的男人真该死,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完美的离垢!   离垢……沈柔.……   难怪她时常对镜垂泪,难怪她从不愿谈及往事!   她到底有多心痛多哀伤,才会不惜把名字改掉,企盼能于洁净中重生?   可他却生生扑灭了她这简单的愿望,亲手揭开她的青痂,又伤害她一次!   细细想来,七年夫妻聚少离多,留她一人独守在家,却从未做出任何有违妇德之事,难道这还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紧要时刻,他竟没有信她,任由她黯然离府!   现在,她又该是怎样的哀痛与无助?   说到底,他也不配拥有……   缓缓合上双眼,让自责的心尽情去感触夜的清凉与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  呃。。。。展筒子好像又在打酱油。。。。。。   木办法,总要发展剧情嘛!   精彩尽在下一章,整整一章两人的对手戏哦。。。。。   期待吧?多多留言吧!哇咔咔。。。。。   ☆、第七章 月牙桥打情骂俏   昨日象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   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在人间已是颠,何苦要上青天?   不如温柔同眠!   小时候,有个阶段真的很不喜欢听到这首歌。   因为每当这个音乐声响起,就表示她喜爱的电视剧又完结了一集,然后就要抱着一颗期待的心,在自己的各种猜测和yy中,苦苦等候次日的太阳快快落山,那个大红身影快快到来。   一直到最后那个单元结束很久,她再也没有守望到期盼中的续集,于悦才开始慢慢接受这首片尾曲,并喜欢上它的旋律。   时光荏苒,一晃多年。   如今,时代飞速前进,旧时憧憬的美好转眼间便被新奇的一切所取代。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空洞寂寥的心不得不被强行填充上世事人情言不由衷,这首传唱南北歌也渐渐随着儿时的梦想沉淀到了历史的角落,一层层,被记忆尘封。   此时此景,旧梦被唤醒,她突然想再次唱起,重温当年的痴迷。   于是,出了将军府,一步一步跟在展昭身后,浅吟低唱,从暮色初至到月上柳梢,不知不觉间竟到了月牙桥。   月牙桥,顾名思义,桥身弯弯,如初升月牙,横于水面。   于悦扶栏而望,桥下流水淙淙,河面银光斑斑。两岸边,没有了白日的人来客往喧闹鼎沸,街道旁的酒肆店铺也停了生意,掩上了门板,除了间或传来的犬吠声,一切均已笼罩在夜色的清冷之中。   再远望一些,方才离开的那座府邸便映入眼帘,重重院落在暗夜的薄雾中仍旧依稀可见。只是,纵然檐下悬挂着点点灯火,终因距离太远,却是半点动静也辨不出来。   “我的故事,他听得懂么?”凝望多时,于悦终于喃喃开口。   闻言,展昭却是一怔。   一路上,听她歌声透着绵绵哀愁,他本不欲打扰,只隔着距离静立在旁,陪她一起遥望城中灯火。那一刻,凝望着开封府制下的这片安宁,他也心思百转感触良多,神思渐行渐远。   正在恍惚间,突然听到有人低语,一时反应不及,对上于悦回望过来的眸光,方知是在同他讲话。   像是怕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宁静似地,展昭轻轻移动几步,来到她的面前,给她信心:“莫要担心!桑将军心思细密,定能明白!”   “可我,不止想让他明白而已!”   她鼓足勇气,冒险来讲这个故事不仅只想要警醒!   若不能参透她的深意,桑博仍要意气用事无所顾忌,最终仍落得那样的结局,就算明白了,还有什么用处?   她上窜下跳地来回奔波更没了意义!   愁闷间,忽觉两肩触到一层温暖,却是被展昭双手覆上,包裹着正在轻轻揉按:“多想无益,只要尽心便可无憾!”   这话中蕴含着疼惜,与他眼底的温柔一起扩散在绵绵的月色之中,一句非常应景的诗词自心间油然而生——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假如,这一刻她的脑袋水到渠成地微微前倾三十度,便可轻轻靠入眼前这个充满诱惑的胸膛,那时,他会怎样?   想到此节,面上突然有些发烫,心跳紧跟着漏掉半拍,旋即开始狂跳。   “你……你没有想要问的么?”   受不了这样暧昧的凝视,终于在晕乎乎中想起,似乎她还欠下一个解释,包括那个大宋国运的问题……   展昭一双剑眉顿时聚在一起,神情也变得严肃:“当然有了!你以为能躲得过么?”   谁要躲了?   也罢!既然瞒他不过,不如及早摊牌,两人相处最重要的便是坦诚,不是么?   “那好,你问吧!”心一横,于悦垂眉低目,打算和盘托出。   却完全没有察觉,展昭竟唇角微扬,眼睛里也全是戏谑的笑意:“当然要问!说,午饭未吃便跑了出来,该怎么罚你?”   啊?   “你……你不是要问我……”   于悦悬着的心毫无预警地一下子坠空,嘴巴惊讶的能塞下一颗茶叶蛋:貌似他该问的,不是这样的问题!   展昭露出小小的得意,长长的眼睫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疼爱的眸光就着柔和的月色,落进她的眼底,溶入心灵深处:“无需去问!我相信,在你认为可以的时候,自然会主动告诉我!”   和风拂面,软语入耳。   这种场景下,难道她不应该非常感激感动以及感慨,然后再配合上某些动情的语言或肢体动作,借此拉进两个孤单心灵的距离,并顺带着加深此时此刻的画面感么?   可从她牙缝中挤出来的这两个字却是那般的咬牙切齿:“展昭……”   竟然捉弄她!害她紧张了半天!!   “饿了吧?”展昭春风一笑,轻易将她的情绪抚平,化解掉那一刻的剑拔弩张。   若说不饿,那是假的!   从早饭过后就在赶路,到了开封连口水都没喝上便跟着展昭去汇报,接着出来又错过了午饭,一直忙到现在,经他提起,才觉得腹内空空如也。   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必,展昭也好不到哪儿去!   于悦俏唇撅得老高,佯装嗔怪地还击:“哼,还来说我!你午间又是如何凑合的?”   “没有凑合,我吃的很好!”   展昭答的很溜,面上也笑容依旧,唯独原本熠熠闪烁的目光却突然移向了别处。   “真的?都吃的什么?”于悦表示质疑。   展昭对自己是出了名的不爱惜,而且向来报喜不报忧。每次办案归来,总是大伤掩成小伤,小伤谎报无伤,饿着肚子偏说吃饱喝足,明明是干粮冷水却讲成美餐一顿。   所以,这句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他声音又少了几分底气:“两菜一汤,有荤有素,外加一壶清茶,到现在都不觉得饥饿呢!”   “如此便好!去的哪家馆子?菜品怎样?改日也带我去尝尝!”   “这个……”展昭更是答地捉襟见肘:“就在方才的客栈附近,味道却是一般,不去也罢……”   “是否馒头有些硬,咸菜有些干?”   “哦……”展昭心下纳闷,却仍旧随口敷衍:“还好!店家随菜赠送的食物,不宜有过多要求!”   于悦终于忍受不住,给他一记白眼:“展昭你就别装了!什么两菜一汤?是一个馒头充饥,两片咸菜下咽吧!”   展昭一愣,薄唇微张:“你……你怎知……”   切,这有什么难的!   午间离府时她便瞥见了,他们昨日出门带的那个干粮包大喇喇的躺在桌子上,里面吃剩的食物却不翼而飞!   总不能是有贼人闯进开封府,偷走了一只馒头两片咸菜吧?   不过,既然有此良机……嘿嘿,方才作弄之仇戏耍之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狡黠一笑,故作神秘:“当然知道!我有眼线的嘛……”   展昭却是不信!   不是他托大,放眼整个江湖,能跟踪他而丝毫不被察觉的高手……   就算有,这丫头能请得动?   就算她真能请得动,就只为跟踪他,监控他的饮食?   谁会这么无聊!   所以,他当然不信!   于悦观他反应,也不着急,反而慢条斯理的问:“展昭,你可还记得在我家时,曾给你讲过有个东西叫微型摄像头?”   “微型……摄像头?”展昭重复一遍,脑中开始快速过滤。   那天,于悦介绍的电器一个比一个神奇,惊叹之余他也很感兴趣,所以非常用心地将它们的性能作用一一记住,却始终对那一堆拗口的名字表示无能为力。   此时突然再听到这个先进名词,只能努力向记忆深处搜寻。   于悦在一旁好心地提示:“就是那个可以偷偷监视别人的小东西……”   不错,是有这么个东西!   于悦曾讲过,它体型微小却能凭空监视他人一言一行,是众多物品中最令他叹为观止的一个!   只是,好端端的在谈论午饭的问题,却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机警如他,这样的疑问仅仅一闪而过,心里便隐隐猜到答案:莫非……   展昭双眸突地放大,急匆匆再看于悦,果然一副‘你很聪明’的得意模样。   “你……你竟然……你将它放在何处?”展昭张口结舌,一边甩衣服一边捋头发,企图将它找出来,却突然又如触电般停下,小心询问:“你……何时放上的?”   于悦假装又是挠头又是抚额,随口乱说:“大前日?大大前日?不对!反正有几日了!”   展昭脑中“嗡”的一声便炸开了锅!   有几日了……那,岂非是这几日的一切都被她看到了?而且还是事无巨细!   若只有议事论案、练剑睡觉也就罢了,重要的是更衣如厕……还有前日,因与杨刚踢球,出得一身大汗,所以晚间便在房中沐浴净身……   “于悦!你怎可……”   展昭喉结颤动,双颊忽红忽白,好在有夜色的掩盖,方不至于窘迫地落荒而逃。   “为何不可?若非出此下策,包大人和义父怎知你在外过的可好,有没有受伤?谁让你总是不爱惜自己,每次回来还都不说实话!”   “可你……你……”展昭能感到他面上已憋得通红,可那难以启齿的话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你”了半天才咕哝道:“男女有别,你尚未出阁,怎可如此随意窥探异性的隐秘之事!”   噗嗤……   终于明白他扭捏半天的意思了!   “展昭,你……哈哈哈哈……”于悦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他到底是太纯洁还是太不纯洁?   她只不过说说而已,这位大侠便联想到那些大胆火辣的场景……哈哈哈哈……   “你……你还笑?”   “好好,不笑……哈哈哈哈……不笑了!”于悦强忍住要狂笑的冲动,故意安慰他:“展昭,就算看到了又怎样?反正大家都那么熟了,怕什么!”   “你……于悦!”   她闷闷不乐,他会心疼难忍;她开怀大笑,他又欲恨不能。   唉,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也罢!看都看了,他一个男人,还要纠缠不清地让她负责不成?还是赶快回去仔细搜查,将那恼人的小东西先取下来才好!   “夜凉了,回去吧!”轻叹一声,转身便走。   “哎,展昭!等等我……我不认识路啊!”   可是,任凭喊破嗓门,那个大步流星的背影竟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于悦终于再也笑不出来,捂着肚子小跑步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介个标题很有爱!但不是标题党哦,内容更有爱地说!   昭悦的对手戏,永远是悦己ing的最爱!写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展大人的一板一眼加上偶尔溺死人的温柔,遇上古灵精怪大胆开放的于悦......若真的成亲了,两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会是怎样的热闹?   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大家尽可去YY咯!嘻嘻。。。。。   下章预告:仍旧以两人为主,而且还会上演“香艳火辣”的镜头哦。。。。。。。。。。。。。一起YY吧!   ☆、第八章 拨云雾情话绵绵   他一定是故意的!   于悦紧追慢赶,却始终只能跟在展昭身后几步开外,既无法靠近,也不会落的太远。一路小跑下来,她已是喉干舌燥大汗淋漓,而前面的人却仍似毫不费力的悠然前行。   小气猫!记仇猫!……   “哎呦!”   正在心中腹诽,于悦突然感到脚底被硬物硌了一下,脚腕便顺势向外侧扭去,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干干脆脆地扑在了地上。   而随着身体与地面的亲密接触,脚踝处立即传来一阵钝痛。   “展昭!我……我……的脚断了……”   一时间,除了只能‘嘶嘶’地倒抽冷气,她再也无法成言。   “莫要乱动!”   展昭大惊失色,飞快奔了过来。   看她痛苦的模样,眉头顿时拧成一个疙瘩。小心抬起她受伤的脚踝,轻按几下,方才将一颗惊慌的心放下。   眉心舒展了几分,似在安慰于悦,又似自言自语:“幸好没伤到筋骨!”   于悦此时疼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只当他在故意安慰自己。   所以,继续惨痛地哀叫:“真的没断?可是很疼啊……”   朦胧月色下,看她眼中因疼痛而积聚的点点水汽,展昭心中更疼过万分,温言细语像在哄小孩子:“扭到自然会疼,歇两天便好了。”   “都是你!”于悦负气地将小脚抽回,却因拉动肌肉,带来更剧烈的疼痛。霎时间,涌入眼眶的水雾几欲滴下:“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破路上黑漆漆的,说不等便真的不等……”   “抱歉!抱歉……”展昭轻抚她的脚踝,慢慢揉捏,试图减轻她的疼痛。一颗心更是歉疚万分,恨不得受伤的那个是他。   方才虽然恼她,但更多的情绪还是羞于见她吧!故而不敢同行,却忘了夜路难走,而她又不会武功,竟害她无端受伤。   “道歉有用的话要开封府干嘛?”   这……   篡改的台词虽然新潮,但对急切自责的展昭而言,却毫无任何逻辑性和可研究性。   只知她人在气头上,口不择言。所以,也只有默不作声,苦笑着任由她责骂!   “你还取笑我?”   “没有!”   这莫须有的罪名展昭当然摇头否认,却也不敢多讲一字。此时,定是讲多错多!   “就有!”   看,都懒得和她多做解释了。   “你烦我了……”于悦越发地委屈,眼中的晶莹终于一点点滴落:“自打我莫名其妙跟你来到这里,就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不是被挟持就是被人砍,要不整天关在府里无人问津,平日里没人陪,不高兴没人问……如今就连你也厌烦我了……”   “没有的事!”展昭真的很无奈。   温热的泪珠虽滴在手上,却似烫入他心里。没想到,她平时嘻嘻哈哈大而化之的,内心深处竟如此敏感。   思前想后,尽管心有不忍,可是,他觉得有些话还是及时说出来比较好。   慎重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凝望她的双眸逐渐变得暗淡:“你要知道,在开封府便是这样,整日里除了孤单度日,便是担惊受怕。若是……你觉得倦了……”   下面的话一旦说出,会有怎样的结局?   一想到此,心便开始沉重,喉头也似被堵住一般,无论如何再也难以开口。   于悦当然嗅到他排斥的味道,激愤地就差跳了起来,积攒多时的泪水更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倦了又怎样?是否你一直都嫌我拖累你,所以这些日子才故意对别人那么好,笑的那么春风灿烂,唯独把我晾在一边不管不问?就等我倦了自己离开是不是?”   “不是!”女人心,果真难以捉摸。   展昭将她捉住,急忙喊冤:“你……明知道不是。”   于悦一把挣开:“我不知道!我只知你隔三差五会帮吴大娘劈柴担水,帮李伯推车去市集卖菜,却从不会抽空陪我!”   “于悦!”展昭扶向她双肩,耐心劝慰:“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又无子女,这些力气活没人帮衬怎能熬过余生……”   “可我也经常担水,每天也提着又沉又重篮子买菜,也没见你帮我!”   展昭微叹,又道:“这些粗重活计,府里自有丫头小吏去做,你莫要亲为才是!”   “所以只能怪我自作自受是不是?”瞬间,于悦气不打一处来:“展昭你知不知道,丫头小吏也要歇息睡觉,你深夜办案回来的时候,换下的衣物、沐浴的热水总不能再叫醒他们来洗来担……”   看着展昭蓦然惊讶的神色,于悦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急忙用双手捂住嘴巴。   但为时已晚,展昭的黑眸已由震□□得灼热,便赌气将目光瞥向一边。   “于悦!我不知道……”   展昭情不自禁握住那双纤纤玉手,慢慢从她嘴巴上移开,轻轻包在他的大掌之中,心中缓缓淌过一股股暖流。   原来每个夜归之日房中总是漾着热气的浴桶、次日清晨干干净净悬晾在房前的衣物,不是因为最近府里的丫头变得勤快了,而是源自有了她!   那些都由这双小手一点点费力提来,一寸寸连夜清洗……   可不容他多做感动,于悦便打破这尴尬的暧昧,嘟着嘴继续不依不饶:“这些便作罢了!我再问你,为何帮张家小妹捡绣帕,帮吴家大姐寻玉镯,还给林员外家小姐拿挂在树上的纸鸢……”   此类招蜂引蝶的事儿真是信口拈来多不胜举,更可恨的是那人却单单对自己漠不关心视而不见!   “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展昭哑然。这样的事情他倒是有些印象,可这些人是谁?他都不记得,怎么她会认识,又如何得知的?   “举手之劳?”于悦于悦越说越气:“你知不知道张小妹的绣帕是故意丢在你面前的,吴大姐的玉镯是事先藏在河岸边的,林小姐的纸鸢更是在你路过之前,让家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挂树上的?”   “他们……为何如此?”世上,真会有人这么无聊?   其实,他一直也在纳闷,怎么走到哪里都尽是看到年轻女子遇到麻烦?   “你觉得呢?”   她才不要解答给他听!那样,他更会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白他一眼,于悦继续翻旧账:“你上月从郊外救下钱小姐,却不知欺负她的那两个地痞本是钱府的护院假扮的;十日前巡街时,晕倒在你身边的赵小姐被送回家后便兴高采烈地在后院荡秋千了……”   展昭一双黑目因惊讶而睁的更圆更大:“这些……你又怎会知道?”   “我……”于悦心虚,她当然知道。   平日里给四大门柱解馋的那些好菜好饭岂是白做的!   可是,这么丢脸的话她才不要说!   “我知道有什么好稀奇的?全京城都知道,就你蒙在鼓里好不好!”   想了想,又改口:“不对,说不定你早就心知肚明受用的很!”   “我真的不知。”   于悦却是不信:“展大人素有查案之能,那些小伎俩怎能轻易逃得过你的法眼?”   “于悦!”展昭扶住她双肩,解释:“我发誓,在此之前我毫不知情!”   “才怪!”   虽然嘴上如是说,但她心里已软下几分。她相信,展昭从不说谎,此时更没必要来骗她。   跟着,语气便有些好转:“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   “那,日后……”   “谁也不帮了……”   于悦不由一愣,又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真有难处的人还是要帮的。我只是想让你分清那些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别净为他们做无聊的事,误你时间……”   “遵命!”   展昭似笑非笑,接着又试探地问:“你很介意?”   “没有!”火药味立刻回升。   展昭唇角浮上笑意,举着她的小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双黑眸似要望进她的心里:“真的?”   “假的!假的!!我介意,非常非常介意!”于悦企图挣脱他的蛊惑,却被他厚实的手掌牢牢握住不放,只好由他。   “哪有你这样的人,明明知道被人算计了还这么高兴!”   “于悦!”   因为心慌,便不由分说打断他的辩解:“对,是我多事!你心里巴不得每天都有这样的桃花运才好是不是?”   唉……   嘴硬心软的丫头!   不按理出牌的丫头!   让人又喜又恨的丫头!   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轻叹一声,将那双不听话的小手紧紧摁在他心口处:“你明知道,它不这样想!”   于悦顿时愣住。   隔着那层薄衣,她触到结实炽热的胸膛,还有坚实有力的心跳,没有任何的伪装。   是的,她知道。   她一直都明白他所想所愿,不是么?   千年之后的她,唯有在梦里遥望;数日之前的她,也只想默默守护。   可今天却因他的一句话,竟轻易任了性,发了疯。   原来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般洒脱!   如此,便索性任性到底。   “那我呢?”摁了摁仿佛在手中跳动的心房,于悦努力平静地问出口:“它又怎样想?”   “你,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   “捡到的东西,还了;救下的人,遣人送回家。从此各归各路,再无交集。”怕她再胡思乱想,展昭也解释到底:“依你之见,我会如此轻率让人住进开封府?”   “那是因为我被你带来,无家可归!”   对于此事,于悦显然仍存芥蒂。   况且……于悦心中暗自酿醋,这么多年来,住过开封府的美女也不在少数吧?说不定,还有个别vip级的享用过展昭的房间!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似地,展昭接着坦言:“可是,霸占过展某房间的只有一人……”   “哪有霸占?是你趁咱受伤昏迷硬抱去的好不好!”   唇畔笑意更深:“伤愈之后,也不见有人要主动搬出……”   “你……”于悦羞窘。   对了,刚才他说,他的房间只有一人住过?   展昭点头:“如此,你可明白了?”   “明白什么?”于悦故意装糊涂。   展昭却盯着她,笑而不语。   于悦终于装不下去,干脆迎上他坦诚的目光,将自己痴痴地溶入他眼底:“那你也明知道,我不会倦……我的心,只为一人!”   也许今晚的月色太柔美,也许方才的故事太凄迷,也许他是真的掩藏累了。   展昭尽是疼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埋在心中多年的话终于从薄唇中轻轻吐出:“于悦……就像你说的,跟着我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展昭,我现在也没过上好日子!”   “展昭一心守护大人,无暇顾家……”   “两人守在一起,便处处为家!”   “展昭外出公干,不便带家眷同行……”   “如今,我何尝不是日夜守候,只为等一人?”   “展昭办案执法,九死一生……”   “那就更该善待自己,好好活着!”   “你……”展昭将她被微风吹下的发丝拂向耳后,合目长叹。终于,艰难说出心中最大顾虑:“万一,日后展昭有所不测……”   “所以,自现在起便加倍对我好……日后要疼我信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句话都是真心。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一有空闲便来陪我……”   “于悦……”一口气听了那么多,展昭顿时惊住。   “嗯?吓到了?”   “有点……”   颇感无奈地摇头轻笑:果然是精灵古怪的丫头。   “这很难么?要不……”   打个折也行!   可惜,没时间讨论打折问题,她便在错愕中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因为,此时她已被紧紧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那个她虽抱过多次却一直企盼拥有的熟悉的胸膛!   没错,展昭又抱了她!   而且,这次不因任何突发状况。   “于悦……”   “嗯……”被他突如其来的柔情惊到,声音也开始颤抖,小心脏更是漏掉一拍又一拍,乱跳个不停。   “傻瓜……”   “诶?”喂!哪有这样夸人的?   可是,就算有再多的抗议,也随她的心一起沉溺在充满阳刚气息的怀抱里。   如此良辰美景,贴心相依。   怎容得下多余的话!   即便,当回傻瓜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有爱的一章!一边写一边心动啊,好想再回到那个恋爱的年纪。   原来展大人的表白是这样的!对手指,轻轻问:是这样的么?可以是这样的么?   总觉得只要碰触到舒放的情感,展昭便已不再是展昭。但总不能为此而耽误展大人的终生不是?何况,咱写这文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他解决光棍问题是不是!   所以,就当是这样的吧!当然,欢迎更好的情节建议!   原以为香艳的镜头会在这里奉送,不料竟被二人的打情骂俏给挤掉了。哎,每次写两人斗嘴,总有说不完的话。展大人,你自求多福吧!   所以,等下章。。。。。   ☆、第九章 展厨艺共度良宵   “邦!——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响彻在沉睡的夜空。   空荡荡的街道上,老王敲着腰间的梆子,沿着走过多年的路线徐徐而行。   三更了!   今夜已过去近半,那孩子该回来了吧!   想到他,便泛起一阵阵的疼惜,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果然,刚转过街角,便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从月色中走来。   只是,与往日不同。今夜,他的脚步竟没有常见的匆忙,而多了几分闲适和悠然。   老王的心情仿佛也随之明快了许多,挑起灯笼,赶紧笑容可掬地迎了过去:“展大人!今夜巡街可还顺当?”   跳动的微光下,果然映出展昭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招牌式的温和笑容。   “王伯!”   简短两个字,叫的甚是谦恭。   这个可怜的老人家,年近半百,家中独子却战死疆场,徒留老两口相依为命。   若说,子欲养而亲不待遗憾至极,那双亲在而子永不归,又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按下心中酸楚,展昭发自内心地叮嘱:“更深夜重,出门莫忘多披件衣裳,报了时辰便早些回去!”   老王心里顿时暖融融的,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是是是!展大人知道的,走完这条街,老汉就回去了!”   说着,将灯笼再靠近展昭一点,非常自然地在前面引路。   展昭无奈,只得跟上。   自他帮王伯寻了这打更的差事,这许多个深夜,无论寒冬或是酷暑,就算皓月当空,老人家也总习惯守在这里,就为了送他这一小段路的灯光。   这光线,昏黄薄弱,甚至尚不如天边的月光明亮照人,但在展昭看来,这如豆灯火却比任何绚丽的光芒都来的珍贵和感动!   因为,在这等候的微光里,他仿佛从中看到了多年前父亲慈爱的身影,看到曾认为再也遥不可及的长辈的呵护。   “王大娘病情可好转了?”   他这几日忙的紧,也没顾得上再去探望,问地甚是不好意思。   “多谢展大人挂念!吃了您送去的药,老婆子好多了。说实在的,这两年若非展大人多方照应,老汉和老婆子早就走投无路,去见强儿了……”   “王伯!王强兄弟为国捐躯,堪称世之典范,展昭所为恐难及其项背。”展昭叹息,驻足相劝:“二老亦当节哀,让他走的安心才是……”   “是是是!瞧老汉,又净说这些没由来的糊涂话!”老王扯起衣袖将眼眶中的老泪擦干,小心地提醒:“展大人当心,莫被拐角的竹竿刮碰到……”   说着,将手中灯笼再举高一些,却在抬头的瞬间大吃一惊。   展昭背上,竟趴着个人!   而且,看装束还是个年轻女子!   “展大人!这……”老王指着他后面,惊讶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哦……是于悦!”展昭像被撞见做了错事的孩子般,双颊立即憋的通红,手足无措的解释。   “方才她扭伤了脚……这会儿想是睡着了……”   “于姑娘受了伤?展大人何不早说?老汉这便去请大夫!”老王喋喋不休的埋怨,扭头便要往回走。   “王伯请留步!只是轻伤,不妨事的。”   “展大人!”   再也顾不得官民之分,老王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派头:“姑娘家身体娇弱,受了伤大意不得!万一留下后患,日后生养娃儿都有不便的!”   “咳咳……”   显然,展昭承受不住如此暧昧的假设,一口气没顺好,差点被自己呛到!而后背也猛然一抽,差点把上面的人滑了下去。   展昭急忙把人往上送了送,岔开话题:“王伯,正要告诉你,明晚莫再等我了!”   “展大人又要外出公干?”这个话题成功引起老人的兴趣。   只是,展昭却淡笑不答。   老王立马领悟过来,拍打着脑门责骂自己:“老汉真是老糊涂了,一次次的总记不住!官府的事岂是老汉问得的!”   “无妨……”展昭停下,仍是一贯的谦逊温和:“我到了,王伯也早些回去吧!”   “这么快?”   抬头果然看到开封府门前那两只威武的石狮立在面前,尽管还没有聊的尽兴,也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到肚里。   于是吹了烛火,边往回走边频频回头叮嘱:“展大人进去吧,好生照看于姑娘!若出门公干,定要多加保重!”   “多谢!”展昭心中漾起层层暖意,微笑着看他离去。   曾经,对老人家的唠叨,他也似许多年轻人一般觉得啰嗦难忍。可自从拜别师门漂泊江湖,身边少了那些念叨,却时常感到阵阵空虚和失落,仿佛这繁华世界里霎时只剩他一人似地。   尤其,效力朝廷这些年。看惯了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历经过案件中的血肉相残,他越发对平凡百姓心底散发的这种纯朴关爱,看的弥足珍贵!   所以,若在以往,他定会暗地将老人送回家中,再折返开封府。   而今时……回望一眼后背上安静一路的伤患,直接大步进了府门。   将背上的人儿轻放在床上,细心为她盖上薄被。   如此寻常的动作,竟让他心中忽然充满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   是否,这就是两心相许的美妙?   端望月光下恬静的睡容,展昭的唇角忍不住一点点上扬。   但愿,他真的可以拥有!   明知道时辰尚已不早,明知道滞留在她房中多有不妥,可双腿却如钉住一般,挪不动脚步。   凝视良久,窗外间或传来几声鸡啼,将他从痴望中唤醒,才终于依依不舍地起身。   “展昭!”   略带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床头飘入耳畔,叫停他正待离去的脚步。   展昭回头,带着歉意:“吵醒你了?”   “哪个说我睡了?”于悦掀开被角,将双手抽出,伸了个懒腰,顺便还调皮的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   果然,其中丝毫没有沉睡初醒的影子!   那,方才望着她的时候,她故意装睡?   明白到被人偷窥,展昭面颊唰地红透,一步步折了回来:“既未入睡,为何不曾说话?”   “谁家规定不睡觉就要讲话的?”   她姑娘家害羞,不可以么?   “……”展昭语塞。   但他明白,若讲歪理,定然斗她不过。   干脆直接将她双手捉住,重新放入被中,掖好被角。   “夜深了,快睡吧!”   于悦视线下转,羞答答的嘀咕:“睡不着……”   “为何?”   这还用问?唉……于悦认命。   若说不解风情开封府排第一,那展昭便是开封府第一。   “我……饿了!”这个理由还算充分吧?两顿饭都打了水漂,不饿才怪!   经她一说,展昭也觉得腹内有些空荡。只是,这个时辰再把丫头叫起来专为他俩做饭,恐怕不妥。   善待下人,是开封府的府风。   正在为难,于悦蹭了蹭他胳膊:“扶我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不行!万一再碰到伤处……”   于悦并不坚持:“那你自己去厨房,给我做好吃的!”   “这……”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就算他能做的出来,别说好吃,能不能吃尚不可定论!   糟蹋粮食,他决不屑为之。   于悦露出胜利的微笑,一把掀开被子,拽着他坐起来:“走啦,我会小心的!”   劲道的手擀面,以葱油炝锅,再铺上一颗糖心荷包蛋,浇上卤汁,两碗热腾腾的打卤面便飘散出诱人的浓香。   “快吃吧!”展昭将其中一碗放在于悦面前,也撩起衣袍,坐她对面。   “嗯……卖相不错!”一直斜倚在桌边坐镇指导的‘美食家’开始评判。   方才,经过多局讨论,终于决定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便是她这个专业厨娘只管动口,由未经培训的人员负责动手,共同完成二人的夜宵大计。   看着展昭系着她可爱围裙的模样,于悦忍不住偷笑。   谁能料到,向来从容不迫,就算泰山压顶仍镇定自若思维如常的展护卫,在小小的一方厨房内竟施展的手忙脚乱晕头转向!   而这些,仅是为了她!   心中浮上一丝甜蜜,于悦满足地挑起一根面条,吹去层层热气:“待本姑娘尝尝展大人的手艺!”   将面条轻轻送入口中砸吧几下,便装模作样地双手拍向他肩膀,适时鼓励光荣的劳动者:“嗯……初学便能做成这样,已实属难得,展大人很有潜力的嘛!再多练几次,便可学到我的精髓了!”   展昭却未有回应。   此刻,他的脸上仍是一副不可置信和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竟然做饭了!   虽然深厚的内功用来揉面完全使不上力,虽然拿惯巨阙的手握着菜刀竟会止不住的颤抖,但他确确实实做出了两碗面条!   明明,已发过誓,再也不进厨房。   偏偏,一遇到她,又会毫无骨气的放弃原则。   两心相许,果然牵人心弦。   待展昭回过神来,面前的汤碗里已比方才高了一层,而且还多出一颗荷包蛋。   “我在减肥!半夜不能吃那么多!”于悦吃着碗里剩余的面,头也不抬地解释。   展昭将鸡蛋和面通通再拨拉回去:“因为你才做的……减肥也要吃完!”   “胖了怎么办?”荷包蛋又被夹过来。   展昭与她杠上了:“真胖了再减!”   可怜的蛋再次被无情的扔回去。   于悦看着将近散架的荷包蛋,终于决定妥协。   吃上两口,闷闷地问道:“明日何时动身?”   “去哪儿?”   于悦撇嘴:“还保密?”   展昭停下手中竹筷,却仍是一头雾水。   “你跟王伯说明晚不巡夜,不就是因为要出门么?”若不是听到这个,她早就睡着了,才不要顶着明明欣喜欲狂的红脸蛋却故作镇定的与她共进夜宵。   展昭终于了然,却故意学她方才的口气,道:“哪个规定晚间不巡夜,白日一定要出门的?”   “你……”于悦气结,这只猫越学越坏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   呃……好像不能这样说自己!   于是,改换成一记眼刀飞去。   但在展昭看来,这嗔怒的模样却似与他在眉目传情般娇俏动人。   如是僵持片刻,终是不忍她担心,随即敛了笑意,好好与她解释:“明晚,只是进宫轮值罢了!”   哦……   原来是这样!   还以为两人刚敞开心扉便要面临小别,害她一晚上都在纠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凄惨场景!   结果竟是白担心一场!   不过,明白之后,心情倒是好了许多。胃口也跟着放开了。   “哎……一天没吃饭,真的好饿啊!”   说着,张开手中筷子,将一开始分给展昭的面条重又夹了回来。   展昭目瞪口呆:“那些,我已吃过了!”   “没关系!填饱肚子要紧!”于悦满不在乎。   “你正在减肥……”展昭仍不死心。   于悦三下五除二将剩余面条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搪塞:“多谢提醒!不过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   展昭愕然。   这又是哪家子的理论,简直噎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有美容之约,不是何时归。所以,尽管今晚微醉,还是晕乎乎地将成稿贴上。   这章仍是昭悦之间不愠不火的情感戏,下章还会继续。不仅有些质疑:是否两人的戏份有些多了?   还有,如果在这篇里让小白现身,是否会操之过急?但是又不想专门开篇写《五鼠闹东京》,因为实在不忍心让猫猫受气!   纠结啊纠结。。。。。。容我再想想!   ☆、第十章 一日中喜忧参半   都说陷入爱情中的人智商极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昨晚宵夜,吃的甚欢。过后也无人提议,俩人便不自觉的坐在厨房门口石阶上赏月,而且,竟傻不愣登的盯着天上那弯月牙,沉默到后半夜。   其实,并不是无话可说。   在人前于悦虽说向来是叽叽喳喳的,但内心深处,却有不为人知的孤寂。作为女子,‘红尘觅良伴,一生共婵娟’一直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心愿。所以,静静相伴的时刻,她当然不愿打破这种‘无声胜有声’的美妙。   而展昭,难得可以暂时放下江湖庙堂,卸去多日疲累,在这静谧的深夜,完全听随自己心意,静享美眷在侧,遥望苍穹无边,更是有说不尽的心满意足。   直到,四更的梆子声将他们从现实的边际唤醒,二人才不好意思的惊起,红着脸各自回房去。   只知,情绪不好容易失眠,未料,心情太好的人也不易入睡。   这一晚,于悦完全在翻来覆去的傻乐中挨过,直到临近天色微明,才迷迷糊糊的沉入梦乡。   可感觉才刚躺下,朦胧中便听到有人敲门。她当然不予理会,舒舒坦坦地翻个身继续大会周公。   而门外之人似乎颇有耐心,敲门声不但未停,反而有逐渐加大趋势。   扰人美梦的人最是讨厌!   终于,忍无可忍。气呼呼的爬起来,鞋也懒得穿,便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拽下门栓,一把拉开房门,迷迷糊糊抗议道:“有没有公德心啊,大半夜的还来敲门?”   可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下一刻,房门竟被‘咣’地一声重新关上,而且那关门的力道又大又急,连带着把未将双手从门闩上抽回的她带了一个趔趄。   这是什么情况?房门成精了,竟自己会动!还是,她在梦游?   受此惊吓,困意顿时消失殆尽。   于悦使劲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到窗外射入的缕缕阳光,发觉天已大亮,才敢小心翼翼将房门再次打开。   只见,刺目的阳光中独站一人,却是背影。   不过这背影,她一眼便能认出。而且,郁积心中的起床气也随之一扫而光。   “展昭!”于悦欢快的跨出门去。   与她的欢喜相反,展昭却在听到她出来之时大惊失色。慌忙环顾左右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揽到房内。   进得屋来,于悦扶着他站稳,却见他双颊潮红,脖颈彤红,耳根更是红的透亮,整个一熟透了的大番茄似地!   “你怎么了?”   伸手探上他额头,面上更是担忧:“没发烧啊……中毒了?”   感觉到她手指的细腻,展昭却如触电般,‘呼腾’一下转过身去,再次留给她一个背影。   “到底怎么了?”扳不动那个坚定地身板,于悦干脆直接绕过去,重新站他面前,不满地警告:“展昭!”   展昭慌乱地移开目光,却不知该放于何处。半晌,松了松干涩的喉头,指着她衣服,艰难地发话:“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什么样啊?   于悦有些紧张地低头看看,略微放下心来……没光着啊,穿了睡衣呢!   只不过…… 是修改版。   都怪古人太迂腐。大夏天的,衣服还要裹的一层层的,出门也就罢了,为啥晚上在家里睡觉还包这么严实?   就算能睡着,也睡不香。科学早有论证,最舒服休息最彻底的睡觉方式是裸……睡嘛!   当然,她不能那样。所以便稍作变通,将肥大严实的睡衣改良一番……   高高的领口,裁掉!   长长的袖子,除去!   肥肥的睡裤,剪短!   如此一来,才能凉快不是?   却忽略了对现代人来说最为正经不过的装束,在古代却是潮的伤风败俗!   而展昭,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人!   “太热了嘛!”于悦小声嘀咕,试着与他沟通:“以前都是这样穿啊!”   展昭捞起她外衣给她披上,极力隐藏心中怒气:“在这里,不得如此随意……若被人瞧见,你名节堪忧!”   又是名节!在古代,女人该是有多可怜!   “哦,知道了。”嘟着嘴老实答应下,眼珠却不服气地调皮一转,道:“可是已经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是谁?”展昭眸色一紧,原本因羞赧而呼呼颤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啊……就在刚才嘛!”于悦答的却是一本正经。   展昭立刻窘的手足无措,俊脸在瞬间憋得通红,但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慢慢回落,语中更是万分的真诚:“展昭……定会给你交代!”   于悦芳心倏地一颤,她只不过是随口玩笑,想看他紧张无错的样子,未料他竟如此慎重以待。   交代……这是承诺么?   想到此,只觉一颗心‘噗通噗通’像要冲出喉咙去,连带着呼吸也不顺畅起来。而且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够的缘故,大脑更是一片混沌,恍惚了半天才故意装作没听懂,笑着转开话题:“一大早的,找我有事?”   展昭这才想起正事,神色却越发的别扭:“那个物件,你到底置于何处?”   于悦诧异:“什么物件?”   “微型摄像头!”想起它,展昭便如芒刺在背。   昨夜回房后,什么事也没敢做,整整一晚都在身上仔仔细细的搜查,却是毫无结果,故而一早便来追问她。   微型摄像头?   某人显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恶作剧,仍是一脸茫然:“如何?”   犹豫片刻,展昭指着自己,“你将它置于何处?”   “你身上?”指着他足足有两分钟,于悦终于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展昭,你……哈哈哈……太可爱了!哈哈哈……”   “于悦!”展昭被她笑的心里发毛,却苦于拿她没有办法。   “展昭,你忘了,那东西是需要输出端的,这里既没有电也没有设备,我就算把它放你身上,也无法看到啊!哈哈哈……”   展昭霎时石化。   是啊,确实如此来着!   昨晚一时被她唬住,竟忘了后面还有机关,立时又窘又气。   于悦却笑的无比夸张,甚至把方才披上的外衣都抖开了,隐隐露出里面雪白的脖颈,惹得展昭面上如火烧般红热。   按下心中那簇火焰,展昭转身打开衣橱,重新拿出一套原版里衣给她:“换上!时辰不早了,快些洗漱更衣吧。”   于悦笑容立马僵住,不情愿地撅嘴:“穿两层,很热哎……”   “热也要穿!”   于悦无奈接过,却继续耍赖:“会起痱子哎……”   “必须穿!”   于悦没辙,对着他离去的背影仍做最后挣扎:“展昭,你管太多了!”   展昭止步,面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不悦:“你从前衣物真的如此暴露?”   “是啊。”于悦以为事有转机,笑嘻嘻的唯恐宣扬力度不够:“还有更露的呢!哪像你们这里如此迂腐,简直热死人!”   走到门口的人突然又重新折回,强压住心中滚滚酸意,眸中却似要射出火来,一字一句交代她:“日后不许再穿!还有,不许再说‘你们这里’……大宋,也有你的家!”   “喂!……”   于悦想争辩却已不能,那红衣背影早已大步迈出房去,只留下一句话从门缝中传入:“快些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是谁说这只猫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来着?明明每次对她都如此霸道,容不得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让她快些更衣,她偏要慢条斯理!   隔着一道门,传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桑夫人可起来了?”   “除了你,府中的人都起了!”   切!明摆着是羡慕咱,不跟你计较!   “桑将军可曾来了?”   “你怎知柱国将军会来?”   “直觉!”   “……”   “宁儿呢?”   “去了学堂。”   “石清呢?”   “在厢房,与石永靖一起。”   “哦。”洗漱完却不得不郁闷地穿上一层层衣物,于悦有些漫不经心,却在沉寂片刻后蓦然惊起:“石永靖来了?”   “是,石清想见他……你没事吧?”展昭对房内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担忧,却不敢贸然闯入。   “桑夫人在哪?”   听到她仍在正常说话,稍微放下心来,道:“在前厅,包大人正陪着柱国将军伉俪……”   可话未说完,房门便已大开,其内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来。   “于悦!”展昭眉头拧成一团,姑娘家家的,怎么就恁的不注意仪态?   “完了完了……”于悦边系衣带,边继续往前冲,口中还念念有词。   展昭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回面前站好:“才叮嘱过,却越发不像样了!”   说着,仔细为她整理出掖入脖颈的衣领,展开捋起一半的衣袖,放下卷至膝盖的里衣裤腿。   “展昭,别弄这些婆婆妈妈的了,要出大事啦!”于悦已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连拉带扯地挣开他的禁锢,向前厅飞奔。   急匆匆赶至,于悦顷刻间僵立当场。   苍天大地啊,用不用得着这么齐全哪?   厅中,近乎诡异的寂静。   包大人一如既往的气场慑人,盯着下面跪立之人眉头紧锁;桑夫人虽坐的端庄沉静,脸色却是苍白的很,仔细看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旁边柱国将军倒是镇定自若,端着茶杯一口口抿茶,仿佛此间事情与他全然无关;最令她崩溃的便是厅下正中跪着的二人——石永靖和柳青平!   很好,一干主角大集合,该来的都来了。看来该说的也都说了!   所以,她昨天的辛苦完全白费掉了!   正哀叹着,包大人威严的声音响起:“石永靖,你且看仔细了……桑夫人到底是不是沈柔?”   “小民……”石永靖缓缓抬起头来,犹豫地看着那个数年来念念不忘的面庞。   她当然是!   就算身上多了几分雍容华贵,面色也凭添了岁月的痕迹,但毕竟夫妻多年,他一眼便认得出来。尤其是那双美眸中隐藏的淡淡哀怨,与他这些年梦中见到的如出一辙。   可是,看看旁边那位器宇轩昂威慑力十足的将军,他眼中的欣喜与柔情渐渐隐去,在瞬间融入一丝伤痛。   她,还是怨他的。所以,才忘掉了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令嫁了他人吧……   “说啊……快说啊!”柳青平早已急不可耐。   昨日在客栈他虽被堵的无言以对,却抹杀不掉心中疑惑。所以,今日一大早便来跑来包大人这边爆料,未料竟好巧不巧地再次相遇。只要证明她是沈柔,让石清认祖归宗便指日可待。   包拯当然不会漏掉各自的反应,犀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片刻后才不紧不慢的催促:“石永靖,本府在等你回话!”   石永靖虽沉溺杯中之物多年,却还不傻,他非常清楚,此刻的情景于她极端不利。   平静回答:“不是。”   坚定的两个字出乎所有人意料,尤其是柳青平更是诧异不已:“你可看清楚了?她明明就是柔儿!”   “柔儿已于七年前溺水而亡,我虽日夜思念,但知她已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说到此,石永靖仿若失掉魂魄般呆傻,嘴里还在轻念:“不可能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柔儿了!”   “柳青平,石永靖亦说桑夫人并非沈柔,你可另有方法证明?”   “小民……没有!”柳青平虽恼怒石永靖抵认,却也无可奈何。   “既然真相已明……”桑博面无表情将手中茶盏放下,携桑夫人起身,柔声道:“夫人,我们走!”   包拯讷讷站起,试图阻止:“将军……”   桑博猛然回头,言辞灼灼:“包大人已然问清实情,难道桑博以柱国之尊,尚须在此面对这轻薄夫人的斯文败类?”   包拯将惊堂木‘啪’地拍在案上,以此彰显他的满腔怒气:“柳青平!你当真对夫人不敬?”   “这……小民只是把她当做柔儿……”   “哼!”桑博面露鄙夷与愤怒之色,却不愿再听,连个招呼也不打,便扶着自己夫人扬长而去。   虽说桑博爵位高还占理,但当着百姓和他手下却一点颜面也不留,老包面上多少有些尴尬,而由此带来的怒气当然要发泄在始作俑者身上。   “柳青平!本府才告诫过你,你不当谨言慎行端庄自重,反而越发不知检点,甚至信口攀诬。一介书生,竟连番做出如此斯文扫地之事,尚有何面目再读圣贤?”   “包大人,小民只是真情流露而已…...”   “还要强辩!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便不知悔改。来人哪……将柳青平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直到他被衙役粗鲁地架出花厅,柳青平才反应过来包拯并不是在吓他,但再求饶显然已晚,‘饶’字还未说开口,又冷又硬的板子已噼里啪啦砸在了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休整了一个月,去了趟开封寻找展大人的足迹。开封府,清明上河园,街头巷尾。。。。。。甚至刚走到那个城市附近,便情不自禁问自己:千年之前,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经过这个地方,抛却时间的隔阂,与我此时的脚印重叠?   ☆、第十一章 风云变命案发生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大半个天空,也染红了下面的世界。   庭院里,细密的微风吹向层层院落,飘过刚卸去残败景象的荷花池,拂在秋千架上那个娇小的身影上,携着她散落在鬓间的几缕碎发,在瑰丽的霞光中翩翩起舞。   沉浸在这片如梦境般的橘色世界里,于悦的心情非但并未被渲染起一分欢畅,相反的,尽却是不和谐的心事重重。   换了个慵懒的姿势,半倚在架绳上,任由身体的重量压迫着秋千椅座,带她毫无方向的扭转、摇荡,脑中也随之不停的旋转。   那日之后,将军和夫人便重归于好,且看感情更甚从前。两人几乎日日都携手前来探望石清,甚至于,桑将军言辞间还流露出欲收石清为子的想法。   看来,桑博对他夫人可谓是用情至深。为了她,连她与前夫的孩子也容得下。这一点对于古人,特别是身份显贵之人,能做到实属不易。但,虽是两全之法,若要如愿恐怕是难上加难。   不消说石清生父未定,别人不宜擅做主张,但观石永靖或是柳青平,如今对沈柔仍爱意不减。此时她的身份虽未被揭开,但在二人心中恐怕已然雪亮,又岂会如此大度随了她的心思,眼睁睁看着别人一家三口美满幸福,而自己却形单影只孤独无后呢?   尤其柳青平,此人更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那日他被当堂责打,想必早已积怨在心,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想到此处,于悦更是隐隐透出些许不安。或许,她该再去找桑博旁敲侧击一番,让他对此事早有防备,千万莫要为泄一时之气而铸下大错。有些败类真的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去换。   只不过,这样会有用吗?   上次的果断插手,虽从客栈带回了沈柔,却仍未能令她逃过与故人七年后的重遇,更糟的是,事态的主干线仿佛根本不受控制地仍沿既定轨道前行着。   如今,她又空口前去劝说,而且还不能直言不讳,岂非更加的苍白无力?   懒懒的叹口气,正欲欠身下来,身下的秋千却突然轻轻地来回荡了开来,惊恐之下,整个人猛一激灵,便朝地上栽去。   好在有人反应敏捷,在她俏脸贴上地面之前,及时阻止掉悲催的事情发生。‘啊’的一声还没叫完,她便坠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免了狼狈的啃泥之苦。   即便如此,于悦却也被吓得三魂出窍,顾不上体统不体统,一双小手如遇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那人衣襟颤颤发抖。   直到感受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方才拍着胸口站起来,扭了扭脚踝,嗔怪道:“展昭!好端端干嘛吓我?”   还好,才见好转的脚踝没再次受伤。   见她惊魂不定的样子,展昭也有些后怕,将她吓成这样,实是他始料未及。   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边小心翼翼道歉:“抱歉。看你在想事情,不忍打断你思绪,所以就……”   “可这样会吓死人的,大哥!”   于悦一开口便暗自后悔,自从睡衣风波那日展昭说过会给她交代之后,她便有意无意开始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争取向温婉端庄靠拢,免得展昭整日地说她成何体统!   未料,此刻被吓得六神无主,竟一时忘记了拿捏着说话,只好立马补上柔又柔一笑,之后便尴尬地住了口。   看她面上表情变换的如此热闹,展昭唇角忍不住漾上笑意,装模作样地重重嘘了口气,调侃道:“你总算正常说话了!”   于悦眼睛虽瞪得溜圆,抗议却颇没有底气:“我何时不正常了?”   “还说没有?这几日变得如此怪异,马汉他们都不敢与你说话了。若非相熟已深,我还真以为你是假冒的!”说着便伸手到她耳后,作势要去摘她的假面具。   于悦顿时恼了,方才伪装的柔顺乖巧模样霎时不见了影踪。   一把将他的大手打掉,嗔怒道:“喂!展昭,整天说人不顾仪态的是你,人家改了又嫌怪异……你……你未免也太难伺候了吧!”   “嗯,这种感觉就对了!看来不是假冒的……”   展昭颔首微笑,皱起的眉头也紧跟着舒展开来。   纵是天大的火气,一下子被人四两拨千斤地堵了回来,于悦也只能干瞪着眼哭笑不得,恨恨地瞪着那抹映着灿烂光芒的红衣,不知该生气还是继续装作贤惠大方。   看她明明在怄气却又强自压抑的模样,展昭终不忍再逗她,慢慢敛去笑意正色道:“于悦,不要因我而失了你的本色,那样,我会愧疚。”   “真的?”   “是。”   “那……穿短袖也行?”   “当然不可!”展昭想也不想,便将她刚刚升起的美好幻想一棒子打回原处。   “切!”   对视她尽是失望的目光,展昭虽感无奈,却只能坚定不移。   其实,也不是很热吧?   若非她连连抱怨,自己真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他而言,这个季节所有人都如此衣着,从未有人质疑,所以就该理当如此。想是她初来乍到,难免会不习惯,时日久了便会好转。   虽如是想,也不忍她再闷闷不乐,柔声劝道:“入乡随俗,总该顾及礼数,莫要授人以柄才好!”   “哦。知道了。”   唉……   展昭心中微叹,急忙换了话题:“今日将军夫人不曾来看望石清么?”   “没。”   懒懒答过之后才觉有些无礼。毕竟,这事怨不得展昭。何况,他本就很忙,不定这会儿也是偷了空过来陪她,不能因自己心情不好便冷落他。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昨日也没来,想是府上有事牵绊吧。”   于悦本是顺口猜测,却在成言之后突然从脑中闪过一念,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呆怔住。算算时间,柳青平的杖伤应好个差不多了,若真要报复,恐怕也该开始有所行动了。   恍惚中,听见展昭唤她,方才回过神来,勉强扯了一个笑容,示意她没事。   以沈柔对石清的在乎,竟连着两日不来,莫非真出事了?   看着展昭既担忧又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悦想问,却在张开口之后不知从何提起,只好紧接着抿了抿唇,借此掩饰方才的踌躇。   到底该不该问?   问了,有可能引起他的疑虑;不问,心中的焦急不安却如燃烧正旺的火焰,一节节升高。   终于抵不过心头愈积愈浓的关心,于悦还是拐着弯地试探道:“我也在纳闷,桑夫人为何今日没来。这几日巡街,你可曾注意到将军府有无异常?”   “异常?”展昭略一沉思,目光逐渐变得肯定。“不曾有过。”   “是没有,还是你未加注意?”于悦却不死心,小心提示他:“你再仔细想想。小事也算的,比如门口是否有人诋毁闹事之类的?”   展昭将负于背后的双手轻轻抚上她的双肩,目光紧紧锁住她跳跃不定的眼眸,亦是小心慎重询问:“于悦,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的眼光沉静幽远,坚定难测。其中虽尽是探寻,却又似早已将她看穿般通透。   于悦心中一震,想起上次的事还欠他一个解释,虽然他能体谅,过后也未再追问,但是,从明处搁着有事瞒他,却不免感到有负于他的信任。   可是,她真的要泄露天机么?而且,知晓未来于他于所有人会是件好事么?   不行!   一来,其实此案中她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正的历史,哪些是虚构的故事情节,说出来也许会扰乱他们的视线;再者,就算一切都是真的,事先知晓结局的痛苦还是让她一个人承受好了。   “知道你理解我啊!”于悦努力镇定心神,故作轻松地回望过去,嬉笑道:“还知道你这几日很辛苦。说吧,想吃什么?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加菜!”   因为脚伤,她被一干人强令修养,好几日都没有为他们打过牙祭了。   展昭不由得现出一丝苦笑,忙道:“不用了!你好生歇着便是。”   看来,他操之过急了。   展昭自嘲苦笑,自己本不是沉不住气之人,可如今但凡与她有关,却都会难以置信的平地滋生许多急躁。   罢了,还是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展昭眼中的忧虑渐渐隐去,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慢慢变淡。“于悦,我并非想探听你的秘密,只觉得你有心事,想替你分担……”   他的宽慰虽然温柔溺人,但于悦也捕捉到他散落在霞光中的眼神却闪过一些萧索怅然。   对他而言,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已很不容易,但此时,一片好意却被她硬生生阻挡在心门之外。他受伤了,是么?   于悦解释:“展昭,我只是担心柳青平不会罢手,怕他对沈柔不利。”   “若只为此,你倒不必担忧了,柳青平已死。”   “死了?……”   展昭的话无疑于一个重磅炸弹,突然扔到于悦面前,留下轰然一声巨响,令她立时便懵在当场。等醒悟过来,同时跟着惊叫出声:“什么时候?”   “今晨客栈小二来开封府报案。据公孙先生勘验,应被杀于昨夜四更时分。”   于悦脚下突然有些站立不稳,用尽全身的力气扶着展昭,才缓缓问道:“凶器……是什么?”   此刻,展昭已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第一,听到柳青平的死讯,她虽然吃惊,却毫无意外。而且只关注死亡时间,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死;   第二,一般人听到杀人的案子,都会问可有破案线索,是否已锁定凶手范围等等,而她竟然先问凶器!除非,她早就知晓其中内情,甚至已猜到凶手!因为,此案的凶器和杀人手法实属不多见,更关键在于,有此能力者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与柳青平有所纠葛之人。换言之,定了凶器,凶手便已无可遁形了。   展昭定定看她表情,一字字冷静回答:“根据他的致命伤推断,凶器应为球状物,凶手灌以内力抛出,将其颈骨震断而亡。”   球状物……球状物……   这三个字将她最后的一线希望浇灭。   京城之内谁人不晓,柱国将军酷爱蹴鞠,更擅球艺,钟爱程度甚至将其融于武学,更有小球贴身藏于袖中,适时可做兵刃,危急亦为暗器之用。就在前几日的郊外,于悦还亲眼见识到那只不起眼的东西将展昭抢到的蹴鞠击个粉碎。   既然她能想到,想必展昭和包大人他们也已有了计较。嫌犯既定,寻获证据必是早晚的事,而包大人这里,杀人定然要偿命……   原来,该发生的终究难以避免。   突生的无力感顿时袭上于悦心头,她的目光怔怔地越过展昭身侧,溶于夕阳的那片余晖之中。   原本单纯地以为,凭着她已预知一切的优越,可以尽力扭转乾坤,改写他人结局。可如今才发现,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不停地交错痴缠,相生相息。在这个庞大的命盘体系中,她的力量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就算真能碰触到丝毫,令其改变方向,那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表象而已,在经历一系列地弯曲绕道之后,她所知的一切仍然在下一个节点继续等待着新的导火线将其一个个引燃。   所以,无论她在其中如何干涉如何引导,皆是枉费心机。他们的命运就如同天边那轮残日,虽努力释放出万道霞光,让人们铭记它的美丽,却仍扭转不了终要坠落于夜幕中的事实。   盯着晚霞,直到双眼酸涩,于悦才将目光移开,可因看得太久,周围的一切映在眼中皆在瞬间变成一片血红,令她止不住地一阵眩晕,若非先前便已扶着展昭,恐怕早就跌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吧,又更了。真的感觉心力憔悴啊,考试又开始报名了,加油加油加油啊啊!!!!!!!!!   ☆、第十二章 侍茶水书房闻案   夜暮四合,皎月无声,几颗较为明亮些的星星安静地呆在天边眨着眼睛。   没有了酷日的烘烤,白日凝结的热气一分分缓缓散入无边的夜空,空气里总算沉淀下丝丝清凉的气味。被骄阳蒸了一天的人们早早便结束掉手边的生计,趁着夜幕的凉爽,满足地入了梦乡。   小玉守在小院子门口,在迎面拂来的凉凉微风中努力张开双眼,一遍遍告诫自己,今日轮到她值夜,千万不能瞌睡,误了大人的茶水。   说是值夜,其实并不辛苦。   她家大人向来体贴下人,且一门心思都在处理公务上,所以,即便守在这里也只不过是添添茶水而已。待几位大人议完公事,分别去安寝之后,她也可以去睡了。   想到大人,小玉不禁抬头望向对面的书房。房间虽开着门窗,可她所在的角度不适,只能从映照在窗纸上的影子猜到里面的人时而驻足商议,时而踱步沉思。   她可以想象的到,里面那三位大人神色间隐藏的疲累。她也明白,他们都是为了百姓忧心,面上的敬意不由得逐渐加深。   说也奇怪,发了会儿呆,这会儿竟突然不困了。看来她家大人真是厉害,连瞌睡虫都能吓跑!   俏皮的微笑还未在脸颊上漾开,便听到炉火上水开的翻滚声,赶紧跑过去将水壶提下,娴熟地倒在托盘上的茶壶里。小心端起托盘,正欲向书房走去,面前里突然闪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将她刚跨出的双脚阻在院门之内。   “于姑娘?”小玉愣了一下,惊问道:“姑娘为何还未歇下?”   来人正是从床上翻滚了半天却仍旧毫无睡意的于悦。   看着面前这个机灵丫头一脸错愕的样子,于悦暂时放下重重心事,勾起食指轻轻挑一把她圆圆的下巴,努力装出痞痞地样子,坏笑道:“来陪你啊,美人!”   “姑娘别闹了!”小玉翻给她一记白眼,又开始了念叨:“回房歇着去啦!脚伤尚未全好,还四处瞎逛!”   话中虽在责怪,却是发自内心的关切,于悦心中一暖,不再闹她,颇为无奈地耸耸肩膀:“睡不着。”   “姑娘能睡不去睡,奴婢却是想睡不能睡!”与她在一起,小玉总能毫不设防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说什么绕口令儿呢?……又说奴婢?该打!”   于悦恶狠狠举起手,却见小玉只是睁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笑吟吟看着她,半点害怕的样子也无,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啧啧叹道:“看来日后要换个招式了。”   “是嘛!这个早就不灵啦!”   识破主人的‘恐吓’,小玉颇有些小得意,望着眼前故作气恼状的面孔,她心底更多的还是感恩。到底交了什么样的好运,她才能来到这样的府邸!   因为要供养下面的弟妹,她自小便在外做工,也不停的转换地方,受多了打罚欺凌,渐渐地也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但这位于姑娘,却让她看不懂。   若说她家大人们宽待下人的话,那于姑娘压根就没把他们当成下人看待。且不说禁止向她行礼,竟也不让他们自称‘奴才和奴婢’,不光如此,她还从不顾及身份,常和众人一起干活、玩笑。   说她不像小姐吧,内在气质和言行之间能令许多大户千金黯然失色;若说她是吧,身上又全无那些大家小姐通有的娇贵羸弱和自命不凡。她什么都会干,也能干,就算那些粗重活竟也做的得心应手极为自然。   她对展大人有恩,被公孙先生收为义女,包大人也将她奉为上宾,她却从不凭借这些自视高人一等,而是始终温和有礼笑脸待人。   这样的姑娘,让人真心地喜欢亲近,难怪连一向不与女子多接近的展大人都……   “喂!小玉,想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冷不丁被眼前左右摇晃的五指山唤醒,小玉不由得倒退一步,面上也因方才想到的那个名字开始微微发热。   “没什么?”于悦上凑前,闪动的眼眸里透着不信。   小玉性格还算开朗,平日也常与她嬉闹,所以于悦也不怕吓着她,盯着那双躲闪的大眼睛,故意拖长话音诈道:“是不是……”   “不是!”小玉被盯的心里发毛,喉咙一抖,这两个字便冲口而出。   “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你就急着否认?”于悦只觉好笑,看这丫头又羞又急的,莫非有了意中人?   看见于悦玩味的表情,小丫头心虚地头越埋越低:“我只是,只是有点困了……”   “是么?”   “是是是。”小玉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抬起头来,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方才还亮晶晶的眼睛也开始迷离起来,望着笑盈盈的于悦,撒娇道:“好姑娘,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这儿就交给你,我先回去歇会儿!”   说着,竟真的将托盘匆匆塞在于悦手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喂!小玉……”   这……哪有让主人干活,丫头去睡觉的道理?   就算能言善辩如于悦,无奈事出突然,也冷不丁舌头被牙齿绊住,傻愣在那里目送小丫头的身影拐入旁侧小院子里。   虽说,她过来的目的便是如此,可这样的结果与她的本意有明显的差距好不好!被丫头吩咐做事和善良可爱的小姐主动解救劳苦大众的效果有着本质的区别好不好!   难道她真的太由着他们没上没下了?义父所言不差,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有的规矩不能随便就废啊!   于悦小心端着茶水盘,向黑暗中那一室灯光走去。   随着一步步渐行渐近,房内刻意放低的谈话声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虽知展昭离老远便能听出她的脚步声,将近房门的时候,她还是轻咳了一声,方才上前叩门。   房内的商议应声而止,几乎同时展昭已将房门打开,毫无意外地,头顶上传来他的惊诧声:“为何还未歇息?”   视线下移,待看到仍在散发热气的托盘,淡淡一笑,很是自然地接到手中。   于悦心里漾起被呵护的甜蜜,扫过他已然疲惫却蕴含着笑意的黑眸,柔声解释道:“想是午觉睡多了,现下还不觉得困。”   展昭看出她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微笑着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二人才双双进得房来。   房内的烛火已燃去大半,包大人坐在书案后动也不动,似陷入了沉思,公孙策亦是若有所思。三人的杯盏依然满着,触手却已是冰凉,想是只顾着公务,根本就忘了喝茶润喉。   于悦轻叹一声,提起小壶重新为他们换上茶水,小声劝道:“包大人、义父,白日已忙的不可开交,夜间便应早点歇了。只有养足精神,明日做事才能事半功倍不是?”   包拯收回心绪,还未及发话,却见公孙策已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托,大幅度点点头答道:“是!女儿有所命,为父不敢不从!”   听到公孙策的打趣,包拯不免忍俊不禁,布满愁容的黑面上总算展露出一丝笑意:“公孙先生真真令人羡慕!”   公孙策淡笑着撇开杯面漂浮的几片茶叶,轻轻呷了一口,言不由衷地苦诉:“大人别忙着羡慕!我这个女儿是极为孝顺,却也是极为唠叨的!唉,学生经常犯了糊涂,到底谁是才是父亲?”   包拯莞尔一笑,道:“公孙先生说笑了!被关心之人唠叨亦是一种福气。有如此贴心孝敬的女儿,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呵呵,大人所言极是!只不过……”公孙策颔首应允,目光有意无意瞟过淡笑着注视于悦一的那抹红影,叹道:“俗语说女大不中留,学生修来的这点福气恐怕也留不久矣!”   展昭知他有意挪揄,讷讷一笑连忙将目光移开,却见那边包大人也对着他笑得颇有深意,倾刻间仿佛被人窥知心事般,颊上立时温热一片。   那边于悦已不依不饶的抗议:“义父!怎地又扯到我这儿来了?”   嘴上嗔怪,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眼睛也随着心思不由自主飘到直立一旁的那人身上。不想他此时又望了过来,眸光碰撞,两人慌忙羞窘的错开。   暧昧的波光在橘色烛光中暗暗流淌,那两位始作俑者当然觉察的到。彼此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才暂时饶过不好意思的两人,继续方才搁置的话题。   “大人,如今确定桑夫人就是沈柔,看来,柳青平之死,将军脱不了嫌疑了。”   谈话转入正题,于悦便退立一旁,安静地垂目思量。   既然他们并不避讳在她面前提及案情,她便没有必要故作矫情的主动告退。况且,她非常想知道事态发展的程度。   但见包拯愁容又起,从书案边缓缓走出,明知无此可能,仍有所希冀地问:“以柳青平的性格行事,得罪的只怕不止将军与石永靖。依你们看…….是否有可能是第三者下手?”   一提到案子,展昭方才的尴尬即时消失不见,似换了个人般,黑亮的双眸重新聚起奕奕神采:“据属下所知,柳青平自八年前为了应考来到开封府外,久未重游,此番亦是在石家村得知石清在此,才会临时赶来,就算他有其他仇家,又怎会知道他的行踪呢?”   公孙策观察良久,终于试探着询问:“大人是不忍治将军的罪?”   于悦一怔,果见包大人遥望苍穹的目光中夹杂的不忍之色,随即了然默叹。   纵是铁面无情,皆因为国排忧,他当然不希望朝廷栋梁一个个坍塌在他手里。可是,他又能如何?每当公堂上那个掌控生死的令牌自他手中抛出,明晃晃的铡刀后,从百姓们不畏权贵的赞扬声和一脸崇敬的神色里,其实,他唯一感到的是哀痛吧!   为朝廷哀痛,为苍生哀痛。   包拯收回远望的目光,语气恢复原有的平静和坚定:“既便不忍,亦不能摒弃律法。只是,证据呢?此案既无人证,又缺物证,如何能断定他是凶手?”   “这……”公孙策哑口。   是啊,桑博带军多年,行事定然严密,若真有人目击,柳青平也不会直至次日才被店小二发现横尸房内。至于物证,若真是桑博袖中那只世间无双的小球,恐怕就更难寻了。以他的自负,虽不至于将它消毁,但柱国将军地位何等尊崇,没有十足的证据谁又敢贸然动他、搜他的身呢?   于悦一直紧张无措的心终于稍感安定一些。   尽管展昭他们为此事愁眉不展她都看在眼里,可这次她真的不希望包拯能侦破此案,反正柳青平也该死。   正在安心和愧疚间徘徊,却见包拯眸色蓦然一凛:“展护卫,你方才说,将军夫人收了石清做义子?”   “是!属下巡夜经柱国将军府,见其内一片喜气甚是热闹,便问了门卫,方知在为此事庆贺。”   于悦也是惊讶非常,忍不住问道:“石永靖竟然同意?”   “石永靖倒未曾多说什么,石大娘却是极力反对的。”展昭黑眸中隐隐透着些许担忧。   “石大娘也来了?”于悦又一惊呼。   这个只宝贝自己儿孙又刚愎不化的老太太来了绝不是什么好事!   慢着!剧情中不是因为石清被杨刚掠去时撞到后脑以致昏迷不醒,展昭才将石大娘请来看望孙儿的吗?如今石清受伤一劫已因她的插手绕过,为何石大娘还是会来?   展昭看着她脸上一系列表情变化,向她解释:“石永靖父子多日未归,想是老人家挂念儿孙,才不辞辛苦寻来开封。”   原来,该发生的终是不能避免!   “本府这就前往将军府!”包拯蓦然回身,准备整理衣冠。   公孙策不解,上前拦道:“大人何必急于此时呢?”   包拯已面露急色,道:“照展护卫所言,将军乃是强行为夫人收下义子,想那石大娘定有不甘,而石永靖对夫人亦未忘情,若石大娘在一旁言语相激,石永靖一时冲动,极有可能触怒将军。”   公孙策闻言大惊:“大人是怕将军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歇了个把月,这几日思如泉涌,一口气写下不少,却怕再需要修改,与后文对不上,便没有上传,让朋友们久等了!请多多支持,多多留言吧,或许,明天还有一更:)   ☆、第十三章 将军府激流暗涌   果然是举府欢庆!   正门前两个崭新的大红灯笼便洋溢着满园的喜庆,院子里更是密密麻麻挂满了灯笼,照的将军府上空都映在一片柔光之中。   门口,开封府一行静静而立,等候通传。   于悦站在展昭身边,无视他不悦的注视,满腹狐疑地张望着一脸肃穆的包拯,直到展昭轻不可微地扯了扯她衣袖,才将大喇喇的目光收回。   只因方才自告奋勇要跟着前来,没想到展昭还没有拒绝,包大人竟一反常态地爽快答应了,个中缘由令她百思不解。是否他也像展昭一样,觉察到什么?还是……展昭已将她近日的异常向他一五一十地做了全盘交代?以他对包拯的绝对忠实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感觉到她突然转向而来的疑虑,展昭微微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一下,却也未说什么,而且,当前的情势也由不得他再说话。   桑博已带着夫人迎到了门口。“包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赐教?”   包拯躬身行礼,谦恭言道:“不敢。包拯公务繁忙,直至方才稍歇。冒昧前来,乃因展护卫言道,夫人新收义子。想那石清与本府算是有缘,故特来道贺!”   桑博呵呵一笑,沈柔开口表示感谢:“多谢包大人关爱。”   于悦随着这个柔静的声音打量过去,只见她正感激的凝望着桑博,漂亮的眼眸中皆是幸福的喜悦,偶然遇上他回头相视的笑脸,竟仍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羞涩地低下头去,俄顷复又抬眸,眼波流转,与他等候的目光痴痴相望。   桑博会意地捏了捏她手心,眼底眉梢间全是宠爱的温柔。四目相接,那一瞬间燃烧的爱恋绝不似朝朝夕夕堆积的感情来得那样简单。   杨刚的话那番话不禁又重萦耳边。   “将军是回京途中救了夫人的。他喜欢夫人,谁都看得出来,不过夫人的心里好像藏了很多的心事,没人见她笑过。”   “将军曾带着夫人四处转战。有一回,敌人攻入营里,他们同时受了伤,夫人只是轻微的刀伤,将军却被一支箭从前胸穿到后背。大夫赶来的时候,将军嚷着先救夫人,便昏死过去。醒来后,我告诉他夫人没事,他还不信,非得忍着伤口自己去瞧,等他跌撞着跑过去,胸前已一片血红,只对夫人说了句‘你没事就好’,人又昏过去。这一躺便是无日五夜,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等将军活过来,夫人竟然笑了。于是,他们就成了婚……”   金戈铁马,战鼓雷鸣,英雄鏖战,美人空守。那年的沙场究竟交织出怎样的惊心动魄和情意绵绵?即便想象不出,于悦也始终坚信,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生命相依,才能绽放出如此坦诚炽热的珍惜相守。   一如桑博和沈柔。   “包大人此来,想必不只为了石清之事吧?”此时桑博心中全是柔情蜜意,也懒得再和包拯客套,净说些官场上的无聊虚话。   包拯止住脚步,脸带笑意,回答的直截了当:“将军果真是个明白人。”   桑博冷笑一声,神色却毫无波澜,缓缓抽出手掌摆出请进的姿势,淡淡道:“包大人厅中说话。”   “请。”   还是那个典雅大气的大厅,桑博坐在那个占去大半墙壁的字前,将手中茶杯放于几上,冷笑道:“柳青平被杀,与本爵何干?包大人特来告之,莫非是怀疑本爵杀人?”   包拯急忙站起来,抱拳解释:“实不相瞒,仵作验尸结果,令本府百思不得其解,才特来向将军讨教。”   “嗯。”   看他仍是一副懒懒的样子,包拯小心试探道:“凶器可能是一粒小球。”   桑博总算抬起眼皮,平静地问:“可能?”   包拯缓缓点头,目光始终不离他身,谦虚地问:“将军乃踢鞠高手,本府特来讨教,不知是否有人能以一球置人于死?”   桑博依然是淡漠的表情,只是目光看到沈柔担忧的神色时,才柔柔地现出一丝笑意,似在答给她听:“本爵踢鞠乃为强身,若说以球作为杀人利器,未曾听过。”   包拯不在意他的敷衍,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若此人长于踢球,且劲道刚猛,球若撞击人身,是否可造成生命之虞?”   老夫三天两头开堂判案,时时与人针锋相对,断人心思精准,言辞功夫一流,看你能应付到什么时候!   “或有可能,本爵不敢论断。待包大人找到凶器之后,本爵可代为一试,以作定断。”   说完,负手从软座上利落站起,专注摆弄起脚下蹴鞠。   包拯这才想起,人家官比他大,功比他高,这儿又是人家的地盘,就算说不过他起码可以威慑他、无视他!便知此行再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却又不能就此便走,一时坐在上宾位置上便有些尴尬。   桑博毕竟是位良臣,又对包拯一向钦佩,此刻也不忍无端驳了他的颜面,便给他架个‘梯子’,笑言道:“本爵收藏大小不一之蹴鞠,不知包大人是否有意看看,或许对案子有所帮助?”   这个时候,只能顺着下来。包拯虽然倔却不傻。   “能观赏将军所藏,乃包拯之幸。”急忙欠身谢过,还不忘还人家一个高帽。   谁说老包不会拍马屁来着?   于悦跟着站起来,对沈柔浅浅一笑,正想主动搭讪,邀她一道去观赏,却听桑博回头言道:“夫人,你也累了一天,不如在此歇息片刻!”   他的关心,在她听来当然甘之如饴。本就不想去,如今倒免了为难。衙门公务哪有妇人插嘴的份儿?跟着也没意思。   于是,顺从地轻轻颔首,便重新落座。   可此举却愁坏了于悦!   对着那个傲然踏步的背影暗暗撇嘴,你这个狡猾将军还真会哄人,不让夫人跟着,还是怕包大人再说出不宜让她听到的话吧!   不过,如果不跟着他们,万一石永靖真的来了怎么办?   好在看见展昭走在最后,跟上去对他轻言了几句,于悦便又折了回来。   “于姑娘也觉得无趣吧?”沈柔了解地对她盈盈一笑,女孩子家怎会喜欢那些又是踢又是抢的东西!   “是挺无趣的。还不如在这里喝茶赏月舒坦!”于悦配合的耸耸肩,停在厅门前佯装抬头望月,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怎样把她从大厅里支开,避免与石永靖碰面。   沈柔敛去笑意,款款走到她面前,竟意外地对着她曲身福了一礼,诚心道:“多谢你照顾清儿!”   “夫人切莫如此!”于悦慌忙将她扶起,道:“石清聪明懂事,本就惹人怜爱,而且在府里与宁儿做伴,理应我谢他才是!”   沈柔也不多客套,直起身子对她浅浅一笑,露出唇边醉人的梨涡。玉色月光下,她凝脂般的面容恬静淡然,晚风吹过,白缎锦袍被轻轻拂起外层的丝质纱衣,飘飘落落袅袅娜娜,更衬出体态的柔若无骨风姿绰约。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她仿佛是月中翩翩起舞的仙子,一足踏错,误落于浑浊人世之中。偏偏,这样柔弱恬淡的美对异性具有强大的杀伤力,一旦印在心上,足以痴傻一世。   难怪堂堂将军对她一片深情,难怪石柳二人对她念念不忘。   沈柔一直讨厌旁人用这种□□眼神看她,这次反却没恼。这姑娘的目光虽然肆意些,流动的却是欣赏和羡慕,不会令人难堪。所以,任由她看了片刻,沈柔唇边慢慢漾出真心的笑意,语气依然是一贯的温软:“姑娘人好心好,与展大人定有好报。”   又关展昭什么事!   于悦心虚,不禁面上一热,急忙收回目光讷讷一笑,环顾着左右为自己解嘲:“对了,石清呢?”   “已睡下了。”说起石清,她眼底现出更多柔软,面上皆是母子重聚天伦的欣慰和笑意。   “哦。”失望过后更是暗暗叫苦,看来只有想其他办法错开她与石永靖了。   办法尚未想出,便见一人疾步跑来,于悦认出这正是方才为他们通传的门卫,心里莫名一动,倏地紧张起来。   “夫人,石大夫来找您。”   果然,门卫禀报的内容让她的心一步步下沉。   沈柔也是一滞,飞快瞟过于悦,发现后者正盯着她若有所思,再望空无一人的大厅,脸色便渐渐转为漠然,吩咐道:“让他明日再来。”   “是。”   不是于悦想多事,只是这淡漠的语气令她有点儿不敢相信。真的就这么简单的,拒绝了?   屏着呼吸目送着门卫离开,直到看他拐出院落也没再被叫回来,方才回过神来重新打量这个一直柔柔弱弱的女人。   那哀默的神情间虽有些许不忍却被坚定覆盖,让于悦有种看着别人的错觉,可能感到了她的注视,沈柔温婉地勾出一丝苦笑,又换成先前恬静的样子。   虽然知道不礼貌,于悦还是没能忍住那份好奇,小心问道:“夫人为何不见?”   沈柔一时静默,遥望着天上明月,迟迟未语。就在于悦想放弃答案的时候,耳边终于响起她幽幽的叹声,似从天边传来:“见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   “可将军强行认下石清……”   “正因如此,离垢才更要懂得珍惜将军的爱护。”   她这次答的甚是迅速,还有些急切,更刻意强调了‘离垢’二字。   于悦明白,牵挂七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身边,她是真的想放下前尘往事,完完全全做她的将军夫人了。   但真的能事如人愿么?   忍不住提醒:“可石大夫毕竟是石清叫了七年的父亲。”   ‘叫了七年的父亲’与‘父亲’的区别,也只有沈柔能听得出来吧。但她面上却无惊讶之色,亦不感为难,云淡风轻的,好像这个人与她从无关联一般,轻言道:“明日,后日……只要方便,他都可以来探清儿。”   “看来夫人真的放下了,可他呢?”于悦狠了狠心,依旧不放过她。   月光中的娇躯猛的一颤,接着便是缄口到底的沉默。   于悦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也不忍再多说什么。毕竟,千年后的自己纠结了十多载都想不清楚,到底怎样才算是完美结局的故事,身在庐山中的她就更加无所适从了!   而此时,皎月隐进云层,眼前一切顿时沉入暗夜之中,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虫蛙们颤颤的低鸣响在耳际。   就在于悦以为会一直守望在这样的静默中,等候展昭他们赏球归来的时候,相反方向隐约飘来阵阵喧哗,飘飘渺渺的,听得不甚清楚,仿若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连正神思迷离的沈柔也被吵到,微微蹙起眉头,露出疑惑的目光。   紧接着,像是为她们解惑似的,方才离去的门卫又满脸慌张的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不时瞟着主人脸色禀告:“夫人,石大夫不肯走,还……还在门外不停地吵闹……他喝醉了,小的们不敢……”   此刻,于悦终于反应过来,门外那个喊个不停的名字,是‘柔儿’!石永靖果然还是痴缠不休,想必在门口耍酒疯了。   他是将军新收义子的父亲,门卫们当然不敢对他怎样,却又无法阻挡他胡言乱语,才折回来禀报的吧。   沈柔轻不可微的叹口气,半晌才淡淡安抚道:“不怪你们。许是他不放心孩子,带他进来看看少爷再送他回去。”   “是。”   没被责罚,侍卫放心的走了。   沈柔面上的淡定却在猝然间松塌,扶着门框喃喃低语:“希望能看在与清儿的父子情份上,不要打碎他安宁无忧的生活。”   真是环境造就人!   月色下依然娴静淡雅的妇人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优柔懦弱的女子。   数年的贵妇生活,她懂得了权衡考量,聪明了许多。不让他进来,只怕他会在门外没完没了,若让人听去,日后定然流言四起,对将军声名不利。准他进来看看孩子,非但能阻止他继续耍酒疯,还可以让他平静一下,醒醒酒。   可是,这里是进内院的必经之所,石永靖真会老老实实的去看孩子么?   稍作沉吟,于悦上前一步,巴巴地道:“夫人!听石清说,夫人绣的鸳鸯像要从锦缎上游下来一般,不知于悦有没有这个运气一饱眼福?”   “石清这孩子,在府里奉承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跑去乱说!”   虽在责怪,眼中却难掩慈母的疼溺之色,她细嫩的双手搭在于悦腕上,羞赧笑道:“于姑娘莫要笑话我才是!”   “夫人太谦虚了,我相信石清!”于悦嘻嘻一笑,亲热地环住她的臂弯,随她回房。 作者有话要说:  抽吧,抽吧!   还是看不到。。。。。。。。   ☆、第十四章 石永靖酒醉痴缠   世间事总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于悦之前就常叹自己时运不济,老师总在她逃的那节课点名,老板总在她迟到那会儿临时有事找,老天总在她上下班途中才下雨……而偏偏在她有准备的时候完事ok,什么也不会发生。   如今穿越千年,满以为一切归零,她可以好好地再从头活过,没想到时光倒流了,机体没变,她仍是一样的点儿背!   原来,注定的事儿真的躲不过。   她们还未走出院门,便见石永靖摇摇晃晃地向这边冲过来,嘴里还模糊不清的叫着“柔儿、柔儿”。   于悦急忙回头示意,沈柔领会,对后面跟来的士兵淡淡地命令道:“你们都退下吧,没有召唤不必过来!”   “是。”   看着其他人都已走远,于悦急走两步隔在石永靖面前,好心劝道:“石大夫,这里是将军府,请慎言。”   “柔儿?”石永靖听得女子说话,脸色忽而现出喜色,怕她会突然逃走,于是牢牢锁住她双肩,便欲往怀里抱去,可不知为何又觉得不对劲,抬起迷蒙地双眼才发现好似认错了人。失望之下,任性地将臂弯里的女子一把推开,醉醺醺嚷道:“这是石家的家务事,无需……外人插手。”   “于姑娘!”沈柔惊慌的便要去扶,却不料被石永靖挡住去路。   醉眼朦胧中,月色下隐约现出一位仙子,与他梦中之人竟生的一般模样,石永靖立刻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将她紧紧箍进怀里,欣喜地呢喃着:“柔儿!柔儿……跟我走好不好?带着小清,咱们从头来过。我保证,决不让再你受一点点委屈,好不好?”   沈柔担心于悦受伤,却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不停地低声惊叫着请他放手,可他好不容易抱住,又怎会轻易放手?   该死的石永靖!   你不是文弱书生吗?你不是向来懦弱的吗?这会儿又哪来这么大力气!   于悦眼睁睁看着沈柔枉费气力地挣扎,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她方才被扳的肩膀生疼,还没缓过劲儿来说话,又猛地被一把推开,只觉眼前一晃便向前栽去,幸亏有自我保护的惯性伸出了双手,也幸亏身边有棵粗壮大树可以借力。不过,即使没有跌倒,撑过去的力道也太迅猛,细嫩的双手触在粗糙树干上,顿时被刮地火辣辣疼。   更苦命的是,才刚好转的脚踝又开始抗议了,熟悉的疼痛正从那里不断向四肢百骸的神经传去。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焦急间,一声威喝自院外传来,接着,桑博那寒意沉沉的身影便现在面前。再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后,包拯数人也相继赶到。   暗影中,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沉沉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但周遭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正膨胀的阴郁冷冽。   于悦不安地绞起手指,却引来刮破肌肤处更深的疼痛,这一回神才发现展昭竟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边。他小心托起她的细嫩小手,瞬间,眉头便替她拧成了疙瘩,身上也开始散出同样的冷意。   “没事儿!”于悦努力扯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安慰他,却惹来他无奈地一声长叹,但看目前情势,他只能先顾大局。   纵然在深醉中,石永靖也觉察到了那股强大的寒流,手上一哆嗦便不由自主松开了对沈柔的束缚。   虎视良久,桑博压下心中怒火,走出暗处淡淡言道:“夫人,你先回房去。”   “是。”   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被人看到这幅场景,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难堪的境地。   “柔儿……”看见她要走,石永靖迅速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又拉住她衣襟。   桑博冷笑,毫不费力地单手将他扯开,顺势把夫人揽入怀中,盯着石永靖虎目如炬:“石大夫,你一身的酒气,实在是醉的厉害……”   “我没有醉!柔儿……”石永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奋力挣脱他的铁臂,再次捉住沈柔手腕,深情款款地倾诉:“柔儿……我只是想把藏在心里七年的话说出来……”   眼见桑博眼中杀意一闪而现,展昭轻轻放下于悦,走过来规劝道:“石永靖,我送你回客栈。”   “不!我不回去。”听见展昭说话,石永靖仿佛看到了救星,脸上露出希望之色,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对着他身后的包拯磕头哭诉道:“包大人,您要替我做主,我想要回自己的妻子……我没有错!”   包拯暗叹,目色却甚是严肃,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但你也曾在公堂上否认过她是沈柔。”   “她是!她是……那天否认,一则气她再嫁,另一则是不忍她受柳青平胁迫。”说到此,石永靖已是涕泪齐流,看着沈柔流露出愧疚与哀求。“可是……我希望她回来,我真的希望有机会可以弥补我的过错……包大人,您要帮我…..”   “将军,妾身想先回房去了。”   在众人面前再被提及不堪往事,沈柔既心碎又羞愤,柔弱的身子靠在丈夫手臂上颤颤发抖。   桑博低头对她温柔一笑,拥着她便走边嘱道:“包大人,你若想在此开堂,本爵也不反对。不过夜深了,本爵恕不奉陪!”   眼看着连包大人也不帮他,石永靖方才树起的希望轰然坍塌,绝望地自地上站起,所有期待皆化为声嘶力竭的呼喊:“柔儿!难道你当真是恋栈浮华的女子?难道你当真要抛夫弃子?”   “石永靖!”未等桑博震怒,包拯也已无法容忍,呵斥道:“若你当真对她情深至此,七年前又怎会忍心强逼于她?之后,还怀疑她与人苟合,而将她钉于门板之上。七年前,你先弃她不顾,如今反倒怪她薄情。你身为人夫的担当何在?”   “而今,她乃柱国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却一意要带她走,于法于理于情,如何说的过去?你又要本府如何帮你?”   这番怒斥犹如当头棒喝,令石永靖蓦然清醒过来,原来他真的没有机会了。原来,有些过错是补不回来的。   “我要带回孩子……”眼泪随着这句话奔流而出,喃喃低语中,却是不容改变的决绝:“你既不愿回头,从今以后,石清与你毫无瓜葛!”   “将军。”沈柔顿时面无血色,求助地攥住桑博手臂。   桑博宽慰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宽厚的大掌中,朗声言道:“包大人,你既知一切,那本爵就不须再瞒你。石清并非石永靖所生,乃柳青平之子。”   “你胡说!”石永靖的心立刻揪在一起,因为,这是他心底永远的痛。   不理会他的歇斯底里,桑博继续陈述:“如今生父已死,石清自当归还生母。”   石永靖眼中绝情继而转为悲愤和祈求:“桑将军,你高高在上,何忍既夺□□,复夺人子?”   桑博轻蔑地看他一眼,语气仍旧淡淡的:“原就不属于你,何来夺取之说?”   石永靖知他所言属实,顿时心念俱灰。不承想鼓足勇气竟是白纠缠一场,到最后把儿子也赔了进去。妻儿皆失的痛苦比七年前更加凶猛地啃噬过来,心口巨疼,却不知该如何解救,只剩下一脸绝望看着包拯。   包拯面上浮过一丝同情,对桑博坦言道:“将军,石清虽非石永靖亲生,不过依律而言,仍为永靖之子……将他判于生母,于法无据。”   “包拯!”   桑博怒极而瞪,他又不是强取豪夺,这样的结局本就合情合理,睁只眼闭只眼又能怎样?偏要遵着律法让亲生母子分离才好么!   包拯是出了名的脾气犟,而且越有人威胁越斗志高昂,此刻亦然,只是战略要改。   “夫人要如何告知石清这一段沉重的过往?石清又会如何面对这件事情?当年发生之事已属遗憾,还要孩子再承受这段痛苦么?身为人母,夫人何其忍心?”   这一连串反反问令沈柔面上才换来的欣喜又一点点消失,心中俱已肝肠俱断。   是啊,虽能用强将他夺来,却又该怎么给他说?可是,牵肠挂肚七年的孩子眼见就能承欢膝下,真的就此作罢么?   原来,重逢一场,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母子之缘……   除非,她舍弃将军……   可是,她能么?   七年来,将军给她的不单是一个栖身之所,还有一颗包容宽爱的心,更是她浴火重生的支柱。   她不能为了私心弃他而去。   取舍已定,心中酸楚化作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哀哀请求道:“可否多等两日,免得孩子生疑……”   此时,她只能恳求能再多一刻的相伴,让那个可怜的孩子名正言顺感受几日娘亲的疼爱。   沈柔能痛心割舍,包拯也不免对这个明理的柔弱女子多了一分钦佩,何况他本有此意,便替石永靖应下:“夫人顾虑的是!”   趁着将军没有发难,又忙道:“展护卫,送石永靖回去。”   “是。”   歉意地看看于悦,又给了公孙一个拜托的眼神,展昭才过来扶住石永靖。   “展大人不必相送,永靖想一人独行。” 挥手挡住展昭好意,再也不看周围的人一眼,他目光呆滞地踉跄着往回走。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的不是诚心想让她们母子分离,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儿子,只想要她。如今,只争回孩子,又有什么可欣慰的?恐怕,从此能相伴的,也只有月光下那抹黯然的影子了吧。   大概,用石清作赌注的时候,他也没有料到,她宁可舍弃儿子也不愿随他回去,甚至都没有迟疑。至少,他看着没有。   原来,豁出去一切只换来两败皆殇。   导火线走了,他们留着也没意思。包拯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如来时一样,躬身行礼道:“将军,此事本府不得不插手,尚请见谅。”   “好说。”   桑博的确不愧柱国之名,大方地回礼。可包拯脚下却没半步也未挪动。   “至于柳青平一案,本府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柳青平此人之德行,颇有可议之处,凶手杀人,或有可原宥之因。若是凶嫌主动投案,当可减轻刑罚。”   桑博终于不耐烦了,面上一黯,沉声道:“包大人,此话不必对本爵说!今夜多事,本爵跟夫人已觉疲累,包大人若有兴致,改日再深谈吧。”   包拯无奈,只好讪讪道“既然如此,本府就先行告退,改日再叙。”   于悦原本想留下,防着石永靖再来,可看那对恩爱夫妻,一个心情不佳闷闷不乐,一个柔情满怀只顾娇妻,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留客?唯一能指望的石清却在酣梦之中,她一手脚皆伤的废人,又怎能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主动赖在这里让人家伺候?就算他们都同意,身边‘那个人’也不会答应!   可是,她就是不放心啊不放心。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在列位准备各自散去的时候,于悦终于忍不住,轻唤了一声,以示自己依然存在。   静谧的时刻,即便是小小的声音也足以震撼全场,非常不幸的,于悦这声便有如此效果。一时间,列位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非常一致地由诧异变成了然,然后纷纷淡笑着给她们空下场地,只剩下突然变得很局促的展昭继续坚定地做她的拐杖。   是嘛!咱的脚因公负伤,才会失礼让夫人过来的,没什么好瞪的嘛!   “于姑娘,可曾伤着?”沈柔淡笑着问。方才只顾着尽力摆脱石永靖的禁锢,隐约间看到她并未摔倒,想是没有大碍。   “没,没事!”   “那便好!”沈柔淡淡一笑,道:“对不住,今次想是看不成鸳鸯了!慢待之过,来日定当登门赔礼!”   原来她以为是为了这个叫她!   于悦摆摆手,大方道:“夫人言重了!今日看不成就改日好了,反正它也飞不走!”   沈柔噗嗤笑出声来,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这是于悦所见过的她笑得幅度最大的一次了。   原来,端庄文雅不必非得笑不露齿,更不是故作柔弱,那是自骨子里透出来的娴静淡然,不是收收性子随便装一装就能像了的!突然想起她前几日不伦不类的模仿,于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展昭,想必他们忍得很辛苦吧!   偷偷笑了笑,于悦便入了正题:“我请夫人过来,只想说一句话……石大夫不会就此罢休,夫人定当小心防备!”   沈柔见她说的认真,心中不免一紧,反问道:“于姑娘怎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夫人防备着就对了,日后莫要与他单独见面。”于悦的表情越发地凝重,但愿是她杞人忧天。   他会么?   沈柔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据她了解,石永靖应不至如此。不过,今晚的举动也不似他往日性格。七年了,人总会变的。她都变了,不是么?   叹息着,默默向那个等待她的魁梧身影走去,身后留下满园淡淡的清辉。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蝴蝶快结束了,下一单元就是明年入夏时的事儿了,偶先为自己奋斗几个月,同志们有话就快点说吧!   ☆、第十五章 透心事信之一字   “手很疼?”问的人心痛。   “嗯。”答的人委屈。   “还能走么?”问的人有些顾虑。   “不能!”答的人斩钉截铁。   展昭轻叹一声,默默背过身去,缓缓蹲在她面前:“小心护着手上伤痕。”   于悦一愣,他要背着她护送包大人回府??   深夜,幽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突然,一顶四方小轿自街口颤悠悠抬来,前后左右四侧跟着护卫数名,其中一人身姿修长面色温润,弱柳蛮腰佩上古名剑,犀利黑眸观四路动静,脚步结实沉稳,气质非同一般,只是,背上竟然不和谐地挂着脚伤女子一名,正‘左顾右盼’地不停躲避着其他人投来的好奇和嗤笑……   展昭,你的脑子让石永靖给传染了么?   这样的场景,仅是想想就脸上发热脑子发晕。于悦慌忙甩掉这暧昧的一幕,挠着头皮婉拒:“这样……不好吧?”   “背着不舒服?”展昭不明所以,站直身子,换了个建议:“还是……抱着?”   “不是……”   于悦眼珠子差点滚了出来!展昭,你确定你真的是展昭?忍着想要揪他脸皮的冲动,于悦小心解释:“我的意思是……”   实在说不出口,便使了个眼色,瞟了瞟院外。   “你是说,包大人他们?”   见她头点的跟捣蒜似地,展昭莞尔一笑,望着幽静的夜空,掩饰自己的窘态,道:“他们,想必已先回去了!”   方才,于悦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当然也没有错过他们的十指相握,想必傻瓜也看明白了。若他猜得没错,回去后定有一屋子好奇又暧昧的目光在等着他的解释。   “真不厚道!”   于悦有些愤慨,怎么说她这次也是因公扭脚,老包拉下他的老脸问桑博讨个人情,要顶舒适的轿子给她坐坐能怎样?开封府果然一丁点儿福利也没有!   好在,欣慰的是,眼前这个宽厚温暖的真皮靠背看起来更不错的样子!   于是,让他重新蹲下,矮了矮身子,轻轻伏在上面,心里悄悄乐开了花。   皎白月光静静地被吸入无边的夜空,倾洒在人间的那些,遇到阻隔便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与天边明月遥相辉映,却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就在那片交错的光影中,深幽小巷里,两个重叠的人影缓缓而行,将片片银光一寸寸覆盖,又一寸寸挪开。   展昭并不急着回去。   适才已为她仔细检查过,手上只是擦伤,清理干净上了药即可,脚踝也无大碍,只因触动旧伤故而疼痛复发,所幸跌打损伤药他是随身携带的,将军府的丫头待他们也甚为恭敬,很快便帮着处理好了。   只是,回府后势必有一番戏谑拷问迎他……如此羞窘之事不知要怎样应对过关。唉,无知者无畏!身后那人倒是不急,这会儿正和自个儿玩的不亦说乎。   看着脚下被他丈量过千万遍的青石小路,展昭步伐越来越慢。转过巷口,一地的炮竹碎屑映入眼帘,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石味道。   又有新铺子开业了!   算算……十年了吧?   大大小小的,记不清有多少家店铺在他的巡视的路上开张、歇业,只知几乎每日都有新面孔的掌柜或小二恭敬地站在铺子门前,等着与他招呼微笑。   犹记得,第一次穿上这身官服去巡街,亦是春夏之交。那时,他踌躇满志英姿飒爽,迎着满城人惊羡又有些畏惧的目光,在明媚的阳光中大踏步走过街街巷巷,誓要持剑卫道,为百姓撑起一片青天。那时,仿佛天地都在脚下。   再回首,这一程竟已走了十年!   人群中初时的疑惑、惧怕早已转变为习以为常的亲切、敬重,他也不复有当年的神采飞扬。如今,心中激昂的豪迈与无畏竟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掩入记忆深处,取而代之的是跟着岁月日渐沉淀的冷静隐忍。如今,就连当初那个坚定不移的决心也将不复存在,只因有了她。   侧目轻瞥身后之人,心中溢出丝丝暖暖的甜蜜。这次,就让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吧!将荆棘密布的路途踩在脚下,把吉凶难卜的日后扔给苍天,只尽情地把握现在,与她一起笑看风起云落,携手相伴同行!   “悦儿,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她越来越喜欢靠在展昭身边的感觉,静静地趴在坚实的脊背上,下巴轻抵着宽阔的肩窝,于悦一遍遍摆弄他官帽上的那根红绳。   额头似有若无地贴着他的鬓角,任两人散落在一起的几缕发丝在晚风中轻扬、交织。而她,嗅着熟悉的气息,乐此不疲地将红绳绕在指尖,又放下,再绕,再放……   她真的看不够。   这一刻的相依没有了屏幕的阻隔,传入指尖的柔软也不再是是触手的冰凉。对她而言,他终于换作温热的血肉之躯,变成真真实实的存在。可是,千年之后,这个声名远播家喻户晓的名字竟只化为‘已无详文正史可考’,寥寥数字,便简易地抹杀掉他栉风沐雨的一世辛劳,将他排除在历史之外。   历史究竟是什么?   再坚强的生命,再鲜活的面容,在它的这条漫漫长河中转眼便化作尘埃一粒,随时都会遇风而散挫骨扬灰。它到底是人类代代相传繁衍不息的生存轨迹,还是天上诸神早已写好、胶着在每个人身上的命运之路?   人类和历史,究竟谁创造了谁?谁又能主宰着谁?   而今,措手不及的,她竟踏入历史随他而来,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若是注定的缘定此生,但愿相守两不忘,如果只是痴梦一场,就请沉睡不要醒。   还真的是梦么?   感觉有双黑亮的眸子久久凝望着自己,声音飘飘渺渺的问:“悦儿,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悦儿……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依稀中,那个一身紫衣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仿佛又来到了面前,‘悦儿、悦儿’不停地唤着她,桀骜张扬的面容上全是得意的笑。正要怪他乱叫,害展昭误会,那笑容却突然消失,眼底现出浓浓的悲凉与哀怨,“悦儿、悦儿……”又一声一声叫的她心中难安。   好在,头顶有道和煦的阳光始终照射着她,一如那人温润的目光,让她觉得生命有了依靠。欢喜着正要迎去,但见光影波动,那光芒渐渐的幻化成他的脸,却是越来越淡。   “你终究不信任我,你不信任我,不信任……”无奈的怨叹一声声渐渐飘远。   她想呼喊,想说‘不是’,喉咙却如卡住一般,怎样都发不出声音,只能恐慌的张着嘴,看着那个面容一寸寸消失在面前。她拼命奔跑努力去追,却被浓烟瘴雾团团包围,将她困在哪里辨不清出路。突然,仅剩的微光彻底不见,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抽痛,于悦猛地睁开眼睛,惊声坐了起来。只见如银月色下,一双幽静的黑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还是吵醒你了。”   坐上床沿,展昭慢慢抽出她方才紧紧抓住的双手,覆上她的微微汗湿的柔荑,轻轻地摩挲着。   “展昭!”迷蒙地环顾身侧,这是她的房间,原来真是做梦。   于悦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只是嗓音仍有些沙哑:“我们回来了?”方才竟在他背上睡着了,想必展昭刚把她放下,就惊醒了。   展昭点头,替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不放心地问:“做恶梦了?”   “嗯…….梦到,你走了。”声音颤颤的。   仅是说着,心里还会隐隐作痛。   看她委屈的样子,展昭轻叹一声,抚着她汗湿的鬓发,柔声安慰:“再睡会吧。” 握住她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又道:“我守着你!”   “嗯。”感到他的手心的真实,便觉安心不少,乖顺地重新躺下,却是大张着眼睛看他。   “展昭。”   为她盖好薄毯,他转过头来,以示在听。   黑亮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深沉,而是只为她填溢满满的似水柔情。   于悦心中一动,轻声道:“你明日去趟将军府吧,我担心石永靖他……”   给她一个会意的微笑,展昭揉开她皱在一起的眉头。“我明白!”   方才提醒沈柔时,他也在旁的。   于悦仍不放心地叮嘱:“不等天亮便要过去!”   “于悦……”   展昭面上一怔,想问却终是没有开口,摇摇头,苦笑道:“有时真想知道,你的小脑袋里到底都藏着些什么。”   “你终究不信任我,不信任……”   梦中的这句话倏地又飘入耳边,让她心里猛然一滞,不禁面色微变。   看她紧张成这样,展昭故作轻快地笑笑:“放心。我说过,你若不说,我便不问。”   “展昭……”   虽然在这样安抚她,但心里还是不舒坦的吧。想到那个梦,她仍心有余悸,终于忍不住开口:“那日,我在将军府讲的故事,你也听到了。”   展昭想了想,认真回答:“鸳鸯蝴蝶梦?名字很特别。没想到桑夫人的前半生竟是如此地迂回曲折。”   “是。其实,那只是开头。说它哀婉凄美,乃因结局太殇……”于悦叹口气,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柔弱似水的女子。   “后面还有故事?”才诧异着说完,展昭突然有些呆滞。近日发生的事件一桩桩闪入眼前,连成一片,顿时惊住:“你是说,石永靖会采用极端手段?”   “不错。”见他这么快便能明白过来,于悦不禁暗暗敬佩他的敏锐,她也是借了穿越而来的优势,才能知晓这些。   既然要说,干脆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娓娓道来:“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你。若我所知非虚,明日石永靖便会想办法诱沈柔相见,迫她一同赴死。”   尽管已经猜到会这样,展昭仍不免大吃一惊,却听于悦又继续补充:“好在他没能如愿。关键时刻,桑将军及时赶到。不过……”   顿了顿,看他脸色缓了过来,静静地在等着她的下文,终于狠狠心,低头言道:“将军震怒之下,命杨刚将他杀死。”   震惊、无措、伤怀,还是皆有之,于悦猜测着他的反应,却不忍心抬头去看。等了半晌,身边依然是死寂般的沉默,若非那双布着茧子的大手正紧紧攥着她,真以为他已出了这个房间。   正待劝他,展昭却已开口,声音更是出奇地平静:“你一早就知道。我们从石家村回来,在小溪边你问我杨刚的事情……不,应该还要早,早在没遇到他们之前,你便知道一切,是不是?”   他在怪她么?   于悦心中立刻慌了,忘了手上的伤痕,急忙抓着他衣襟激动地解释:“展昭,你听我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敢确定会否发生。这原本是我那里传说的一个故事,并无可靠依据……”   展昭小心护着她的伤处,问的一针见血:“可如今,都应验了。是么?”   于悦愣了愣,突又想到了什么,道:“还是有些出入的……就是在客栈遇到杨刚那次,原本石清是要重伤,结果……”   结果又如何?一样的遇到柳青平,一样的掀起巨浪,最后,将军还是杀了人,石永靖依旧放不下……事实如铁,刹那间,只觉一切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话音便越来越小,直至完全隐没无声。   不同于她,展昭听了这番话却开始露出一丝惊喜,急切问道:“你是说,还是可以改变的?”   于悦答地垂头丧气:“我尝试过,却阻止不了……”   “或许有些事阻止不了,或许……”展昭没有说明,眼中却燃起一线希望,喃喃道:“故事都是人编的。”   故事都是人编的?   是啊,明明存在过的人都会彻彻底底地消失于历史的湍流之中,那没有发生的事也可以无端生有了?   历史就如一艘远洋巨轮,人们只顾着仰视掌舵者乘风破浪直济沧海,又有几人会关注它舱中的副手,载的乘客呢?眼前名噪当朝的这人,到千年之后都能变得无从查证,那更微小的凡人所能留给后世苍生的也只有编排的野史评说了!   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身处逆境仍能冷静思考,这样的智慧和承受力该是经过了多少九死一生的风雨洗礼才能历练而成!   她时惊时喜的表情变换令展昭多了几分信心,一双星眸望着她似有期待的美目,柔声道:“你再睡会吧。我先派人盯着石永靖,明日一早便去将军府。”   “嗯。”此刻,她能做的,也只有听他的话了。于悦顺从地再躺好,轻轻嘱咐他:“你也早点休息。我之前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忧心。本想着自己解决,结果还是弄成这样……”   那样歉疚的样子落入展昭眼里,让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疼,这些烦恼皆是因他带来的呀。轻轻抚顺她的额发,笑道:“你再胡思乱想,我便真的忧心了。”   于悦调皮地伸伸舌头,迅速合上嘴巴闭上眼睛。娇俏的样子看的展昭一阵好笑,宠溺地刮刮她挺直的鼻尖,便待要走。   不想那乌黑的眼睛立马又张开,伸出一只食指竖在眼前,谄笑着飞速说道:“最后一句话!”   正感着无奈,她已正色道:“只要石永靖出现,便将石清遣来探我。”   “石清……”展昭重复念着,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却又隐隐觉得不完全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于悦变得凝重起来,直视他的目光:“他是杨刚杀人的人证。”   看展昭一脸错愕,便缓了神色,喃喃道:“不要让孩子参与到上代的恩怨中。”   “好。”   留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展昭转身离开。可合上房门的刹那,心中的忧愁终于扩散到冷峻的俊容之上。   世事难料,他真的能改变这些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章章的更来,就一点点的频临尾声,竟然开始不舍。最多也就两章吧,鸳鸯就要结束了,其实到了这一刻,我还没想好怎样结局呢。。。。   ☆、第十六章 终无奈桑博认罪   这一觉,于悦睡得很不踏实。   将展昭扯进来接手这件事,她反而更加忧心。虽然潜意识里希望尽快结束,却又唯恐看到一直避讳的结局。整晚上,被这样矛盾的心情交错纠缠着,时睡时醒。   似梦似醒间,视野竟慢慢开阔起来,仿佛淡淡晨曦中,一片灿烂的花田乍然呈现于眼前。透过薄薄晨雾,依稀看到桑博夫妇执手相携漫步其中。正惊叹并满足于这样的美丽安宁时,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破空而过,待光芒消逝,那两人竟双双没了踪迹,漫山遍野的繁花间,唯有两只蝴蝶从花枝上翩翩起舞,相互追逐着飞向远方……   鸳鸯蝴蝶……鸳鸯蝴蝶……   于悦低声呢喃着,看他们越飞越远,渐渐消逝,突然只觉浑身一震,倏地便惊醒了。可入眼处哪有什么繁花、远山、蝴蝶,她仍端躺在床上,包裹在帐幔之中。   虚脱的重新躺下,早已没了睡意,却也不愿起身,呆呆地躺在床板上,盯着帐顶发愣。不多时,便听到隔壁房间展昭出门的声音,他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在她听来,却似踏在胸口上那般沉重。   想起方才的梦境,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不知,告诉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半晌的时候,石清果然来探她。这便意味着石永靖有了动静,于悦一颗心更加揪了起来,说话也恍恍惚惚言不对题的。好在石清打小懂事,怕她一个人呆在房里寂寞,所以也不嫌无聊,一直陪她到傍晚才回去。   而展昭一整天都无半点消息传来,人更是没有回府。   从天色微明到日上三竿,再到太阳西斜,坐起、躺下、再坐起……于悦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一会担心造化弄人,终不能改变,一会又恨她自己太没用,出身未捷便受了伤,以至于只能在此枯等。   就在患得患失自怨自艾中,月悬当空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那抹大红身影。   候了一天,望了一天,此刻终于见到。突然地,她竟莫名开始害怕,怕他开口,更别说主动去问了,一双期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希望从他神色里能看到想要的结果。   可是,那里毫无喜色。   从夜色中机械地步入房间,展昭始终抿着唇。摇曳的灯火映出他看似平静的面容,眸中闪烁着深深的疲惫和沉重。一步一步似千斤重,半晌才挪到她的身边,却依然一言不发。探手,急切地揽她入怀,紧紧地抱着,似乎,下一刻便要生死离别。   感受到他情绪中浓重的悲凉,于悦面上的期待一点点暗淡下去,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在此刻沉入谷底。   就担心他会这样。   如果什么也不知道,事到临头所能叹者,也不过是一时感怀、短暂悲伤吧。如今,明知结局却无力阻止,他的心情除了伤痛无奈外,更多的又会被愧疚和自责纠缠,短时间怕是难以释怀了。   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柔顺地依偎在这个承载着太多重担的宽厚怀抱里,心疼地闻着只属于他的气息。真想让时间停留在此刻,从此不再管人世沧桑,再没有恩怨情仇,天地间只有他和她,静静地相依相偎,安然度过。   可是,红尘多烦扰,只要身在其中,忧乐自是难免。况且人生一世白云苍狗,哪能事事皆如人意?   “怎么回事?”   待他稍微平缓一些,于悦才轻轻询问。   以他的细心周到,竟也无力回天么?   回想日间之事,展昭又是一声叹息,无奈地合上双目,慢慢道:“石永靖并非如你所说,约桑夫人单独见面。”   于悦微愣,不是单独?那便是听了她的提醒,带了丫鬟侍卫随同了。如此一来,也不至于直等到将军赶来才会得救,那桑博应该没事了!但是,展昭这一脸的哀伤又是从何而来?   唉,虽是穿越了,可对于平常人的历史,她却捉摸不准,也越发不敢断言了。每件事,似乎都与她所知的有些出入,却又辗转着向她害怕的结局发展。   突然,心中闪过一念。   莫非是……沈柔竟遭了不测?而后桑博震怒之下……   她不敢再想,不由得猛的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听展昭说下去。   “今日,我以助杨刚练球为名呆在将军府,不多时便闻石永靖求见将军及夫人,就一起去了前厅。没想到他却为昨日之事致歉而来,态度谦恭、言辞恳切,还说要归还石清。将军及夫人自是大喜,便邀他小酌,顺便在席间商议此事。我不便参与他们家事,又见将军在场,便告退了守在府外。”   顿了顿,继续说道:“熟料才过半柱香工夫,里面便传出了慌乱嘈杂之声,待我冲进去竟发现将军和夫人双双趴在桌上,好在只是蒙汗药,性命无忧,石永靖却已倒在血泊之中,而杨刚……”   说到此,展昭已是一脸懊悔哀伤,再也讲不下去。于悦却是越听心越凉,小手紧张地颤抖,盯着他弱弱地问:“杨刚……还是杀了石永靖?”   展昭沉痛地缓缓点头,道:“我已将他押回开封府,关入……大牢。”   于悦彻底目瞪口呆,僵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追问道:“石永靖下药把将军和夫人迷倒?”   “是。地上还有一杯打翻的毒酒,看来,应是如你先前所说,他果真欲与夫人同归于尽。”   如此说来,席间只有他们三人。桑博和夫人已然昏迷不醒,便任由石永靖摆布了,可杨刚又是如何知晓并及时进去相救的?   凑巧么?   即便如此,当时状况并不明朗,再者石永靖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危急,杨刚也完全可以先将其制住,为何定要非杀不可?况且身为将领,一切以军命是从,既然将军昏迷,石永靖身份又极为特殊,杨刚怎敢自作主张贸然杀人?除非……   于悦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个激灵,慌忙瞟过展昭,见他仍在悲伤之中,并未发现她的异常,才放下心来,嘘一口气不敢再想,更不敢当面提出这些疑问。   她原以为将一切告诉他,能减轻点思想负担,也希望对此事有所帮助,未料却依然于事无补,那些人始终挣不脱命运这根粗壮的麻绳;本以为把石清支开,可避免孩子直面仇恨的苦痛,也抹掉本案唯一的证人,没想到竟在冥冥中,让展昭代替他了的角色,亲眼目睹到好友行凶!   而展昭,非但没能帮忙,还得亲手抓捕,然后再为人证,一步步将好友送上断头台,这对他又将是怎样沉重的打击?   上天到底和她开了个怎样的玩笑?机关算尽,却换来结局更糟!或许,她真的错了。历史既已铁定,任何试图想改变它的人,只会被它强大的力量反噬。   事到如今,她真的要顺应天意了么?   虽说不敢再贸然插手,从心里于悦还是难以搁下的,而且她知道今日堂审必成定局。于是,一早便央着展昭要一起去看包大人审案。   展昭本不欲她出入这中带着是非和血腥之地,可又深知以她的品性既然求了便绝不会轻易作罢,再想想她以往不拘一格的作风,便觉得与其放任她随意胡来,还不如带在眼皮底下放心。所以,一再叮嘱之后,才把她安置在堂侧偏门处,他的视线之中。   穿越前于悦便听说过,开封府大堂杀气重,又少见阳光,一般人进去之后都会承受不住。所以,来了多日,她从不去那里,今日,算是离得最近的一次了!   小心躲在那里,偷偷打量这个备受尊崇的地方。只见堂中两侧七八个‘肃静’、‘回避’的牌子肃然而立,正对着她的那侧墙壁角落堆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上面虽已布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但品种之多样式之奇也足以震慑到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现代人。   想起电视上介绍的古代各种酷刑,于悦不禁打个寒战,急忙撇过头去,未料她所在这侧杀气更重。墙壁上还好,仅是挂着‘严正、忠义、正气、威武’八个遒劲大字,跟大字报似的,用以渲染堂上威严凝重的氛围。重头戏便是紧挨其下摆放的三座鼎鼎有名的铜制铡刀,龙虎狗三只兽首一字排开,面目凶恶似要咬人一般,它们背上驮着的幽亮刀面在堂内暗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凛凛寒光,让人更加胆颤刀锋处的冷冽无情。   移开目光往里看,是两根承重的大红圆柱,分别刻着蓝底黑字镶金边的字对。左书‘举头三尺案治世用典阴阳能断’,右书‘堂前五刑罚惩奸除恶铁面无私’,堂上正中悬挂‘正大光明’的匾额,与一般公堂无异。匾额下面,便坐着这里的主人了。   此刻,他正黑着一张脸,凌厉地盯着堂下身着囚服之人,威严地问:“杨刚,杀石永靖果真只是你一己之意?”   于悦闻言暗惊,却听展昭又道:“杨兄,性命攸关,你定要如实相告。”   看来不止她一人对这点有所怀疑了!不由得苦笑一下自己先前的天真,她怎么没有想过,即便她不说,以开封三子办案之能,又怎会猜不到呢?   急忙查看堂上之人,只有杨刚和石大娘,才觉得稍微放心一些。好在,桑博并没有来,是否两人还有一线生机呢?   再看杨刚,虽一身囚衣跪在堂前,却依然挺胸直背,答得异常坚定。   “谢展兄提醒!不过我昨日便已供认,杀石永靖乃出于护主之心,与将军绝无干系。包大人只管定杨刚的罪便是。”   “杨兄……”展昭身形微颤,却不知该如何再劝。易地而处,他亦会如此。悲悯的目光中带着些绝望飘向杨刚身后,落入于悦的眼底。   包大人轻叹一声,‘啪’地将惊堂木拍下,道:“杨刚,你跟随柱国将军征战多年,虽立下战功无数,但法有明文,杀人者死,你既认罪,本府便判你铡刀之刑,你可心服?”   “本爵不服!”   随着阴沉的低喝传来,一袭黑袍锦带的桑博大踏步迈入堂中,定在杨刚身前。   杨刚面色略异,惊呼出口:“将军!你怎么……”   桑博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关切地说:“委屈你了。”   杨刚低下头一磕到底:“属下为将军肝脑涂地,死而无悔。”   桑博淡笑,抬头直视包拯,却已是面无表情:“包大人可知,杨刚乃圣上御笔钦点的球头,内廷鞠赛即将开始,杨刚若死,谁来主踢风流眼?鞠赛不成,包大人可担得起龙颜一怒?”   “将军!包拯自掌开封府来,为求正义公理之昭彰,曾得罪过多少王公大臣?至今犹能端坐此位,将军以为包拯所恃者何?”包拯双手抱拳作揖,恭敬言道:“乃圣上之端持,百姓之依赖。所谓上有明君,下有贤臣,若当今圣上乃一重艺乐远民情之君,则包拯何能至今坐镇开封?而民情所求者,不是过图个性命无危生活安稳而已,如今杨刚无由杀人,将军以为圣上会因区区鞠赛而责怪包拯惩处草率杀人轻忽人命之人吗?”   “说得好!”桑博露出一丝不屑的讥讽,无视旁边王朝戒备的目光,一步步走上前,与包拯隔案相望,声音毫无波澜:“本爵倒要请教包大人,若无我等将士征战沙场维护边疆,百姓何来生命无危生活安稳?包大人身为文官,口说自是轻松,岂知武将上战场之时,曾有多少次出生入死之危?杨刚即是以己身之性命,来维护百姓安稳之人,杀一个区区小民,何足致死?”   “将军!”包拯拍案而起,也不再管官阶高低,愤而怒斥道:“将士当杀外敌而非百姓,正因安稳得来不易,才更应珍惜。杨刚杀死石永靖,致令老母无依幼子失怙,家之基石为之动摇。以小观大,倘若多几个杨刚,多几个与将军想法一致之人,那国之根本亦将为之瓦解。武将杀人,百姓毫无自卫之能,民惧、民怨,终将导致民愤,届时不但外敌入侵,仅是内乱频起,亦足以影响国家存续,以此观之,包拯岂能不重惩杨刚?来人呢!虎头铡伺候!”   “包拯!”   桑博虽知包拯不惧权贵铁面无私,但铡刀下皆是恶性昭彰罪有应得之辈,而他与杨刚向来恪守节制,从不恃功而骄,原以为此次他亲自出面说上些好话,领个小惩也就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包拯竟要杨刚性命!   鸟兽尽、良弓藏,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他专爱拿朝臣立威么?心里越想越怒,顺手拿起案上砚台,重重摔在桌面之上。   如此一来,包拯的倔劲也被激了出来,冷冷喝道:“将军不必再说!如今将军亦是待罪之身,待本府办了杨刚之后,再续审柳青平一案。”   “好!包拯,好样的……”桑博虽气结,却也无可奈何,眼见着那只狰狞的虎头被抬了出来,即将吞掉他依赖多年的兄弟。   杨刚却是淡然一笑,上前来劝:“将军无需再多言!这些年,蒙将军提携爱护,属下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请受属下拜别!”   说着,深深三叩首,然后坚毅直起身,轻松对展昭调侃道:“展兄,一直想说,你的官服很是俊俏,倘若再改改样式,变成新郎官就更为俊逸了!呵呵……”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转身的瞬间,强撑的微笑终于黯然淡去,却意外地遇到于悦悲伤的眼神,面上微怔一下,轻道:“珍重!”便随着赵虎一步步走向刀侧,缓缓将头颅搭上刀口,与所有人一起,静静地等候包拯扔下那道系着他性命的令牌。   “杨兄……”   展昭心中哀痛,强忍着对他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薄唇微启却难以成言,沉默片刻终是微撇过头去。   包拯缓缓探出手,从案筒中抽出一面令牌,夹于两指之间,斜睨桑博。   于悦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她那些所知尚不如不知,根本无法断言今日情势。以杨刚之忠,万一真的是他擅自做主,桑博夫妇自可安然无忧,但对展昭来讲……   眼见包拯已慢慢扬手,于悦一颗心似乎堵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地像要跳出来,细嫩的小手早被她绞的通红却不自知,只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桑博身上,看着他一丝一毫的动静。   可是,她又该期待什么呢?   桑博沉默,则杨刚必死;但倘若桑博认罪,却有可能二人同亡。   左右皆殇,哪还有选择的意义?   生命竟这般的脆弱、无奈、艰苦、难捱。   这一念闪过,顿时心生苦涩,只觉一切皆空,再也不想继续听下去。   正待转身离开,一句极其淡定的低喃还是从寂静的大堂上出其不意地飘入她耳中。   “是我要他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伤离别鸳鸯成梦   多年来,于悦心中一直存着个念想。   倘若桑博始终拒不认罪,包大人当真会草率铡了杨刚结案么?定然不会。那么这案子又该如何结束?结果依然如此哀伤么?   可如今,桑博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宁以性命换得心安。未料亲身踏入他们的故事,她却仍然没有机会寻到答案。此刻,只能与所有人一起,听天由命,等待着那个似已呼之欲出的结局。   满堂上,只有包拯心中有些许释然,将令箭重置于案筒中,冷声言道:“你终于认了。”   桑博并不讶异,似乎包拯这样的反应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眼神依旧淡淡的,嘲讽道:“你假意铡他,不过就是为逼本爵认罪。”   “将军是明白人。”包拯缓缓坐下,叹道:“不过,杨刚不问情由,只知听命杀人,亦是死罪。”   兜兜转转,终是如此收尾。   于悦疲惫地合上眼睛,不忍再看,却终是心中牵挂,片刻后复又张开。   公堂上,杨刚已从刀口退了出来,走到桑博面前,哽咽着怨道:“将军,同样是死,将军为何不让属下一个人走就好……”   桑博看着他,仍是淡笑:“你我情谊,桑博岂可让你担此罪名?”   “将军!”杨刚‘扑通’便跪了下去。有主如此,复有何求?   桑博单手将他扶起,用有力的手掌按着他肩膀,兄弟间十多年的患难情谊尽在这样的无声中默默传递。深吸口气,方才转过身对包拯慢慢叙说。   “包大人,我本无意杀死石永靖,只是他一再纠缠离垢,眼见离垢不愿随他而去,竟扬言要带走石清,令离垢伤心欲绝。隔日又假意示好,以送还孩子为由,接近将军府,并趁我不防暗下迷药,欲对离垢强行用毒。请问包大人,柱国将军府何等地方?他竟在我眼皮底下公然行凶,如此恶行,我又岂能饶他?”   包拯轻轻摇头,喟叹道:“一时之错,何足至死?将军为何不将他带至府衙,交由律法惩处?”   桑博平定下方才的激愤,声音慢慢黯淡:“我也想过。但石永靖一死,石清便归离垢抚养,石大娘亦将随着住入将军府安养天年,如此……”   包拯打断他:“儿子死于非命,要他如何颐养天年?将军稍有耐性,留待时间冲淡石永靖之怒,石母之怨,石清之痛,也许仍可如愿,如今却动手杀人,将军错之大矣!”   “包大人所言属实,桑博无话可说!”他不再辩驳,事已至此一切皆晚,就算争出个子丑寅卯也没了任何意义。   转而又平静地说:“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直言。”   桑博突然目露悲色,向包拯诚心恳求:“让我再见离垢一面。今晨出府,她尚不知我已罹死罪了。”   包拯知他们感情深厚,而且这一面便将是生死之别,心中挂念自是人之常情。不禁心感凄然,点点头爽快答道:“可以。本府就请夫人上堂一叙。”   “不!”桑博竟摇头不允,淡淡要求道:“我要回府一探。”   包拯微怔,接着便断然回绝道:“此点碍难从命,身为死囚,本府岂可纵你回府?况且……”   既知他不允,桑博再无心细听缘由,沉声再次问:“当真不可?”   包拯答地斩钉截铁:“绝对不可!”   “好。”桑博面上悲楚褪尽,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竟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两把短剑,飞快向旁侧抛出一把,同时疾声唤道:“杨刚助我!”   两人并肩纵横沙场多年,大小激战历经无数,早已培养出彼此的了解和默契。方才,只消看将军眼神,杨刚便已揣摩到他的心思。所以,未听他开口便已做好准备,适时纵身一跃便利落地自空中接下利刃,大声应道:“属下听令!”护在他身侧,欲冲开一条生路。   这一变故事出突然,何况任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开封府大堂上动手,两侧衙役跟看戏似地傻愣在那里,一时竟没人想到上前阻拦。还是王朝他们反应快些,不待展昭动手,便急忙冲过去将他俩隔在大门内,瞬间便混战起来。   今日情形竟与她的所知无异!   若真的如此,桑博定会成功脱身回府,然后杨刚当堂自裁……   于悦的心突然又揪了起来,本欲离去的步伐也生生凝固在那里,一双大眼睛恐惧地盯着那座虎头铡,一寸也不敢挪开。   她在想,是否一会儿该冲出去,死命的抱住那把铡刀。   可是,然后呢?杨刚自裁和包拯定罪又有甚么区别?   想到此,又开始暗自愁苦起来。   “将军。”   突然听到熟悉的呼唤,于悦不由心中一动。寻声望去,在另一侧的偏门边,果然是沈柔定在那里,悲痛地遥望着桑博。   堂上混战立时便消失在这个温柔凄楚的声音里。   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沈柔满目凄然,仍有些不相信地追问:“为什么?也许他优柔寡断,也许他意气用事,可他绝非十恶不赦之人。何况他上有老母下有幼儿,为什么非要杀他?”   哀怨地凝噎声送入耳中,令桑博心如刀绞。‘嘡啷’一声,任凭手中短剑落在地上,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出连续不绝的低鸣。   包拯解释道:“夫人知道今日开堂,才恳求本府来旁听。本府方才便欲说夫人已在开封府,将军不必回府去见,奈何……将军性情过于急躁了!”   桑博轻轻点头,并不介意这些。只定定地注视着她。良久,终于开口,却是淡淡地问:“告诉我,你这么伤心,是为他,还是为我?”   沈柔用幽怨的目光回望着他,悲痛道:“为你……也为他。”   他仍站立不动,再问:“孰高孰低?”   “将军?”   “若是为他,则桑博错杀。若为桑博,则杀之无悔……”桑博声音始终毫无起伏,轻声解说:“你若对他有情,如今杀之则桑博错矣。若你心中唯有桑博,则他一死,石清可随你而居,你可免去抉择之苦,所有难堪过往,皆会随他而葬。”   沈柔早已泪流满面,扶着门框哀痛哭道:“将军……你明知道,如今离垢心中只有将军。”   桑博唇角终于露出会心的笑意,大步走过去扶着她,柔声宽慰说:“他敢如此待你,就该死。”   “可将军又该如何善后呢?倘若没有将军,离垢生又何欢?……将军,进宫面圣吧!以将军对国家之功,相信圣上定会赦免刑责的!”   突然,石清竟从门外冲了进来,使劲扯开两人交扣的手指,挡在他娘前面仇视着桑博:“你才该死!娘……将军杀了我爹,你怎么还要帮他?呜呜……”   “清儿……”沈柔心中一惊,不想石清竟尾随她而来。不禁暗悔只顾着忧心案子,竟忘记吩咐府中的人看好石清。看看桑博诧异的样子,再看看石清眼中的恨意,顿时愁肠百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堂上的石大娘也凄声质问她:“我问你,这件事,你有没有份?”   沈柔又是一惊,急忙解释道:“娘……离垢真是记仇的话,七年前,在祠堂里就对全村的人说出一切了。有幸捡回一条命,我已不胜感恩,又怎会……”   沈柔品性,石大娘当然是了解的。方才出言厉问,只是气不过她向着杀子仇人,此刻听她提起七年前的冤屈,语气不禁便弱下几分,抽抽噎噎地哭诉:“七年前,你死了倒好了。永靖虽然酗酒、不务正业,可至少他还活着,我宁愿他成日烂醉如泥,宁愿他成日与我顶嘴吵架,至少我能听他的声音,见他的脸,可如今……你跟他曾是夫妻,难道你竟忍心帮着凶手脱罪?”   一行清泪溢眶而出,滴滴落在衣衫之上,慢慢晕开。一如她此刻的心,正在被悲痛和无奈一寸寸侵蚀。   她走过去,跪在石大娘身边,但觉字字沉痛:“娘,同为女人,您应明白离垢的感受。永靖虽然深情,却以己私待我,将军声望显赫,却对离垢不惜牺牲一切,自私与无我之间,如果是娘又会选谁呢?……永靖欲置离垢于死地,将军却给予重生,我就算报恩也不为过!再说,这一次要不是永靖先行不义的话,又怎会遭遇不测呢?”   石大娘一时哑口无语,她虽护子心切,却非蛮横无知之人,而且同为女人,沈柔的委屈,她又怎会不知。可再想到儿子死于非命,唯一的孙子竟还不是石家血脉,不禁哀从中来,失声痛哭。   “你们不必再争了!”   桑博温柔地重新握住她微颤的柔荑,淡笑着似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不会面圣的。”   “将军?”   沈柔不解,石大娘亦是愣在那里。有生存的机会他竟会不要?这个看似无情的将军真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么?   “离垢,若是面圣,势必说出前因后果。到时,你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桑博疼惜地拭去她腮边泪痕,柔声道:“即使到今日,在我心中,你仍是清白无瑕,不许有人对你稍有轻视,绝不!”   刚拭净的泪水再次倾涌而出,沈柔动情地握住那双为她撑起澄净天空的大手,早已感动的泣不成声。手心中那有力的触感,让她想起当年他忍痛拔箭的坚韧,想起他驰骋疆场的威武,可如今却要因她而逝。   他的命运绝不该这样!   “将军!此事攸关性命,离垢宁愿卑贱而活,也不愿将军命丧黄泉!”   桑博再次为她拭去泪痕,指尖上的粗糙触在她光滑细嫩的面上,怎样也抚摸不够。不仅有些自嘲,果然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狠狠心撤回双手,凛然道:“死为何物?死又何惧?当日箭伤,若无你日夜守候,若非我坚持着想要再见你,桑博早已不再人世。离垢,你我皆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还怕么?”   面上温柔的轻抚突然消失,沈柔心中也跟着一凉,凄苦泣道:“将军!离垢怕的不是死,而是独活啊……”   “你还有石清。”桑博温柔宽慰着,语中皆是依依不舍:“况且,我也不会离你而去,桑博魂魄定会伴你一生一世……”   “将军!”   “瞧你,又愁眉深锁。”桑博替她抚平眉心,轻言道:“以后你便会过上安稳的岁月,理应开心才是。对了,还记得当年我买下山上那片花田时说过的话吗?”   沈柔含泪点头,抽泣着低吟:“愿作采蝶□□,花间自是逍遥。”   “是。桑博半生戎马,时时以为会战死沙场,未料却能功成身退,蒙圣上显封柱国之位。所谓太平自是将军定,哪有将军享太平。桑博何幸,既享太平,又有美眷相伴,此生足矣。若有来生,愿为穿花蛱蝶,与你一世相随。”   “将军!”   沈柔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扑入桑博怀中痛哭不止。   堂上,哭声起伏。门外,于悦也早已泪蒙双眼,却拼命捂着嘴,强忍住喉中的呜咽声。她更不敢抬头,不是怕人笑话,而是怕遇到展昭痛苦的眼神。这一刻,他定是自责大于悲伤的吧。   奇怪地是,包大人那里为何还毫无动静?难道,亲眼观摩过如此多悲凉的人生,亲口判决了许多个凶恶的生命,此刻,他竟也心生不忍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就大结局了。从去年12月开始,历时一年多点,因工作繁忙,所以写起来有苦有乐,回想起来蛮感叹的。争取将这单元结束在2011年,开始倒数吧。。。。。。   ☆、第十八章 情痴处蝴蝶□□   “包大人,民妇……不告了!”   就在满堂压抑着期期艾艾的悲戚声中,石大娘艰难却又不失冷静的痛呼显得尤为突兀,更令众人一惊。   可对于悦和沈柔来说,这一声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娘!你真的肯放过将军?”沈柔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地跪到石大娘身边,急切地等待她的反应。   石大娘方才几经煎熬才挣扎着将那句话说完,一经出口虽心下有些释然,可下一刻便又如刀割般疼痛,剜的她一丝气力也无。而此刻,眼见曾经端庄持重的儿媳竟为杀害儿子的凶手紧张地乱了方寸,更为儿子觉得不值。看也不看她,便冷冷答道:“七年前,石家令你蒙冤受辱,欠下你一条命。如今永靖还给你了……”   “娘……”沈柔既悲又喜,始觉方才反应过度了,无措地跪在她面前不住磕头谢罪。   石大娘仍无动于衷,依旧漠然地盯着地面,继续说道:“从此咱们石家与你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娘!”   沈柔闻言大惊,下意识地便将旁边的石清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再被别人抢了去。   石大娘见她如此反应,终于叹了一声,凄苦地说:“你放心,清儿的事,永靖已向我坦白了……既是你的血脉,他爹不在了,他自然归你。”   “娘!”沈柔不敢相信,仔细打量着她,看她是否言确由衷。   这个她曾经又敬又怕的妇人,七年间竟苍老了许多,发上满是风霜。感觉仿佛换了个人似地,再不是那个曾经光鲜神气、对她严厉又挑剔的婆婆了。   “奶奶,你也会和清儿、还有娘在一起的,是不是?”懵懵懂懂地,石清好像觉察出一些端倪,急忙哭着扑过来,拉着奶奶的手,期盼得到肯定的答复。   “我的乖孙子啊!”   石大娘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将石清紧紧搂在怀里,痛哭起来。   两人抱头哭了一会儿,她不舍地放开孙子,抽噎着叹道:“清儿,你是好孩子!只是咱们石家没有这个福分……”   “奶奶!”   石清当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不由得悲从心来。对于从小没娘的他来说,父亲整日酗酒买醉,每日对他非打即骂,幸好有奶奶护着他疼着他,让他这些年有个坚实地依靠。虽然他一直很想要找到娘,可更大的希望是一家人能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如今,爹死了,奶奶竟也不再管他,他千辛万苦找到娘,却丢掉了他的家。   为什么会这样?   石清突然从奶奶怀里挣开,摇晃着沈柔手臂,不满地喊道:“娘!将军杀了爹,娘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呜呜呜……”下一刻又变成一声声凄凄地哀求:“娘……清儿要娘,清儿也不想和奶奶分开,娘……娘……”   “清儿……”沈柔立刻泪如雨下。   比起方才的痛苦绝望,此时她更是肝肠寸断左右为难。可这些年的恩怨情仇纠纠葛葛,她又该如何向孩子解释?   面对此情此景,桑博唯有惨然苦笑,但不过是瞬间之事。顷刻间,他便重拾沙场豪气,直直问道:“包大人!所谓民不告官不究,既然石大娘撤回讼状,不再上诉,杨刚便已无案在身,是否可当堂释放了?”   包拯略加思索,抬眼答道:“此案错综纠葛,是非曲直实难判定。既然苦主不再追究,本府也并非不通人□□理。眼下,非但杨刚,将军也可脱罪了。”   桑博爽朗一笑,道:“多谢包大人!不过,只怕桑博仍为待罪之身!”   “哦?”   不止包拯不解,众人皆为此错愕不已。   桑博坚定的目光直视包拯黑面,一字一字坦言道:“柳青平也是我杀的!”   “将军!”此言犹如当头一棒,将沈柔从死地复生的欣喜中又重新打入无底地狱,却也无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此事乃桑博一人所为,与杨刚绝无干系!”言毕,桑博不舍的目光流连到那个再陷入哀伤的美丽脸庞上,想努力用他最后的时光刻下她的容颜。   包拯暗暗点头,道:“柱国将军豪爽利落,果然不失将帅本色!既然将军主动提及,本府便续审柳青平一案!”   “包大人!”   沈柔突然喊出口,先他而言:“妾身记得,大人曾说过,柳青平此人德行有失,若杀人者主动投案,或可减轻刑罚。”   桑博当然知她此言之意,挥手制止她:“离垢无需多言!我杀人是实,法有明文,杀人者死。包大人执法如山,岂可因我一人而陷他于两难?”   沈柔立时怔住:他这是要一心求死?为什么?…….是为了成全她,让她免于抉择之苦?   顿时,感怀、哀伤一起袭来,心里的痛纠缠着她再也张不开嘴,唯用悲伤的眸光期盼着包拯回答。   他先为脱罪百般辩护,这会竟又供认不讳执意赴死,包拯也惊诧于桑博突然相悖的转变。不过,无论怎样,依法断案言出必践这一点他是仍要坚持的。   “不错!本府确曾说过,也定会遵从当日之言!不过……”   沈柔见他突然不语,面上似有为难。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咬咬唇轻道:“包大人请直言。”   包拯这才痛心地缓缓言道:“减轻刑罚并不意味着便能留得性命……”   沈柔立刻呆住,默默地转过头,觉察到桑博唇角那丝似有若无的淡笑,下定决心断然回头,毅然道:“柳青平枉读圣贤,几次欲轻薄妾身,大人也为此惩戒过他,只是,此人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竟以离垢不堪过往胁迫将军将妾身赶出墙帷……将军定是为保离垢贱名,才怒而杀之。包大人,此案种种皆由离垢而起,若要论罪,理应离垢首当其冲……”   “离垢休要再说!”桑博阻止不及,冲过去不悦地握住她双臂,轻斥道:“桑博做这么多皆为你设想,你又何苦自毁清名?”   “将军!”沈柔款款回眸,如花笑靥却终掩不住面上深深地悲戚:“将军明知跨出这步便是无底深渊,何尝又不是为成全离垢而不顾性命呢?”   “你……”桑博言中急怒终于化为无力的长叹:“如此一来,我这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将军!七年夫妻,难道还不明白离垢么?妾身此生,不为虚世浮华,也从不在乎他人眼光,惟愿求得一人,真心以对比翼齐飞。”   “离垢……”桑博喉头颤动,为这番话深深动容。   这些,他何尝不知!   只是,一想到柔弱无争如她,日后会被迫面对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和世人排斥的眼光,他便心痛到不能忍受。如果能换来她一生的安宁祥和,他情愿拿命去博。   凝视堂下良久,包拯一直迟疑的手终于夹起桌上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下,将众人唤醒。   “堂下听判!……今有柱国将军桑博杀害柳青平一案,虽因柳青平其人不善德行有失,但桑博身为朝廷将帅,动辄便以武击杀弱民,其行恶劣,当重治罪,念其主动投案说明一切,……”   言及此,包拯突地就此打住,紧蹙的眉头更深深地拧在一起,似在思量该如何度罚,又似不忍心宣判。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静中,于悦的心再一次被紧紧揪了起来,屏着呼吸与其他一干人等待最后的结果。   “圣旨到!”   突然,一声粗哑中带着尖利的呼喊自院中急匆匆传来,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随着那瘆人的话音,一个面色白皙身材干瘦的人举着一卷黄绸布卷轴,疾步冲了进来,一边抚着喘息不止的胸口,一边又细声细气的对着桑博嗔道:“哎呦哟……桑将军哪里不好去,竟逛到了包大人的公堂上,可真让洒家一顿好找!桑将军快准备接旨吧!”   原来是个太监,怪不得声音那么怪里怪气的!他连珠炮似的一顿乱嚷,倒是缓解了堂上凝重的气氛。只是,仁宗竟在此刻给桑博下旨,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边,阴阳怪气的声音已在众人齐刷刷跪下之后开始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夏蛮夷违背盟约,频频滋扰边陲,以致疆界之民日日惶恐无依。朕知柱国将军桑博骁勇善战威震边关,特封其为‘振邦大元帅’,即日率军出征,佑吾臣民匡吾国威。此后永驻延州,以震贼寇,若非奉诏,不得回京。钦此。”   于悦第一次对皇帝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之事没产生排斥心理,虽然她不懂对桑博来说振邦大元帅究竟是升是贬,却非常清楚的知道,他既然要奉旨出征,此刻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只是,包拯这个认死理的犟人会轻易地顺应旨意么?于悦有些担忧。   果然,桑博领旨谢恩后,一干人站起来都松了一口气,唯有包拯仍面有凝色,似有话要说,却被那太监抢了先。   “圣上口谕,桑博即刻回府收拾行装,即日出发,不得延误。”   “末将遵旨!”   桑博环视公堂,最后将目光定在包拯身上,犹豫片刻,终是一字未说,遂携夫人大踏步离去。   包拯欲要开口阻拦,却听那太监又恭敬言道:“包大人,圣上还有一句话,命洒家原封不动的说给您听。”   “公公请讲。”   包拯暂时顾不得桑博,只好双手抱拳侧耳恭听。   太监叹口气,尽力学着仁宗的口吻,沉声道:“包卿,我朝历来主张仁义治国,以致重武轻文多年,如今战事频起方知朝中竟无几良将可用。展护卫虽武艺高强,却无督军之威,不然……唉,是时候该为朕选拔一些忠勇之士以效边关了!”   开封府的人心中皆是一震,这仁宗仅是拿展昭举例提醒包拯,还是真有心要培养他率兵?   但也只在一瞬之间,包拯便已定住心神,不动声色答道:“微臣惶恐,微臣谨遵圣谕,请皇上放心!”   太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那洒家就回宫复命了!”   “公公辛苦了!请!”   “包大人留步!”   包拯将太监送出门去,方回过头来,目视着‘公正廉明’的匾额,无奈叹口气。   主犯都走了,剩下的人也该散了!今个儿这案子审的,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站在原地淡淡暼过两旁衙役,面无表情道:“退堂。”   开封城外,十里长亭。   远望着那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于悦终于收回目光。真没想到这案子竟能峰回路转,不但桑博有了生机,石大娘竟也答应了同往延州。   他们终于变成了蝴蝶,飞入广袤的世界里。这应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不过,西夏也未免滋扰的太是时候了,而且出征竟如此匆忙——不待大军整装完毕,元帅却已率先锋军急行了——实在有违常理;最为不解的是圣旨上竟还注明永驻延州,并强调“若非奉诏,不得回京”,搞得好像罪官被押解出京似地……   于悦摇头淡笑,不得不对这个原本并无兴趣的仁宗有了一些敬佩和好感。   “走吧。”   耳边传来展昭温润的软语,令她突然想起一事,急急唤道:“展昭……”   “你说。”看她有些迟疑,展昭停下脚步,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假如,皇上真命你率军出征……你会去吗?”   展昭面上一愣,万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件事,想了想,却笑着反问:“还在想皇上午间的口谕?”   “回答我!”于悦催促他,表情已变得十分严肃。   展昭慢慢敛去笑容,答的分外决绝:“君命自然不可违!”   遇到于悦略显失望的眼神,他又无奈合目,仰天叹口气,犹豫着说道:“况且,你知道的,展昭早已立志以身报国……反倒是你,到时又当如何?”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只是没想到竟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于悦自嘲一笑,故作轻松问道:“还记得我在月牙桥唱的歌么?”   展昭不解她为何突然岔开了话题,只好默默点点头。又听她半是询问半是威胁道:“我的歌喉还好吧?”   “很好,只是那歌有些哀伤。”展昭实话实说。   “那我再换一首送给你!”   说着,也不等他想听与否,便自顾唱了起来。   “不让岁月倦了等待的心   我的世界随你到天涯遥远   窗前灯火此刻悄悄熄灭   我心轻轻擦亮你如水的容颜   你的笑容仍甜美一如当年   你的消息是我珍藏的依恋   不管繁华成落叶暂时没荒野   承诺永远不如记得每个今天   你我相隔遥远,人世偷偷改变   历尽万水千山,是否心意相连   不求生生世世,不想朝朝暮暮   但愿平平淡淡携手同游人间   …….   谁说两地缱绻最是扰人心田   谁说人海沉浮难有恒久情缘   不管分分合合,也许聚聚散散   只求平平安安携手同游人间   一曲终了,展昭已听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跟着喃喃念道:“不管分分合合,也许聚聚散散,只求平平安安,携手同游人间……”   “是。这便是我的答案!”   于悦清脆的回答伴着笃定的深情,跟随她的歌声飘荡在蓝天白云之上,润入他寸寸心田。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蝴蝶终于完结了!   偶可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去对付咱的年终工作了!   也可以专心一志全力以待来准备咱的专业考试了!   回忆往昔,飙泪。。。。。。。。   二零零九年,那是一个冬天,在那年的牛尾巴梢子里,咱一时手痒难耐挖坑轮陷了自己。神经般的,一年多的抓耳挠腮挖空心思,一年多的牵挂不舍笃定不移。奇迹般的,想想都难以置信咱这个向来好三分钟热度的人竟然真的坚持到现在!起码,如果再回头重来的话,咱不敢保证依然会有那份心思和激情。   好在,不但真的坚持了下来,而且愈加地难以割舍。就像咱当初看文一样,特别期待结局,却又在潜意识里不愿它结束。是不是喜欢细水长流重感情的人都这样啊?嘻嘻。。。。。。。   直面现在,感叹。。。。。。。。   二零一二年,又是一个冬天,在这年的蓬勃龙须上,咱暂时脱身得以平坑。只是,不知这样的结局朋友们还满意么?如果满意,请不要吝啬,直言出您的感觉;如果不满意,天马行空,请自己随便YY……不过,严禁DM!   啦啦啦……神经发完,《冬天的故事》结束,下面言归正传。   前几章就曾提到过,因咱虔心好学,鸳鸯结束的时候,会停更几个月,如今真的到了暂别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意外,当春花开尽,夏日来临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怎么感觉像灰太狼o(╯□╰)o)   再见了,朋友们!   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新年吉祥!      ☆、第一章 思千年往昔如昨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难得的平静,平静的整个辖区内竟连一点鸡毛蒜皮的纠纷都没有,以致开封府门前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清。   由于于悦心中多了份幸福的牵挂,这些个日日夜夜,她几乎时刻都在担忧中翘首以盼,在缓慢的的分秒中等待那个温润的身影回府。可好不容易盼到了,时间却又气人的过的飞快,快到还没怎么来得及说些体己话,展昭便又满怀歉意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匆匆的背影,让她继续在担忧中等待。   就这样,在快与慢的纠结中,她一时倒也忘记了其他。   随着天气愈发炎热,又渐渐转凉,继而迎来了在大宋也是她人生的第一个热闹非凡的春节,直到早春将至的一场大雪,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并不生于这个时代。   这场大雪来的很是奇怪。   新年之后,气温分明渐已回暖,却冷不丁又一下子降到极寒。从后半夜纷纷扬扬地下起,直到晨起才住,学堂也因此暂停了课业,这让宁儿很是欢喜不已。他自小长在南方,见惯了清风袅袅烟雨蒙蒙,对于飞雪连天造就成如此冰雕玉琢般的晶莹世界,每一次都会兴奋的睡不着觉。   这不,一大早的,也顾不得外头寒风凛凛,饭也没怎么吃,便兴致勃勃的拉着于悦出来玩雪。   望着那个在一片银白之中欣喜地大喊大叫的小小身影,于悦记忆的闸门也不由自主地蓦然打开,与此时此景慢慢重合在一起。   那天,也是第一场雪吧,下在另一个世界的第一场雪。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时的她,在红衣飘飞的展昭面前,也如宁儿一般难抑兴奋之色,在漫天飞雪中轻轻追逐,将一片片的洁白捧在手中,看它在掌心的温度中一点点融化,然后再接,再化……   如果当时便知道此去不再复返,她仍会那么轻松的随展昭一跃而下吗?   不免自嘲一笑,于悦甩甩头舍弃这个无意义的问题,慢慢踱出几步,仔细端详起面前一株正在怒放的红梅。   “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隔着时光的巨壑,这样的诗情,恐怕她连问的机会也没有了!   来时春正好,今又寒意浓。   转眼已是一年,那边的世界是否也已转过了一个春秋?   长时间不出现,公司大概已经当她无故旷工给除名了。至于父母亲人,想必也没人在意她的或有或无吧?所幸,当她的车子在荒郊野外被发现,警察会循着程序查询车主……那,都已获晓她失踪的讯息了吧?一个个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想到此,于悦不禁苦笑:混到只能靠失踪车主身份才能被人记起的程度,还能指望有人会为她伤心感叹吗?在那样的时代,她的事情只会被扣上为情所困葬身山崖的噱头卖个新闻了!   一时间,刚萌生的一丝乡情也倏地随风飘逝,只余淡淡哀愁。   还记得临下山谷之时,她曾回望来路,看见阴霾重重风卷雪舞,入目处皆是苍茫一片。她的车子远远的停在山下,正无力地等着被满世界的素白所吞噬,就在这片刻的恍惚中,她如同看到了这些年的自己。因为棱角分明,却落得四处漂泊,而后在不知不觉中被各种规则一寸寸打磨、同化,后来虽说工作稳定了,心却开始飘零,总是不敢信任,觉得无处为家。   “大宋……也有你的家。”   疼惜的话从脑中闪过,于悦怦然心动,这是他说过的!   可是,环顾这座四四方方的庭院,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空荡荡的门口,不禁默默自问一声:这里当真便是她的家了吗?   心中除了彷徨,并无答案。   一丝冰凉乍然落到额头,于悦慌忙拂过,却是半片雪花,但瞬间便融在她指缝间。原来,不知何时竟又开始飘起雪来,片刻的工夫便已大如鹅毛。   于悦忍不住仰望天空,那里大雪纷落,漫天狂舞,她很想努力寻到它们的尽头,却只看到苍穹之上深邃无边,阴云重重诡异莫名。正恍惚间,周围正飞舞的雪花仿佛已缓缓停在半空,而她却顿觉身轻如燕,好似一点点地飘离了地面……   霎时间,心中一片翻腾。是否这些就是她初来时没有落入山谷的那场大雪?原来它们一直在空中盘旋,就为了等她回去!   于悦轻飘飘的继续往上,像是飞离了那个青翠的山谷,拨开那层缭绕的雾霭,重新落在了她与展昭共同站过的山巅。放眼望去,远远的,一辆蠕动的小车正慢慢行驶在天地苍茫之间,一点点的挪动,却是背离她的方向。   那是自己的车子啊!   于悦不由自主的挥动手臂。她想高声呼唤,让它回来,可是因为激动,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着急的看着它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漫天的素白之间……   “姐姐……姐姐!”   宁儿本在远处玩的正欢,不经意看到这边的惨状,慌忙跑过来,扯过于悦衣袖,压低声音道:“姐姐,这枝梅花可折不得!”   于悦只觉骤然坠落到地面,头晕目眩之间,看到宁儿急切的模样,竟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神情依旧恍惚:“你说什么?”   “就是这株梅树啊!”宁儿硬生生拉着她躲开几步,指着方才她站过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劝告:“这株梅树是义父的宝贝,千万碰不得!”   “梅树,怎么了?”动了这几步,于悦倒清醒了几分。使劲揉了揉额角,顺着宁儿的小手望去,呃……这满地的残花碎瓣是怎么回事?这株梅树可是义父的宝贝啊!   “姐姐,你若喜欢梅花,等展大哥回来,我们一起去外面折了送你,怎地打起这颗的主意了?”   于悦充满疑问的目光被宁儿眼中深深的同情和不解慢慢瓦解,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忽地抬头仰望,但见红日当头,一片晴空,还差点被房上积雪反射的阳光刺伤了眼睛,哪有什么飞雪连天云翻雾动!   刚才不是自己眼花,就是在发癔症!   不过,这青天白日的怎会莫名出现这样诡异的幻觉?莫非,这代表了什么征兆?   于悦不由得一阵心慌,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啊’的一声惊喜,宁儿已似离弦之箭快步向外奔去。   “姐夫!”   伴随着这声久别重逢般甜腻又幸福的称呼,于悦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回来了!   看到那抹迎着朝阳跨入庭院的身影,于悦方才的疑惑顿时便被抛到了一边,面上也情不自禁漾开会心的微笑:终于又结束了一个等待!   待那一大一小亲昵够了,于悦才上前去,迎着展昭阳光般煦暖的目光,关切道:“天未亮便出门去,饿了吧?早饭给你留着呢!”   展昭感激一笑,却道:“无妨!先向大人禀告要紧。”   看来发生大案子了。   于悦知道多说无用,便轻声叮嘱:“莫要忘记,也休要借故推托!”   展昭不好意思地微笑着点头,却听得宁儿开始了聒噪:“姐夫,你要等到何时才娶我如此贴心的姐姐啊?”   “宁儿,胡说什么!”于悦立刻羞的面上通红。   这小鬼越发没个边际了。   自从她和展昭的事被义父窥破之后,宁儿便喜不自胜,好像要嫁人的是他一般。最搞的是还自作主张改了口,见了展昭一口一个‘姐夫’,叫的比‘姐姐’、‘义父’还亲。初时,虽说会尴尬,但总觉只是小孩子一时玩闹,过了兴头就慢慢淡忘了。谁知,这小鬼竟叫上了瘾。尤其在人前更甚,‘姐夫’长‘姐夫’短的,唯恐别人不知,会把展昭抢去了似地!但若只他们姐弟两人时,便又正常唤作‘展大哥’了。   于悦曾问他为何,小鬼竟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当着别人的面叫姐夫,是警告他们展大哥已是我姐姐的人了,休想再打他主意;在你跟前称展大哥呢,是在提醒你,生米尚未煮成熟饭,你还需要加把劲啊,姐姐!”   真不知他小小年纪从何处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理论,还一套一套的!   虽说羞愤之下,罚他写了一百遍的‘我错了’,但宁儿一心为她的心思,于悦还是很非常感激的。所以,慢慢的,也就随他了,反正展昭也不介意。不过,想起展昭第一次听到‘姐夫’这个尴尬称呼的时候,在一屋子人面前窘的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张俊脸憋的通红,整个人更如石化般杵立当场。   于悦不禁轻笑出声,却让宁儿更有了把柄。   “我哪有胡说,姐夫你瞧瞧嘛,你才一回来,姐姐就笑啦!方才还神志不清的在残害义父的梅树呢!”   “宁儿!”   不敢直视展昭诧异的眼神,于悦实在很无语。这满地的落花确是她所为不错,可事出有因啊……   “诶?”宁儿突然转到展昭面前,笑嘻嘻大叫起来:“果然是心有灵犀哎!姐姐你看……姐夫给你折了梅花咯!”   于悦心中一动,果然看见展昭手里正握着一枝红梅,方才未曾注意到,乃因其枝桠上的花儿零零落落的,像是被人撸去了大半,与她刚晃过的这颗倒很般配。   看着她期待又略带惊喜的目光,展昭却略显尴尬,轻声解释道:“抱歉,这枝梅花是物证……你若喜欢,我午间便去城外折来送你……”   “不用!别净听宁儿瞎说。”于悦小心摊平他官服上的褶皱,笑道:“我哪是什么怜花惜叶之人!你快去办正事要紧,别误了早饭才是真的!”   展昭淡笑,伸出手来将她被寒风吹乱的发丝拂向耳后,虽在嗔怪,语中却溢出无尽的温柔:“外头寒气重,你应多在屋里呆着。有事吩咐丫头去做就好。”   “嗯。记住了。”   这种涓涓细流般的温馨,真想任性的霸占住,一刻也不放手,可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最后还是微笑着送他出了门,怔怔地对着远去的背影暗暗叹息。   “姐姐,回魂啦!” 宁儿大喊一声,撒腿便跑。   “宁儿!”于悦气不过紧跟着一边追一边叨叨不停教训:“你这孩子课业不见进步多少,却学的越发的混闹了,看我不收拾你……”   听到后面紧追而来的脚步声,宁儿尚显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不相称的得意笑容,随手团个小雪球砸在于悦脚边,做了个鬼脸便惨叫着跑开。“姐夫!救命啊!”   对于如此□□裸的挑衅,于悦更是气恼,追着宁儿满院子跑。不觉竟跟着他七拐八拐地到了包大人书房外,还未及时刹住脚步,便突然听到他故作惊喜地大声赞道:“姐姐,还是你最疼姐夫!知道他在外面查案冻了一早晨,也没顾得上吃饭,此时先喝杯茶暖暖最好不过了!”   小鬼说着,便将不知从哪儿端来的茶盘塞到她手里,不等于悦反应过来,便一溜烟没了踪影。几乎同时,书房的门也‘吱呀’一声被打开,露出展昭羞答答、意绵绵的大红脸。   于悦这才明白过来!   好啊小子,怪不得刚才一反如常的挑衅她,合着是想故意引她过来!小小年纪,这些古灵精怪的贼主意都是跟哪儿学来的?   虽说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于悦心里还是甜滋滋的。直到进得屋来上完了茶,也没止住面上暖暖的笑意。   一抬头,便迎面撞上了包拯和义父促狭的笑容。顿觉又羞又窘,才要告退,却被义父叫住。   “悦儿!”   竹子将茶托放在桌上,却转而对展昭言道:“展护卫,今日天气晴好,既非公务,就带着悦儿一起去吧。”   “去哪里?”于悦心中一喜,问地有些迫不及待。   姑娘家的,要淡定、从容……竹子斜睨她一眼,又瞥了瞥展昭:瞧你家那位,多沉稳、多得体。   于悦偷偷咋舌:高兴就是高兴,干嘛要装!   竹子无奈,给她一个没出息的眼神,方才蹦出三个字:“梅岭村。” 作者有话要说:  悲催的,五月的考试被延迟到了十月份.......偶还要继续奋斗下去。   不过请放心,之前说好的春花开尽夏日来临的时候会更就一定会更!但是,这速度嘛就不能强求了,望谅解。   前几日闲下来的时候,在贴吧也说了,这单元会写《踏雪寻梅》。这完全源于展大人的一句话:我常常扪心自问,展昭是不是无情之人.....这是雪梅为了他不被庞太师以伪造证据论罪而俯首认罪后,他半跪在牢房中对雪梅讲的话。与血云幡里那句‘公而忘私则展昭无情,因私害公则展昭不为......’,每当想起这些偶心里都相当的心酸哪!   当于姑娘遇到对展大人一往情深的白雪梅,二人间将是怎样的激流暗涌?当银簪凶手浮出水面,展大人再一次面临情与法的两难选择,又将是怎样的纠结沉痛呢?   敬请期待吧!   ps:趁这几日还不是很忙,将基本框架都酝酿的差不多了,也抽空写了些内容,贴个开头先!   月底会更完这章的。   ☆、第二章 梅岭村踏雪寻梅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可于悦行在厚厚冰雪世界里,却并未觉出丝毫冷意,不禁边走边暗自庆幸。多亏穿越在冬季,不然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年代,就连皇帝老子都没法弄到这样保暖又时尚的装备!   当然,为免过于张扬,她还是非常低调地在羽绒服外又搭了件展昭的大披风。饶是如此,那暖绒绒的毛线帽和棉手套、大口罩,尤其是那双在此时拉风到不可思议的翻毛雪地靴,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频频侧目,也包括随行的张龙赵虎。   虽然半年前于悦第一次出现在开封府便是如此着装,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天黑灯暗的,所有的人都一心狂喜于展昭的归来,接着又牵挂着他身上的妖毒,哪有心情思及其他。后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将她奉若上宾,更无人再质疑她的身份。今日一看,才发现她这穿衣风格分明与传说中辽寇的服饰很是相似,但细细端详之下,又觉得装扮不完全相同,那衣服的料子滑滑的,虽说不是丝绸,但也绝对不是虎狼的皮毛。   倒不是防备于悦,既然他家大人和先生都对她深信不疑,他们当然更无异议。只不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于姑娘,你这装扮看着又暖和又特别,不知是从何方店铺缝制的?”赵虎到底是年轻率直,心里搁不住话,待走到无旁人之处,终于小心翼翼问了出来。   “你想知道?真的想知道?”   于悦断不会想到张赵二人心中打了什么主意,还以为赵虎是真的羡慕,所以慢吞吞地故意卖关子逗弄他:“我不告诉你!这样的衣服在大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哦!”   赵虎‘嘿嘿’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却听张龙开了口:“袍子看不出来路,不过这靴子与当年来朝的辽国使臣所穿倒有些相似……”   “辽人?”   于悦不免一惊,纵然她历史学的再不怎么样,也从古装剧中了解的比较透彻。北宋时期外族纷纷崛起,均对中原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尤其宋辽战争持续多年,伤亡无数。直至签订屈辱的‘檀渊之盟’,每年向辽国输金纳绢才算暂时解除边境危机,买来百余年的安宁。但此后辽国更是嚣张无礼索求无度,使北宋国威扫地。所以,朝内忠义之士对辽人态度甚是排斥和防备的。   “张龙赵虎!”展昭心中忽然一沉,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地自责道:“有一事展某未曾告诉众位兄弟,是我的不是。”   张龙赵虎顿时严肃起来,急忙道:“展大人说哪里话!属下万不敢当!”   嘴上虽如此说,却也按不住那颗原本八卦的心,一副欲听人吐槽的模样,和于悦一起等着展昭的下文。   “半年前,展某被冥河妖妇所困,巧遇于悦援手相助之事,开封府上下皆为知晓,但其中详情展某只说与了大人和公孙先生……”展昭眸光一闪,将目光重聚于他二人处,诚恳解释道:“二位莫要误会,不是展某信不过自家兄弟,实乃妖孽之术匪夷难测,才未敢贸然相告。如今,此事已了……待回府之后,叫上王朝马汉,展某详细说于你们知晓,也叫众位兄弟一起参详参详。”   “是。”   原来是这件事!还以为会有八卦听听。   张龙赵虎也有点小失望吧,要不怎么答的那么严肃又小心的。而且再未问及她服饰之事,让她郁闷了一路。   “白家医馆。”   怎么说于悦也上了十几年的学,哪怕生在千年之后,就算个别的繁体字不认得,也能从情景中慢慢顺出来。再说,她还有一个博古通今的义父,这大半年整日都在帮他收拾书籍文献,整理图稿药方,认字这种小事早已不在话下。她疑惑的原因是,为何要在大雪天赶一个时辰的路来这家医馆?   义父说了非公务,那就不是查案;难道展昭又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义父再一次无能为力了,要到这里来求人家的祖传秘方?难怪非公务的事情还让张龙赵虎陪着,原来他们是打下手来了。   想到此,于悦匆忙紧赶几步,贴在展昭身侧,小心注意着他的面色,生怕他会突然晕倒。   侧目看了眼于悦,展昭似有片刻迟疑,攥攥她的小手,才对着堂内轻声唤道:“雪梅。”   声音倒是清朗如常,不似有何不妥。   于悦只顾得关心展昭气色,也没听清他说的那两个字,听语气他和馆主好像挺熟。   内堂一个正为人把脉的绿衣纤影蓦地转过头来,惊喜交加地紧踱几步,待看清来人方拨开珠帘,迈出细碎的步子款款来到他们跟前,表情含羞却难掩亲昵之色,满屋子人仿佛都不存在般只对着展昭柔柔弱弱地唤一声:“展大哥!”   二人果然非一般的熟!于悦微微撇嘴。   这姑娘蛾眉皓齿,眼若秋波,肤色白净,亭亭玉立……最重要的年轻、朝气。所以哪怕未施粉黛,少配钗环,也遮不住碧玉年华应有的光彩照人。再配上这一身淡绿罗衫,一看便知是那种时下最招人喜爱的端庄娴静型大家闺秀。   只是眼神中仿佛时而闪烁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许是早早便持家的缘故吧。   还未品定完,那大家闺秀竟主动拉起展昭的左手,惊地于悦‘唰’地一下张大了眼珠子,却见人家非常熟练地伸出三指搭于展昭腕处,平气凝神。   原来是为他号脉!   片刻后,姑娘面上方始露出会心微笑。   张龙跟着轻笑出声,故意问道:“雪梅姑娘,这下可放心了?”   赵虎也忍不住过来打趣:“每次来都要先过这一关,恐怕咱们展大人日后都不敢来咯!”   那姑娘面露娇羞之色,忙红着脸的抽回手去,但看得出心中早已欢喜一片,不好意思地问道:“展大哥,你们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展昭斜睨旁边二人一眼,以防他们继续胡闹,然后直入主题:“今天是你爹的忌日,包大人因公事在身,不能前来祭悼,才吩咐我们前来捻香。”   “多谢包大人恩泽,雪梅感激不尽。”   于悦这回可算听清楚了,原来这姑娘叫雪梅,的确人如其名。   莹白似雪、傲立如梅。   又可谓闻香迎春,踏雪寻梅……踏雪寻梅!   这里是白家医馆,那这姑娘应姓‘白’吧!   “白雪梅??”   于悦心中剧烈震荡,抬头瞟见她盘起乌发之间仅有的那支银坠步摇,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得凝固下来。   “这位姐姐是……”雪梅这才注意到展昭身后面色有异的女子。   “噢,这是于悦。”展昭面上笑意不自觉扩大,稍微撤开一点距离给她们介绍,却也将于悦夸张的一身造型现于人前。   雪梅面上微滞,未曾想她竟是与展大哥一起的,而且看展大哥神色,他们的关系似乎还颇为亲密,方才竟误以为是来抓药的客人。   心下虽吃惊,可良好的职业习惯仍让她自然而然地保持礼貌性微笑,并大方地点头致意:“于姐姐好。”   “雪梅姑娘,你好。”   貌似寻常的招呼,于悦却依稀嗅到其中充斥着淡淡的敌意。   虽说她委实应该年长一些,可头回见面还没互通生辰年月呢,用得着如此断定确定以及肯定她就是姐姐吗?世上年龄不大面相老成的熟女大有人在好不好!   心里的大白眼还没翻完,人家已亲热地握起她的小手,挂着甜甜笑的笑容夸赞道:“于姐姐生的好相貌,真是羡煞雪梅了!不过……看姐姐穿戴不似中原人士,不知姐姐仙乡何处,才能养得如此美人?”   顿时,于悦满身的鸡皮疙瘩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姑娘还真是厉害,说谎都不用打草稿。   自己的模样充其量也不过仅算得上五官端正、清秀可爱而已,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夸长的漂亮,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不着痕迹地将双手抽出,只嘿嘿地干笑两声敷衍过去。   展昭心中暗笑,悄悄伸出手来,在她背后轻拍两下以示安抚,便替她圆场道:“于悦是公孙先生的义女。”   “原来是公孙先生的千金!”   那能与展昭一起来捻香倒不足为奇了。雪梅心中顿感宽慰不少,语气也友善了几分。   于悦只觉方才层层逼近的压迫感立马又被浓浓情意所取代,再看那姑娘一双妙目正柔情款款地望看着展昭,满怀期待言道:“外面天寒地冻,展大哥一路辛苦,且先进屋喝些茶水暖暖身子。”   展昭浅笑,婉言道:“雪梅,先祭拜白大夫吧!”   这姑娘果然是爱梅成性,竟栽了满院子的梅树。风吹雪舞,梅开香落,倒是颇具诗情画意。   上完香,于悦便找了借口出来,在小院子里闲逛。   屋内的人正围炉叙话,阵阵欢笑不时穿到耳边,与她身边的冰雪满天寒风萧萧可谓是对比鲜明。但她宁可选择在外面呆着,起码自在。在这里,没有了一层层目光时不时的剖析,她可以静静地想一些事情,也可以旁若无人的发呆。   这姑娘人美,也懂得生活情调。可惜,命不好。   不过,虽说无甚交情,却也不希望她红颜薄命。抛开她是展昭的朋友不说,毕竟生命珍贵,而且花样年华总是惹人疼惜和羡慕的。   可即便如此,她又能如何呢?自己都相顾无暇了。   晨间的幻象重新又浮现于眼前,心神不由得一阵烦躁。   究竟有何寓意呢?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迷失于庞大历史空间的一粒微尘,来不由己,更不知何时便会归去。   唉……多想无益。既不能驾驭未来之事,切莫再辜负当前美景。这不正是她劝过展昭的吗?   展昭……   于悦心中淌过暖暖细流,却突然想起一事,刚漾起的笑意也紧跟着消散于唇边,脚下未动,却已开始在花丛中四处搜寻。   这满院子梅树,不知哪颗是……   慢慢地,目光移至院子正中,一株红梅落入她视线之中。   在义父的熏陶之下,于悦对花草虽未能谈得上精通,却也略懂一二。相对其他品种,这株梅树着实普通,而且枝桠不如其他的粗大,却栽在院子中央,小心培护着,看来很受主人喜爱。   看来,就是这个了吧!   于悦不经意撇撇嘴,心里泛起些许酸意,便听得身后响起“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在想什么?”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于悦不理他,自顾着向院子中间靠近几步,盯着那株梅树站定,面上懒懒地,一语双关:“赏雪、赏梅。”   展昭面上的笑容有些凝滞,尴尬地将手攥成拳状,捂在唇边干咳两声,柔声劝道:“外面寒气袭人,回屋暖着吧?”   “不了。梅雪争春的时节,哪里都是一样。”   “于悦……”   展昭明白她已看出雪梅对他的情意,便也不再故作不知,长叹一声将双手负于身后,任温热的气息暖着她的后背,幽幽道:“你既懂我,何苦再无端为难自己?”   于悦无奈苦笑,心中更觉委屈。不由得撅撅嘴,白他一眼:没看见人家吃醋了,说点好听的哄哄能怎样?至于这么严肃嘛!   展昭不明所以,以为她还在使小性子,正待继续解释,却看见其他人皆陆续来到院中,诧异道:“怎么都出来了?”   雪梅本在最前面,闻言又疾走几步,却仍不失端庄本色,答地分外体贴可人。   “雪梅记挂于姐姐穿的单薄,才端杯热茶出来给姐姐暖暖身子,不知他们怎地也跟着出来了!”   “多谢。”   于悦也不多做客套,淡淡地接过,便垂目轻轻吹着茶水不再言语,仿佛这里的事再也跟她没关系似地,倒显得旁人有些突兀了。   “怎么不见学文?”展昭率先解围。   雪梅却顿时面色凄然,低下头一言不发。   正在众人不解之时,院中扫雪的驼背老伯颤巍巍跟过来开口解释道:“展大人,这一年多亏了我家小姐了。自从夫人弃家之后,少爷也开始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若非我们小姐在这儿苦苦撑着,这个家就没了……”边说边伸出干枯的老手抹眼泪。   虽说于悦早就便知如此,可此时听了也不禁心下恻然。在男尊女卑的年代,一个女子若想撑起一个家,其中的艰辛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概括的!这姑娘外柔内刚,的确值得敬佩。   展昭也沉声轻叹:“雪梅,难为你了……”   雪梅却突然展颜一笑,将目光移至面前的梅树之上,道:“展大哥,你还记得吗?这颗梅树还是你送给我的。”   于悦心头一凛:果然是这颗!   展昭飞快瞟一眼于悦神色,才将目光落在梅树上,徐徐答道:“我记得是一年前,我找你爹替我治病时送予你的,都长这么大了……”   “是。这是你送给我的树,珍贵无比,我每天都看着它。每当我遇到挫折,寂寞,还有无助的时候,我就会望着这颗梅树,一次次地,撑了过来……”   “雪梅,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子。若换了别人,遭此重大打击,早就撑不下去了。”   展昭听得动容,不自觉又靠近一些,希望能鼓励她,无意中却显出于悦站得地方有些碍事。   于悦淡笑,默默地退后,给他们让出地方追忆往昔。   而这回张龙赵虎不知是被北风吹醒了脑袋还是怎的,突然一下子通透了,竟发现了柔情轻语下暗藏的三角危机。   张龙倒也机灵厚道,找借口脱身还不忘提醒自己上司:“展大人,于姑娘和雪梅姑娘第一次见,不如你们多谈谈,我和赵虎先回衙门好了!”   说着,斜瞥下屋内:心疼妹子也休要冷落未来娘子啊!   展昭这才发觉于悦竟不知何时已自己回屋去了,对他感激一笑,便点头应允。   目送他二人离去,展昭笑意不减,道:“冷了吧?我们进去说。”   房内炉火渐灭,于悦却全然不知。方才的茶杯举在唇边动也不动,不知又在发什么呆。   展昭走过去,将她手中茶杯拿下,嗔怪道:“又在瞎想些什么?茶都冰凉了还喝?”   于悦一下子醒过神来,只看见展昭和雪梅进来,不见张龙赵虎二人,便急匆匆站起身来问:“要走了么?”   展昭笑而未答,转过身对雪梅道:“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雪梅面上一僵,急切地想再挽留他:“展大哥,真的不能再多坐一会儿吗?”   “府里公务缠身,实在不便久留。”   展昭满怀歉意,又不忍看她失落的样子,便叮嘱她:“雪梅,你要好好保重,千万不要累坏了身体……以后有空,我会再来看你。”   “真的吗?”雪梅眼中重又燃起希望,飞快掠过于悦,高兴地仿佛连炉火也旺了起来。“展大哥,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哦!”   展昭淡笑:“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早就要贴上的,可晋江一直抽,实在无语了。。。。。   ☆、第三章 梅花岭誓言今生   “对了。”   展昭本已走至门口,突然想起一事,便又回头对雪梅言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雪梅脸上复又露出欢喜的笑容,赶紧迎上前两步应道:“展大哥要告诉我什么事?”   “以前常欺负你娘的冯大户,昨夜被人杀了。”   于悦心底猛地一沉,果然是这个案子。   她没有忽视,对面的雪梅神色显然一慌,又在瞬间恢复如常,然后佯装一脸胆怯地问道:“是真的吗?”   展昭心细如发,当然也看见雪梅的变化,不过与于悦不同的是,他认为这是柔弱女子对打杀之事的害怕和排斥,所以并不以为意。于是,毫无隐瞒地徐徐道来:“行凶的是个女子。包大人认为,凶手定和冯大户交往甚密……对了,你娘曾和冯大户交往过一段时日,她如今身居何处?”   雪梅一听,急道:“展大哥,我娘手无缚鸡之力,岂是作案凶手?”   展昭看她着急,耐心向她解释道:“雪梅,我并非怀疑你娘,只是奉命在身,必须找到她查访线索。请见谅……”   雪梅这才有些放心,却仍是低下头,咬唇不语。   半晌,终不忍展昭失望,才羞愤答道:“我娘连我爹的忌日都没有回家……日前我倒听人提过,说她……说她还跟雷馆主住在一起……”   开设武馆的雷振远?   不同于来时的叽叽喳喳,回去的路上于悦始终一言未发,默默地跟在展昭身后,覆着他的脚印,随他而行。   展昭几番想开口,却终是在一停之后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身侧。这丫头,想是还在介意方才的事。可雪梅的事情又怎么开口向她解释?想一想,只能苦笑着继续照顾着她的步伐慢慢前进。   所过之处,雪地留痕,覆盖下一串串孤寂的脚印。   跟了许久,于悦越走越觉得道路比来时窄了不少,却也没有多问。又过了一盏茶时间,终于再也忍不住,诧异问道:“这是回去的路么?”   “不是。”   展昭也不停下,边走边在心中偷笑。糊涂丫头竟跟了这许久才发现不对,也不怕轻易便被人卖了!   “我们还去哪儿?” 于悦紧跑几步赶上他。   展昭宠溺地低下头向她凑近几分,俊容几乎贴到她脸上,轻笑道:“总算肯说话了?”   虽说在一起也有些时日了,于悦又是新世纪青年,可展昭对情爱之事向来腼腆,又遵守礼制,所以两人相处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就连牵手这种最基本的恋爱动作也甚为少有。渐渐地,偶有亲昵举动于悦竟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下突然贴得这么近,于悦只觉一股清淡的异性气息迫近面前,心跳也没了规律,慌乱地退后两步,才定下神白他一眼,鼓起腮帮子等着回答。   被冷风吹地红红的小脸带着赌气的样子,让展昭忍俊不禁。仔细整理好她有些松动的披风,顺势覆上带着手套还冰凉的小手,疼惜地包入掌心中暖着,凝望着她柔声道:“再走几步便到了。”   面对突入其来的柔情蜜意,于悦有些羞涩,心中纵然还有疙瘩,却也不忍破坏此时温馨的气氛,便乖乖地跟着,任由他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二人攀上一个不太高的山岭,于悦才终于明白此地为何叫做梅岭镇。   其实,未到顶端的时候她已闻见阵阵幽香飘过,便猜到此地必有梅花盛开,没想到山坳中竟是一大片火红的花海,绽放了整个山岭南坡!   展昭看她惊喜的表情,便知带对了地方。于是,松开她的小手,利落拔出巨阙,踏着积雪向梅林中央小心走去。   于悦一惊,急忙跟了过去。“你做什么?”   “砍梅树咯!”展昭回头扶住她,微笑着调侃道:“自从识得于姑娘,巨阙已不仅仅只是一把剑了!”   可于悦接下来的表情并非如他意料中的那样欢喜,反而立时变了面上颜色,冷冷地回绝:“我不要。”   语气淡淡的令他好一阵愕然,呆了半晌才想起来问:“为何?”   “不喜欢!”说罢,于悦回头便走。   明明在雪梅那里还有方才甫一上来之时,她看见梅开满树的表情是如此痴羡与欣赏,为何转眼工夫便不喜欢了?   但看她态度坚决的样子又不似玩笑,一时间展昭竟没了计较。   静默了片刻,展昭恢复面上笑意,好心建议道:“既然来了,折几枝回去摆在房里也是好的。”   “不要!”   “于悦……”展昭顿了顿,顺着她问:“那你喜欢什么?”   于悦盯着他,反问:“我喜欢的你都能给么?”   展昭将巨阙归了鞘,凝望着她郑重答道:“只要我能做到!”   “很容易。”于悦抬起头,满目深情望入他的眼底。“我喜欢时时都能看到你、不想让你太劳累、知道你平安、不会受伤、也不会亏待了自己,你能做到吗?”   “于悦……”展昭愕然,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这些事,他还以为……   疼惜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展昭轻叹:“我会努力做到……”   他承认,如今他已对这种牵挂和被牵挂的幸福上了瘾,而且再也戒不掉。   对着漫山的花香雪海,展昭动情地承诺:“我心如君心,不负相思意。”   煦暖的阳光照耀着两个幸福的身影携手并行,不时留给身后一串串亲昵的嬉笑声,与遍野清香交缠着,遗落在满坡的孤傲花枝上,凝汇出春天的剪影。   “真的不折梅花?”行至半腰,展昭仍不死心地再问一遍,唯恐她回头反悔。   “不要不要!”于悦抽出被牵着的小手,搭在他额头上,狐疑道:“你今日怎地如此啰嗦了?”   展昭捉住额上的那只小手,重新帮她戴上手套,又一次不放心地嘱咐:“休要后悔!”   “绝不后悔!”   于悦回他一个鬼脸,叹道:“花儿就应长在枝头,才能开的娇俏繁茂,若为私欲而把它强留在身边,恰恰是在扼杀它的美丽……”   “不止花儿,应该说世事皆是如此。”说着,突地敛去嬉笑,盯着展昭竟流露出浓浓的不舍。“若有一天,你要离我而去,我会利落的放手!假如……换我要走,你也要好好过日子,好么?”   “休得胡言!”   展昭弯起手指,给她脑门一个爆栗。“好好的为何要咒自己?”   于悦委屈地揉揉额头,还他一个娇嗔的白眼:好好的谁想咒自己?她当然希望这样的事情永不会发生。可是,世事无常,她说了算么?   也罢,既然说了不算,就不说了。   “那就说说这个案子吧?”于悦整理下心情,换了话题:“你接下来要去找白夫人么?”   “是。目前也只有从她那里寻找线索了。”   展昭给她一个赞赏的微笑,却覆盖不到眼底的担忧。雪梅的生活已是苦不堪言,他真的不希望这案子再和她家人扯上什么关联。   于悦当然明白他的忧虑,可已成定局的事情,她还能如何?   只能说,各有各家愁。   就如她,宁肯舍弃一切,惟盼与展昭不会千年相隔,却终不知能否如愿。而雪梅有幸与展昭生在同时,还有他的怜惜照顾,反而一心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步步将自己逼向绝地。   人生一世,有多少的身不由己,说到底皆是由于不知珍惜。   长叹一声,刚好转的心情又跟着滑落下来。   “走吧。”展昭觉察到她的不快,向她歉意地笑笑。   于悦却是不动,扯扯他衣袖道:“我要和你一起去雷家武馆。”   展昭委婉劝道:“武馆鱼龙混杂,我一人独去便好。”   “怎么,展大侠没有自信能保护我?”于悦扬起柳眉,轻笑着挑衅。   展昭当然识破她的诡计,虽对激将法不以为意,还是柔声解释道:“那里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谁规定姑娘家不许去了?我看见好多女人出入武馆镖局的,对了,还见过女镖师呢!”于悦立刻扬声抗议,但注意到展昭有些蹙起的眉头,便又低下三分:“再说我们是去找白夫人,又不是去打架。”   虽然极有可能打起来,可咱不是有武林高手在嘛……   于悦抿唇一笑,对面前的高手飞出一个万分崇拜的秋波,娇俏的模样竟让他有些脸红心跳。   展昭慌忙撇开目光,平定下心神。   这丫头何时才能乖乖听话!   但若真变得安静顺从了,那与旁人又有何异?   无奈叹口气,催道:“再不走,天就黑了。”   与其由她偷偷摸摸跟去惹出什么乱子,还不如切切实实带在身边放心。   “那正好可以留下了欣赏雪地夜景嘛!”于悦非但不担心,反而变得兴奋起来:“今儿是十五,咱们晚上去赏雪吧?我才发现,这里冬天的星星也挺亮的。想象一下,一轮圆月映着地上洁白的积雪,泛□□点银光,就像天上的星辰坠落在凡间,而我们就置身于遍地的星辉之间……多美啊!”   “是很美。不过夜晚聚阴寒之重,还是在房里取暖为好。”   “多穿些衣服嘛,也可以喝点酒暖身啊!月下对饮,更美咯!”   还敢喝酒!   展昭眉头凝成一个疙瘩,冷哼一声,推脱道:“今夜轮到我和张龙赵虎巡夜!”   “又是巡夜!”于悦欢喜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不满地撅着嘴嘀咕:“知道知道!今夜轮到你和张龙赵虎,明晚又轮到你和王朝马汉,后晚继续你和张龙赵虎……四品带刀护卫整日带队巡街便罢了,还要天天加班再去巡夜!”   “于悦……”展昭看着她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知道啦,不耽误你正事。”   怕他再说出家国天下那些令人心疼的话来,于悦匆忙打住,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道:“大不了叫上王朝马汉去!”   “不行!”展昭第一反应便是疾声阻止。   “为什么?”   “年轻姑娘家深夜留恋在外……还与其他男子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又是体统!他俩又不是外人……”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冷气流,于悦偷瞄一眼面前渐渐变得阴下来的脸色,默默打住。   他吃醋了?   心中竟莫名浮出一丝窃喜,高兴地挽起展昭手臂,爽快应道:“那就改日好咯!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回程的路上,于悦的心情出奇的好,一直都在嘀嘀咕咕的,和自己讨论赏雪的时候要带全什么东西,配什么衣服好……   而展昭依旧是一贯的安静,一路上只在琢磨一件事:这丫头此次竟一反常态如此大方地让步,其中必有猫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寻线索武馆争锋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是一点不假。   活该这淫棍会被人扎死!   雷家武馆门外,于悦心中一边暗暗诅咒,一边嫌恶地将目光撇开,又顺势往展昭身边挪了挪。展昭觉出她的不自在,干脆横跨出一步,将她完全挡在身后,扬声凛然言道:“劳烦通报,开封府展昭奉包大人之命前来查案。”   “是是是……”   门房哪敢怠慢,‘咕咚’一声将流到嘴边的口水咽回肚里,万分不舍的收回色迷迷的目光,点头哈腰地陪笑着应道:“展大人请进去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叫我家馆主出来。”   这些人对展昭终是忌惮,而且想必平日里也干过不少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勾当,一听说官府来查案,都一个个心虚地低下头开始细细盘算,担心是否自己最近做的哪件‘好事’不小心见了官。   没了那一道道猥琐的眼光,于悦走起路来才觉顺畅许多。跟着展昭快步进了院子,远远地便看到一个黑矮精瘦的家伙正端坐在大厅正中的虎皮座椅上恭敬地候着,想来便是雷振远了。   展昭说他武功不弱,还以为会像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混江湖的一样,就算不是长的高大凶猛,起码也得具备一些慑人的气场吧。没想到竟是如此一幅猴样!   于悦不禁在心中替雪梅的爹默默哀悼。   雪梅明艳照人,想必她的娘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怎么眼光竟如此刁钻奇特?在这个爬墙需要超强勇气和决心的年代,顶着□□□□这顶了不起的帽子,竟与如此猥亵的人厮混在一起!   “展大侠……稀客稀客!请上座。”   雷振远能在京城开了这么多年武馆,还混出如此规模,应酬官府的本领已比他的武功修为练得更有成效。还未等展昭二人还进得厅门,他便已亲自走下来迎接。   “雷馆主。”   展昭只想速速了事,入座也不多做寒暄,直接说出此行目的。“白惠英可在府上,展某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雷振远面上一僵,笑意渐渐隐去,委婉地问:“展大人,请恕在下冒昧一问,你找惠英不知何事?”   展昭也不隐瞒,盯着他神色缓缓答道:“昨天夜里,冯大户被人杀了!”   “冯大户死了?”雷振远搭在虎皮扶手上的双手猛然一收,讶异的样子倒不像是假。突然,面上又是一凛,立刻从座位上惊起,大步走到展昭身边小声问道:“展大人怀疑惠英涉及此案?”   “不敢。”展昭怕他误会,如实解释道:“白惠英曾和冯大户交往过一些时日,展某只是按例前来查访线索。”   雷振远稍稍放松,边寻思边慢慢踱回主座,言道:“惠英昨晚寸步未离此地,展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查问本馆内所有的人,他们都可以替她作证。”   展昭眉峰微微凝起,干脆起身上前,进一步解释。“展某说过,并非怀疑她是凶手,只是人命关天,问她一些有关冯大户的事情。”   雷振远呵呵一笑,故作不懂,继续推脱道:“惠英早在一年前便跟冯大户断绝来往。展大人,你如此一问不是多此一举?”   展昭顿觉气恼,今日查访之后他还有件要事待办,偏偏这家伙愣在这里慢吞吞地胡搅蛮缠。不禁逼问道:“雷馆主处处阻挠展某和白惠英相见,是否有不可告人之处?”   雷振远朝虎皮椅背一瘫,冷笑道:“展大人咄咄逼人,本馆主偏不让你见人!你又奈我何?”   展昭不禁暗暗起疑,入开封府这么多年,他的脾气一向温和,当然见过各种踩着鼻子上脸不配合办案的,却没见过芝麻大小一个开武馆的三流角色也敢无端阻挠,想必其中定有情由。遂压下怒气,好好劝道:“展某奉命查案,还请雷馆主不要阻挠。”   “哈哈哈,久闻展大侠武艺超群,今日本馆主倒想讨教讨教。”   雷振远摆明了想要挑衅,莫名其妙地狂笑一阵,接着向左右呼喝道:“陪展大侠玩上几招!”   立马,展昭身边迫不及待地围过来十数人,仿佛他们早在等待这一刻似地,个个如狼似虎。   展昭递给于悦一个退后的眼神,双拳慢慢攥起,冷冷地看着周围打手,这些酒囊饭袋他当然不放在眼里,只暗暗盘算着如何快速解决。于悦也不敢多说话,怕惹来这群饭桶的注意,成了展昭的负担。所以,非常听话地悄悄撤出几步,准备看展大侠踢馆。   “别打啦!”架势才刚拉开,便听旁侧珠帘叮当,伴随着冲鼻的浓香,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扭着水蛇腰轻移莲步,来到厅中,张开浓艳的红唇对雷震天嗤笑道:“馆主,人家展大人不过是奉令行事,你又何必刁难呢?”   “哎呀惠英,你怎么出来了?”雷振远有些慌神,急忙屁颠屁颠地张开手臂迎了过去。   这妇人三十上下年纪,却是衣扣不整香肩外露,翠绿罗衫里面的大红肚兜随着身子的扭动若隐若现,一头长发大多盘成发髻梳在头顶,剩下少许用红丝线绑在一起束于胸前,更添一丝娇媚。柳眉凤眼,雪颈樱唇,最牵魂的便是一说话满口的软绵绵柔腻腻,听的人骨头都酥麻了……若用一句话描述便是,说不尽的风骚艳丽。   这就是雪梅的娘?   虽然于悦早有心理准备,却也只是觉得能出墙的半老徐娘不过就是风韵犹存罢了,如今一见,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令人……呵呵,过目难忘。   看来古人早婚早育还是有好处的,起码拉扯大孩子之后,自己还不会太老,将来母女走在一起跟姊妹俩似地,多有成就感!   白惠英不着痕迹的将那双迎来的猴爪拨开,虽面带嫌恶却也不失柔媚本色,娇滴滴地嘲笑道:“不出来……难道等馆主进去逼我将医馆送给你啊?”   “这……”雷振远略显尴尬,抬眼看了看展昭,接着舔着脸赔笑道:“嘿嘿嘿,惠英……你误会了,我怎么会逼你呢!”   白惠英不屑地轻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而收了面上轻佻之色,一脸温和慈爱地笑问展昭:“你想知道什么?跟我来吧……”   踏出两步又停下来,头也不回,轻蔑地对身后欲伸手阻止的雷振远道:“在这个地方,会让我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说罢,便媚笑着扬长而去。   眼看即将到手的医馆就这么飞了,还被人冷嘲热讽一顿,雷振远立时恼羞成怒,正待吩咐去追,却被展昭横起剑鞘挡在身后。   “雷馆主,既然白夫人在此不能畅言,必有隐情。请留步!”   冷冰冰地巨阙近距离贴在胸前,雷振远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它蚀骨的寒意。这把上古名剑纵横江湖千余年,不知饮过多少代人的鲜血,与其本身生铁的味道混在一起,散出淡淡的腥味,乌黑的剑鞘上雕刻的花纹像是游魂野鬼魅惑的微笑,压迫的他喘不过起来。   等雷振远平静下来,展昭三人早已走的没了踪影,只好恨恨的准备再想其他办法。   找了家茶坊坐下来,白惠英才惊觉方才武馆里的那位姑娘竟和是展昭一起的,她原还以为是雷振远不知又从那里骗来的无知少女。   这可奇了。   都说没有不贪腥的猫,可展昭这小子一向闷骚迂腐的很,女人缘虽好却唯恐避之不及,不过,对雪梅倒是关爱有加。这样也好,她看得出来,这样的人一旦心有所属,对心仪之人必当全心以待,绝不会朝秦暮楚。再说模样生的俊朗不凡,武功高强不说,又吃的皇粮,是个绝佳的女婿人选。所以她对雪梅的心思也就一笑置之任其生长了。   只是俩人不清不楚的这么些年,展昭完全不解风情。说他对雪梅无意吧,却经常细心照顾,若说有想法吧,他又对别的事只字不提,让她这个情场老手也琢磨不透。所幸的是这几年展昭也一直独来独往,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女人,所以,她也就放心地顺其自然了。   如今,这小子身边竟突然带了一位年轻女子逛来逛去,着实可疑。想必他们已去过白家医馆了,不知雪梅作何猜想。   “这位姑娘是……”   白惠英一向直言直语,既然寻思不着,不如直接问出来。   展昭礼貌地给她介绍:“这是于悦,公孙先生的义女!”   “白夫人。”为示尊敬,于悦重又站起,微微弯下身去行了一礼。   公孙策的义女?白惠英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几圈。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仅一眼她就捕捉到二人之间默默流转的情意,不是她眼睛毒,而是相爱的人都掩饰不掉看到彼此时眼底自然洋溢的那份幸福。心里一沉,默默替自己女儿伤心。   不由得也敛去面上笑容,语气开始变得冷淡:“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展昭二人皆是一愣,这白夫人的情绪也变的太快了吧!   但因牵挂案子,也无暇顾及她的表情变化,展昭便坦言问道:“白夫人可还认识其他与冯大户交往过的女子?”   白夫人?   好小子!一转眼就改了官腔。   “从前没有。”白惠英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又妩媚地用袖口拭了拭唇边,才懒懒应道:“一年前雪梅的爹病亡以后,我再也没和冯大户来往。所以他这一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当真?”   白惠英停下手中斟茶的动作,柳眉一挑,斜睨过去:“展大人!我有必要骗您吗?”   “好,我相信你。”   展昭虽不解她方才为何突然变了脸,却也觉得她所言不似作假。心知这条线索算中断了,遂对于悦递了个眼色,起身道:“展昭告辞了。”   见她只是低头自顾自饮,也不答话,展昭犹豫着看了看她的脸色,诚恳劝道:“伯母,请恕展昭多管闲事。今日是白老先生的忌日,雪梅一直盼望你能回家……”   白惠英冷笑一声,打断他:“雪梅盼望的事情,你都想为她做到吗?”   展昭一愣,为何今日都问他此类的问题?   “这是自然。”答了之后却又想到身旁的于悦,急忙补上一句:“我和雪梅情同兄妹,自然盼望她一切皆好。”   “情同兄妹?”白惠英苦笑,这小子终于说出来了。只是,这答案并非她想要的。不禁黯然念道:“恐怕她最不想要的,便是兄妹了!”   “伯母。”   展昭面上一僵,担忧地察看于悦的脸色。白惠英声音虽小,他却听的清楚,不知于悦是否听到。   “也好!既然挑明了,我们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白惠英干脆将茶碗茶壶一古脑儿都推到一边,两手摊在桌子上,面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我们家雪梅的心思就不用我多说了。我想告诫你的是,你若对她也有心,我这做娘的自然乐见其成,你这声‘伯母’我也应的欢喜;倘若你并无此意,就请别再踏足白家医馆,也别再管白家的这些闲事,让她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从此你做你的展大人,我们做我们的升斗小民。”   “伯母……”   展昭又惊又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雪梅是困在逆境中努力上进的女孩,这几年来眼看着她逐渐变得坚强,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一点点长大,他对她的关心一直都是出自大哥般的怜惜和钦佩,又怎会有其他?至于雪梅的心思,他当然有所觉察。只是,初时以为那是小女孩对哥哥的依赖,后来觉得二人年龄悬殊颇大,他又立下誓言此生不会娶妻,希望她哪日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便会明白,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白夫人竟也有此等心思。   难道男女之间的情意除了只能修成正果外,再别无选择?   “展昭记下了!白夫人,告辞。”   望望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于悦,终是酸涩地应下。然后,利落地执剑转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城楼望苦中取乐   白天走了远路,又吹了一天的冷风,饭后陪宁儿做完功课哄他睡下,于悦仍无困意,只要静下来,脑中总浮现起展昭满身上浓浓的悲凉和落寞的样子。   午间从茶馆出来,她本就想上前安慰的,却被展昭一句淡淡的‘我没事’堵了回去。回到府里,更是寻不到机会。一下午,他都被包大人和她义父霸占了去商议案情,连晚膳都是在书房里用的。此刻,不知是仍在议事还是已巡街去了,等回来亦不知是何时。左右放心不下,于悦索性挑了灯火去他房间候着。   意料中的,房内还未掌灯,空空的房间在雪光的反射下,朦朦胧胧地泛着幽幽的冷光,似要吞噬掉世上的每一分温度。   于悦进去点上蜡烛,又起了炭火,把已冰凉的水壶放上去温着。不多时,热切的火光伴随着展昭房内淡淡的气息一层层在房间内扩散开来,使原本的冷冽渐渐被晕黄的暖意包容。   接着一如既往地,将他白日里叠得齐整的被褥重新铺好,把每日都清洁的桌椅橱柜又擦拭收拾一遍……确定再无事可做,才坐下来懒懒地看着跳动的烛火发呆。   做梦都没想到她会过上这么原始又闲适的生活,可是她却真心喜欢上了这份心灵上的宁静。哪怕每日里都有许多的不便捷不适应,最起码这里却是天空清澈,月色澄净,民风淳朴,生活悠然。   所以此时,尽管烛光微弱,她的心境却比在灯火辉煌下生活时明快许多。哪怕只能守在这里默默地剪着烛芯,却也是温馨如歌。   心中满载着恬淡的幸福,从手中的剪刀上一直流溢到房中的每个角落。   这些年,为理想奋斗,为爱情舍弃,寻寻觅觅,原来这一室小小的天地才是她最想要的归属,原来她曾经包容一切的心也可以如此之小。   她看得出,展昭亦然。   除了家国天下,他更渴望并珍惜着所拥有的每一份情谊,可天意偏偏弄人。   他就像天边的那颗孤星,身边的人不是一个个离他而去,便是距他越来越远。如今,恐怕雪梅亦已赴入后尘。等案情慢慢浮出水面,他不得不亲手搜寻证据将她送上铡刀的那一天,他的心境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骨?   此时,光想想他即将面临的痛惜和苦涩,于悦便倍感心疼。   可棘手的是,凶案如今已呈现在面前,雪梅大错俨然铸成,谁还能有力回天?她既挽回不了事实,也动摇不了包拯。   皇帝?……更不会。他会为了边疆社稷赦免桑博而巧令包拯勉强顺从,可小小一个白雪梅怎值得他再插手案件任臣民不满?   那,还有什么法子?   正想的出神,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紧接着一股彻骨的冷风袭来,将已熟悉室内温度的她硬生生吹出一个冷战。   抬眼望向门口,那里果然正站着她要等的瘦削身影。不禁欢喜地站起来迎去,却又突然顿住,急急地问:“要巡街去了吗?”   展昭掩上房门,幽黑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怎地跑这儿来了?”   “展大人的房间来不得吗?”于悦俏皮一笑,将煨在炭火上的温水倒了一杯递给他。   展昭呐呐一笑,将手中的披风给她系上,方才接过水杯,嗔怪道:“夜间寒气重,也不想着多披件衣服!”   “方才走的急,忘了穿上。”于悦摸摸披风,看样子展昭去过她房间了。便问道:“你去找我了?有事?”   展昭垂目不答,将水饮尽又续了一杯给她,看着她慢慢喝下,才柔声道:“走吧。”   于悦以为是让她回房,却固执的站在那儿不动,眼巴巴地征求他的意见:“你先去忙,我留这儿等你。”   展昭面上露出心疼的歉意,牵过她小手,神秘一笑,道:“随我来。”   御街上一片寂静,清冷的月辉的映着天际处稀疏的星光,一半在圆盘周侧晕开一圈淡淡的光环,给夜色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一半铺成薄薄的一片撒向地面,照着两个携手的人影缓缓而行。   月晕而风,看来明日会更冷了!   自出门展昭便始终未发一言,不过一路上却也刻意地贴着她,尽量为她驱逐一些周围空气中的寒意。在如此安宁的夜里,于悦最是喜欢这样沉默又贴心的相依,所以任由他牵着,也不多问。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过一条条街道,直到城门前展昭才松开她。面上浮现出惯有的亲和笑容,上前去与守城门的官兵打招呼。   究竟去什么神秘地方,还要半夜出城?   于悦正在暗自揣测,却见展昭与官兵攀谈几句之后便要步上城楼,不过才踏上几级忽又停住,转身对仍在纳闷的她低声唤道:“还不上来?”   展昭竟邀她上城楼!   这里不该是防御重地,严令无关人员禁止入内的吗?   于悦讶异之后便觉周遭立刻投射过来无数道‘复杂’的询问目光,不禁面上一红,匆忙应了一声,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空旷的城楼上冷风凛冽,寒意更甚。   方才上来的时候,驻守在上面的官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有几个和展昭行了礼便下楼去了,剩下的都远远守在另一侧。所以,偌大的地方只剩他俩站在那里招风,连个遮挡处都没有。只除了一支支绣着金龙的明黄大旗在冷风中不停地震动着,似要挣开旗杆的束缚,却只换来‘呼呼’的呜咽声。   环顾一圈,于悦还是选择站在展昭身后。   内力的确是个好东西!最起码可以让自己保持冬暖夏凉。看眼前之人衣着单薄,却挺拔如松迎风而立,看的于悦满心的羡慕嫉妒恨。一边极力忍着不让唇齿冻得哆嗦出声,一边琢磨展昭大半夜地带她到城楼上来究竟何意。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放眼城外,展昭终于率先开了口。   冷的快要发抖的人慢慢从他背后探出头来,随他的目光望去,方圆之内皆收眼底。只是除了月色寂寥,积雪冷冽,并未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于悦不禁疑惑地问:“你在等人吗?”   瞧他满腹忧虑的样子,该不会是某些老鼠出洞了吧?   “等人?”   展昭收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不明白方才的问题怎会和等人扯上关系,但瞬间停顿之后,便接着又挤出俩字:“再看。”   不是等人!   那半夜三更带她爬这么高作甚?   于悦慢腾腾从他背后挪出来,努力地在寒风中睁大眼睛,却是在研究展昭的神情。   眼前的这个男子将双手负于身后,任凭官帽后的黑色飘带在风中随散披在肩侧的发丝翩翩舞动,更显得他英岸沉稳俊逸不凡。但于悦却嗅到他周身隐隐散发出的与硬朗面容不相合的淡淡哀愁,尤其那双幽黑的深眸更明显地载着些许心事,飘渺地游离在遥远的天地相接处,似在赏景,又似神游。   这副神态若置身春和景明之境,如此美男必定令人心旷神怡向而往之。可此时此景,却只让她心生‘回首向来萧瑟处’的默然感慨。   想必,他还在为午间白夫人的话烦扰吧。   于是,随着他的视线,轻声叹息:“我看到,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展昭身形微动,颇具深意地回望她一眼,却喃喃回道:“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我倒宁愿这世上不需英雄。”   “怎么可能?”于悦不想泼他冷水,可她明白此时必须要这么做。   “每个人都向往天高云淡任吾遨游的生活。可这愿望虽美,却不可能实现。世间天灾人祸无可避免,弱者永远都在水深火热之中盼望英雄拯救。”   其实,此中道理展昭又如何不知。   只是,谁不是血肉之躯?且他非圣贤,也有七情六欲。之前的气馁之言不过是一时苦闷而已。听了于悦的劝解,倒觉自己方才有些稚气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也想对人发发牢骚了。遂淡然一笑,不再言语。   “换我问你了!”于悦不想他在沉闷下去,故意撒娇般地环抱住他手臂,笑嘻嘻地指着他身后满城的寂静,道:“你也说说,看到了什么?”   “什么?”展昭却是一点也不配合,看也不看她指的方向。反倒顺势捉起她的小手,黑亮的双眸折射着雪夜里的银光,深情熠熠地凝视着她的可爱模样,浅笑着反问起她来。   “安宁。”   到底还是于悦脸皮薄,平日里玩笑嬉闹倒是言辞大胆,一旦正经起来便禁不住了。不过一个深深地凝视,她便轻易中了美男计,直接道出她的答案。   “虽说前面看不到边际,你却在身后撑起了一片青天。”   她的言下之意展昭何尝不知。   江湖险恶,宦海汹涌,人情俗事中更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他既决定以铁肩担起人间道义,便注定了孤寂会常伴左右。   这一点,虽说从放弃江湖的那一天便已预到,可每当事情真的逼到面前,心情还是难免会起伏不安。登高远眺之时便更觉人生苍茫杳渺不可测,可无奈的是,回转身来仍要坚定地握紧手中宝剑,继续守护着人情俗事之上的那片天。   不过,如今看来,上天总算待他不薄。当初从未想过,身边会多出一人随他并肩而立,与他心意相通,陪他赏雪夜话。   一阵劲风袭来,于悦不禁向他身边缩了缩身子。   感受到她的瑟瑟发抖,展昭才惊觉竟忽略了高处聚寒。牵起她已冻得冰凉的小手,柔声道:“回去吧。”   “这就走了?”   半夜三更如此高调地爬上城楼,就为了喝了一肚子西北风,说上这几句话?   这下轮到展昭诧异了。“你还没赏够?”   “赏什么?”于悦一头雾水,比他还要诧异。   展昭曲起食指弹了下她脑门,摇头叹道:“今日我听一位姑娘说过,冬天的星星也很亮,很是盼望夜间赏雪,看来是我弄错,带错人了!”   “展昭……”于悦恶狠狠地拍开他的‘魔爪’,撅起的小嘴却转眼弯出一抹感激的微笑,声音也柔下许多:“也不是很盼望嘛……你不是还要巡街的吗?”   “巡完了!此时该回府了!”展昭答的甚是轻松。   她陪他巡街,他陪他赏雪,一个都不耽搁。只是,不知这算不算假公济私?   看她满脸错愕的样子,忍不住又促狭道:“当然。若于大小姐尚未尽兴,展某乐意继续奉陪!”   “哦……原来展大人也会假公济私喔……”   感动归感动,但事情若上升到斗嘴的高度,于悦绝不认输。   柳眉一挑,便迎着他的目光挑衅道:“不知包大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依我看十有八九会一笑了之!你觉得呢?”   才说心意相通了,用不着这么灵吧?   展昭摇头苦笑甘拜下风。   他是御封四品官阶,又是借调开封府,本就无需日日亲自去巡街,包大人当然不会责怪他,甚至还会给他几日小假。可他最承受不住的便是大人和先生促狭的笑意。再说,这样丢脸的事若捅了出去,他还怎么在开封府混哪!   “走吧!”   恨恨地咬出两个字,展昭便携着她在一干人八卦的目光中下了城楼。   反正他俩的事已渐渐传开,此时也无需刻意回避了。况且,如此公然的亲密反而还能压一压她的小气焰。看她低着头逃也似地下城楼的样子,展昭唇角勾起得意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七夕快乐!   ☆、第六章 寒雪夜两心相依   一天之内,于悦跟着展昭奔来走去忙个不停,此时又陪他逛了大半个开封城,奇怪的,竟仍未感到累意。   一定是回到古代的日子,每日的运动量大大增多,体力也跟着加强了不少。   看来‘原始社会’也是有一些好处的!   抬头遥望天河,淡月当空,清辉似水。那层光圈比方才去时又厚亮了许多,朦朦胧胧飘飘忽忽的拢在圆月周围,远远望去令人如入梦幻般迷离。   真想就这样一直和他牵着手走下去,在如此宁静美好的夜晚,没有天下牵绊,没有穿越阻隔,只有他们两个人、两颗心旁若无人的相依相偎,永无尽头。   可她知道,这也只能是希望而已。拐出这条幽深的长巷,开封府正门便近在眼前,尘世中的纷杂琐事仍会一如既往的一件件一桩桩涌来了。   不觉中,两人的脚步同时慢了下来。   “于悦。”   “嗯?”   “我……”展昭开了口,却又吞吞吐吐,这副模样倒是少见。   于悦干脆停住脚步,微笑着鼓励他:“你说。”   “我和……”   突然,展昭牵着她的手倏地一紧,迅速横跨出一步拦在她面前。随即一手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另一手紧扣住她腰身,神情甚是严肃。   于悦不知发生何事,但看展昭如此警惕,便知周围定有异常,只觉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紧紧攥住他另一只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由着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向他靠去,任他环入怀中,只留一双眼睛大张着仔细观察前方动静,   展昭细听了片刻,神色才略作缓和一些,给她一个放松的微笑,小心地将她护在靠墙的一侧,方才拥着她放开脚步,继续前行。   于悦虽不明白他刚刚为何如此紧张,但靠着他便觉得没来由的安心。窝在他有力的臂膀下,就算风雨来袭,她也愿意陪他一起承担。   行至小巷过半,前面依稀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随风飘入耳中。   这便是方才引起展昭戒备的因由吧!   只是,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像他俩似地仍在外面傻不拉几的挨冻叙话?   又走了几步,说话声却戛然而止,只余呼呼地风声在空中盘旋,好像方才的声音只是幻觉一般。   莫非是她白天太累,又熬到这半夜不睡,神经都开始恍惚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忽然,一阵高亢又狂放且深带着醉意的吟颂声直达耳畔,在这寂静的小巷,显得格外刺耳。   原来她没听错,还真有傻瓜在寒夜里吟诗作乐!这古人也未免太过于寄情于物了吧,下场雪而已,至于这么兴奋吗!   与她反应不同的是,展昭却是面上一愣,错愕中脱口唤出一个名字:“学文?”   听到这两个字,于悦瞬间呆掉。   学文!   白学文?   不就是那个谁谁谁……   还未等她惊叹完,便感觉耳边一阵疾风掠过,她已被展昭带着向前奔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哈……”   巷口的人显然已酩酊大醉,斜斜地半躺在墙角处,浑身散发出浓浓的酒气。衣服鞋子上斑斑点点的,全都沾满了污雪,怀里还紧紧搂着一小坛酒不放。   “学文!”展昭见状赶紧冲过去,小心将他搀扶起来。   看来是那人没错。   真是无巧不成书!白天才见过姐姐,晚上又遇见弟弟。   这人看样子醉的不轻,哪里还站得住?展昭刚一松手,他便跟软泥似地,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展昭夺过他手中酒坛,将他再次扶起来,忍不住责怪道:“今日是你爹的忌日,为何不回家祭奠,还喝的如此烂醉?”   “我没……醉……”   白学文早已目光迷离,使劲揉了揉眼睛,却是指着于悦傻笑道:“我认得你是展大哥!是不是?我没醉吧?哈哈哈……”   “快回家吧。”展昭将于悦挡在身后,好言相劝。“你不好好读书,每日沉沦下去,可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和苦苦持家的姐姐?”   “对不起……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不起吗?”   方才还嬉笑着的人突然抢过酒坛子,一把推开展昭,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反弹力带倒,干脆坐在地上,像个被触犯的狮子般怒叫起来。“还有一个比我更该祭奠的人又身在何处?”   展昭没想到他会冷不丁发力,一时没有防备,竟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若非及时稳住身形并伸手揽住于悦,定会碰到她并摔在一起。   “你没事吧?”展昭急忙将她护到一边。   于悦摇摇头,示意他去看学文。   “哈……”   白学文这才注意到展昭不止一人,自己扶着墙角费力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挪到二人身边,有了三分清醒看看于悦,又看看展昭,嘲讽道:“若说对不起姐姐……展大哥,你三更半夜……带个姑娘在外面做什么?”   “学文!”   展昭终于恼了,把他手中酒坛‘嘭’地一声摔在地上,决定不再和他废话。生气地拽着他胳膊边走边命令道:“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家?我没有家!我不回家!……”白学文虽被展昭拖着,却在极力抗拒。   他正值年少纵狂,又借着酒劲撒泼。而展昭既要防着力道过激将他弄伤,又担心后面的于悦跟不上他的速度,一时竟和他僵持难下,偶一分神还真的被他挣脱开来。   拉扯这一会,白学文酒倒醒了不少,满脸湿漉漉的,却不知是泪还是汗,双目更是恨恨地瞪着展昭,边后退边怒吼:“展大人,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着,狠命地抹干眼角水渍,磕磕绊绊地向巷尾奔去。   “学文!”展昭跟着追出几步,最终却还是为难地停了下来。   于悦跟上去,神色比他还急:“快去追!他这般负气走了,只怕会出事!”   只是展昭并未挪动脚步,惆怅地盯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夜色下的踉跄背影,默然道:“他已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他这个样子,就算追到,也不会听我的。”   “我又拖累你了是不是?”这番闹腾下来,于悦已不复有方才的闲情逸致,跟着愧疚起来。   “不关你的事!不许乱想。”   “于悦,”轻轻抚上她冰凉的双手,展昭唇角不自然的抽动下,准备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我和雪梅之间……”   “我明白!”于悦伸手点在他唇边,堵住他将要说的话。   “你明白?”   “是。”抽出手反握住他的,于悦温柔的双眸深情望入他澄亮的眼底。“展昭,如果你觉得有些事确实没有解释的必要,就不用说,也不必为难。我想活的简单一点,也不希望你过的太累!”   “你真这样想?”惊诧之余,展昭问的很不确信。   “嗯。”于悦答的甚是笃定。   “有些事看见的不一定真实,听见的也并非就是真相。所以,我宁愿完全顺从自己的感觉,选择相信你。”   展昭喉头微滞,难以成言。   他一整天都在犹豫着怎样告诉她和雪梅的事,搜肠刮肚地想象她可能会有的一切反应,可这样的结果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但意外的又何止这些,于悦接下来的善解人意更令他难以置信。   “虽说白夫人言词委实犀利了,学文又误会你,但雪梅姑娘境遇堪怜,你应当多加关心才是。”   “于悦……”展昭定定的望着她,试着从她眼神中判断这句话的诚意。   女人不该是最爱争风吃醋钻牛角尖的么?连孔子他老人家都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而且在他印象中,有多少出身王侯的高贵女子妒恨起来也难缠的很。办过的案子里,也大有因爱生恨惹出的不少恩怨情仇。可身边这个柔弱女子,平日里事事与他耍赖斗嘴,可关键时表现出的慧黠和大度又每每令他刮目相看。   “你不必怀疑,这是我的真心话。”见他惊愕的样子,于悦又诚挚地补上一句。“你明日交代巡街的兄弟多注意下学文的踪迹,他这个年纪负气离家,万一交友不甚,极有可能被人利用而铸成大错。届时,只怕惹出的乱子仍会落在雪梅姑娘身上担着。”   “谢谢。”展昭点点头,感激地将她拥入怀中。除了感谢,他还能说些什么?   有知音如此,夫复何求?   这种深情旖旎的气氛于悦很不习惯,一旦正经起来,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置了。   于是仰起头,故意找个轻松的话题:“光说有什么用?来点实质性的感谢呗!”   唉,老夫子所言不虚,果然是‘近之则不逊’啊!   但此次展昭却不似往日那般无措,因为,好像他已经找到了对付她插科打诨的办法了。   唇角微微勾起,低下头凑近她一些,笑地颇具深意:“你想我怎么谢?”   于悦顿觉一股浓浓的异性气息扑面压来,把她周围的空气挤得丁点不剩,以致心跳突然间漏掉了好几拍。   “我……”   她欲避开,无奈脖子已仰至最弯;她想后退,却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你待如何?”偏偏展昭还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又跟着逼近几分,一副非得到答案不可的样子。   此时,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展昭呼出的气息更浓烈地吹拂在她的脸上,烫的她双颊似火烧般炙热,而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个不停,脑中更是‘嗡’地一声炸开,瞬间只余下空白一片。   “我……我……”   “怎样?”展昭撤开一点距离,给她和自己一些呼吸的空间。   新鲜空气大把钻进来,于悦才觉轻松一些。口鼻并用的急喘了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嘴巴。却还是不敢看他,垂下眼帘磕磕巴巴地寻找理由:“我困了……也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仅此而已?”展昭专注的目光闪过一抹瞬间而逝的失望,打算再一次给她机会:“你确定?”   天知道他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些话,此时又忍的有多辛苦才压制住心头那份躁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捉弄她,还是在虐待自己?   而于悦此时只想快点逃离这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也顾不得理会心里那缕隐隐的情绪到底是羞涩还是期盼,匆匆答道:“当然。”   可半晌也未见展昭的有所动静,不禁抬起头来查看,却始料未及的,被他守候多时的目光锁个正着。   “于悦,谢谢你。”   那双漆黑的眸子满满地溢出柔情一片,愈发的幽亮明净,似有千言万语,引人想去探寻,令她一时间竟忘记了欲躲避的初衷。   展昭轻笑,趁她晃神的空档,将拦在她腰间的手移至后脑勺,然后俯下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   虽仅如蜻蜓点水,却已令他憋足了劲。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又把她重新纳入怀里,以掩饰眼底流露的羞赧和慌乱。   恍惚中,于悦只觉有两片湿润的柔软轻轻掠过眉头之上,整个人便又被包围在有力的臂膀和胸膛之间。听着耳畔处他狂乱的心跳,亦情不自禁环起双手,与这个心心念念的人紧紧相拥。   空中那轮圆月映照着地面上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带着它梦幻般的色彩悄悄西沉,给明日的太阳拨开升起的方向。   其实,上天何曾亏故意待过谁?   幸福没有门坎,随时都会降临在每个人身上,只不过有可能它在飞向你的路上暂时折伤了翅膀,或是无意中消磨了些许时光。有时只要耐心等待,谁都会有所收获。   可偏偏有些人等不及它的迟到,非要一意孤行自己任性去争抢。却不知,也许你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它碰碎;又或者冥冥之中,在扬手的那一刻便已背离了它飞来的航向,而失之交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转机到故人来访   连着两日都没有白学文的消息,展昭不免也跟着担心起来,隔天一早便遣了王朝去白家医馆打探,看他是否已回家去。   于悦却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白学文若能轻易地乖乖回家,当初便不会使性子一走了之。如今,只怕是已经遇到了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不知正在哪个赌场里厮混呢。   为难的是,这些无法解释的话不能对展昭明说,而那种地方她一个姑娘家也去不得,所以,一整天都愁眉紧锁的把自己关在房内,希望能想出个计策来。   那日在雷氏武馆,雷振远迫于展昭在场,不得不任由白惠英离开,但以他的为人,决不会就此罢休。万一白学文真落入他的圈套,加以胁迫雪梅,那下个案子恐怕便不可避免了。   虽说雪梅已有命案在身,多杀一个少杀一个皆是罪责难逃,可花样年华的姑娘,在现代还是寄居在父母羽翼之下撒娇承欢的年纪,她却开始承担起生活的重压,于悦不忍她手上再沾染太多的血腥。   况且,若接二连三在京郊附近发生命案,皇帝必定震怒,到时怪罪下来,恐怕受累的还是展昭。   可是帮展昭,雪梅势必被送上断头台,就算能速速破案,恐怕到时他也只会伤心不会高兴;若帮雪梅,就得先让她早日把报仇的心结解开,然后在案发之前逃逸,那这个案子便成了疑案,日后开封府上下恐怕不会好过,尤其包拯和展昭常在朝中走动,定给老螃蟹那伙子人白白留下了挤兑嘲讽的把柄。   但倘若不闻不问,任其自然,她这心里头总是有些不踏实。   到底要怎么做呢?   “为何还未掌灯?”   突然的一句询问让于悦从苦思冥想中惊醒,定睛看去,才发觉展昭不知何时已近在面前,反射性的望望门口,周围竟已漆黑。   看她这动作,展昭有些不好意思:“我方才敲了门,见没回应才……”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于悦知他误会了,却也顾不得多做解释,先问出心中所急:“王朝回来了么?”   展昭面上一怔,接着将目光移向她桌上的茶杯,将声音放地尽可能的平静。“找他有事?”   “嗯。”   这可以算是回答么?   展昭不满,但语气仍淡淡地没有一点起伏:“此刻,他应在大人书房。”   于悦‘腾’地便站了起来,欲往外走,而后却在展昭脸色突变之时却又‘呼’地坐回原处。定定望着他,眸中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期待。“他此去白家可有消息?”   展昭又是一怔:“你找他……是问学文的事?”   于悦虽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却也先急切的点点头。   展昭叹口气,轻轻摇头,让她心中仅存的一丝期望彻底破灭。   “非但未见到学文,雪梅也不知去了哪里。王朝等了一整日,白家医馆都未开门纳客。”   白雪梅也不在家!   莫非……于悦心中暗觉不妙。   若她判断没错,今晚便又有命案发生了。   这该如何是好?   去阻止,恐怕已来不及了,而且万一引起展昭疑心,让雪梅的事提早败露,到时这案子便真的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看来,眼前唯有走一步算一步才好。   “于悦,你有心事?”展昭靠近她一点,试探着问。   方才回府便听丫头说她一整日都忧心忡忡的,饭也吃的极少,此刻看来,果然是心神不宁。   “没有!”于悦本能的予以否认,在看到展昭担忧的神色后,才复又扯出一丝苦笑:“我只是担心雪梅姑娘,害怕她家里再出事。”   “真的?”   “真的。”于悦给他一个确信的眼神。   虽说回答的有些笼统,但她的确没有撒谎,不是么?   “悦儿……”   “嗯?”像是曾在梦中听到过一次,展昭再也没有如此亲昵的唤过她。这样的声音充满磁性,让她害羞地低下头,不敢望入那双温柔关切的眼眸。   展昭牵住她的手,牢牢扣在心口,眸中流露出说不尽的温柔,“把烦扰都交给我,你只要愉快无忧地生活就好!”   “那样,你也会累呀!”   就是不想他太累,才会帮他分担的嘛。   望着他瘦削的面庞,于悦眼中溢出满满的心疼。“如你所想,我也希望你每日都能平安快乐。”   “我是男子,理应有所担当。”   展昭动容,拥她入怀,轻轻摩挲着她顺滑的秀发,薄唇凑在她耳边,悄悄言道:“只要有你在,我每日都很开心。”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带来酥酥麻麻的触觉,于悦羞赧地依偎在他宽厚的怀抱中,任那股颤动的幸福感充入心田,一时也忘了继续争辩。   少顷,却忍不住奇道:“今日不去巡街了?”   展昭不语,抱着又静默片刻才缓缓放手,轻叹口气,便用一双黑眸期期艾艾地凝望着她。   于悦即时明白过来,苦笑着帮他将衣服上堆积的褶子扯平,轻轻嘱咐:“路上小心。”   展昭既是感激又觉愧疚,柔声关切道:“你也早点歇着,别再等我了。”   “好。”   她是该睡下了。   如果猜得没错,明晨便会有人报案,空着肚子去查验现场可不行,她要尽早起来为他准备些吃的才是。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展昭尚在练剑便接到报案,江边渡口发现三具男尸,想必就是雷振远及其镖师了。   虽说这种人死不足惜,可念及雪梅,于悦心中不免忧虑更甚,但又想不出可行的法子来帮她,窝在房里越想越觉得烦闷,便索性到庭院里走动走动。   心不在焉地穿过几个回廊,也不知到了哪里。随意地拐入一个小门,刚跨出一步,便听见右手边有人忽然“啊”地惊叫一声,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人影蹭着她右肩硬生生错开到另一边。   虽然没有撞在一起,但事发突然,却也把她三魂吓走了一对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来人头也不敢抬,第一反应便是惊慌地跪在地上认错。   “小玉?”   于悦回过神来,赶紧扶她起来,替她拍去裙摆上沾上的泥土。   “于悦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玉才敢抬头,又惊又喜喘着粗气庆幸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撞到了方才来的客人,心里正想着这回躲不过要挨罚了。幸好是你!”   这丫头,终于能正常地和她说话了。   想当初,为了让她免了那些封建社会乱七八糟的规矩,于悦可是连威胁带引诱的费了不少脑筋。最后她才勉强同意在私下里不再自称奴婢,又经过好些时日才可以自然的与她相处。   “看你如此惧怕,难不成府里来的客人很凶?”于悦帮他重新摆好托盘中的茶具,一副了然的模样问:“庞太师又来啦?”   “于悦姐,虽然你很聪明,可这回却猜错了!”小玉故意挫她气焰,但看到于悦搓着手准备挠她的架势,只好从实招来:“今儿来的可是一个大善人,找大人捐资的。”   “切!大善人为何你还会怕?”于悦给她一个没出息的白眼,眼前却突然一亮:“他是不是姓沈?”   她突然间激动的样子,令小玉有些不安,想了想才小心答道:“方才马校尉过来传令上茶的时候,好似说的就是沈大善人来着!于悦姐,你认识他?”   “不认识!”于悦匆匆搪塞,敲着她脑门提醒道:“你再不去奉茶,客人就该走了。到时候,便真的要挨罚啦!”   “啊!对对对……于悦姐,我先走咯!”   看着小玉匆匆离开,于悦敛了面上笑意,慢慢陷入沉思。   好像,雪梅的事有那么一点点的计较亮在眼前了。   就知道展昭回府后定会先去找包拯,才故意在这里等他。   花厅外,于悦从保温瓶中倒出一杯热茶递给他。展昭接过来一饮而尽,用袖口拭去唇角水痕,轻道:“稍待再去找你。”便抬脚继续往花厅方向走去。   于悦在身后唤住他:“大人这会儿有客,你还是等等再进的好。”   “哦?”展昭回过头来,随口问道:“何方来客?”   “一位返乡捐资的大善人,文质彬彬,气质儒雅,与义父有的一比哦。只是,带的那个女保镖面相却凶巴巴的,好像谁都欠她几百两似的!”   也只有她能才能想到如此损人又……贴切的比喻了!   展昭忍住笑意防备地望向花厅,嗔道:“休要乱说!”   “本来就是嘛!穿一身通红的衣服,一看就知道脾气火爆……”说到此,于悦指着他的官服,坏笑着戏谑道:“你俩的品味倒是蛮登对的。”   “于悦!”展昭不由得暗翻白眼。   缺心眼的丫头!这样的玩笑若在从前说说便罢,如今他俩关系已明,哪有取笑自己的……与别人登对的傻瓜?   不过,若说凶悍的红衣女子,今日他倒也遇见了一位。   忽然,展昭面上一愣,似有所思,之后便不再说话。于悦见此,竟也难得的跟着安静下来。   一时间,素白世界之中,只剩一抹红衣与一袭黑氅伴着风吹雪落的声音静默而立。   不多时,终于听到里面起座和送客的声音。   于悦唇边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突然转过头问道:“对了,学文依然没有消息吗?”   展昭微微颔首,一丝隐忧随之浮现眉间。   “唉,雪梅姑娘真是可怜。”于悦叹口气,不平之下音量也高了几分:“她娘也真是的,丈夫不在了非但不在家中守孝,还整日在外头厮混,对亲生女儿也不管不问。这白惠英的心难不成是石头做的……”   “于悦!”眼看着包大人送客已来到近前,展昭急忙暗递眼色,低声提醒她禁言。   于悦佯装失言般吐吐舌头,然后瞬间变为端庄的模样,与展昭一起躬身见过包拯和义父。   公孙策将目光撇向一边,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还是包拯厚道,对她点点头,便微笑着对展昭言道:“展护卫,这位便是蒙圣上褒奖赐爵的沈少白沈大善人。”   展昭面上竟划过些许不自然,不过也没失了礼节,向前一步对那人谦恭地唤了声:“沈大善人。”   那人斯文的还礼,谦笑应道:“展护卫,咱们又见面了。”然后又指着身侧一位红衣少女,给他介绍道:“这位是二凤。”   展昭礼貌的点头致意,那女子却持剑握拳,仿佛和他有仇般,言语态势带着一丝倨傲不善:“展护卫,咱们后会有期。”   按说展昭乃钦封四品官阶,她不过平民一枚,此刻不行礼便也罢了,不知凭什么还如此傲慢?而更意外的是,沈大善人对属下的无礼之举非但未加斥责,还显得丝毫不以为意,仿佛理应如此一般。   这沈少白是脾气真好还是故意放纵不得而知,反正展昭的脾气是已经好到谁也阻止不了他任人欺负了!   大善人再次与包拯施礼告辞,也不顾及其他人便转头离去,却在经过于悦身边时,突然对她温文一笑。此举落在目送他的展昭眼里,眼底不免蒙上一层忧虑。   希望他引起的争端,不会牵扯上她。   待那主仆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包拯才敛起面上笑意,凝眉询问展昭:“展护卫与沈大善人见过?”   展昭答的颇为无奈:“方才属下在江畔渡口查案,适逢他们下船,便上前盘查,未料居然与他下属打斗起来。”   怪不得那二凤对他这么个活生生的大帅哥一直横眉竖眼的,原来是方才结了梁子。不知怎地,于悦心里竟有些暗暗的小高兴。   这该是展昭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不开吧!   “展护卫,你也未免太鲁莽了。查案需谨慎、心细,不可凭直觉妄加认定。尤其独断独行最为忌讳。”包拯难掩眼底忧心,幸亏这沈慕白乃谦和豁达之人,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若真的缠将起来,展昭必定吃些小亏。   “是。”   几年来,包拯于他亦师亦友,教会他许多道理,展昭自然知晓这番话也并非责怪。只是事关案情,他心中想法也不想瞒着大人,便直言辩解道:“属下事后冷静想过,当时确实太过鲁莽了。可是不知何故,那时的直觉反应竟非常强烈,总觉得他们与银簪命案有关。”   包拯叹息,仔细端详过他的面色,不由现出关怀慈爱的笑容,暼过跟着后面一直不吭声的于悦,总算说了一句大快人心的话:“你最近公务颇多,想是太劳累了。这几日便歇一歇,也静静心。”   展昭蹙眉:“可这案子……”   公孙策终于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开口道:“展护卫,欲速则不达。精神不济对办案非但无助,反而有害。”   不愧是开封府的文旦智囊,这话说的一语中的,令展昭不得不应允下来。   眼看着一行人边谈边回了花厅,于悦并未随他们进去,因为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方才沈少白对她莫名其妙的展颜一笑,当然不会是因为她貌美如花。   果然,刚出了院子不远,一抹娇小的火红人影便闪入她眼前。   于悦止住脚步,佯作被吓了一跳,惊道:“二凤姑娘为何还没出府?”   虽说方才她给展昭吃瘪的那一瞬间让于悦心里很是快意,但此时再想她对展昭无礼的样子,却又开始不痛快起来。所以,言语上从潜意识里参杂了些许不善。   “姑娘有礼!”出乎意外的,红衣二凤非但不以为意,竟还一反方才倨傲的模样,向她诚恳请求:“我家老爷子想邀姑娘一叙,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哦?”于悦故作惊讶地退后一步,疑道:“我与沈大善人素昧蒙面,不知他有何事指教?”   二凤双手抱拳,更加谦恭道:“不敢!老爷子有件事想请教姑娘,还望姑娘能屈尊一见。”   见于悦目中疑色,二凤心下了然,赶紧解释道:“姑娘莫要担忧,老爷子就在开封府大门外等候。”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于悦也不好再装,便软下话来:“二凤姑娘言重了!沈大善人扶助百姓,令万民敬重,但凡差遣,于悦敢有不从?”   毕竟,雪梅的事儿,还得借重沈少白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心情好调戏御猫   开封府大门外,沈少白正紧张的踱来踱去。   频频抬眼间,终于看见二凤带来了方才的那位姑娘,于是,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上前迎去:“姑娘有礼。”   古人的这些礼节真的很罗嗦诶!   于悦一边腹诽,一边还得行礼:“不敢,于悦见过沈大善人。”   “于姑娘免礼。”   沈少白掩饰好心中的焦急,仔细打量过去。   方才碍于人多,仅匆忙自她面上掠过一眼,只觉这姑娘容貌不是特别出众。此刻细细看来,算得上娇俏可人,尤其眼睛里隐隐闪动着一丝未能完全遮盖住的灵秀劲儿,更让她平添了一股慧黠。   而于悦的心中何尝不正在咚咚打鼓?   这沈少白既为京城首富,想必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识人断事的超凡本领。尤其那双看似慵懒亲善的眼睛,定然深藏着许多不易示人的精锐与犀利。   在这样的眸光下,她竟不能直视,只想尽力掩藏好她的刻意,速速了事回府。   于是,努力安抚下紧张的心,开门见山问道:“听二凤姑娘说沈大善人有事要问于悦?”   如此直接竟让沈少白也有些小错愕。没想到这姑娘看似娇弱,性格却与外表大相径庭。   看穿着和气质并不像府里的丫头,听她方才与展昭说话的神态语气亦不似告状的苦主,不禁比方才多了几分好奇。这些年他为了心中夙愿四处游历,久未回京,不知这开封府竟也开始入住女眷了?   于悦……听名字倒让人心情舒畅!   “于姑娘果然直率!”沈少白不仅拍手赞道:“太好了!老夫生平最喜和爽快之人打交道。”   “沈大善人过誉!请问吧。”   沈少白点点头,直言道:“沈某冒昧请姑娘前来,乃因方才听闻姑娘和展护卫言谈间提到一人……”说到此,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唇才继续道:“姑娘方才说的白惠英……”   果然如此!   于悦心中虽在暗喜,面上却露出些许戒备之色,打断他的话故意问道:“不知沈大善人打听白夫人所为何事?”   “噢……”沈少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道:“是老夫的一位故人!”   “哦……”于悦慢慢应了一声,心中却在冷笑。   故人?贴切说应该是夫人吧?而且还是原配夫人。   想想白惠英也挺可怜的,当初为了他逃婚离家,又与他私定终身,在这个保守万分的年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依赖多深的爱情?本已不容于亲邻,甚至受尽歧视,身怀有孕时他又远赴他乡打拼。苦苦期望他能早日回家团聚,却惊闻他竟攀附权贵,另娶了丞相之女。   心念俱灰而寻死之际凑巧被白天扬,也就是她曾背弃的未婚夫所救,本想报答于他从此好好过日子,未料白天扬娶她竟只为了发泄当年的背弃之怨。可想而知,她婚后的日子充满了屈辱与打骂。好在白天扬为了在人前塑造好父亲好大夫的形象,待非亲生的雪梅极好,却也正因如此,她的委屈便只能咽在肚里,每日里借酒消愁。   十几年过去,如今山已非山,水已非水,二人再起纠葛究竟是好还是坏。   “于姑娘……”沈少白见于悦犹豫不决,面上不禁有些着急。   唉,事已至此,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就算她不说,凭沈少白的能力,早晚也找得到,早一天也许还是好事。   “她是雪梅姑娘的娘,哦……就是城郊白家医馆的白雪梅。不过……唉……”   于悦叹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白家的事,她没必要说的太详细。   她只需指了方向,再挑起个头,剩下的种种沈少白便自然有本事一一打探得到。其一,他从众口中打听得来比自她这里听到更为自然可信,还能抹掉她的刻意为之的嫌疑;其二,沈少白此时只是急需得到一个音讯,必然没有心情听她闲话其他;其三,她目前所看到的也只是几个片段而已,并不敢肯定电视剧中的情节有几分真实。所谓祸从口出,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于姑娘,今日相助之谊,沈某谨记。他日但凡有差遣,老夫绝不推辞。”   沈少白果然没有再多问,谢过她之后便带着二凤急匆匆离去。   如果沈少白开始焦急,便意味着她可以轻松一下了。以他的能力,至少目前保护雪梅母女不再受人欺负是绰绰有余的。   她接下来需要做的,便只剩下好好琢磨琢磨展昭这几天得之不易的假期了!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抬头望望升至半个中天的太阳,心底深处被遏制好久的小懒虫开始从潜意识里一点点复苏,搅的她眼皮都发沉了。   眼下时辰尚早……不如回去补个小觉,先养好精神再说!   一路哼着小歌回来,乐滋滋推开房门,却蓦然发现桌边赫然端坐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红衣身影。   “何事如此欢喜?”觉察道她这两日的情绪反差,桌边的人站了起来边问,边走到她身边帮她把披风接到手中。   “没什么!”于悦故意忽略他的好奇,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先回答我。”展昭却不轻易放弃,一双星眸盯着她似深潭般幽远、沉静。   于悦拉他坐下,尽可能的装的自然些:“真的没什么事儿啊……就是今日心情还不错。想偷个懒,回来睡会儿……”   她可没说谎,自她来到这里,展昭从未好好歇过,这次能有几日小假,她可是再欢喜不过的,心情当然好了!   展昭叹了一声,深知某人不可能主动交代了。黑眸深深地望入她眼中,直接问道:“沈大善人找你何事?”   “你怎知晓……”于悦问了一半才发觉自己这个问题有多笨。   展昭负责整个开封府的安全,如果连他眼皮底下的事他都掌握不了的话,估计老包早就没命在这儿审什么银簪案了!   不过,他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瞧他紧张万分的样子,仿佛随时都有人会来害她似的,她又不是“头号公敌”好不好。   “于悦……”展昭皱眉,眼中的忧色一点点溢了出来。   于悦最受不了的便是他这副‘忧尽天下’的愁苦模样……纠结了半天,颜面终是敌不过心软,还是小声妥协道:“他不过向我打听个人而已。”   “何人?”展昭立刻警觉地竖起猫耳朵。   “白夫人。”   “雪梅的娘?”展昭一愣,接着却是忧虑更甚:“因何打听?”   “他说是故人!”唉……真心不喜欢这种审犯人似的对话方式,可他明白,不说清楚的话,展昭定然不会罢休。   “故人……”展昭双眉又一点点向中间靠拢。   “是啊。别担心,”于悦实在忍不住,一边替他将眉峰抚平,一边宽慰他道:“沈大善人是京城首富,又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如今回乡寻找故人,似有相助之意。”   “但愿如此。”展昭喃喃自语。   “好啦!就算有所图谋,人家偷偷摸摸地掩人耳目还来不及,哪有堂而皇之跑到开封府来打探的道理?整个北宋能有几人敢公然挑衅包大人呀!”   真佩服他这无事不忧的操劳命!   “北宋?”虽在考虑他事,展昭还是敏锐的抓住了这两个关键的字。   “诶?噢……”坏了,一着急说漏嘴了,于悦撇过头佯装倒茶,匆匆搪塞道:“是啊,我那边对你们的习惯叫法。”   “为何是北宋?我朝并非位处极北之地……”   “可能……相对来说……在我那时代的北面吧…..”于悦脑袋里飞速旋转,才想出这么个蹩脚的借口,解释的更是磕磕巴巴。   “哦……”   展昭半信半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于悦,你那时代……”   唉,祸从口出一点没错。这下不但引火上身,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自古沿用的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在这上面较真!”不想他在这件事上再纠结,于悦索性转了话题:“包大人给了你几日假?”   展昭方才满是忧色的双目渐渐蒙上一层柔和的光芒,如实答道:“本来五日,后来……三日。”   五日变三日?不用说,定是这只猫据理力争的结果。这样极品的人放在现代,绝对是公司间争相抢夺的一块瑰宝。   “那你……有何打算?”   其实退一步说,只要他能完全放松下来,哪怕只有一日也是好的。   展昭先是一怔,才呐呐唤道:“于悦……”   “不用说了……”于悦叹口气,心中了然。“我知道了!”   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这三天也将会阳奉阴违了。也好,省得她费心费力地去纠结假日行程的问题了!   “抱歉……”展昭犹豫再三,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他当然看得出来。可是,此间状况如斯,他又怎能安心去休假游玩?   当初,投入包大人麾下时他便立誓,为了不陷入情义两难的境地,定要抛开儿女私情,不为任何事影响到公务。   几年来,他都做的很好。   可遇到于悦后,一向自制的他却再也拂逆不了自己的心,不得不为她违背了自己的第一个原则。如此,也更加坚定了他第二个决心,凡事绝对要以公务为先。   可如今,事到临头,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不忍说出口,胸口隐隐地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愁绪在膨胀。   踌躇间,还是于悦先开了口:“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原谅你!”   展昭眼前一亮,喜道:“你说。”   “第一,除非事出紧急或非你出面不可,不然这几日你都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歇着。”   合情合理吧?开封府校尉衙役那么多,有些跑腿的事儿随便找一个人都能胜任,他这御封的四品带刀护卫干嘛总是抢人家饭碗咧?   展昭想了想,表示同意:“我答应你。”   于悦很满意,接着说下去:“第二,这几日按时到饭堂吃饭,日后我盛给你的饭菜定要全部吃光。”   这样的要求更称不上高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被人伺候着都嫌这嫌那的话,那伺候人的还要不要活了!   展昭动动唇,好似有话说。却在她警告的目光中,终是妥协地点点头。   “一言为定?”于悦竖起手掌举在半空,生怕有些人说话不算数。   展昭无奈地轻击上那只小手,从心里不断自我安慰:好在三日很快就会过去,很快的……   “这便好了,”于悦的心情重又雀跃起来,拽着他手臂道:“现在去歇着吧。”   展昭却好似使了千斤坠一般巍然不动。   他虽叫御猫,但除了受伤中毒昏迷,他可没有大白天睡觉的习性。而且,什么情况?她竟然会主动撵他走!   “去休息啦!”于悦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却还是没有成功,干脆放弃掉,却见展昭正定定地凝视着她,试探着再次问道:“于悦,你那时代……”   唉,还是躲不过去么?   她的确欠他一个解释没错。   鸳鸯案的时候便应允下,等案子结束便将她的事情原原本本道于他听。可结案后,一晃数月过去,许是太忙,许是不想给她压力,展昭并没有主动问及,而她也非常不厚道的选择了沉默以对。   如今看来,此事再也蒙混不过去了。   “你先回房睡一觉,今日若做到了我方才提的两个条件,晚间我便告诉你。”即便要说,她也需要整理一下,所以,此刻只能耍赖争取一点时间。   展昭轻不可微的皱下眉,仍然未动。   于悦悄悄往前凑了凑,指着床铺,压低声音却语出惊人:“想一起睡?”   “于悦!”展昭面上登时红霞满天,然后由红变紫,又由紫变黑,只不过一瞬间俊容之上已如七色彩虹般精彩万分。   可憋了半天,最后“红霞与怒目齐飞,俊容共官袍一色”的某人除了嘴角极不自然地抽动两下外,接下来的动作便只是“唰”地一下站起来冲出门去。   “功力不够哦!”   屋内,得意的某人大笑不止。却在那羞红的背影消失在院外之后,慢慢覆上一层隐隐的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偶机子抽,原来jj更文要看时机的。。。。。。   ☆、第九章 变故至昭悦生隙   还是被窝最舒服!   于悦这一觉便睡到正午时分,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真心不想起床。   不知展昭有没有听她的话去休息?   猛然想起睡前和他谈的条件,于悦懒意全消。一骨碌爬起来,简单梳理一番便往饭堂走去。   如果展昭真的做到答应的事,那便意味着她也该遵守约定了。得好好想一想,如何跟他说才不至于太过突兀。   鼓足勇气,故作淡定地踏进饭堂,却遗憾地大失所望。   里面别说饭菜,连个人影都没有!   抬头望望头顶上的太阳,又在院子里捡了只木棒立在地上比划一下:是吃饭的时辰没错啊!人都去了哪里?   正暗自疑惑,恰好看见一个小吏正挑了柴进来,便急忙冲过去问道:“包大人用过午膳了么?”   来人见是于悦,行了礼恭敬答道:“还没有。方才公孙先生遣人传话,说是大人正在升堂审案,晚些时间再来用膳。”   这个时候升堂!会是什么案子?   那展昭……   “展昭呢?”心里不想问,但嘴上还是没有忍住。   “回姑娘,展大人亦在公堂。”   果然!   展昭若也跟了去,是又发生了大案子,还是银簪案有变?   “你可知何事?”于悦不敢再想下去。   “小人也不甚清楚……不过,”小吏顿了顿,左右看看才小声道:“听说好像有个妇人持刀行凶,被魏庄主押过来见官。”   虽说大人曾告诫过府中之人不得私下透露或议论案情,可于悦平时待他们甚为和善,再加上她又是公孙先生的义女,而且还和他们敬爱的展大人“关系密切”,所以,她不是外人。   “哪个魏庄主?”于悦心里闪过阵阵不安,只盼她猜错了。   “就是城东那个既做讼师又兼营钱庄的魏星海魏庄主。”既然说都说了,小吏也不再有所顾虑:“唉,那妇人敢在他庄里行凶,这回别说牢狱之灾,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咯!”   真的是他!   本以为沈少白来了,雪梅家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倚靠,万万没有料到情势竟转变的如此之快。不过半上午的工夫,一切还是照旧发生了。   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不是么?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次次因不忍而试探着出手,但又何曾赢过?   于悦只觉浑身无力,一种非常熟悉的挫败感自四面八方席卷上她本有几分轻松的心头,一如鸳鸯案中她听到桑博承认杀人时一样。   若她不带一点记忆穿越也就罢了,偏偏她清晰地记得所有的情节,可笑的却不知道孰真孰假。切实的历史、拓展的戏剧交错缠绕,这样的纠结更让她惊慌和茫然无措。   抬头看看天空,却只能仰望它的高高在上。   它把她送来,断了她的后路,却只能眼睁睁地做历史的观众,看着身边的人一点一滴堆砌成千年后教科书的内容。   难道它真的掌控着一切?在它面前,世间万物真的轻如草芥?它的力量真的就不容撼动?”   天空仍是一如既往的苍茫深邃,唯有日光,就像在嘲笑她似的,一反整个冬日的内敛,今日竟变得出奇的刺眼。   于悦不气反笑,就在这瞬间,她忽然有了主意。   若然无法撼动,那她还顾及什么?   不如……赌一把!   冬日的黄昏来的早,天也黑的快。太阳这才刚落山,天空接着便拉开了它那块巨大的黑幕。   古人果然没啥夜生活!   才傍晚而已,街市上竟已经空落落的了。   于悦坐在绛红小轿中,顾不得外面寒气逼人,频频掀开隔帘张望前路,看着路面上渐渐稀少的人影,更是如坐针毡。   她虽心急,也不好意思再催。两个轿夫比她年纪大了好多,已经抬着她脚不停歇地赶了这老远,大冷天的面上已是大汗淋漓。   若非今日着急赶回开封府,她也不会坐轿子这么欺压人。   都怪沈少白住的地方太难找。   她之前一直认为以沈少白的身价排场定会宿在开封最好的客栈,但在搜寻了几家豪华客栈无果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   人家是京城首富,在全国各地肯定都置有豪宅,哪用得着住什么客栈!所以,又打听他住的地方,很是费了一番周折,再跑到他位于城郊的别院,一下午早已过去了一半。幸好主人没有出游,否则,就算她累到脚断也是白折腾一趟。   没有电话的日子,真的很不方便!   照理说,沈少白该是信了她的话。不然,他不会那么着急地赶去雪梅家。   这个人虽说年轻时抛下妻女外出打拼,又为出人头地另娶权贵,自私地与陈世美有的一拼,但心肠倒还没有坏掉,起码念旧。富贵之后不忘当年情意,一直在寻找亲生血肉。而且今日的表现也蛮绅士的,走的那么匆忙,还体贴地派了顶轿子送她回来,让她不至于摸索着一条条的羊肠小路一直到三更半夜才爬回开封府。   看着路边渐渐模糊成一团黑影的树木,于悦又开始担心起自己。   出门时只跟丫头交代了一声,说是要到门口溜达溜达透透气,谁想到现在还没回去,不知府里是什么情况了。希望展昭忙到没空管她,否则,又将是好一顿质问。她已经欠着他一个跨时代的说法,若再被他觉察出其他破绽,就更不好解释了。   正暗自揣摩着,忽见一抹矫健的人影从她轿前一闪而过,横越过街道落于一户人家的房顶,然后又借力向更远处跃去。   虽然没看清这位“空中飞人”的样貌,但于悦分明注意到那人的耳畔飘荡着两根细细的帽绳,随着飘飞的衣袂来回晃动着。而且,那个瘦削的背影还是如此的眼熟,除了某人还能有谁?   刚认知到这一点,于悦条件反射般地一下子将轿帘落下、掩好,并且双手紧握,默默祈盼自己没被发现。   可悲催的不过一口茶工夫,轿子便毫无声息地停了下来。同时,隔帘被一把冰冷的剑柄挑开,然后,已近昏暗的天色下,露出展昭诧异的面孔。   “真的是你?”展昭疑惑地回头打量一眼两位轿夫,又将目光转向轿中正双手合十之人,黑眸中尽是不解:“于悦,你这是……”   于悦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不想见到这张帅脸。   可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轿,吩咐轿夫们回去,然后才露出万分惊喜的笑脸,兴奋地抢他一步问道:“展昭!你怎么在这儿?”   展昭眉头一皱,竟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审她,更是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目光,顿了顿才尴尬地低声道:“我……去找雪梅。”   “哦……”于悦拖着长音应了一个字,看着他脸色小心地问:“那天,白夫人不是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雪梅姑娘的亲娘前两日才警告了他离人家女儿远一点。   “于悦,我必须找到雪梅,她现在很危险。”   展昭解释地有些激动,注视着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探究。   “雪梅姑娘怎么了?”于悦面上一惊,照理说案子不该这么快就破了。   凝视片刻,觉的她的担心不似作假,展昭心中稍稍宽了宽,才压低声音解释道:“她为了救母,一个人去了魏星海那里。”   又是魏星海!   感觉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气,于悦惊觉:“你要夜闯魏府?”   展昭无奈地点点头:“别无他法。”   “可是,私闯民宅……”   “于悦,我必须要去。”展昭阻止他接下来的话,痛心道:“我不能眼看着雪梅羊入虎口。况且,我方才去白家医馆的时候……”   再次抬眼看了看于悦,接着说道:“我看到沈大善人行色匆匆地离开,不知他与此事是否有所干系。”   沈少白先他一步到了白家医馆!   那他定然也知道了此事,匆忙离开想必是急着去救人了!   这便最好不过了。   魏星海那个小人,吃硬不吃软。只有比他更硬气更霸道的人才镇的住。   于悦心中略宽,握住展昭的双手,道:“展昭,你可信我?”   “当然。”不知她因何有此一问,展昭反握住她的。   于悦尽量将言语放轻松一些,让自己显得更加自信,笑问道:“那如果我说,雪梅姑娘今日不会有事,你信么?”   “于悦……”展昭顿了顿,明白了她的意思,可眉头还是不放心地皱了起来:“沈大善人虽好善乐施,可雪梅与他素不相识,而魏星海此人又极其狡诈。再说,你也说过,你所知的事情亦非皆为事实,恐怕……”   展昭的音量越来越低,于悦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僵。   是啊,这一年来,接二连三的事情有几个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连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又如何勉强别人相信呢?   但是,理解归理解,心里的不甘在一瞬间却没有控制住。   “如果我保证呢?”于悦也不知自己想争什么,只觉一股犟劲忽地上来,把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的挤掉,非要问得一个结果,“雪梅姑娘万一出事,我任由你处置。”   “于悦…..”展昭不可置信地轻呼。   今日的她有些奇怪。   方才的话确是有些伤人,可他明白此时情势危急,已不容他再多做滞留,匆忙交代道:“时间紧迫。你先回府,我晚间再去找你。”   “展昭……”余音尚未出口,那人却早已纵在丈外。   望望空荡荡地街道,于悦不由得一阵苦笑。   就在日前,她还甜蜜的牵着那个有力的手掌,享受着他温柔的呵护从这里相拥走过,不过两日之隔,黑漆漆的路上便丢下她一人独行了。   从开封府门口到她房内,一路上都静悄悄的,看来她还真是多虑了。这个时候府里上下都围着案子忙的团团转,有几个顾得上她?   这一刻,她真想冲到包拯书房里,大喊一声:“你们不用翻来覆去的商议了,凶手便是白雪梅!”   可是,她不能。   倒不是怕包拯追问。包剧审的案子中,多有神话离奇之事,包括遇见展昭和来到北宋都是匪夷所思的。她完全可以推说自己的时代先进,有些事情她可以未卜先知。   但,在这之前还可以;经过今晚的事后,她只能选择沉默或是帮雪梅脱罪了。   回到房里,人早已筋疲力尽。手脚也冷的没了知觉,于悦不以为意。   不愿点灯,火炉也懒得生,脱掉外衣直接将自己埋入被褥之中,昏昏沉沉地望着帐顶,直至迷迷糊糊地睡去。   此刻,什么也不想了。明日,一切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写完,检查完,求安慰。。。。   ☆、第十章 献殷勤药到病除   于悦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今儿个好似也是晴天。瞧这日头的模样,该是都过了半晌了。窗外偶尔走过几个模糊的人影,留下他们稀落的话音,夹杂着外面的阳光一起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再消失在阴凉的房间内。   头脑仍是昏昏沉沉的,被窝里更如冰窖一般,一点温度也无。   动一动,才觉身上也酸痛的很。吸吸鼻子,只觉鼻尖处凉飕飕的,空气却完全被阻隔在鼻孔之外。并且,因为这一动作,鼻腔内反而酥□□痒的,很想痛痛快快打个喷嚏出去,好舒坦一下。然而凝神小心等待了半天,却只有一股酸酸的气息反冲回鼻腔内,顿时激的鼻涕眼泪直流。   所以说,她感冒了。好在,并没有发烧。   虽然昨晚的事让她不快,可自个儿的身体还是要爱惜的。   扯过旁边的披风穿在身上,慢慢挪到桌边。但是,触到冰凉茶具的那一刻,再看看角落里没有丝毫热气的火炉,还是忍不住要苦笑几声。   在这么冷冰冰地屋子里穿着衣服睡一夜,不感冒才怪!   说起来,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她一直不习惯让人伺候,一开始展昭和公孙策还会置喙几句,可时间长了,哪顾得上次次都来说她?慢慢就随了她的性子。所以,平日里一般没人来扰她,尤其在她没起床的时候。一年来,她从未觉得这样的自由有什么不对。今日一病,便无端生出一股子悲凉之感来。   鼻腔内不适的感觉一波波袭来,身上也随之泛起阵阵凉意。所以,尽管不愿动弹,也得自己动手了。   裹紧披风,一步步走到门口,正欲抽出门闩,外面突然响起轻微的叩门声,犹如试探似的,轻轻地叩在门板上,却声声敲入于悦心中。   这个时候,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是,经历昨晚的不快之后,她该如何面对他?   外面的叩门声开始犹豫,跟着便停了下来,于悦再也顾不得许多,深吸口气,尽量快速平复好那几下剧烈起伏的心跳,慢慢打开房门。   金灿灿的阳光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娇憨的丫头。   “小玉?”临时强撑出来的笑容完全掩饰不掉她那一瞬间的失望。   “于悦姐,你可起来了!”小玉边说边将身边的物品一个个提进屋内摆开。   “小玉,你这是……”   小丫头绕开她,熟练的兑好洗脸水,又将干净的帕子浸入盆中,笑道:“来服侍你梳洗呀!”   这样的情景如此熟悉,好似她初到时的那个清晨,让于悦有少时的出神。   那日,也是这个丫头,恭敬地托着漂亮的衣服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为她梳妆,羞涩地羡慕着展昭对她的关怀。   那日,是展昭吩咐她做的,而今日……   “于悦姐,你昨夜没生炭炉么?”   见她痴愣着不动,小玉索性将帕子拧了出来,塞入她手中,喃喃道:“屋子里竟这样冷……”   于悦慌忙擦把脸,避开她的视线,回道:“哦……昨晚太困,忘了。”   “这都能忘?”小玉不可置信地递给她一杯热水,便将洗脸水端出去倒掉。   于悦将热水举到面前,让湿润地热气扑入鼻中,等水变得温热时再一口饮下。热乎乎的水汽和水流缓缓进入体内,顿时胃里便暖暖的,舒服极了。   于悦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由衷言道:“小玉,谢谢你!”   小丫头却是一愣:“谢我?”   印象中,于悦一直都是阳光豁达的性格,如今这副恬静忧虑的模样倒是少见。   “谢你过来帮我梳洗……谢谢你还想着我。”   “那你就谢错人啦!”   小玉对她突然的感动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诚实地道出真相:“其实,今日我有许多事要做的,若不是展大人吩咐,我哪敢跑这儿来偷懒呀!”   “展昭?”于悦倏地张开眼睛,也忘记了小玉正帮她梳头,便忽然转过头来,但接下来却不由得“嘶”地一声,一下子捂住了头皮。   “对不起,于悦姐!”小玉顿时慌了神,情急之下竟跪了下去。   “不关你的事!都怪我……”于悦边安慰,边将她扶起来,犹豫着再次确认:“是展昭吩咐你的?”   小玉站起来温顺地回答:“是。”   “他……人呢?”   小玉见她面上不再痛苦,才起来小心为她揉着方才扯到头发的地方,答道:“展大人出府去了。”   又出府了?   于悦极力平静地对着铜镜整理起耳畔的碎发,顿了顿才假装随口问起,“可是又出新案子了?”   “没听说呀!”小玉皱眉想了想,八卦道:“旧案倒是解决了一桩。据说,雪梅姑娘的娘今日被无罪开释了。”   “哦……想必是那魏星海撤了对白夫人的诉状?”所以展昭才出府了,现在应该在白家医馆吧。   沈少白果然厉害!有时,钱真是好东西,只一个简单的数字便可以让一个软硬不吃的烂人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小玉哪知道其中的门道,只觉得于悦好生厉害,立刻崇拜地追问道:“于悦姐,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   “真厉害!”小玉将放在暖盒中的早餐摆在桌上,羡慕地笑道:“难怪展大人这么喜欢你!”   “小玉!”   “我又没说错嘛。方才展大人就一直在门口等你起来,若不是包大人突然命他出府办事,也不会吩咐我代他等着!”   于悦梳理散发的手猛地一滞。“你说什么?”   小玉故意不答,将用完的东西都收拾好,并在一起提到门口,才大声喊道:“我说,这些东西都是展大人备好,要亲自服侍于大小姐梳洗的!”   说完,嬉笑着扭头就跑。   于悦哪有力气去追?只得又恼又羞地将视线落在圆桌上的那只碗里。   劲道的手擀面,以葱油炝锅,再铺上一颗糖心荷包蛋,浇上卤汁,眼前的打卤面虽不如那晚的热气腾腾,但温热的香气依旧沁人心窝。   这,是他做的?   吃了热面,虽说胃里舒坦多了,可生病还是要吃药的。   沿着僻静的青石小道踱步前行,直通静园。   进得园中,眼前便换了一番景象。院中除了几株梅树,便只有一块块隔开的泥土地,上面寥落的点缀着的几颗稍有绿色的植物,想必便是义父前几日费了好大力气才托人移来的珍稀药材了。   静园是包大人为着义父方便静心整理文案、钻研医术而特意在府中辟出的一座独院。为求一个静字,平日里极少允许旁人出入。若没有特别吩咐,丫头衙役们也不必前来打扫。   于悦瞟了一圈,四处都冷清清的,想必义父仍在前院探讨案子。   这里书房、药房、卧房一应俱全,当然还有那间某人被骗来找医书的书阁。不自觉地,脚步竟脱离本欲前往医室的路线,游离到院门旁的几间大房前。   这几间房坐南朝北,因为背阴便做了书阁。天文地理、医著人文……几百部书堆积下来,墨香绕梁,更显得房间幽静阴郁了。推门进去,光线乍然变暗,房内显然比外面还要阴冷得多,可于悦竟感觉好似找到了一丝暖意,正随着书香慢慢从胸口处开始散开。   那日,就在这个书架旁,他出现在身边,牵着她的手,柔声地叫她别怕……那时,她便安心地以为他的关心会一直跟随着她。   可如今,突然惊醒。   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关心,哪怕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百姓,他都可以拼上命的去护……那她,在他心中,还能占多大的地方?曾经的点点滴滴,终究还是敌不过他的大宋和百姓吧!   前些日子的幻境不禁又浮现在眼前,让她对自己的将来更加没有信心。   唉……   难道她只能一直这样迷失在时间的漩涡之中,不能自已,不见出头之日么?望着从高高的小窗口透过来的几寸阳光,唇角不由牵出一丝苦笑。   其实,说到底,她才是飘荡在历史中的尘埃,不是么?   “既着了风寒,还不赶紧过来配药,反倒跑到那个阴冷的书阁里作甚?”   “谁?”   对面房中冷不丁突然冒出的声音让于悦吓了一跳,登时便逃了出来。   伸手遮了遮耀眼的阳光,克服掉眼睛突然由暗室到强光下的不适,才发现药房门口,赫然站着一位翩然而立的谦谦君子——竟是展昭!   “你……你不是……”于悦的舌头如打了结一般,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展昭莞尔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跨过田埂,靠到她面前,仔细观察她的气色。   于悦只觉一股热气拂向面旁,烘的两颊发热。禁不住磕磕巴巴问道:“你,不是说……出府去了?”   “事情办妥便赶回来了。”展昭淡笑着退后一步,柔声问道:“早饭可吃了?”   “嗯。”想起那碗打卤面,于悦的双颊又不禁升起两片红云。   展昭问过之后才蓦然反应过来,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那快过来看看,我配的药可对?”   “诶?”   这话题也跳跃的太大了吧!   可是不等于悦反应过来,便已被他牵着手进了药房。   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向桌上看去,那里已然摆着配好了的三副药,炙麻黄、五味子、桂枝、贝母、沙参、桔梗、苏子……他这么匆忙回府就是为了来配药么?   白雪梅……也着凉了?   “都对。”于悦声音有些暗哑,刚见他的欣喜一下子被这几包药猛生生地压了下去。   展昭听了她的话,始才放心的把药仔细包好,又将其中一包倒入砂锅中,兑上水,放在生好的炉灶上开始煎。   于悦站着屋里看着他手不停歇地忙来忙去,甚至顾不上理她,心里一分分凉下去,呆呆地站在门边,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愣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天寒地冻的,用保温壶提去吧,免得凉了。”   展昭微愣:“提去何处?”   于悦忍住心酸,别过眼去瞟了瞟屋内剩下的两包药,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笑的很假:“不是给雪梅姑娘煎的药吗?”   展昭又是一愣,接着便恍然大悟。勾唇轻笑着将锅盖盖上,将炉内转成小火煎熬。然后缓缓起身,走到于悦面前,凝视她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你知道是给雪梅煎的?”   “哦……呵呵……”于悦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干笑着准备脱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悦!”   展昭拉住她即将错开的手臂,碰到她未来得及掩饰的受伤的眼睛,不禁苦笑着慢慢引导:“雪梅自个儿便是大夫,医馆里亦满是药材,她若病了,何需我大老远的跑回来帮她煎药?”   “是啊……”于悦轻轻敷衍,她真的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直接从医馆里煎就可以了,何必再跑回开封府这么麻烦!还专门让我看见。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却不敢多做停留。   看她一副受了伤想要逃的样子,展昭苦笑着收回目光,小心问道:“昨晚……为何不等我回来?   “哦……”于悦眼前闪电般划过昨天的事,回答声如蚊蝇般没有任何底气:“走的太累,就先睡了……”   “累的连炉火都顾不得生?”   “你……怎会知道?”   一定是小玉这丫头说的!那他应该也知道她感冒了,那这药……方才被她赶走的那个念头再一次钻入脑中,震动着她每一根神经,让她为这个似乎已呼之欲出的答案微微惊颤。   展昭却偏不随她所愿,不但没有回答,反却转过身去自顾着照看炉上汤药。于悦愣愣地看着他搅拌几下之后,将药汁慢慢滤入碗中,吹拂着端到她面前。   展昭定定地注视着她,映出心底的关切:“日后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和自个儿身体过不去。”   原来真的是给自己的!看着面前那满满一碗黑乎乎地汤药,于悦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可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虽说知道良药苦口,可这个又苦又难闻的东西实在比药片难以下咽的多,更不能忍受的是喝过之后它的味道还会在口中一直回旋,久久不衰。前两次受伤,躺在床上被汤药养了很久,每天她都被灌的想吐。   可是,若说不喝,一则非但感冒好不了,还有可能会更严重。再者,看展昭淡然的表情,她若不喝,他会不会马上便拂袖而去,再也不管她了?   正踌躇着呢,刚一抬眼,果然便看到展昭竟真的转身回屋了!   “哎……我喝了。”于悦心一紧张,再也顾不得苦,赶紧一口气将药喝干。   展昭回头望着她手中的空碗,诧异道:“不怕苦了?”方才瞧她的样子,明明是很为难的,心里这样想着,连忙将刚从橱柜里取来的蜜饯递给她。   于悦一惊,不由得一阵懊悔。“你方才是……进去去拿这个?”   “是啊。”展昭疑惑地点点头,奇道:“不要了么?”   “当然要!”为何不早说!   于悦白他一眼,一把将蜜饯抢了过来,恨恨地拿起一颗咬在嘴里。看着他似笑非笑,依旧一副恬静淡定的样子,暗暗恼自己太没出息,一遇到他就乱了方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的电视剧有点中毒,出差回来突然找不着昭昭的感觉了:(   怎么写怎么别扭,唉,还是硬着头皮贴上吧!   ☆、第十一章 且不负浓情蜜意   夜半,城外官道上早已绝了人迹,只有风吹枯木的呜咽声不时回荡在漆黑的冬夜中,刮过入骨的寒意。   冰冷的风不断地迎面扑来,尽管展昭内力深厚,但策马奔驰,仍觉得脸上被寒风打的生疼,好在这样的辛苦早已习惯。再者,远远望去,薄薄的月光下,前方已隐约现出城楼的轮廓。   展昭狠狠心又一次扬鞭打马,加快了速度。   城门兵士自远处便已认出来人,星夜回城,想必展大人这回所办之事亦如既往那般万分紧急。这样的情形,驻守城门的老兵早已见怪不怪,故而不待来人完全亮出腰牌,便匆忙打开城门迎他进来。   展昭也未多说,双手抱拳,对兵士们投以感激地一笑,便向开封府疾驰而去,在空寂的街道上留下一长串匆忙的马蹄声。   到了府衙门口,展昭才稍敢放松,身上的倦意再也掩藏不住,不经意在面上外露了出来。将手中缰绳交予门吏,紧走几步又回头问道:“于姑娘可仍在府中?”   门吏略显惊诧,以往展大人回府的第一句话都是问大人的,今日竟改了人!不过片刻便肃了肃面容,答道:“于姑娘一直都在府中,未曾出门。”   展昭这才长吁口气,顿感安心。   这几日,为着冯大户和雷振远的案子,他四处奔波,总算查访到几个曾与他们交好的女子,可逐个盘查下来又逐个排除出去,唯剩一人在冯大户被杀后便离开了开封,看似颇具嫌疑,所以他才急着出城追赶。   好在顺利追到,可一问之下此人却无作案时间。如此一来,非但手中的线索就此中断,反倒令他白白耽搁了几日时间。   这个时辰,想来大人已经就寝了,案子既无进展,也不急于这一刻再扰他起来禀报了。如此想着,脚步便不由自主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那日走的急,别说没来得及和她道别,就连大人那里他也是在出城的时候才匆匆吩咐守门官兵前去府衙通报的——那日没有信她,已经伤她一次,这回又不告而别,她是否对更失望了?   虽人在城外办案,心却时时惦记着府里。这几日他不在,不知她病情如何?有没有按时服药?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心有牵挂的滋味,展昭根本无心在外多做停留,事情一办完他便快马加鞭连夜赶了回来,就想快点看到她,哪怕是看到与他赌气的样子,他都会觉得莫名的安心。   熟悉的小院已在眼前,可展昭的脚步却一反方才的急切,犹豫着放慢了几分。   数日未见,她是否也一样惦记、等待着他呢?还是仍在生他的气?   悄悄踱至门口,放眼望去,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音,想是已睡下了吧。只觉心中一落,不知竟是放心,还是失意。扯出一丝苦笑,展昭垂目转身,一步步慢慢踏入近旁的另一处院落,眉峰却不由得一挑。   他的房中竟有亮光!   展昭心念一动,几步跨至门前,猛地推开房门,暖融融的灯光下,那一手执卷,一手挑着灯芯的侧影不正是他想念了数日的人么!   听到响动,于悦急忙回头,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不由顿住了手中动作。   而展昭也如定住了一般,没有急着进去,两个人就这样傻傻的愣在那里,一个房内,一个门口,静默相视。   直到于悦感到指尖灼痛,才“呲”地一声猛然抽回手放在嘴边一阵猛吹。原来,方才只顾着发呆,手指竟不知不觉中戳到了灯芯上,被烧个正着。展昭也回过神来,赶紧冲进来捉起她受伤的手指查看,好在只是有些微红,但仍旧嗔怪道:“如此不小心!”   于悦却不以为意,依然凝视着他,举起手再捏了捏烫伤的指尖,再次感到了疼痛,才喃喃道:“不是做梦……”   虽是非常答不对题的一句话,但对展昭而言,这四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猛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心疼地安慰道:“不是做梦!”   相拥良久,两人才从外面传来的更鼓声中惊醒。展昭微笑着拉她一起坐下,亟不可待地细细打量着。“身上风寒可好了?”   于悦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好多了。”   听声音是好多了,可面色却是依旧不好!   展昭轻轻抚着她微黑的眼睑,叹道:“这几日没好好休息?”   “别只说我。你不也是一样!”于悦不服气的撅嘴,抬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却触到他身上冰凉的温度,责怪道:“外面又冷又黑的,为何还大老远赶回来?”   展昭心虚地笑了笑:“事情办好,便回来了。”说着,又靠近些盯着她看。   “我脸上脏了?”于悦顺着他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一边要起身去照镜子。   展昭拉住她:“没有。”   “那为何这样看着我?”   展昭淡笑不答,不过却也移开了视线,一并侧过身子,握着她的双手也抽了回去,很不自然地搭在了桌上。   于悦越发觉得奇怪,正待刨问,却蓦然瞥见对面的猫耳朵竟是通红。   不会是路上冻到耳朵了吧?   于悦匆忙倒杯热茶塞他手里,道:“我将炉火再烧旺些……”   “不用。”   情急之下,展昭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不料用力有些过,而于悦刚躬起身子要站起来却还没有站稳,所以,便跟着他的力道一下子扑在他怀中,狗血的是,她的唇还一路擦过展昭的脸颊,吻到了方才那只红耳朵上。   于悦顿时大窘,双手不知所措的抵着他要赶紧起来,却在慌乱之中根本使不上力气。扭动间,竟被展昭牢牢锁在怀里,且越抱越紧。   正陷入这暧昧的姿势中不知如何是好,于悦忽然觉出好像有东西在碰触着她的耳垂,软软湿湿的,还呼着热气,一寸寸试探。   那是展昭的唇!   顷刻,于悦只觉全身血液都“唰”地一下充到了头顶,头脑里接着便是一片空白,瘫软在他的怀中。   再有知觉时,那片湿润已游动到她脸颊处轻轻摩挲。于悦越发没有气力,只觉体内已悄悄燃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情,并慢慢向四肢百骸升腾,而且越来越无法控制,而那片炽热的气息正贴着她光滑的肌肤一点点向她唇角寻去。   虽然从未经历过,但这样的情景在现代到处都在上演,她当然明白此时正在发生何事。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何恋爱中的人总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每当白宇飞对她欲有亲密之举,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卫生,很排斥。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洁癖,所以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些天生的……冷淡,可从网上查过相关的知识又好像不是那样,后来也想试着去克服,可总是不行。而此时,没有刻意的去想这个问题,只是自然而然地,从内心深处她竟然隐隐地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终于,两个人在羞涩与颤抖中,双唇相接。   于悦方才好似停止跳动的心脏,忽地在这一刻复苏,并“咚咚咚”开始狂跳起来。而她手心处,透过冬日的衣料,明显的感觉展昭的胸膛处也如擂鼓鸣动,并且热的发烫……他,也是紧张的吧!   这个生涩的吻并没有持续多久。   于悦又羞又慌,紧闭起双眼伏在展昭肩头,急促地吸着新鲜空气。而展昭虽在尽力克制,可胸口错乱的呼吸起伏也出卖了他此刻亦情动如潮。   “悦儿。”待呼吸平复之后,展昭的声音仍有些沙哑。   于悦不敢作声,因为她觉得她声音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不起。”见她一动不动靠在他肩上,展昭有些歉疚。   他为何道歉?   于悦依然不语,展昭开始慌了,忙道:“这回出城办案没事先告诉你,确是事出紧急。这几日我一直记挂着你,怕你多想,更怕你一时生气再出走才连夜赶回来。方才看见你在我房里等着,我心里很是欢喜,一时难以自禁才……”   又等了片刻,胸口处终于传来于悦闷闷的声音:“把我一个人扔在黑漆漆的大街上,就不怕我会生气出走了?”   还会抱怨,说明气性还不大。   展昭将她从怀中扶起来,看着她仍然羞红的面颊,想起方才那个甜甜腻腻的吻,不禁又有些耳热。   他一向不善于为自己开脱,可如今,第一次想为自己多说两句。   扳正她的身子,让她直面自己,道:“悦儿,那日实在迫不得已。没有管你,一来开封府已近,二则我听到张龙赵虎率队巡夜了。”   “我可没看到!”回府的路上,别说张龙赵虎,连个鬼影都没遇到。   “我离开前交代他们只在你身后悄悄跟着。”若非如此,那两个大嘴巴陪着她只会添乱。   也许,她那会子只顾着伤心,没注意到其他。于悦放弃了这个问题,直击重点:“可你没信我不是么?尽管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事。”   “悦儿,对不起……”展昭不忍看她眼中再次闪现的失望,重又将他揽入怀中,语中似有千斤重担:“我不想让雪梅受到伤害,绝不能有万一。”   “是么?”她还是低估了他俩的感情!   于悦神色骤然暗了下来,有些抗拒着便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觉察到她的挣扎,展昭将她搂抱的更紧。“悦儿……到如今,你还怀疑我的心意么?”   “不怀疑!”于悦挣扎不开,将气闷都凝在话中:“你的心意就是桃花遍地开嘛!”   展昭好笑又好气地轻叹,他何时这样想过了!疼惜地顺着她的黑发,为她抚平心里的怨闷,缓缓言道:“雪梅待我是极好……”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又想抗拒,忙改口道:“可我不能回应,只能尽力照拂,让她好过一些。她是妹妹,万一她被人欺负,我会自责……”   直视她的双眸,展昭的面容诚恳而郑重。“悦儿,我想让你一直都能幸福……我不希望身边的人会发生遗憾或意外而令你我的情谊变得沉重。”   从没想过他会为自己解释这么多,也不曾奢望他会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感情!今日的展昭竟完全与往常不同。   “我没生病!”展昭捉住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小手,包在手心里摩挲着,柔声问:“我的心意你可懂了?”   “嗯。”   他的心意她何尝不明白?不过是装着糊涂骗自己与他闹别扭而已。   说实在的,从喝了他的那碗药开始,于悦便开始反思了。   亿万人中,上天偏偏挑中她来到这里,莫非真如小说中所写的那样玄幻,她的前世与展昭有一段未了情,今时再续前缘?或者说穿越仅仅只是因缘际会,纯属巧合?   想了很久,将她知道的开封府的案子过滤个遍也寻不到答案,索性抛开前因。那后果呢?如今她是实实在在地来了,不是妄想,亦非做梦。既然她那么轻易地便得了常人之不能,跨过千年之隔来到这里,便一直这样草草的度过吗?   回想起她这一年里,除了受伤和一味纠结各种案情之外,无虑的日子确实寥寥可数。尤其近日,竟不知不觉中又似回到刚来那会儿的小女儿模样,整日里与展昭置气了!   展昭的为人,千年之后的自己是深信不疑的,可为何明明人到跟前反而却会失了那份信任呢?展昭当然没有变,他一直都是那个持剑卫道的隐忍护卫。若非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身边多了一个她。   所以,变的还是她。   她忘记了千年后对这个传说中的英雄泛起的心疼,也忘记了望月怅惘时惟愿他幸福快乐的心意。只因,那时他仅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所能付者唯有绵绵的心疼与敬佩;如今,一朝踏入梦境并得偿所愿,多了生活的羁绊,她便开始患得患失了。   经过几日的思量,她决定做回千年后的那个纯粹的自己,尽她所能地好好照顾展昭,让他在江湖庙堂的风雨之后,回到她这里会有些抒怀。   “那日后不许再生疑,更不许再和自己过不去……”展昭絮叨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即便是假装生气的样子也溢满了宠溺。   “嗯。”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为她一人呈现,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看她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般忙不迭的点头,展昭的唇角终于止不住的上扬。再将它拥入怀中抱了抱,柔声道:“不早了,我送你回房。”   “不要。”正沉溺方才的软语温存中,于悦哪儿都不想去,斩钉截铁地赖在他怀里撒娇。   小别重聚,展昭又何尝舍得她走?可两人中必须得有个理智些的,只好耐心劝道:“太晚了……”   “不想动了!”说着,于悦干脆耍起赖来,将双手挂在他腰上。   展昭深吸口气,狠狠心使出杀手锏:“这院子里住的人多,张龙他们向来睡的浅……”   还未说完,于悦一下子便窜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看着他小声地催促:“快走!”正待开门,又回头补上句:“吹灯!莫让他们看到了。”   展昭摇摇头,依言而行。这丫头不怕铁面包大人也不怕他,就怕张龙赵虎他们的大嘴巴!   好在于悦屋子里的火炉一直烧着,乍一进来还不算冷。   替她检查好门窗,展昭扶她坐上床沿,柔声道:“快点睡吧。”   于悦忽然反握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央求道:“再陪我坐会儿。”   “悦儿。”展昭面上很是为难:“太晚了,公孙先生……”   “义父今晚在静园。”   展昭一愣,又道:“即便是宁儿也……”   “宁儿去吴嫂家与小宝作伴了!”   “悦儿……”展昭还想拒绝,可想想这院子里就剩她一人,又有些不忍心。只好搬了圆凳放在床边坐下,柔声道:“等你睡了我再走。”   于悦这才满意的爬上床。或因她终于摆正了自己的心,又或是方才那样的亲密让她留恋,她今晚就想不管不顾的粘着展昭。   将双手伸出被外,拽着他的手,一双大眼睛更是眨也不眨地停在他身上。   这副依恋的样子令展昭既心疼又无奈:“你这样何时才能睡着?”   注意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疲态,于悦心疼地问:“你是不是累了?”   本想习惯性说没有,可为了让她能快点入睡,便应道:“是。”   不料于悦却没有放他回房,而是非常自然地将身子往里撤了撤,拍了拍空出的床外侧,认真道:“那就别坐凳子上了,过来歇会儿。”   “于悦!”展昭登时满脸通红,半天才丢给她一句话:“快睡吧!”   “只是靠这里歇会嘛,又没有怎么样!再说了,我们在一个屋子里,你坐凳子上和靠在床上又有谁知道,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休要再说!”展昭索性将她双手并在一起塞回被窝,替她拉好被子,便一声不响地又坐远了一些。   真是榆木疙瘩,不会变通!   他知不知道女人要赋予多大的信任和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发出这样的邀请,而他竟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掉了。   “在我那边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悦嘀咕着,恨恨地翻过身不再理他。   这么晚本就困了,气闷之下更难以抵挡瞌睡的侵袭,就在她眼皮渐沉之时,忽然感应到外面的床褥轻轻地陷了一些下去,然后好似有个人正小心翼翼地靠在她的身边。   于悦猛地张开眼睛,却依然背对着他。直到觉出后面实实在在有了熟悉的气息,才悄悄勾起了唇角。   然后,便听到展昭小声的询问:“这样的事在你的世界真的不算什么?”   于悦丢给他一个大靠背,懒懒地哼了声:“嗯。”   “那……方才呢?”   “方才如何?”于悦好奇地转过身来。   展昭顿时将头偏到另一边,扭捏道:“就是……方才我房里,我俩那样……”   于悦终于明白他指的哪件事!面上一红,低声答道:“一样……”   “你那世界怎么……”   展昭气愤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看了看她,又躲闪着移开目光,嘀咕着问道:“那你……有没有……”   于悦蓦然惊醒,她竟忘记了古代男人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只是,展昭亦然么?心中升起一丝期待,缓缓起来与他并排坐着,虽然万分紧张,仍尽力淡淡问道:“你介意?”   “当然!若真在乎一个人,怎会不介意?”   说着,展昭将他圈入怀中,惩罚似的越箍越紧,像要揉进他身体里,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变得温极其温柔:“可又有什么法子?只怪我太晚遇到你。”   于悦临时坚强起来的防御之心瞬间塌陷,为他的理解,更为他的坦诚。双手轻轻环上他腰间,凑到他耳边轻语道:“我没有。”便迅速钻入被窝,将自己蒙在其中。   展昭初时微愣,稍后才明白过来她意为何指,不禁展颜一笑,遂将双手抱于胸前,倚上靠背,斜睨着身边已卷成一团的被子,在会心的笑意里慢慢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还好,13年的第一天还没有过去!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当然要更!万事都要有个好的开端嘛!   ☆、第十二章 共枕眠许下终身   许是连日里太累的缘故,昨夜竟靠在她床侧睡了过去!而且不同于往日的浅眠,展昭这一觉睡的很是安稳踏实,直到鸡啼两遍才醒。   里侧的人尚自睡的正酣,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甜甜的笑容。展昭看在眼里,心中跟着漾起阵阵安然的暖意,冲淡了刚醒来时的那丝惊慌和尴尬。   轻轻下榻,仔细整理好被压皱的外衣,又为她掖严实被角,展昭才放心提剑离开。小心掩上房门,还未转身,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淡淡地问候。   “展护卫回来了。”   展昭心里一紧,循声望去,果然见房间转角处公孙策一袭浅蓝长袍正立于廊下,在弥漫着一层薄雾的晨曦中显得格外超然儒雅。   “公孙先生,早。”惊讶不过一瞬,展昭尽量掩去面上的不自然,迎着他走向前去。   公孙策微微颔首,话语简练却似有深意:“不如展护卫早。”   展昭面上一热,讪讪地解释:“走前知道于悦染了风寒,便来看她是否好些。”   公孙策了然一笑:“展护卫对悦儿关怀备至,学生甚感欣慰。不过既然来了,何不敲门叫她,反倒似要走了?”   “于悦尚在酣睡……我不便打扰……”展昭记着昨夜留宿的“坏事”,不禁有些心虚,语调也失了平日的淡定。   “那倒是。”公孙策望了望前面的房门,眼中的笑意深了一些,“悦儿的起床气儿确是不小。不过展护卫应无需担心才是,这丫头对你自是不同的……”   说着,又摇头道:“你有所不知,丫头这几日都将自己闷在屋子里,茶饭不思,我先前还以为乃风寒之故,便没在意,后来见她日日晚间到你房中枯等至深夜,才明白过来。”   难怪昨夜虽灯光不明也看得出她面色憔悴,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回头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展昭一时想的忘神,抬眼便迎上公孙策促狭的目光,想必方才自己面上那一系列的表情已全落入他眼中了。微红着脸,装作不经意问道:“公孙先生昨夜未歇在此间?”   公孙策眉毛一挑:“展护卫何以得知?”   展昭不自然地攥起左手,轻轻堵在唇边,佯作咳了一声,才道:“夜间回府时听衙役提及。”   公孙策收回目光,淡笑道:“不错,学生昨夜在静园研究医方。”   那便好!展昭这才稍松了口气,却不忘好生劝道:“公孙先生白日里琐事繁忙,晚间亦不应太过劳累才是。”   “多谢。展护卫自个儿更应注意,既是连夜里赶路,今日理应多多休息,实在不必一大早就过来的。只是……。” 公孙策说到一半竟没了下文,眼神飞快地扫过展昭身后。   展昭纳闷地跟随他的目光旋身看去,可身后除了于悦的房门却是什么也没有,不禁疑道:“公孙先生?”   “唉!展护卫多关心悦儿也是好的。”公孙策重重叹了口气,敛了面上笑意,招呼展昭靠近一些,才压低声音神秘言道:“昨个半夜学生回来取东西,无意中听到悦儿房里好似有男子的声音,这三更半夜的……”   昨夜先生竟回来过!那岂非……   展昭顿时只觉面上发麻,耳根发热,喉头异常紧涩,正不知该如何向人家的父亲解释,却听公孙策又匆匆道:“当然,学生岁数大了,误把风声当做人声也有可能……不,极有可能。女儿家名节事大,悦儿怎会是那般不分轻重之人!展护卫就当在下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展昭心中正乱,闻言便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目光,匆忙点点头道:“公孙先生说的极是……展某还要去向大人禀报,先走一步。”   “展护卫请便!”   公孙策往旁边侧了侧,让开过道,却在展昭擦身而过之后,忽然淡淡提醒道:“展护卫一路辛苦,想必昨夜和衣而睡把袍子都压皱了,见大人之前先回房换一身吧!”   展昭顿时凝住脚步,可片刻惊慌之后,心下反倒安定了。   公孙先生精明心细,府里的事哪能瞒得过他的法眼?他若真的听到于悦与其他男子半夜共处一室,怎会不及时阻止?而且若真有这样的事,他帮自己女儿瞒着还来不及,哪能糊涂到背着她对自己直言相告?如今先生只平静的对点到即止却不捅破,必定早已知晓屋中之人便是自己。   展昭面上又是一阵发热,自己一向谨守礼法,唯有昨夜一时心软才遂了于悦乱来,不料竟被公孙先生撞个正着!不过,既然公孙先生心如明镜,想来这事自己也无需再多做解释了。待眼前的案子了结,他便给先生和悦儿一个交代。   想到此,展昭心中忍不住开始期待了。或许,他真的有办法可以家国两全!   于悦,但愿岁月静好,你我能执手一生。   于悦一夜好梦,醒来又是日上三竿。   摸摸旁边被褥,虽早已冰凉,可心却似火热。不知展昭何时离开的?昨夜他不但亲了她,竟真的与她同榻而卧了。奇怪的是,当时只道自然而然,并未觉其他,此刻想来才开始脸红心跳,是她反应太迟钝了么?   慢悠悠地梳洗完毕,翻出久已不用的妆盒,仔仔细细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淡妆。想了想又拉开抽屉,小心拿出一个大红锦盒,里面一支绿玉雕嵌白莲的发簪静静躺在其中。   于悦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刻,才慢慢将玉簪插入发髻之中。黑亮的发丝间顿时盛开一朵小巧别致的灿灿白莲,映着在黑发里若隐若现的一小截碧绿簪柄和她颊上的两片红云,越发显得镜中人的娇俏可人。   打扮停顿,看着镜中含羞带笑的美人,于悦忽却傻了眼。   这装扮可与她原先的德行大相径庭啊!若王朝马汉他们看见,不知要怎样取笑自己呢!还有展昭……这簪子自送予她后,自己从未戴过,若今日刻意插上,是不是好似在向他暗示什么一般?   于悦只觉心跳又莫名加快,托起腮忽然将通红的双颊捂住,忍不住重重叹口气,终将簪子取下重新放入锦盒之中。   还是保持原样吧!   收拾利索,于悦出门直接便去了厨房。   这几日展昭外出寻人,一日三餐必定又是胡乱凑合着吃的。这么多年饮食无律毁损下来,他的肠胃本已不好,幸好这一年连哄带劝的倒是给他调理的有所好转,可这几日如他那般折腾下来,估计又要更费心补养一些时日了。   今日起的晚了些,也没时间再去市场买菜,于悦就捡了厨房现有的材料,做了几样清淡又滋养的汤菜。待一切准备停当,午时已过去多时,可包拯仍未催膳,想是还在议事。饭菜凉了只怕更是伤胃,于悦便遣了人过去通知开饭,然后又吩咐了几句,才给自己随意盛了点饭菜端回房去。   昨晚与展昭小别重逢,又有夜色掩护,她才会不由自主地粘了他撒娇耍赖,青天白日之下她哪还好意思再见?尤其还守着那么多人,万一被他们看出一二,定会被哄笑很久……她才不要!   一顿饭吃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就怕王朝他们一时好心再过来叫她回去,急匆匆的吃完,刚将空碗碟收拾干净,外面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于悦以为是之前吩咐的丫头过来收碗筷,便端着托盘送到门口,允道:“进来吧。”   房门推开,待看到眼前之人,于悦不禁心里一慌,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扔掉。“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   展昭笑意盈盈地接过她手中托盘,放在门外,并顺手带上门,温柔地盯着她追问:“为何一个人躲屋里用饭?”   于悦不敢看他,一边低着头给他斟茶,一边结结巴巴答道:“就是……今天起得有些晚了,怕王朝马汉他们……笑话,才……”   “你睡到日上三竿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展昭唇角微扬,显然不相信这套托词。慢慢靠近她面前,将她背在身后已搓的发红的双手握在手中,正色道:“不许说谎!”   “我没……说谎!”于悦急辩之下不自觉抬起头来,却看到展昭眼中皆是戏弄的笑意,才知上了当,气恼地捶了他一下,便坐在一边不再理他。   “看来昨夜睡的很好!”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展昭敛去面上促狭,挨了她坐下,浅笑着问:“害羞了?”   说实在的,似昨夜那般亲密,展昭亦是头次经历,再见她何尝不也是窘迫难当?却不想这丫头竟羞的连午饭都避开了!好在都以为她风寒未愈,又有公孙先生在场圆承,包大人他们才没多问。但来日方长,两人总不至于以后都不见面了吧?总要有一方该主动些的!   “哪有!”被人说中心事,于悦连耳朵都通红了,索性背对着他,头低的像做了错事。   “没有么?”   她如此娇羞扭捏的样子倒不常见,展昭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她多安静一会了!不由得轻笑出声,屈指温柔地托起她下巴,让她不得不抬眼对视着自己,然后慢慢俯下头去,在她满眼的诧异中,轻轻覆上她微张的双唇。   本想只想给她一个点到即止的轻吻,可待他真的触到那两片柔软的唇,却始料未及地将自己深陷其中,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而且心底深处不再只满足于唇与唇的摩挲。更何况有了昨夜的经验,展昭试着轻轻吮吸那片芳香,一步步的发掘出亲吻更诱人的地方。   良久,二人才从缠绵中分开。   凝着她的满面绯红,展昭柔声向她许道:“等这案子了结,我便托人向公孙先生提亲。”   于悦显然被这句话震慑的不轻!倏地抬过身来,一双黑亮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紧盯着他。   展昭细心地替她将凌乱的头发顺好,忍着笑意问:“你不愿意?”   “不是!”话一出口于悦才发觉自己否认地有些心急,不禁又低下头去,羞涩道:“你怎会突然……”   “总要给你个交代,再说……”   他还未说完,便被于悦急急打断:“只是因为昨夜?”   “听我说完!你这心急的性子……”展昭叹口气,捉住她又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柔柔地看着她道:“是由于昨夜,却又不全是。于悦,如果你真想好了要跟我一起……我不想再蹉跎我们的光阴了。日后每个清晨,我都想如今日一样,睁开眼便能看到你……”   这番话让于悦更为震惊!如此动听的情话竟是展昭说的?   不可置信地望入他的眼中,那里幽深宁静如一潭清泉,却散发着认真诚恳的光芒,让她融入其中不能自拔。   于悦没有说话也忘记了点头,只慢慢地,将自己倚入他厚实的怀抱,靠着他感受他的温暖和爱恋。   “案子查的如何了?”腻在他怀中很久,于悦才想起他外出查案的事。虽已决定不再管,还是忍不住关心一下。   展昭摇摇头,本是舒展着的眉又凝在了一起。   于悦轻轻替他揉开,劝慰道:“慢慢来吧。线索往往只出现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急不得的。”   “案子一日未破,便有可能多一人因此丧命,教我如何能安心?”展昭的眉峰不由得聚地更紧。   于悦心中轻叹,他的担忧她当然懂得。她当然不想他整日为这案子不停操劳奔波,可是,这事牵扯到雪梅,她要如何帮才好?况且,她已决定对这个案子不再插手,才不过几天便要推翻自己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么?   “包大人怎么说?”三个人连着商议了几天,总不会一点眉目也没有。   “大人亦是一筹莫展……冯大户倒也罢了,可雷振远武功不俗,能轻易将他一击毙命,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上有如此身手的女子!”   想起午间和大人商议案情时,庞太师专程过府假借代圣上催促办案实则落井下石的得意模样,展昭面上便失了方才的温润,多出许多烦燥,不由使劲拍了下桌子,急怒道:“这案子竟做的毫无破绽!”   于悦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耐心纾解道:“世间哪有真正的毫无破绽?但凡做过,定有疏漏,只是尚未被发现而已。你若乱了方寸,只怕正中凶手下怀!”   于悦一边为他揉着手心,一边犹豫着要不要透露一些讯息给他。这副样子落在展昭眼里,更是心疼,不禁愧疚道:“抱歉,本不想让你忧心的……案子有我,你就不必费神了!”   “我怎能不忧心?”于悦俏皮一笑,认真道:“如你所说,案子一天不破,你便一天不来提亲,那我岂非要等成老姑娘了?”   “于悦!”展昭给他一个白眼,无奈道:“方才那害羞的模样倒还像个姑娘家,不过片刻工夫,这会儿竟这般没羞了!”   于悦撅着嘴矢口否认:“谁害羞了?”   “还说没有?”展昭故意板起面孔吓她,却被她毫不犹豫地瞪了回来,只好宠溺地摇摇头,不舍地站了起来,又握了握她柔滑的小手,笑道:“好了,为了不让你等成老姑娘,我该去追查线索了!”   于悦虽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那你一切小心……尽量回来用晚饭!若回不来,万万不可亏待了自己……”   不怪于悦一遍遍地叮嘱,实在是这个人太不听话!   送至院门口,展昭站定,左右看看没人,便飞快地吻了下她额头,柔声道:“外面冷,快进去吧。”   “看你走了我便进去。”   展昭无奈,深凝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心叫不好赶紧冲回院子,果然见于悦正半蹲在地上,双手正紧捂着胸口处。   “于悦!”展昭心头顿时一沉,忙扶住她急切问道:“怎么了?”   不料于悦竟突然直起身来,冷不丁一把抱住他胳膊,同时另一只手快速挠向他腋下,然后便远远地躲开,给了他一个得逞的笑脸。   这一切不过是瞬间之事,待展昭反应过来被骗之后,心中顿时喜怒交加,只化为一声急喝:“于悦!”   “哼!谁让你方才也骗了我还取笑我!只恨我不会点穴,不然定让你笑上一个时辰才好!”于悦一边向他挥着小拳头,一边得意道:“这下就算扯平啦!嘻嘻……没想到天下无敌的展大人也会栽在小女子我的手里哦!”   展昭心中又惊又怒,没轻重的丫头竟拿自己的好歹来吓唬他!正待上前教训,眼前忽然一道灵光闪过,顿时惊住。   “之前竟未想到这一层!凶手若为女子,百炼钢只怕也难敌绕指柔……”   喃喃念着,再也顾不得去教训于悦,留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提起剑匆忙出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名无实的“共枕眠”——咱真的不是标题党!可就是因为它想不好,才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是不更不行了,各位就将就着看吧,主要还是内容不是?   下一章......又没了思路鸟,感觉这一篇咋如此困难涅?到了这里,完全脱离的了当初的设计,女人真的很善变?o(╯□╰)o   ☆、第十三章 法理情天人交战      连隔数日,于悦都未见展昭——案子有了新的方向,他必定得着手重新开始排查,忙碌自是难免。   展昭不来,她也不去找他。   那日实在不忍他如此愁眉不展,才变着法地提点了一些,但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既决定不再管这案子,不闻不问才能最好的避开,便索性门也懒得出了,连日来一直安静地呆在房内做她的事情。   这日,一如往常地拿着自义父那里借来的药理书正研究的起劲,忽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抬头便见展昭静静地站在门口。   于悦合上书,笑着上前迎道:“今日得空了?”   展昭却不回答,只静静的端望着她,神情颇似疲惫,眼中尽是悲恸之色。   就这样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展昭才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伸出双臂慢慢将她拥入怀中,生怕她会消失一般,一点点将臂弯收紧。   于悦忽然心生一个不好的预感,由他抱着,小心问:“怎么了?”   展昭锁着她的手臂稍微松弛了些,却仍是沉默着,下巴随意地抵着她的肩窝,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也移在了她的身上,享受这片刻的轻松。   于悦心中的预感愈来愈强烈,便也不再说话,将双手环在他腰上,想承担他更多的重量,直到肩胛和手臂上开始酸麻,终于听到他沉痛的开了口。   “我常常扪心自问,展昭到底是不是无情之人……”   于悦猛然一惊: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   感到他的哀痛,她的心也揪在了一起。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抱有幻想,希望沈少白的出现多少能改变些什么,最好能与鸳鸯案一样,结局峰回路转,如今看来,想是难了。   不禁心疼地抱紧了他,展昭继续说道:“直到遇见你,我才开始相信自己不是。可如今……昨夜,我亲眼看见,雪梅和白夫人在魏星海的命案现场。谁料,今日升堂两人争着抢罪,白夫人一口咬定人是自己杀的,当堂……咬舌自尽……”   展昭声音里带着万分的疲倦,到现在他仍不敢相信那个整日里借酒买醉言行轻佻的女人能如此刚烈,为了女儿不与她一起揽罪,竟不惜一死。   于悦不禁眸光一跳:真不敢相信,这里竟是一致的!   当年从电视上看到白惠英自尽保女,尤其是噙着满嘴的鲜血却依然示意雪梅噤声,临死前那满含痛惜和祈求的眼神,着实令于悦哭的稀里哗啦。但平静下来便开始怀疑:就算千年之后,人们都难以摆脱传宗接代的传统思想,反观重男轻女极度风行的封建时代,会这样么?   她自个儿便是个绝好的例子,不是么?   如今,听展昭亲口证实了,于悦心里的震撼更甚于之前。只在瞬间,那个本已归类为不懂得自重自爱的女人在她心中竟与展昭一样高大起来。顺带着,对自己父母也多了一些隐隐的期许。   从小到大,爸妈也一样的对她不管不问不疼不痒,是否真到了关键时候,也会如白惠英那样极力护着她呢?于悦心中没有答案,也不敢去深究答案。她不想诋毁父母,却也不想欺骗自己,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自古说到今,她却从未体会过。   苦涩的笑了笑,才发觉展昭又沉默起来,便小心问道:“白姑娘如今可好?”   “如何能好?突遭如此变故,方才晕倒在堂上,包大人已令王朝马汉将她送回家去了。”   于悦诧异:“那你为何不……”   “我怎有面目再见她!”展昭黯然答道,语中全是自责:“可笑前一刻我还想着尽所能照顾她,今日竟逼得她母亲……”   “展昭,不许折磨自己。若非对天下人的悲悯公正之情,又怎会有心质疑自个儿是否绝情?所以,从你的立场上来讲,你非但不是无情,反倒是多情之人。你只消记住,作为执法者,你无愧于天下……”   “只为这句无愧天下,我便一次次伤害身旁的人……”展昭喃喃说完便叹口气,犹豫着又道:“白夫人虽认罪自戕,表面上像畏罪自杀,可细细推敲下来,此案尚有诸多疑点。尤其冯大户、雷振远之案,她的供词与案情颇有出入。包大人认为两者的凶手必当另有其人,且是……能令白夫人以性命相保之人……大人的意思是,等过了头七便传雪梅前来问话……”   知道他心中郁结,于悦只能宽慰他:“雪梅姑娘通情达理,定不会怪你的。”   刚说完,展昭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直起身来盯着她,幽深的眼眸中突然闪出些许探索的光芒,但面容却始终平静地看不出一丝情绪。“你……一点也不讶异……你一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于悦的心倏地一紧,不由一阵惊慌,握住他的略显粗糙的手掌,匆忙解释道:“展昭……你知道的,有些事我并不能确定……”   展昭伸出食指轻轻竖在她的唇边,看着她面上的担忧,心疼道:“别急!我并非怪你。你有你的难处……我明白。”   于悦一怔:“你能明白?”   展昭抚了抚她因紧张而皱起的眉,眼中闪过几多愧疚,柔声道:“你想帮我,此事却牵连到雪梅……以你的境地,想必难为很久了吧?还有……上个案子,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不是么?这些日子故意推三阻四不告诉我,不消说也是为了我!”   于悦即刻便有种小把戏让人看穿了的尴尬,红着脸小声嗫喏着:“我哪有推三阻四?你想知道直接问我便是……”   “我说过:你不说,我便不问。”   展昭的声音变得与他的眼眸一样的温柔,于悦差一点便融化在这一片柔情里。好在,关键时候还有很有气节地抓住一丝理智,一贯地耍赖道:“你不问,我怎知你那么想知道?”   “我哪有……”展昭轻笑着叹口气,决定不再与她计较:言语上的官司他何时赢过?再一次将她揽进怀里,心中皆是疼惜。   “对不起……我本想要你幸福地跟我在一起,不料却总是令你忧心。”   “不许道歉了!”于悦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贪婪地享受着他的怀抱,真心言道:“能陪在你身边,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展昭心中的忧伤逐渐被这一刻的幸福取代,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喃喃低语:“于悦,幸好有你。”   案情既已明朗,于悦便不必整日躲在房里“避世”了,但潜意识里她仍刻意与前院保持着距离,每天仅在静园里忙着挑拣药材,要不便呆在厨房切煮焖炖,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怎样将前些日子从医术上看到的那些调理方子做成香味俱佳的药膳。   开封府也暂时闲适下来,起码表面上是。展昭又回到以往巡街、当值、巡夜的操劳中去,所不同的是,他终于记得了每日按时回来吃饭。众人也恢复到原来的生活秩序里,仿佛那银簪案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展昭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于悦知他所忧,但能帮的也只有每晚煲些安神解乏的汤,遣人给他送去。   只要展昭不主动来找她,她就尽量不出现在面前扰他。不是不想见,也不是心里别扭,只是单纯地为他着想,觉得这个时候两人还是避开些比较好。   在开封府这么多年,情义两难的道理展昭何尝不懂?他此时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些安静的时间来平复心情。之所以不来找她,想必是怕他俩的情投意合,更会刺激他联想起雪梅如今的境地,增加他心底的愧疚感。所以,还是给他一些独立的空间比较好。   今日厨房里的小丫头告了假,于悦实在不忍心半夜里再劳动别人,看看托盘上热气渐渐散去的汤,只好自己端了起来。   远远的,便见书房里灯火依旧。   给门口的王朝马汉打了招呼,又留下他们的那份才推门进去,可房里只有包大人和义父在,独独少了她盼望的那个身影。   照说,这个时辰早该巡夜回来了!大人和义父在此熬夜,他也不可能先回房休息。偷偷看了看包大人的面色如常,又不似有新案子发生……   这么晚去哪儿了?于悦心事重重地盛了汤,看两人喝下,才慢吞吞地收拾着碗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   “王朝马汉!”   “在!”   突然一声传唤吓得于悦她差点将手里的空碗扔在地上,也成功从神游中惊醒。抬头飞快扫了一圈,毫无意外地发现众人正齐刷刷盯着她看,哪还好意思再问展昭的事儿!心虚地赶紧低下头去,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空碗一股脑儿堆在托盘里,逃也似地便向门口奔去。   刚跨出门外,便听到屋内哈哈大笑之后义父清晰可辨的声音:“王朝,展护卫巡街可回来了?”   “展大人已回府了,不过……”王朝的声音却在关键处停了下来。   于悦在回头带门的瞬间,仿佛撇见他扭头向门口张望一下,才接着言道:“张龙说,展大人去了大牢……”   原来去巡视牢房了!   不再管里面的对话,于悦端紧托盘,转向大牢而去。   开封府大牢位处最偏僻的西南角,所以,与包大人的书房相隔着整个前院。   于悦只走了一半便开始后悔,这么远干嘛要亲自送去,直接拜托张龙就好了嘛!费劲地托着碗碗罐罐,越走周围越阴暗幽静,心里的哀嚎声也越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才出来的急,竟将灯笼落在了书房里,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不小心摔个四仰八叉,惊动了府里巡逻的守卫,这人便丢大发了!可若是慢下来吧,于悦稍微动了动有些发酸的手臂,再前后看看空无一人的小道,心里越来越紧张——开封府最危险的区域,想必除了包大人的活动范围,怕是只有这鼎鼎大名的开封府大牢周边了吧。   一路心惊胆战着,总算看到了前方燃起的一圈火把下,写着阴森森“大牢”两个大字。   这儿应该安全了!   知道展昭便在里面,于悦放心不少。转身踏上路旁的凉亭,准备等他出来。可刚将沉重的托盘放在石桌之上,便觉亭子较为暗淡的那边角落里似有人气。   她当然不敢盘问,更不敢前去查看,正想端起东西速速离开,那边的人却唤了她名字:“于悦。”   “展昭!”   于悦悬着心登时欢喜起来,循着声音走过去,疑道:“你不是巡视大牢吗?为何坐在了这里?”   展昭撩起衣摆铺在身旁,示意她坐下。握着她冻得冰凉的小手,责怪道:“如此冷的天气,你怎地跑来了?”   “我煲了汤送去书房,王朝说你在这里,我便顺道过来啦。”只不过,这个道顺的有点远!   良久,展昭都未再作声。   于悦只觉得他好似一直在深深地凝视着自己,虽在黑暗中,她仿佛也能感到他时而幽亮时而哀愁的眼眸。   又沉默许久,展昭才艰难地开了口:“于悦,我当真……值得你如此对待么?”   于悦一怔,不禁幽怨道:“我的心意你还要质疑么?”几日未见,这便是他平复下来的心境?   可她面对的仍是如夜色一般的缄默。   于悦越想越不对劲,向他身边靠了靠,柔声问:“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雪梅带来了……”   夜色中,展昭的目光笼罩着挥不尽的哀痛,越过她落向前面火把密集的地方。   原来如此!   不过,上次他说包大人特准过了头七才传她问话,如今算算日子已然又超了七日,没想到展昭依旧如此自责!   就像是解她心中疑惑似的,展昭又道:“七日前,我已奉命前去传她一回,却遇沈大善人多方阻拦,雪梅……竟咳了血,才知她已病了多日,幸好公孙先生及时施诊。如今,她病情稍事好转,我便又……”   “展昭,你不必过于自责!法理所在,白姑娘不会怪你的。”   “她自是不会怪我!否则……”展昭顿了顿,才道:“沈大善人竟是雪梅亲生的爹!以他的纠缠不休,若非雪梅自愿,我哪能轻易便带她来开封府?若非不想我等为难,她又岂会在人证物证俱无之下,当着大人的面毫无隐瞒……俯首认罪……”   “她认罪了?” 好像没这么顺畅吧?记忆中老螃蟹还会掺合一脚的!   “可画押了?”觉察到展昭正疑惑地盯着她,于悦尴尬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沈大善人不会不管吧?”   “你可知为何不等她完全康复,包大人便急令我传她到案?”展昭收回目光,虽在问于悦,却更像自言自语,不等她追问便答道:“大人得到密报,沈大善人已暗中在各处关卡设置接应,准备将雪梅秘密送至关外……”   这一点于悦倒不惊奇,只不过这告密的人……   这个念头自脑中闪过,还未来得及捕捉下面的信息,便听展昭冷笑道:“你为何不问是谁告的密?”   于悦心中一紧,联想到这几日展昭对她的疏离和此刻的冷淡,只觉全身血液都凝在了一起:果然应验了吗!   “展昭,义父他只是……”   于悦只觉唇舌发干,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公孙策如此做是否有一点的私心为她,又如何替他向展昭辩解。   “于悦,你果然知晓许多……”   于悦看不清展昭的表情,听他的语气却是淡淡的,只不过握着她的稍松开了些,并且,下一句话将她瞬间打入了冰窟:“不错,确是公孙先生禀告大人的。”   终于明白,他心里的揪痛不单单只为雪梅,还有她的原因。   原来,不管她怎样的躲避,终将会困扰到他!   可以想象,他的眉头定已拧在了一起,可此刻于悦竟不敢伸手再为他抚平,甚至不敢去碰触他。   瑟缩着将仍搭在他掌心里的手慢慢收回,离开那一点温热的呵护,双手立刻便被冰冷的寒风包围,并一寸寸侵袭到她的心。   失了手心里柔滑的存在,展昭也自回忆中幡然惊醒,感受到她突然地疏远,展昭竟已不再有自信重新握住,只好惨淡一笑,继续道:“不过……那些人个个出身江湖,行踪布局自然极为小心谨慎。纵使公孙先生心细辨微,又如何能在高手环伺之处轻易探听到如此隐秘之事并安然而退?”   于悦里里外外早已冻僵,再加上一直萎靡于方才的打击之中,大脑哪还能正常思考?更别提猜到他此问的深意!只木然地跟着他问:“他还有帮手?”   “是。”攥紧已然空空的手掌,展昭长舒口气,凄然自嘲道:“展昭行走江湖多年,打探江湖消息自然容易的很!”   “你是说……”于悦再迟钝也听懂了他这话的含义。   如此说来,义父禀报给包大人也是经展昭首肯的!那是否意味着……   于悦只觉方才已沉入海底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仅仅一句话,竟让她面临了两重世界。   可惊喜之后,心底便开始隐隐泛疼。   方才,她误会义父的时候,纵然明白他如此做绝没有错,却依旧觉得在展昭面前愧疚地无地自容。非她所为尚会如此自责,而于展昭这里,他亲手将雪梅的后路摧毁,又亲自将她送入官府,心中又当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于悦,你可知……我若少说一句,或晚去一刻,雪梅或许便可多活几十年。她是个好姑娘,定会在关外遇见一个知她爱她、疼她护她的好男子,她会为他展颜欢笑、为他生儿育女,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可我偏偏……”   “还有彩云……”展昭转过目光,于悦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凉越来越沉重。   “我与彩云的事,你虽不问,也定然知道。我本也不打算瞒你,展昭今生欠她太多……有时我真恨自己的执着,恨我的尽忠职守,可更恨的是,我恨了之后,仍要执着于我的尽忠职守……我……展昭当真值得你们如此相待么?”   听他平静地诉说与别的女子过往的情谊,于悦此刻除了一阵堪比一阵的心疼竟没有任何酸意,只想抱紧他,安慰他,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回答:“你值得!你当然值得……”   “我不值得!”展昭摇头,言中尽是酸楚。“自小,算命先生便说展昭命格过硬,此生注定总会伤害身旁的人!爹娘、大哥都被我……”   “不是!你不是!”于悦知他跳进了自己挖的泥淖中越陷越深,试着想把他唤醒:“你看,包大人、义父,还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和众多开封府的兄弟一直与你并肩作战,他们不都好好的么?还有我,我定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展昭心痛道:“我担忧的便是你!假若有朝一日,你也如她们一样……”   于悦经历了方才的心情跌宕,自然清楚他此刻钻入了牛角尖,再多的安慰都已苍白无力,唯有转移他的注意,再等待时间将伤痛抹平。   她知道,古人言语上对生死之事很是在意,便假装恼道:“展昭!好端端地,干嘛咒我?”   展昭被她一喝,心里猛地一惊,匆忙解释道:“我不是咒你……”   “明明就是!”说着,干脆背过身去,根本不理他背后又戳又揉的小动作。   “我……”   展昭一急,便想道她另一侧去解释,不料却忘记了她正坐在他衣摆上,一动之下,于悦便毫无预警地整个儿被一股大力掀了起来!幸好展昭身手敏捷,在她即将着地之时,及时探手将她揽进怀里,才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于悦惊魂未定地紧紧搂着展昭的脖子,正好死命赖上他:“你还欺负我!”   “不是!我只是……”   展昭此刻的歉疚更甚,可事实俱在,竟百口莫辩。   看看前方的狱卒已频频向他们这边张望,未免她继续呼叫,便直接用唇封了她的口。   于悦正拼命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赖他,不防被他吻住,索性顺水推舟,甚至坏坏地推波助澜,一点点引导他深入……   “你怎会……这些的?”   一吻结束,展昭虽意犹未尽,却也不忘先问心中的疑惑。   “哪些?”于悦故意装作不懂。   “于悦!”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敏感的事还是需要及时与古人撇清的。所以,于悦非常诚实地坦白道:“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啊!舌吻嘛……大街上很常见的!”   “于悦!哪有用猪来说自个儿的?”展昭很是无语,忽又想到他想说的重点不在这里,便又愤然道:“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如此靡靡之事,还时常发生……你那时代真是……”   “展昭!什么叫靡靡之事?你这不是变着法地骂自己吗?比猪难听多了,还净来说我!”于悦非常不服气,尤其不愿听他说“你那时代怎样怎样”,说的她好像多不洁身自好似的。   “大庭广众怎么了?接吻是情人间最直接也最纯洁表达爱的方式,情到深处自然浓,你又不是没有过……何必非要分出场合,那样才虚伪做作好不好!”   “你的好口才就是为了气我的么?”   展昭闷闷地将她按进怀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才说了一句而已,她便嚷嚷个没完,看来就应如她的时代那样,这张小嘴日后要常常“惩罚”一下才好,而且是“严惩”。   “你笑什么?”   “我没笑……”展昭绝对不会承认他正在考虑日后的“惩罚”事宜。   “肯定笑了!”于悦的额头正抵着他下巴,明显感到他的嘴角裂开了很大一个角度。   “真没有!我只是……”还没想到编什么借口搪塞,便听于悦“啊”的惊叫一声,慌忙从他怀里挣开。   展昭心里一惊,急问:“怎么了?”   于悦几步走到石桌前,哀道:“我的汤,都凉透了!”   “你……”   注意到那狱卒又向这边望了几眼,展昭赶紧噤了声,于悦也自觉地跟着压低了声音:“这汤我炖了半天哪!”   展昭一手端起托盘,一手执剑迈开步子。“那便回去热热再喝。”   “可加热过的不如刚炖出来好喝嘛!”于悦紧跟过去,非常自然地将双臂环在他臂弯之间,仍在纠结她的汤。   展昭很满意他们此刻的亲昵,柔声宽慰她道:“只要是你的心意,我都一样喜欢。”   “真的?”   “当然!”   “没骗我?”   “不敢!”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那好,厨房还有半锅,回去你都喝掉!”   “于悦!”   “你想反悔?”   “……日后不许一惊一乍地吓我!”   “OK!”   “什么?”   “OK!”   “欧……开?什么意思?”   “就是好的,没问题……哎呀,别问了,赶快回去喝汤啦!”   娇俏与渐不淡定的对话越行越远,牢房前的狱卒也终于按捺不住半晚上的好奇心,亲自跑到凉亭附近搜查,可除了寒风袭面,哪里还有人迹?   狱卒郁闷地张望着脚下通向远处的黑漆漆小道,使劲掏着耳朵回到那片火把圈后,隔开牢房内外的两个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答应了,熬到天亮也要更。好在天还木亮,还可以睡上几个小时!晚安:)   ☆、第十四章 痴情碎梅雪交锋   说也邪门,有些地方不去倒罢,若去开了便会接二连三地上门——比如,开封府大牢——到这里一年于悦从未来过,甚至连它附近都不曾路过,可最近这短短几天里,她竟踏足了两次。   只是想不到,今日这回竟是白雪梅点名要见她。   其实在房内听到衙役的请示后,她除了惊讶,当然还有犹豫。她明白既然不想插入这案子,最好便是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尤其她一个局外人——于公,并非开封府中人;于私,她俩没啥交集,特别是她的身份还如此的敏感。可当时,眼前莫名地交替浮现白雪梅期期哀哀的面孔和展昭痛心棘手的样子,让她没忍心拒绝。   眼见着,大牢真的就在面前,她却停住了脚步。   不知今日这决定是对是错?如果展昭在,会同意么?倘若他知道了,会不会有所猜忌?   唉,都怪自己一时心软……既然应了,此刻打退堂鼓却也晚了。   反正这案子她已心中雪亮,过来只为了听听看她有何话说,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管不管还是归自己决定的不是么?或者,也许她真的有些难言的需要也说不定,若真的力所能及帮到她,还会让展昭释怀一些。   如此想着,于悦尽量保持着淡定的笑容,示意随她停在门口的衙役继续带路。   踏入牢门的那刻,饶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于悦还是对里面的环境吃了一惊。   随着厚重的铁皮牢门缓缓打开,一股呛鼻的酸臭味首先直冲而来,让人不想呼吸。但看前面的狱卒完全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她只好强忍下捂鼻子的冲动,小心地在昏暗阴冷的台阶上慢慢挪动。   她早就知道,包拯虽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却极具悲天悯人之心,就算对待犯人亦甚为宽厚,平日也常耳闻他非到万不得已从不用刑,牢狱之中也尽可能给犯人以起码的尊重,所以,开封府大牢足以堪当大宋牢狱的表率。照此看来,其他地方的牢狱不知该是怎样的惨不忍睹了。   大概十几步之后,于悦适应了里面暗淡的光线。于是,边走边左右环顾。   一进门主道右侧是狱卒平日休息和审讯用的桌椅,往里一些是一个大火炉,墙壁上稀稀落落的挂着几件刑具。   左侧向里延伸便是几排牢区,望进去看似有不少间,关押的犯人却不多,奇的是他们都安安静静地躺着或坐着,竟无任何吵闹嘈杂之声。想是冬天的缘故,每间牢房内都铺着厚厚的秸秆和草席,除了气味差些,倒也算是干净规整。   又行了十来步便随狱卒拐入主道右侧,这一边只有寥寥几间牢房,明显比左侧敞亮清净得多,气味也淡了不少,而且还专门安置了一个大炭炉,烧的煞是旺盛,看似是开封府大牢的VIP区!   狱卒直直走近最里面靠着炭炉的那间停下,看于悦跟了过来,对着她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识相地出去了。   于悦慢慢将目光调回牢内,这间收拾的尤为干净,厚厚的秸秆上铺着一新的被褥,在炭炉的熏烤下并无普通牢房的湿冷,还显得暖意融融。最难得的是南墙接近屋顶处还有一扇小小的窗,今日天气晴好,有几缕金色阳光从窗外射入。窗下,一个身穿白色囚服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仰望着外面的一小片天空。   看来,展昭已竭尽所能的照顾她了。      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囚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素颜少妆,清丽面容依旧,却没了当日青春朝气下的熟络与热情。一双孤傲的眸子盯了她半晌,才冷言道:“我等你很久了。”   我也陪你看很久了!   于悦心里腹诽,嘴里却奇道:“你怎知我一定会来?”   白雪梅嗤笑一声,不再看她。   “我并不知你会来,也不在意你会不会来。不过我断定能陪在展大哥身边的人,一定会来!”   “为何?”什么会来不会来的,绕口令吗?   白雪梅眼里的不屑又多了一些,依旧冷冷道:“我等了半天叫你过来,不是和你闲聊这些的!”   “那好,请说正事。”看在她命途多舛的份上,于悦不与她计较。   白雪梅却犹豫起来,片刻后终于轻叹一声,低声询道:“我的事……展大哥都与你说了吧?”   于悦不知她意欲何为,便没有作声,只静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见她不语,白雪梅还以为她默认了,不禁黯然低语道:“我就知道,展大哥定会时刻念着我的,他还是关心我的!他……一定很伤心,对我很失望。是我让他为难了……”   听她的话音,这些日子展昭没来看过她吗?   于悦不忍她太自责难过,便劝道:“你误会了。你的事,我只不过是听旁人偶有提及而已,至于展昭……他忙得很,我亦多日未曾见他了。”   “他没与你说起过?你们当真多日未见?他这几日明明每晚都在府中……”   白雪梅一惊,不觉向前迈了几步,却又马上冷笑道:“说来也是,展大哥一向内敛寡言,对公务尤甚……娘还说你不同,看来展大哥对你亦无特别,人在府里都不愿见你!”   她都不清楚展昭每日踪迹,白雪梅深陷大牢,如何得知他日日都在府中?还能将时间具体到晚上!纵然展昭对她多般照拂,但开封府狱卒自是不会蠢到把四品带刀护卫的行踪日日透露给犯人,何况他们也掌握不了那么精确,除非……   想起前几日在大牢外的凉亭遇见展昭的那幕,于悦心中猛地一颤。原来他每晚巡夜后都会来看她!   可是自己……这月里只稀稀落落的见过他几次而已。   或许,他俩的情谊并非只是送送梅树把把脉那么简单。   想到这些,于悦情绪一落,语气也凉了几分,套着她的原话淡淡道:“白姑娘等了半天叫我过来,就是置喙展昭待我如何的么?”   白雪梅愣了一下,冷哼一声:“倒是伶牙俐齿!”   “多谢夸奖。”   不管内心如何剧变,气场绝不能输。   揭开了面上虚假的伪装,于悦反倒对她的挖苦感到自在不少。本来嘛,明明对她充满敌意却装作亲昵的不得了,那样才瘆人。   “我可没那份闲心!”白雪梅又恢复了先前的孤傲,继续冷言冷语:“你可知昨日过堂,庞吉和八贤王奉旨听审?”   见于悦无语,白雪梅似有若无又扯出一丝冷笑,慢悠悠言道:“那你更不会知道,我翻供了。”   于悦目不转睛盯着她,一时看不出她的意图,便遂她的愿问道:“为何?”   白雪梅见于悦仍然没有她意想中的反应,便将隐于长袖中的双手露了出来,在于悦眼前慢慢把玩着一直暖在手中的铜炉,幽幽道:“我今日才知,沈大善人竟求了庞吉到御书房为我担保。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饶是我有心认罪,也无能为力了。今日堂上,若不翻供,一则沈大善人在皇上那里难以交代,再则庞吉那阴险小人定不会轻饶过他。他……待我恩重如山,我又岂能眼睁睁看他因我受到无妄牵连……”   于悦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手炉,依旧淡淡道:“为何告诉我这些?”   这手炉昨个帮展昭收拾房间时好似见到过,当时还甚为好奇,想着见到他便问问都开春了又买这东西作甚,没想到她还不曾有机会问出口,今日便发现不见了,原来东西竟到了这里。   白雪梅很满意手炉吸引到她的目光,捧在手心里慢慢将它纳入怀中,然后对她嫣然一笑,笃定言道:“因为我确信……你想帮展昭。”   “你确信?”   于悦心中暗笑,若她真的想单纯帮展昭,岂会一直等到现在?她自己都不确定,她又凭什么确信?   白雪梅瞥了她一眼,挑着眉头反问她:“难道你不想?”   “怎么帮?”想看她究竟打什么主意,于悦决定先不动声色。   白雪梅轻不可闻地冷笑一声,小心看看左右,然后贴在两个木桩之间,又示意于悦靠近一些,对她快速耳语道:“在我爹供像之后有个密室开关,里面便是我杀人的物证。”   于悦一怔,有些不解。   “这话你似乎应同展昭说,或者告诉包大人。”   白雪梅摇摇头,轻声道:“庞吉的势力不必我多言,朝中上下他的耳目定然不少,万一被他知晓我临阵倒戈,恐怕日后沈大善人难以应付。”   于悦慢慢道出:“你的意思是……想通过我告诉展昭?”   “不错。”白雪梅漂亮的眸中闪出她的信心满满,甚至有些得意。“这样你不止帮了我,也解了展大哥之围,我俩自然都会领你的情……这样的好事于你来说,断无拒绝的理由吧?”   我俩?倒显得她是外人了!   若非于悦不是穿越而来,此刻定然会被这等“好事”激动到一时失了思考之力,可她毕竟早已通晓整个案子的始末,自然不会有太多惊奇,但仍佯装着一边感激一边关切她道:“不过,于你来说,便再无生机了。”   白雪梅凄然一笑,肃然道:“庞吉与开封府的恩怨你是清楚的……我本是有罪之人,虽不想死,却更不想陷展大哥于危境之中。”   这一点,于悦自是相信的。   白雪梅对展昭的心意当然不假,只不过,她对自己的意图便有待商榷了。   于悦牢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努力想探究出她眼神背后隐藏的光芒,白雪梅却又变成了先前那冷冷的样子,斜睨于悦一眼,便敛了目光,背过身去继续仰望窗外的那片天空,再也不多说一句。   “多谢你的好意,你的话我记下了。”   人间既然不再理她,再呆在这里便是自讨没趣了。反正她主意早定,于悦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      从狭闷的大牢里出来,一下子便觉精神爽快不少。   既决定不再管这案子,她自是不会将今日的谈话告诉展昭。况且,她总隐隐觉得白雪梅贸然见她必有蹊跷,却又想不出究竟那里不对。不自觉地抬头仰望,才发现今日的天空格外广袤蔚蓝,阳光也格外温暖迷人。   原来没有局限的世界竟是如此的舒畅、美妙!可这些,也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能明白,才会更热烈地向往与追求了。   难怪白雪梅如此迷恋窗外的天空!   不管归不管,但好奇心总还是会有的。   白雪梅想告诉展昭物证所在,自掘坟墓不打紧,却要绕个圈子借自己的口说出来,目的绝不像她讲的那般单纯!可究竟意欲为何呢……加深展昭对她的愧疚感,离间自己与展昭的感情?   一石二鸟!   想了半天,似乎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一路上猜猜测测,走走停停,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竟不知不觉沿着熟悉的路线逛到了厨房门口,正待进去,耳边忽又响起白雪梅的话来。   展昭每晚都去陪她,竟狠心一连几日都不来看自己,于悦瞬间便失了做饭的兴致,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于姑娘。”   也不知在房间里呆坐了多久,于悦突然被敲门声和丫头的叫声唤醒,整理好面上表情,推开门微笑着应道:“何事?”   “吴嫂让奴婢来问姑娘午饭是去饭堂还是在房间用?”   这么快便到中午了!   她不进厨房,自然有别人为他做饭,又不是非她于悦不可!   “包大人他们可去了么?”其实,她想问的是展昭,却心口不一地非要与自己闹别扭。   “包大人正在问案,晚些时辰才去,公孙先生吩咐叫姑娘不必等了。”   于悦一惊,忙问:“还是银簪命案么?”   “奴婢不知。”   是了,她一个厨房丫头,怎会知道这个!   于悦摇摇头,犹豫着终于问出口:“展大人……也在堂上么?”   “奴婢不知。”小丫头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偷笑道:“姑娘还是先用吧。”   于悦脸上有些挂不住,匆匆打发了她:“呃……我早饭吃的有些晚了,这会儿还不觉饿,你给吴嫂说不用管我了。”   “是。”   小丫头才来不久,还不失孩子的憨直率真性子,闻言竟也不再劝她,行了礼便自去回话了。   待看她身影离得远了,于悦才从房里出来,加紧脚步向前院走去。她有预感,今日审的案子,定会牵扯上她。      “白雪梅,本府再问你一次,冯大户和雷振远可是你杀的?”刚走近公堂,包拯铿锵有力的问话便传入于悦耳中。   案子若非公审,私下偷听便犯了堂规,于悦怕被发觉,也不敢离得太近,只小心翼翼地躲在侧门旁边。   “包大人,白雪梅并未杀人,你为何一定要她认罪呢?”这个声音苍老而倨傲,还隐含着许多不满。   白雪梅说皇帝派了庞吉和八贤王来听审评案,八贤王既有贤王之名,当不会如此浅薄无礼,合着这个应该是老螃蟹了。   包大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猜的没错。“太师,你如何认定她并非真凶?”   “老夫年近古稀,阅人无数。这白雪梅长得楚楚可怜,一脸无辜,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是清白的吗?”   老螃蟹是专门来讲笑话的么?堂堂太师说这话出来也不怕有失身份!   “本府断案一向讲求真凭实据。”   “好!真凭实据,这可是你说的!”大概老螃蟹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有损他一向强词夺理诡计多端的“优良”作风,退一步冷笑道:“既然你说白雪梅行凶杀人,你就拿出真凭实据来!”   “这……”   唯一的人证——白府家奴丁七数日前助白惠英刺杀魏星海时便已身亡,物证更是无从搜寻,老包如何拿得出证据!   老螃蟹咄咄逼人:“说不出话就是心虚。包拯,没有真凭实据,你便是有意误判,草菅人命,理应摘掉你的乌纱帽!”   “只要白雪梅不认罪,本府立刻摘掉乌纱!”   “好!”仿佛千年之仇即将得报一般,老螃蟹这声答地尤为响亮痛快,老包拿自己的乌纱去赌嫌犯的性命,如何能赢?   “白雪梅,本府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有行凶杀人?”   唉……于悦摇摇头,深感叹息。一念之间,便是性命攸关。别人的仕途和自己的性命孰轻孰重,恐怕连三岁孩童都分辨得清,包拯也太傻太天真了吧!   果然,等了良久,大堂上终于响起白雪梅艰难而又坚定的回答:“没有。”   之后,里面便陷入一阵沉默。   包拯真的会摘掉乌纱么?   于悦正犹豫要不要偷窥里面的情形,忽然一声清喝传来:“我有证据!”   展昭来了!   于悦再也顾不得其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放眼望去,果然看见一身大红身影正一步步走入公堂,目光始终端望前方,呈上手中托盘。   “启禀大人,属下在白家发现了一间密室,在白天扬的灵前,发现了冯大户和雷振远的纸人和头发……请大人过目。”   展昭说出这番话与他的表情一样平静,可于悦明白他故意无视跪在堂下的白雪梅,正说明了他心中正承载着巨大的挣扎,必已翻滚如潮。因为此刻,他亲手送出的不仅只是证物,还有白雪梅的性命。   包拯逐件查看之后,明显眼神转忧为痛,责问道:“白雪梅,你若不是真凶,为何在你亡父灵前有此供奉?”   白雪梅面上只闪过一抹悲伤,非但无丝毫紧张,反似舒了口气,欲待回话,却被庞吉抢了先:“且慢!包大人,你是想以这头发和纸人作为证物?”   包拯底气十足,郑重道:“不错。太师有何高见?”   老螃蟹松了松紧绷的面皮,一时笑得颇为谦虚:“请问包大人,如何证明这证物乃白府所有?”   老螃蟹这句话问的很是老奸巨猾,表面上虽在请教,实则暗指证物来历不明。展昭如何听不出来?于是,上前一步辩道:“属下亲自找的物证,如何有假?”   老螃蟹竟难得一见地亲切问他:“噢?可有人与你同去?”   “属下乃一人前往。”   “这就不对了。展护卫虽然能干多劳,但寻找证据之事理应奉命率队搜查才合规矩……”老螃蟹瞥了眼案桌上证物,忽然冷哼一声,讽道:“谁知道是不是展护卫破案心切,不择手段假造证物,以入人于罪呢?”   不想庞吉能如此巧辩,竟堵的包拯和展昭哑口无言。   “庞太师,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在开封府上下尴尬之际,堂下一直斜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锦服男子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声音慵懒却不乏威严。   于悦仔细望去,这人看似四十多岁,中等身高,面色白净,头顶金玉冠,脚踏祥云靴,满身的华贵气质,一定是传说中的八贤王了!   “王爷,纸人可以伪造,头发也难以证明属死者所有,就算是死者之物,也只有开封府的人方能轻易取得。”庞吉对八贤王不敢造次,却也难掩语中的严厉。“这分明是栽赃诬告,请王爷明察。”   见势,一旁的沈少白也加入进来推波助澜:“八王爷,雪梅乃一介弱女子,如今遭人诬陷,请王爷主持公道。”   凄然哀告令人动容,八贤王一时也消了余怒,不知该如何决断,这无疑更助长了老螃蟹的气焰,对展昭狠戾喝道:“展护卫,老夫与八王爷奉旨评案,如果你真的伪造证物,便不止是诬告他人,还有欺君之罪,理当问斩。”   于悦全身一震,下意识便看向白雪梅,她果然有些跪不住了,面上浮出焦虑之色,几欲张口,却见展昭忽然跪在她旁边,沉声言道:“大人,属下在白家密室找的证物,千真万确。如有不实,属下愿领受欺君之罪。”   庞吉自然不依不饶,冷笑道:“口说无凭。你既然无法证实这些证物属白府所有,便无从坐实白雪梅之罪。如此,展护卫先就犯了欺君之罪!包拯你如何给我交代?”若他知道,他难得一回扳倒包拯的大好局势全因这句话满盘崩溃的话,不知会如何顿首懊恼。   “这……”包拯凝视堂下,白雪梅泪流不止,展昭痛苦纠结,庞太师目露凶光,八贤王力有不逮,不禁也满面为难。   “民女认罪!”   就在大堂上一片僵持之时,白雪梅低头深深一拜,终于平静道出这四个字,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她真的就这样认罪了……竟没有其他?   之前还怀疑她……这见鬼的预感果然没个准头!   于悦正愧疚不已的时候,却听白雪梅又道:“民女不该一时心软,帮于悦藏匿杀人证物。”   纳尼?   她没听错吧!   白雪梅好像提到了她的名字?   ☆、第十五章 断是非唇枪舌战   她帮……自己藏匿杀人物证?   待于悦领悟到白雪梅话中之意,气到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贼喊捉贼,这女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想拖人下水,黑锅却也扣的太没水平了,枉费自己还一直认作她很聪明。   在这案子之前,于悦连冯大户和雷振远是做啥的都不知道,更谈不上有非要夺人性命的深仇大恨了,因而她根本没有杀人动机;再说,别以为她不知道,年后展昭一直忙,为了把她禁在府里,暗地里授意义父给她找了不少事儿做,不是誊古籍,就是抄医典,要不整理卷宗和账本,最后竟还把他多年来封赏的房屋地契和金银珠玉的账本也拿了出来让她查验!那一套乱帐她足足核对了一个多月才理清。所以,这些日子她连府门都没得出,哪来的作案时间!   开封府的人又不是傻瓜,谁会相信她的鬼话?   于悦不屑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走,但见堂上诸人除了八贤王重又坐回太师椅依旧忘我地闭目养神外,其他人显然被她这句话惊到不行。   一直安静在旁做笔录的义父倏地停住了笔墨,正愕然地呆望着包大人。   包大人和四大门柱的目光则非常默契地在展昭和白雪梅身上来回逡巡。   而展昭……一直跪在堂下,惊诧地盯着白雪梅,流露出满脸的不可置信。   唯有白雪梅,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平静而又满意地回视着他,好似他俩根本不是身在公堂,而似在拜堂一般。   一时间,公堂上竟无人说话。   片刻沉寂之后,终是沈少白急到不行,率先冲到她身边,焦虑地问道:“雪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方才听见白雪梅认罪便气急败坏正欲甩袖离场的老螃蟹也折了回来,满怀希望地催问她:“于悦又是何人?”   待那二人问完,包拯冷静下来略作思索,重又将目光落于她身上,缓缓道: “那于悦与死者素不相识,因何杀人?”   白雪梅对前面俩人的提问置若罔闻,依然只笑望着展昭的反应,直到听到包拯问话才回过头来,平静地回话:“民女不知……不过,包大人何以笃定他们并不相识?”   “这……”   事发突然,包拯竟一时忘了公堂避讳,下意识带进了个人认知。于是,抿抿嘴无奈又道:“那本府再问你,于悦为何将如此重大证物交由你保管?”   “民女不知。”白雪梅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包大人此问似乎应找当事人释疑才对!”   连番被人抢白,包拯不禁气恼,语中多了一些不耐:“白雪梅,于悦何时将物证交由你保管?这个你总该知道了吧?”   “回大人,民女不知。”   “大胆!”包拯实难再忍,将惊堂木一拍,喝道:“既然你说帮她藏匿杀人物证,焉有不明交接时日之理?”   “包大人,民女确实不知。”白雪梅直起身子看着包拯,答的不慌不忙:“于姐姐只说想借用白家密室放些物件,并未告知民女要存放何物,亦无说明何时会用。民女只教了她密室机关,便再不曾过问了。”   “自家房屋,你便毫不过问,任由旁人随意借用存放吗?”这种言论,包拯显然不信。   “旁人若用,定然不允,当然无需过问。”白雪梅看了看展昭,话中意有所指:“于姐姐不同,她要想用,随时都可以,雪梅自然不会多问。”   “为何于悦不同?”   白雪梅瞟了展昭一眼,面上闪过一丝娇羞,笑的分外恬静:“她是展大哥信赖之人,雪梅自然也要信任。”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好一个巧舌如簧!   于悦不得不惊叹,这女人实在精明得很。不但推了个一干二净,把目标全转移到自己这里来,还以情动人,一路巴结拉拢展昭。   只是,开封府经历过多少奇案难案,包拯又见识过多少刁钻嫌犯,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   “你既说不知于悦在你家存放何物,又何以断定这些证物便是她的?”   白雪梅心理素质也够过硬,一脸从容答道:“倘在今日之前,当然不能断定,但此刻民女确信无疑。”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均是一愣。   于悦脑中突然现出晌午的大牢之行,只觉心脏慢慢开始收紧。   果然不出所料,白雪梅略作停顿,轻道:“今日一早,于姐姐到牢中探望民女之时亲口所说。”   包拯一怔,继续追问:“她既瞒着你存放何物,为何今日又如实告知你了?”   “只因……”白雪梅缓缓抬起头来,隔空望着展昭,一字一字道:“她欲让我替她顶罪!”   “雪梅,你……”   展昭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曾想尽力照顾的柔弱女子,这一刻竟好似不认识她了。眼中初始的疑惑渐渐化为愧疚的心痛和忧虑,继而看向包拯,坚定地承诺道:“大人,属下以身作保于悦绝不是凶手!她与死者完全不识,也绝无作案时间,她……”   “展护卫莫急!”包拯飞快扫了眼一直凝神思索的庞吉,急忙制止展昭。   于悦已涉入此案,不能再将其他人也牵连进去,他冷静地紧盯堂下跪着的白衣女子,似在宽慰展昭,又不失威严:“开封府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有罪之身!”   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据本府所知,今日于悦之所以去牢里探你,是因你主动要求相见?”   “是。”白雪梅扯出一抹苦笑,凄婉道:“民女入狱后,唯恐家业被官府查封,连累于姐姐存放之物一起收缴归公,便想通知她尽快取走,未料……”   “如此说来,你确与此案无关?”   白雪梅面露委屈:“是。”   包拯虎目一凛,目光如炬:“如若无关,数日前在花厅你又为何莫名认罪?”   “不瞒大人,包大人传民女来问话时,民女便曾暗自怀疑与于姐姐所托之物有关,恰逢家母过世,民女痛不欲生,便一心想着替于姐姐顶罪也好……”想起母亲为救自己而死,白雪梅难掩眸中湿意,喉中竟梗塞得不能再语。   听闻她谈及白惠英之事,包拯亦惋叹不已,不免语气也稍作缓和了些:“那你为何又在大堂之上翻供?”   白雪梅拂袖拭去眼角泪痕,幽幽答道:“民女惭愧。在牢中冷静思索数日,心想着展大哥既为磊落君子,所信之人亦定非邪恶之辈。雪梅不能为了了结自己而替他人揽罪,背负杀人骂名,令亡父母蒙羞,让真凶逍遥法外,故而才大胆翻供。民女自知扰乱公堂,愿领大人责罚。”说罢,恭恭敬敬磕头拜下。   “你既然曾想为于悦顶罪,想必与她感情甚笃,为何今日却公然指认她?”   白雪梅看看展昭,面含羞怯,声音也低下两分:“其实,民女替于姐姐顶罪有私心……民女不想展大哥因她而为难伤怀,才甘愿以身相替。但今日在牢中于姐姐竟以学文逼迫雪梅就范,所做所为实在令人寒心。民女不愿展大哥被她一时蒙蔽而日后抱憾,才冒死说出真相。望大人明察!”   这女人果真不简单!   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一套说词竟编的滴水不漏。   考虑到公堂的威严,于悦努力忍住想要踹门进去骂人的冲动,将门缝再推大些,冷静看她接下来的手段。   “哼!”   未等包拯再问,一直沉默在旁的老螃蟹终于琢磨出了门道,皮笑肉不笑地问:“包大人,白雪梅既已供出重要嫌犯,为何不立刻传她上堂?反倒一再盘问证人,还浪费时间听些毫无依据的担保,是何道理呀?”   虽然不清楚于悦是谁,但有一点他早就认准了:但凡是开封府维护的,他卯着劲拆台就对了!尤其看展昭那小子急成那样,想必此人与他关系绝非寻常。切!管他何方神圣,先扳倒一个是一个,只要能让开封府难过他便觉得痛快。   一个还没摆平,另一个又过来找茬,于悦早已恨得牙根痒痒。该死的老螃蟹……满肚子坏水,活该铡了你儿子让你断子绝孙!   正咬牙切齿着,突觉脚下有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于悦第一反应便是赶紧地跳开。不料,没留神闪的太急,一个不稳竟将身边的侧门“咣”地一声撞开,然后,便见常来开封府寻吃食的那只大肥猫正眼也不瞧她,慢慢悠悠挨着墙边儿溜了出去。   她今天的人品该是有多差啊!   “保护大人!”   心叫糟糕的刹那,只听展昭一声清喝,里面接着便是如临大敌般齐刷刷拔刀的声音。几乎与呼声同时,一抹大红身影率先便冲到了跟前。   于悦心里连声哀叹,这动静闹大发了!   “是你……”待展昭发现是她,瞬间怔愣之后便故意大声斥道:“大人还在审案,退了堂自会过去用饭,叫厨房不必再请了!”   边说边递给她一个快走的眼神,示意她速速离去。   “是。”   亏得展昭反应快,于悦庆幸着准备溜之大吉,才迈开一步,突听堂内传来一声轻唤:“于姐姐。”   这声音温柔可怜,又饱含着无限小心和委屈,却似一块大石击入每个人的心中,也硬生生叫住了她的脚步。   “对不住,雪梅不能帮你保守秘密了。”   “雪梅!”展昭猛然回头瞪过去,数天来的歉疚与心痛被这声称呼全部催化成了愤怒。   “这就是那个重要嫌犯?”   庞吉立刻反应过来,像发现了金山似的,急忙扯着嗓子喝叱道:“展护卫,还不速速将她押过来!”   “大人!”   展昭求救的看向包拯,却没等到他开口,又听庞吉阴测测地嘲问道:“莫非开封府的人要当众包庇徇私不成?”   眼见包拯一脸为难,展昭眼中绝望一点点堆积起来。于悦反倒会心一笑,索性自己大大方方走进来,端端正正跪在了白雪梅旁边。   “于悦见过包大人、各位大人。”   形势突变,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包拯有心维护也无能为力了,只好重肃公堂,继续审问。“于悦,方才白雪梅供称,展护卫从白府搜出的杀人证物乃是你托她保管的,可有此事?”   话音刚落,王朝已将一干证物拿到了她跟前,让她过目。   于悦抬抬眼皮,微微瞥了一下,淡定答道:“回大人,绝无此事。在此之前,民女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一派胡言!倘若非你之物,白雪梅何以平白无故陷害于你?”老螃蟹竟不等主审开口,抢在包拯之前朝她发难。   于悦心中暗暗问候了老螃蟹八辈祖宗,面上却不敢与他争辩,毕竟在吃人的封建阶级社会,那样做无疑等于自寻死路。只平静看着包拯,诚恳言道:“民女所说,句句实情。”   “哼!”庞吉对她完全不屑一顾,倨傲地对包拯吩咐道:“包大人,此女嘴硬,看来不用大刑难以招供。”   “大人!”   闻言,展昭面上突惊,目露紧张之色,一双铁拳暗暗攥紧。   公孙策更是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知是否于悦错觉,她好似看到身旁的白雪梅竟也有一丝的颤动。   包拯抬手示意他们莫慌,犀利双目直视堂下暗暗得意的庞吉,义正辞严:“太师,大刑之下多冤狱。本府审案向来只靠证据,从不用刑!”说着,将手中惊堂木一拍,道:“既然两厢对质无果,今日堂审便先到此为止。将白雪梅还押大牢,于悦……暂时收押……择日再审。”   庞吉当然不愿痛失大好局势,上前一步不依不饶纠缠:“包大人,此案明明将见分晓,为何还要择日审理?”   包拯的脸又黑了几分,明显可见气恼:“太师,你虽奉命评审,然在开封府如何审案仍是本府说了算。你若有质疑,大可到圣上面前上奏,本府绝不阻拦。”   庞吉怒吼:“包拯!”   但回应他的只有威严洪亮的两个字:“退堂!”然后,主审官便孰自离去,再不给他一分说话的机会。   然后,八王爷也站起身来,越过他身边,淡淡地提醒道:“太师,走吧!”   老螃蟹的肺就要气炸了!   他女婿是当朝天子,女儿是后宫宠妃,他堂堂国丈走哪儿都威风八面无限荣光,偏偏这个黑炭头从不买他的账,还处处与他作对。最可气的是明明自己比这块黑炭位高权重,反而每每都被他压制,实在难以容忍!   可即便如此,又待如何?   他嘴上不肯承认,但活了这大把年纪,心里岂会没数?他那万人之上的女婿处处向着包拯,就算偶尔为他讨个说法,也不过是做做无碍大局的面上工夫而已。女人哪及得上江山重要?万一真惹火了他,别说他这个裙带关系得来的太师,恐怕连同宠冠六宫的女儿都会一起栽进去。   所以,他也要节制,见好就收吧!   于是,就着八贤王给的台阶,冲大堂中央站着跪着的人一甩袍袖,愤然离场。   待堂上衙役都撤了去,于悦才缓缓站起来,却见展昭仍立在堂上,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于悦本想与他说几句话,却碍于白雪梅也在一旁而只好作罢,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便背过身去。   熟料,刚欲起步,便听展昭在身后唤道:“雪梅,你稍待片刻。”   “是,展大哥。”白雪梅立刻便欢悦地应允道。然后,又笑意盈盈对于悦道:“于姐姐对不住,你先行一步吧。”   于悦心中一落,也不知该回她什么表情,便匆匆踏出公堂大门。   跟着王朝马汉再次来到这个几个时辰前刚来过的地方,闻着熟悉的味道,于悦不由得暗自苦笑。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自己这乌鸦嘴刚说了几天之内便来了两回……这不,接赶着今日一日之内便进了两次了,而且这次还要住下!   在方才带她探监的那个狱卒一脸的惊讶中,于悦慢慢踏入暂时属于自己的那片几平米见方的小空间——不错,也是VIP房!   不过,奇怪的是,她还未及感叹完,白雪梅便也到了,与方才的欣喜得意截然不同,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进了自己牢中。   展昭与她说了些什么?前后竟连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   将牢门锁上,王朝面上有些纠结的歉意:“于姑娘,你暂且委屈几日,相信展大人定会尽快为你洗去冤屈,还你清白!”   “王大哥,谢谢你还相信我。”于悦心中涌出一股暖意,这些朋友果然没有交错。   “跟我们有啥客气的!于悦,这里清静,你就当换个环境休息数日,咱们一定帮你快点出去!”说着,马汉愤恨地瞟了眼对面牢房的人。   “喂!”于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会不会说话啊?你见过哪个脑子进水的要换这种环境休息的?要不你也一起进来清静清静!”   四大门柱里面,王朝老成持重,赵虎天真内向,就数马汉和张龙较为直率爽朗,与于悦的性格多有相似。他三人平日常常笑闹着玩儿,关系便相对亲近一些,所以,说话也没了许多顾忌。   “我这不是……我……”   马汉直来直去惯了,只想着安慰于悦,却不想越说她越恼。急的一边挠头苦思,一边磕磕巴巴地对她谄笑。   看他窘迫的样子,于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不和你说笑了。我很好,你们快去忙吧。”   “你……你又捉弄我!”马汉这才发现上当,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对垂首侯在一旁的狱卒大声交代:“好生伺候着于姑娘!不能渴着饿着冻着委屈着,但有吩咐,尔等不得耽搁,若有差池……”   “哎……”于悦悄悄瞄了瞄对面牢房那个自进去便一直呆望着窗外天空的身影,急忙压低声音叫住了,给他一个眼色:“差不多就行了!我又不是来当千金小姐的!”   “你说你这人……”马汉在狱卒跟前失了面子,不禁有些愤愤然:“说话不中听你不乐意,对你好又不领情……真比大小姐还难伺候呢!”   “心领了!”于悦将手平放在胸口,敛去面上嬉笑,短短两个字注入她十二分的真诚:“谢谢!”   “你……保重吧!”   对于她突然的正经,马汉竟不习惯。再看一眼对面牢房中人,不免轻叹一声,拍了拍王朝手臂,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   坐在厚厚的秸秆上,凝望着对面的人向往的那片天空,不知不觉天色渐沉,周围光线逐渐变暗。满室寂静之中,于悦终于淡淡地朝对面问道:“这便是你的目的么?”   “不错。”出乎意料的,白雪梅竟马上给了她答案,而且还转过身来,笑望着她。公堂上的柔弱表情也荡然无存,“你恨我了?”   于悦苦笑:“有点。但我更好奇你为何这样做?”   白雪梅反问:“你说呢?”   于悦靠近木柱,将手臂伸出牢外,翻转着烤着火,懒懒地道:“你以为把我拉下水,便能脱身么?”   白雪梅依着她的样子也凑了过来,却是甚为得意:“与晌午的见面相比,最起码此刻你的境遇已与我一样了!”   于悦蓦然停下,冷凝着她:“说得也是,不过你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子,该不会无聊到只为了让我与你同享牢狱之乐吧?”   白雪梅依旧烤着火,感受着火光的温暖,头也不抬道:“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而是你不会。”   白雪梅倏地将手臂撤回,冷冷道:“你又了解我多少?”   “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只是觉得,能被展昭放在心里的妹子必定不会令他失望而已!”晌午的原话送回,于悦心里突然觉得很痛快。   “你……”   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走来,白雪梅便收了话音,扭过头去继续看窗外天空,于悦也重又回坐到秸秆上装作闭目养神。   原以为只是过来送饭的狱卒,放下饭菜便走,可片刻沉默之后,却听见她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张眼抬头望去,于悦立时呆住。   直到那人踏入牢内,她才反应过来,却是迅速背对着牢门倒在秸秆之上。   “于悦!”展昭面色一惊,慌忙跑到里侧去,急问道:“可有不适?”   “我没事。”看到那张数日未见的俊颜放大在眼前,于悦慌忙答了一声,便索性将头蒙入棉被当中。   展昭稍微放下心来,轻扯着棉被道:“既然无恙,快些出来吃饭吧。秸秆和棉被虽是新晒过的,也得小心莫被当中浊气呛到!”   听他这样一说,于悦倒是松了些力气,裹的不是那般紧了,却仍是躲在里面不出,半晌才闷闷道:“我不饿。”   她纠结、折腾了这么久,不但没能帮到展昭,一不小心还把自己弄到了大牢里,累他担心为难,还有什么脸见他?   对于她这般孩子气的动作,展昭既好气又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正想着如何把她弄出来,冷不防听见对面牢里的人忽然嘲笑道:“于姐姐这么大了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也不怕雪梅笑话!不吃饱饭,怎有力气撑到下次过堂?怎能想到法子为自己开脱?杀人可不是小罪喔!”   攀诬了别人还来说风凉话!于悦立刻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未及搭腔,便闻展昭微愠着朝牢外唤道:“王狱长!为何将于悦安置在这间牢房?”   然后,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小心答道:“回展大人,方才王大人马大人亲自过来,叫小的选一间最好的牢房。东区除了已住下的,便数这间最好了……”   展昭微顿了一下,便恢复他一贯的温润,朗声吩咐道:“重在东区找间离这里最远的,收拾干净再帮于姑娘挪过去。”   “是。”   待那脚步声远了,于悦慢慢从棉被中探出头来,对站在身边的人讷讷道:“何必如此麻烦?”   见她终于不再躲着,展昭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将提篮中的饭菜一样样端了出来,道:“从早晨便没怎么吃东西,还说不饿吗?”   于悦仍是嘴硬,撇撇嘴道:“你怎知我没吃饭?”   “这些日子也就是就着馒头吃点清淡小菜,要不就是随便喝些菜粥,且一日比一日吃的少,对也不对?”   “你怎会知道?”于悦不禁大吃一惊。   展昭凝了笑意,望着她已见消瘦的小脸,心疼道:“这几日,我每日都去看你,只不过没让你发现而已。”   “你……”   一开始,还以为他躲起来去静心了。   到后来,便认定他只顾着去陪白雪梅。   不曾想,他始终没忘了自己!   想必,他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再想起他在堂上为自己的辩护,于悦心中好似拂入了二月春风,瞬间便将她积郁一晌的不快和酸意吹拭而去,只留下满心的欢喜和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这一章就结束纠结 踏雪寻梅 呢,不料,计划不如变化快,还得再靠一章,说不定是两章,谁知道......   ☆、第十六章 唤真情人心难测   纵有一肚子话想问他,但碍于对面牢中那人,于悦也只好忍着。想必展昭亦是如此,自那句话之后,便忙着给她盛饭夹菜,再没吐出一个字。   但是,此种境遇,谁能吃得下?   于悦拿着筷子一口一口比划了半天,送进嘴里的却是极少,大多都重又掉回了碗里。几口之后,索性便成了空在碗里扒拉了。   “不合胃口么?”看了她半天,展昭终于忍不住问道。其实,他何尝就有胃口了?不过是想陪着她,哄她多吃些罢了。   于悦不想拂他好意坏了此刻气氛,迫着自己递上一个轻松而又满足的微笑,遂将碗筷搁在地上,答道:“吃饱了。”   展昭并无多问,回她一个笑脸,便忙活着将一干餐具收拾到食盒之中。   于悦收回变得有些尴尬的笑容,正纠结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还是继续沉默下去,忽听牢外传来狱卒长的声音:“启禀展大人,新囚房已打扫干净!只是……”   狱卒长抬眼看了看展昭脸色,小心回道:“那间离的火炉远了,有些湿冷。”   “无妨!”   展昭提起食盒,示意于悦跟着一起出来,边走边客气地交代:“劳你叫上几个兄弟,把我屋的火炉抬过来便可。”   “那你怎么办?”闻言,于悦连忙制止狱卒长。   展昭笑道:“习武之人,本就用不上这个。”然后回头对杵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狱卒长道:“快去吧。”   于悦眼见着狱卒长如释重负地逃了出去,只好无奈翻给他一个白眼,苦劝道:“还是切莫大意为好!你有陈年旧疾,如今全依仗年轻的气势压制着,若不好生将养,年纪大了总有你受的。”   “好了,我会上心的。”展昭瞥了瞥不远处的牢房,将声音压低了些:“反倒是你,眼前最该担心的该是这个么?”   “担心有用么?”于悦扭头望着身后牢房内一直平静吃饭的那个白衣背影,不由轻叹,她该是愿意住这里么?   展昭一时无言以对,凝着她又见瘦削的面庞,郑重承诺道:“你若一日不得出去,我便在这里陪你一日。”   “莫要意气用事!”   下意识地,于悦眼角余光飞快扫过牢中的白雪梅,正好看到她在夹菜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于悦不欲在她面前与展昭再多说,便待起步先行,却听白雪梅忽然插道:“差大哥,我吃饱了。劳您收了吧。”   闻言,不远处的狱卒询问似的看了看展昭,见他点头,才过去收拾已被她推到门边的碗筷。却听白雪梅又冷冷道:“差大哥,劳您再给包大人提个醒儿,雪梅今日已供出嫌犯,若三日后升堂他还寻不到我杀人的有力证据,依律便只能将我当堂释放了。”   开始还以为只是白雪梅一时气恼的反击之词,可当看到展昭双眸中逐渐积聚的愤怒和冷意后,于悦的心慢慢变得透凉,竟真有这样的法律么?   就凭白雪梅一句毫无根据的诬陷之词,就因没有足够的反证推翻她的胡说八道,真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牢狱之困,而自己这个和死者一百辈子也不相干的人便要替她坐牢顶罪了?   与方才的相比,这里明显湿冷的多。不过,难得的是这间竟有张小木床,不知是否狱卒长临时抬来的。坐上去虽吱吱呀呀的响,却总比躺在冰凉的地上被其他生物爬来爬去好上几百倍了。   “对不起。”甫一进来,展昭眼中便布满愧疚。   “这待遇已经很好了。”于悦冲他淘气地笑笑,故意坐在小床上摇晃着说:“就像马汉说的,正好可在这儿偷个懒,安安静静歇几天。”   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展昭更是担忧:“雪梅她......”   “你替她道歉?”于悦凝住笑意,扬起脸紧盯着他问。   “不,当然为我自己。”展昭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叹道:“若不是因为我,她便不会攀诬你。对不起,我真没料到,她会变成这样......”   于悦这才转了笑脸,调皮地挑衅道:“你就如此相信我么?”   “这还用说?”   展昭这句话说的有些恼,但听在于悦耳中却是受用无比。在他怀里蹭了个舒适的姿势,抱紧他尽情感受着久违了的温暖。   尽管看不懂白雪梅为何诬陷自己,却还是想如实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我总觉得……白姑娘不似颠倒黑白的可恶之人。”   “我原先也这么想,故而才在退堂后单独留下她,希望她事出有因并能坦言相告,不过……”   展昭面上忧虑更甚,眼前又回想起雪梅凄怜而又冷硬的目光,还有那些字字敲人心肺的话:‘展大哥,你能待我如此,雪梅已感激万分,又怎会怪你?更不会无故迁怒他人。我所怨者,不过是苍天不公。我默望你多年,却只能一日日地遥望……而她,与你相识不足一载,偏偏便赢得了你的青睐。”   ‘我本就配不上展大哥……能换来你的兄妹之情,我已深感满足。不过对她,雪梅很是不服。能得展大哥另眼相看的姑娘必有过人之处,就算不能保护你,起码也得懂得自保。否则,还不如与我一起被包大人铡了,免得日后牵绊你。’   ‘展大哥,你不必再费心劝说了。雪梅既杀过人,心便已似铁硬。即便流水无情,雪梅也不会厚颜到哭哭啼啼纠缠不休,可心中这口气还是要出的。哪怕你因此而恨我,雪梅也绝不会松口。三日后等着她的是自由还是铡刀,那就看她的本事和造化了,雪梅拭目以待。’   原先他总觉得雪梅外表柔静内心坚强,不论受了多少委屈都能在她温顺的性子里消弭不见,所以平日里才对她多了些格外的怜惜。今日一谈,才知那些全是表象,她竟将心思隐藏的如此之深。   展昭不愿再想,轻抚着于悦散在肩上的发丝,闭目停顿了片刻,心痛地再一次向她道歉:“对不起,终归是我连累了你!”   于悦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嚅嗫着问:“她……竟如此恨我么?”   展昭眸光一敛,握住她的手,坚定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我当然放心。”   真想就这样靠在他怀里,时间就此停止。可下一秒于悦便一下子弹了起来,惊问:“什么时辰了?”   展昭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漏了重要事情,忙答道:“快戌时了。”   于悦不免低声惊呼:“你该去巡夜了!”   展昭错愕:“就这事?”   看她点头,他才松了口气,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他好像早就说过不要一惊一乍地吓他,但显然那些警告根本毫无作用。   “怎么?今日不用去么?”见他不答,于悦仍不怕死的问。   展昭白了一眼:“今日宫中轮值。”   “哦......”于悦拖着长腔,道:“既要轮值,那便快去吧!宫里规矩多,晚了总归不好。”   识出她的不舍,展昭勾唇一笑,从她身上撇开目光,对着那只颤巍巍的小床,轻道:“这几日张护卫的娘子回家省亲,他嫌一人在家太过寂寞,直嚷着要帮我轮值,正好府里这案子也颇为棘手,我便答应了。”   真不敢相信,还有有假不愿休的人?   不过,再看展昭那躲闪的目光,于悦便猜出一二。估摸着他想在这里陪伴自己,才恳请别人代班的吧!宫里事多,这种提着脑袋当差的活谁愿意白白地替别人去做?不知他日后要用多少个值班来换了!   于悦既觉温暖又是心疼,心里虽有一万个声音想他留下来,可还是被理智压下,这种风气决不能助长。   于是,便催他道:“那......你就去和包大人商议案子吧。你总在这里呆着,我何时才能出去?”   展昭不懂她为何总将自己往外推,讷讷道:“今日商议案子自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我即便去了亦帮不上多少忙。”   展昭何时变得如此粘人了?他竟也有不管公务的时候!   于悦只好明劝道:“我很好,你真的不必担心。”   “我知道,可是......我不好。”展昭黑曜的眼睛没有了白日的严肃和隐忍,“我想陪着你。”   “展昭......”   “不过,”展昭打断她的话,语中颇多无奈和遗憾:“我只能守在囚房之外,别的便不能强求了。不然,坏了规矩,再添风波于你有害无益。”   于悦仍然不依,试图能阻止他:“你真的不必如此!”   其实,她何尝不想日日守在他的身边,可此时不行。牢中如此潮湿,他的那些旧伤如何承受得住!就算忍得了风湿之痛,这事若传到老螃蟹耳中,不免又被他加以利用,对展昭不利。   展昭痴痴地凝着她,柔声道:“于悦,我只有在这里陪着你,才会心安,才能睡得着。”   此刻,纵使四壁冷酷如霜,心中自有温暖流淌。如此似水柔情,任谁还能再忍心拒绝?   她何其有幸!跨越千年与他相识已属不易,竟还能换得他的痴心相待,这样不凡的幸福让她经常怀疑自己是否一直都在长梦之中。   于悦伸手轻轻拨开他眉间的忧虑,指间真实的触感令她不想撤手,着迷地顺着他的剑眉一路抚下,趁他不备,在他薄唇上印下一个香吻,便如做了坏事般垂首埋入他的怀中,羞得再也不敢抬头。   “你......”   若非身在牢中,若非已听到外面一众抬火炉的脚步声,展昭定要将这个‘偷香窃玉’之徒好好惩治一番,为自己讨回公道!而眼前,只能遗憾地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恨恨地低语:“日后再与你算账!”   白雪梅一夜未睡,眼睛始终盯着微弱火把照耀下的那个甬道,也是出牢房的必经之路。可一整晚她都没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离去。   直到黎明将近,那个绣着四品官阶波浪花纹的大红衣摆终于轻轻走了过去,却在她的囚房附近无一丝停留。   这便是自己想要的吗?   心被苦涩填满,漾到唇边,终于扯开一抹心酸的笑,在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梅被一阵杯盘相扣的声音惊醒。眯着眼才觉天已大亮,怕是到了午时牢中放饭的时辰了。   可她只想继续沉睡下去。睡死了,心才感觉不到痛。   虽然有些恼狱卒将她惊醒,仍是好心道:“差大哥,我还不饿,劳您将我这份分给其他人吧。”   等了片刻没听到动静,想了想又道:“你不必为难,若展大人问起,你就说我昨晚一时高兴多吃了些,到现在还吃不下。”   又等了片刻,仍没有回应,白雪梅便也不再理会,继续背着身子躺着,睡自己的。   “姐......”   刚合上眼,一声熟悉的哽咽传入耳中,让她猛然张开眼,‘呼’地一下从秸秆上爬了起来。待看到那个日夜都在牵挂的人真的就在面前时,仍不敢置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   “学文?”   竟真的是学文!   “姐!对不起。”白学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学文!”白雪梅慌忙爬过去将他抱住,一边帮他擦着眼泪,一边假意责怪道:“学文,不要哭。你是男人,姐不喜欢你哭的样子。”   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不知他的,还有她的。到最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与弟弟抱头痛哭。   “对了,你怎么会来看我?”   待心里的酸苦发泄完了,白雪梅才想起学文之前明明是恨她的。   白学文用袖子抹了抹未干的眼泪,尽管牢中光线不好,还是不好意思地遮了遮嘴角的淤青,惭愧道:“是展大哥,他找到我,揍了我一顿,把我打醒了。”   “展大哥?”   他不是该恨她,一眼也不愿意看她的么?为何还会帮她?   “是。”白学文犹豫着问道:“姐,我听说,你将杀人罪名赖给了......”   白雪梅眼皮垂下,轻声问:“听展大哥说的?”   “不!是我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听街坊议论的。”   白雪梅这才觉得稍安,帮弟弟整好方才蹭歪了的发带,愧疚地问:“你是否因此便看不起姐姐?”   “没有!你一直都是我尊敬的姐姐,我相信你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   “学文。”白雪梅紧紧抱住这个自小便爱护的弟弟,不禁泪如雨下。弟弟终于顽石点头,她总算可放下一桩心事,可惜看不到他成才的那一刻了。   白学文握住姐姐瘦弱的肩,自责道:“我只恨自己原先不懂事,不能手刃仇人。让姐姐替我背负了太多本该我来做的事,让娘含恨而终。”   “学文!”   白雪梅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呵斥道:“千万不要学姐姐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葬送了自己!身为白家仅存的男丁,你唯一该做事就是发奋图强,好好念书,日后光耀门楣,让九泉之下的爹娘和......姐姐,能够......”   想到等待自己的命运,白雪梅再也控制不住呜咽起来。   “不!姐,你一定能够出狱和我团聚,亲眼看到我光宗耀祖,到时候,我要与你一起给爹娘上香......”白学文紧紧抱住打小便给他各种关怀的生命支柱,生怕她会突然倒下。   “学文......”   白雪梅心痛如割,数月来第一次后悔自己杀了人,让向往多年的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生活一步步距她越来越远。   学文走后,白雪梅也不知自己瘫在地上呆了多久,直到那个绣着蓝色波浪花纹的大红衣摆停在眼前,她才回过神来,脸上迅速又恢复先前的冰冷。   “谢谢你让学文来看我。”   展昭看着她,已无先前的怜惜。“你无需谢我。这本是于悦的意思。”   白雪梅一愣:“是她?”   “不错。”展昭淡淡地告诉她:“她一再要我保证不要让你知晓,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以德报怨,盼我良心发现、幡然觉悟么?啧啧啧......”   白雪梅挑挑眉,嘲笑道:“告诉她,如意算盘打错了!她不知道世间最不能指望的便是人的良心么?亏她想得出如此低俗的法子,我还真太高估她了!”   “雪梅!你太令我失望了!”   展昭不禁瞠目,怒斥道:“于悦不是沽名钓誉之人!她觉得应当做的事,不管得罪多少人都会去做;她若不耻的事,哪怕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她也绝不会做。”   “你就这么了解她?”白雪梅仍旧嗤之以鼻。   “是!”展昭答的斩钉截铁。然后话锋一转,委而痛心道:“雪梅,我自认也了解你,你绝非冷酷无情黑白不分的人!你若有苦衷......”   “展大哥!”   白雪梅打断他,不满道:“你就是人太好,总把别人想的很善良;心又软,见不得人家有难处。殊不知这样最易陷自己于危险之中?我只希望你能记得,眼见不一定为实,临死之人未必其言也善.......你需明白,只有先保护好你自己,才能保护好你要保护的人!”   展昭愈加不解她的意图,迈开腿靠过去几步,半蹲在她身边,沉声唤道:“雪梅!你究竟发生了何事?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展大人你错了!雪梅生性便是如此,只不过你没看透而已!”白雪梅好笑地盯着他,又冷冷道:“就算我以前真如展大人想的那般美好,可你浸染江湖官场多年,难道还不知人总是会变的么?”   展昭盯住她,目不转睛,“我不信你会变坏?”   “我也不信!”白雪梅苦笑一声,喃喃念道:“展大哥,有谁天生愿意背负仇恨?有谁不想好好生活?若我爹没死,我娘自爱,我弟弟懂事,我当然乐意做乖巧的白雪梅,一家人救死扶伤行善积德。可是,我爹死了,我娘被邻里嘲笑,我弟弟一日日堕落下去......我连自己的家都救不了,还能安心做以前的那个白雪梅,去在乎别人的死活么?”   她眼中散出的冷意和脸上忍不住的嘲笑是他从未见过也不曾想象过的,这绝不是他所认识的雪梅!   展昭泄气地慢慢站直了身子。难道真的如她所说,自己原来看到的全是错觉么?还是她真的变了?   白雪梅也站了起来,面带着微笑,却隐藏不了语中的倨傲:“劳你替我转告她,她的情分我领了,不过却不会还。”   展昭终于对她彻底失望,一语不发地慢慢迈出牢房。   “展大哥,你觉得我不可理喻么?”   白雪梅在他身后说起自己的道理:“可我觉得自己没有错。她要做好事是为了她的良心好过,那我领她的情便是成全了她的好心,不也是给她做了好事么?所以我俩扯平了。既然谁也不欠谁的便根本没必要还,难道不对么?”   是这样么?   不管是与不是,展昭都已不想再与她争论。面前这个言辞凿凿善恶不分的人绝不是他所认识的雪梅,起码不再是那个一声声叫着他展大哥,却每当遇到他的目光便会脸红的小丫头了。   人心竟真的如此脆弱么,经不得任何生活的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这一章便结束本单元的,因为瓦实在手痒地想快点写下一单元了了了了了。。。。。。。。   惭愧的是,写了一半卡壳了。好吧,我一直都承认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   于是,出了趟差......写文与出差啥关系?   当然有大关系!长路漫漫,不一门心思YY展大人,难道还欣赏路旁的残叶枯枝么?   也许是突然来了灵感,也许是路上突发的意外把瓦的脑袋撞傻......哦不,是撞聪明了......反正是突然开窍了。于是,啰啰嗦嗦,这一章又不能结局了.......展大人、于悦姑娘,劳你们在牢里再多住几日吧,这种机会毕竟人生难遇!   瓦对灯发誓,下一章必须结束踏雪寻梅!不然,瓦就放给自己一年长假,好好治治这写个不停的毛病!(*^__^*) 嘻嘻……   好,说正经的,刚才说的路上的那个意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真的是拿命出差啊!差一点本文就再也不能有下文了......哭.%>_<%   如果不是大冬天的关着窗户,瓦真的就被抛到车外去鸟。话说,瘦了有什么好,底盘一点都坐不稳。司机打个大方向,便在车里飞起来了。真飞啊.......⊙﹏⊙   ☆、第十七章尘埃定伊人归去      好在今日并不见阳光,厚厚的云层弥漫了整个天空,阴沉沉的压在头顶。否则,在不见天日的牢里住了三天,乍一出来还真不能一下子适应外面的光线。   于悦站在公堂外,尽情地呼吸着久违了的清新空气,等候通传。   可一旁的白雪梅却不想让她如此舒服,瞅了她一眼,冷笑道:“看于姐姐这般闲适,想必心中早有应对之策?”   于悦淡淡一笑,回视着她,慢道:“有无应对,日子总是不会停,又何必让自己愁苦着过呢?”   “姐姐真是好见地,雪梅实在佩服。”   “白姑娘过谦了。姑娘你心思敏捷,于悦才难及万一。”   白雪梅挑挑眉轻笑了声,却也没有反驳,堂外一时又沉默下来。不过片刻,又忽道:“今早怎不见展大哥陪你上堂?”   于悦只想快些让她安静些,便敷衍道:“展昭既为官家之人,自有许多公务要忙,哪能时刻陪在我身边!”   白雪梅一扫方才冷言冷语,面带责怪:“既知他身在公门,为何还允他夜夜陪在牢中?殊不知传出去对他诸多不利么?”   “你......”   这个女人,竟什么都知道。   但是,她犯得着这么愤怒么?就算真的生气又凭什么朝她发火?也不想想都是因为谁她才被关在牢里的!她是疑犯,展昭是官差,他要走要留由得她管么?   早就该不理她才对!   见于悦别过头去假装欣赏院子中的盆栽,白雪梅敛了面上不满,酸不溜秋道:“其实,雪梅是羡慕姐姐,展大哥能一直在牢里陪着姐姐。想我初来那几日,他不过是夜夜守在牢外,都不肯进来见我。”   虽然早就猜到,但听白雪梅这般口气亲口说出来,于悦心里仍不是滋味,想必展昭那时正内疚的很,不是不肯见她,而是不敢见她吧!   于悦面上仍保留着浅浅的笑意,却不再接话。   白雪梅又重重地叹口气,整理着已梳的纹丝不乱的鬓侧青丝,一边淡笑道:“所以于姐姐要小心了!为了展大哥,我不会心软。”   分明是威胁人的话,自她口中说出,却似撒娇般夹杂着几丝柔媚。   于悦忍不住望向她,那本是清丽的面庞数日间竟多出了几分苍白,尤其本该狠戾绝情的眼神,却有一股浓浓的悲凉与绝望闪过,好似她才是那个被诬陷的人一般。   正想再多问一句,突听堂内传唤之声:“传白雪梅、于悦上堂!”   于悦只好暂时将已到嘴边的疑问压下。   随着衙役踏入堂内,于悦低着头迅速扫视了一圈,见堂上仍是三日前的那几人。行至展昭身边,他趁人不注意向她似有如无点了点头,同时给了一个坚定的目光,于悦便稍放心了些,又上前两步与白雪梅一起跪下恭敬道:“民女见过包大人,各位大人。”   包拯微微点头,向一旁听审的八贤王和庞吉欠身行了礼以示尊重,便拍起惊堂木,威严道:“白雪梅,上次堂审之时,你说白府密室所藏杀害冯大户和雷振远的一干证物乃于悦托你保管,可有此事?”   白雪梅轻道:“民女确曾说过。”   “你可有证据?”   白雪梅一怔,辩道:“包大人,如此机密大事,当事人自然是在机密授命,又岂会轻易留下证据以存祸根呢?”   包拯微微颔首,不露任何表情,转而又问于悦:“于悦,对于白雪梅的指控,你可有反驳之证词?”   “回包大人,但凡阴谋之计,诬告之人定设计周密,又岂会轻易留下缺口以供目标翻身呢?”   “于姐姐真会狡赖!”白雪梅忽地嗤笑一声,对包拯请示道:“包大人,民女想问于姐姐一个问题,请包大人恩准。”   见包拯点头,白雪梅便挑衅地直视着于悦,问道:“请问于姐姐可知我家密室机关所在?”   于悦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气一瞬间都冲到了头顶!   牢中约见、堂上攀诬……盘旋在脑中的疑问此时总算有了答案,她绕了如此一个大圈,就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请于姐姐坦诚回答。”   白雪梅紧咬着不放,其他人也急切地等着她的回话。唯有展昭,面上全无任何期待,因为自雪梅问出口,他便已猜到答案,否则,问来何用?   雪梅,你竟真的变了!   “于姐姐不敢说么?”   对于她的沉默,白雪梅心中雪亮,面上却佯装不解,嘴里更是步步紧逼。   于悦冷笑一声,直视着她终于淡淡开口:“我之所以知道你家密室机关,是你亲口相告。”   “于姐姐真会说笑!在此之前你我仅有两面之缘,说实话,表面上我叫你一声姐姐,敬你帮你,全是看在展大哥的面上。若无重大原由,雪梅岂会无聊到向你透露家中如此机密之事?”   “那是因你希望我通知展昭去你府上搜查证据!”   “于姐姐越说越没根据了!”   白雪梅故意笑意盈盈地环顾一圈,一脸无辜道:“各位大人,我若杀了人,又怎会说出证物所在,断了自己后路?假如我要投案招供,为何公堂上拒不认罪却私下泄露?就算我想偷偷卖个人情给开封府,当然是亲自告诉展大哥方为上上之选,又岂会笨到通过毫无交情的于悦之口代传?”   于悦的牙都快咬碎了!这女人的心机非同寻常的深啊!   死死地盯着她侃侃而谈的小嘴,等那两片一张一合的肉终于满意地闭上了,方冷冷道:“这便是白姑娘的聪明之处了!设计约我牢中相见倾诉你翻供的迫不得已,使我放松警惕同意替你通知展昭密室的机关所在,等他带了证物回来,你再当堂否认,将一切全赖在我的头上,而展昭也恰好能帮你作证我确实会用你家密室机关!就如此刻,作为一个外人如何会知道你家机关的我便百口莫辩。李代桃僵......白姑娘好计策!”   “雪梅,你竟变得如此狠毒!”   听到后面,展昭终于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失望和恼怒,原先对她的怜悯再也寻不到一分。   “展大哥!她说谎!”   白雪梅急忙扬声辩解,然后面带着悲戚质问于悦:“雪梅本是为了展大哥才无奈帮你隐瞒真相,没想到你背后竟先告诉展大哥机关所在,反倒过来陷害我......”说到这里,眼眶已然湿润,一滴清泪泫然若滴,凝视着展昭哀告:“展大哥,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展昭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雪梅......你既说于悦说谎,何以又肯定她所说的密室机关是她告知我的?”   白雪梅不由一愣,轻轻为自己辩解:“若非是她,还会有谁?”   “难道展某自己寻不到么?在那之前我已多日未见过于悦。”展昭的目光慢慢变得清冷,背过身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以展大哥之能,自然是可以的。”白雪梅听出他语中的怀疑,声音又心虚地低下几分,讷讷道:“雪梅也不过是......猜测着而已,可这物件委实是于姐姐托雪梅保管的......”   包拯早已看出端倪,这案子与当年包勉盗紫河车一案如出一辙,唯一不同便是,今日的雪梅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或许还能唤醒她的一丝良知。   于是一拍惊堂木,凛然问道:“白雪梅,白大夫悬壶济世救人无数。本府问你,你可敢用他的一世美名发誓,你所供认的全部属实么?”   “包大人!”   白雪梅的声音猛地一颤,爹爹是自己平生最尊敬的人,她岂可……   就在这关键时刻,庞吉却忽然站了起来,不满道:“包大人,老夫认为这案子要不你就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判白雪梅的罪,要不你就将她当堂释放,把真正的凶犯送上铡刀。何必苦苦逼迫可怜的人证,问些有的没的废话,耽误八王爷和老夫的时间,搅得无辜之人不得安生!”   包拯眉头皱起,愤而抗议:“太师,人命关天,岂可如此轻率?”   “此案真相早已浮出水面,老夫并不觉得不妥!”   “此案复杂多变,牵扯甚广,太师所知仅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我看是你包大人寻不到证据,想拖延时间袒护疑犯吧?”   “太师!”包拯忽地站起,怒道:“包拯断案向来不偏不倚,从不徇私。否则,又岂能得圣上信任执掌开封多年?太师若对包拯判案存疑,大可到御前申诉,请勿再说些与案情毫无意义的无根无据之词,扰乱公堂!”   “包拯你......”   堂堂太师净被区区开封府尹当众威胁羞辱,老螃蟹岂能容忍,可正待发威,突听斜倚在太师椅上的八贤王将手持的金简换了个方向握着,懒懒劝道:“庞太师......你我今日是来听案的,不是来审案的!守着一屋子下人,也不怕贻笑大方。犯人都比你俩淡定着呢!耐心些吧。”   “是。”   对于这位大神,老螃蟹多少还是心存敬畏的。别的不说,光他手中那把闪闪发光的金简,连皇帝都能打,别说他这个外戚了!直接要了他的老命都能先斩后奏!但在开封府的人面前,他又怎能轻易吃亏?   冷哼一声将袍袖一甩,闷闷坐上太师椅,语气依然硬硬的:“既然包大人言辞凿凿,老夫就等你拿出证据。”   “本府自然会令太师信服。”   包拯对八贤王深深一揖,重新端坐回案后,目光平静些转向八贤王:“不知八王爷可知包拯去岁所办的冥河妖妇一案?”   八贤王淡笑着答:“包大人的案子本王自然关切的很。听闻此案甚为惊险,尤其那冥河妖妇一身旁门左道的妖法,令展护卫吃了不少的苦头,所幸得天庇佑,有仙家相助才终将她正法。”   “不错。若非龟仙相助,开封府恐怕难以应付。”   包拯点头称是,庞吉却是又坐不住了,坐在一边冷冷挖苦道:“包大人,今日审的乃是银簪命案,你提一年前的旧事作甚?难不成想把这两个死人赖在早已被仙人铲除的妖孽身上么?还是想说他们是被妖孽同伙所害?”   “太师想的未免偏颇!本府想说的是,公孙先生曾得高人指点过一个小法术,可令过去的时光重现,让隐秘的恶行曝于天日……”包拯故意在此时顿住,虎目慢慢环顾堂下。   其他人还好,白雪梅竟面带微笑,毫无一丝惧怕。反倒是庞太师竟一副似信又不愿相信,却也不敢不信的奇特表情,驳道:“公孙先生既有如此神奇法术,前次升堂为何不曾提起,却到如今才用?”   公孙策自旁侧书案后站起身,对八贤王和庞吉优雅行上一礼,不慌不忙回答:“启禀王爷、太师,有道是练武本在强身,研医只为救人,法术乃上天厚赐,不到万不得已,公孙策岂敢随意显弄?”   “公孙先生学识渊博,甘以布衣之身为朝廷效力,本王敬佩的很,自然也信得过。”八贤王怕庞吉再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便半带威严半带慵懒着催促道:“那便有劳先生赶紧做法吧。”   “是。”   公孙策向堂下于悦使了一个颜色,便自案后缓缓走出,吩咐衙役关上门,又掩上窗,堂上的光线顺时便暗了下来。   开封府大堂本就凝聚了一股带着血腥味儿的杀气,又常年不见阳光,平日尤为显得阴郁森严,这会儿没了光线更令人觉得如同葬身地府般突生畏惧。   大约一炷香工夫之后,众人正觉后脑发凉无从所依间,忽然挨着铡刀的那侧墙壁上竟闪出点点荧光,色彩斑斓倒让众人一时忘却了惧怕。可还沉浸在五彩的幻象中时,倏地一道强光射到,将荧光驱散,并在墙壁上汇成一圈光环,映着光线下隐约可见的龙虎狗三口铡刀,颇为诡异。   就这此时,神奇的景象出现了。那光环之内竟朦胧现出两个人影!   随着景象逐渐清晰一些,白雪梅率先惊呼一声,那两个人分明是三日前她请于悦牢中相见的侧影!而且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她俩那日的谈话也一字不漏的同时回荡在开封府大堂之上。   “我等你很久了。”   “你怎知我一定会来?”   ……   ……   “你可知昨日过堂,庞吉和八贤王奉旨听审?……我翻供了。”   “我今日才知,沈大善人竟求了庞吉到御书房为我担保。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饶是我有心认罪,也无能为力了。今日堂上,若不翻供,一则沈大善人在皇上那里难以交代,再则庞吉那阴险小人定不会轻饶过他。他……待我恩重如山,我又岂能眼睁睁看他因我受到无妄牵连……”   ……   ……   “在我爹供像之后有个密室开关,里面便是我杀人的物证。”   “这话你似乎应同展昭说,或者告诉包大人。”   “庞吉的势力不必我多言,朝中上下他的耳目定然不少,万一被他知晓我临阵倒戈,恐怕日后沈大善人难以应付。”   “你的意思是……想通过我告诉展昭?”   “不错。这样你不止帮了我,也解了展大哥之围,我俩自然都会领你的情……这样的好事于你来说,断无拒绝的理由吧?”   自法术撤去已有一盏茶的时光,堂上却一直静默着。   白雪梅始终都在诧异地注视着于悦,面对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她竟无一丝讶异之色。甚至看似比施法的公孙策还要淡定!完全好似局外人一般,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与掌控之中。   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来,包拯的声音已响在耳边。   “白雪梅,你还有何话说?”   “哼,妖幻之术,何足采信?”不等她开口,庞吉已替她回答。   包拯飞快翻出一个白眼,冷声问:“太师何以判定这便是妖幻之术?”   “老夫活了几十年,征寻过无数修道之士,从未听说有此等玄妙的法术!”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师不曾听说便断定世上不可有么?”   庞吉依然嘴硬:“那画面模糊不清,焉知为何人所扮?至于声音自然也可模仿,展护卫出身江湖,想必寻两个易容高手亦非难事!”   “太师!”包拯愤道:“请慎言!太师若不信,包拯无可奈何。可不敬上仙,小心为府邸惹来灾祸。”   庞吉被他说的有些后怕,却仍然为自己壮着胆子抬杠:“包拯,你......休想吓唬老夫!你敢对天发誓今日这些......确有其事么?”   包拯双手抱拳举在面前,朗声道:“太师,你与八王爷奉旨听案,本府岂敢恣意胡来?本府愿用项上乌纱作保。”   “哼!”老螃蟹冷笑一声,计上心来:“包大人动辄便用乌纱替他人作保,难不成圣上赐的乌纱就这般入不了包大人的眼么?”   “包拯不敢!”包拯急忙站起来躬身向八贤王辩解:“包拯曾听民间传唱‘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捉老鼠’,包拯甚为触动也深感赞同。”   于悦面上不禁一抽,这句话好像是她前些日子刚给包拯‘歪曲’来的!因为北宋还没有红薯,又为了押韵,她才特意将“卖红薯”改成了“捉老鼠”!没想到他竟在大堂上正儿八经念了出来!   “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捉老鼠?”   八贤王轻声重复念了一遍,忽笑道:“虽然诙谐不雅,却是很有道理。最淳朴无华的,才是最切切实实的民之所愿啊!是吧,庞太师?”   “王爷所言极是!”庞吉立刻便换了一副嘴脸。   “包大人!”就在此时,白雪梅忽然磕了一个头,惭愧道:“大人有神人相助,民女不敢再顽抗隐瞒。雪梅认罪!”   包拯一惊,却也不忘问道:“你所认何罪?”   “雪梅!”从升堂一直仅作静观的沈少白终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凄然告诫道:“生死在一念之间,你可要想清楚了!”   白雪梅抬起头,平静答道:“冯大户、雷振远皆为民女所杀,民女唯恐伏法之后留幼弟无人照拂而入歧途,才违心翻供,斗胆将一切嫁祸给于悦。”   她又要玩什么花样!竟如此轻易的又认罪了,没有任何疑问和争辩!于悦的目光与展昭不期而遇,眼中皆是同样的不解。   包拯语中不乏威严:“你不再改了?”   “民女惭愧,民女甘受惩罚。”   包拯微微点头,示意张龙将一托盘拿给她,道:“这是一干证物和你当日投案时,公孙先生依你所述记录的文案,你若无异议,便画押吧。”   “是。”白雪梅接过王朝递来的几张纸,随意瞄了几眼便匆匆按上指纹,道:“民女毫无异议。”   庞吉恨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本来大好形势竟被包拯逆转,但碍于八贤王在此,也不敢过于放肆,只闷闷坐回太师椅上再不发言。包拯也觉奇怪,她初时使尽浑身解数脱罪,如今又对押文毫不在意,满脸平静竟似要速速求死一般。可事实俱在,他也只能依律而办。   “于悦,白雪梅已坦诚对你实属诬陷,你便洗脱嫌疑了。你且起来,站立一旁继续听审。”   “是。”与展昭遥相一望,于悦慢慢撑起因久跪而麻木的双腿,站到另一侧。   “白雪梅,奸人诚然可诛,但必须依法行事。你私自杀人,万万不该。当知,人皆有其亲人好友,你虽是惩奸除恶,但其家人亲友岂不含悲?这一点,你可曾想过?”   白雪梅敛了神色,正问道:“我若说后悔,大人可会饶恕雪梅?”   包拯一愣,遂道:“杀人偿命。冯大户、雷振远,再加上他二人各自随从共六人皆丧于你和丁七之手,岂是一句后悔便可抵消的?”   白雪梅淡笑:“那大人还是快点判刑吧!”   包拯轻叹一声,沉声判道:“白雪梅,你因一己之恨连伤六命,罪不可赦,本府判你铡刀之刑,你可心服?”   “民女心服。”白雪梅昂起头来,满目期待地望着展昭。   “雪梅!”沈少白痛呼一声,却终是心痛地别过头去,暗自抹泪。   “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白雪梅深深凝望着那个始终不肯再看她一眼的侧影,脸上慢慢浮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任由两个衙役将她带到明晃晃的铡刀跟前。   “开......铡!”   随着这声威严的宣判,展昭终于回过头来。痛心地看着隔着铡刀相望的雪梅,眼中泪光凝聚。   “包大人!”白雪梅突然挣脱身边的衙役,悲切道:“民女尚有一个心愿未了。”   包拯慢道:“说。”   白雪梅留恋地望着展昭,泣道:“女为悦己者容,民女恳请大人恩准,借堂上银钗一用,让民女在临死之前略整仪容。”   包拯扫了展昭一眼,两人似有所悟。遂停下拿令签的手,默许。   “包大人!”沈少白忽然上前一步,哽咽道:“沈某也恳请大人,念在我们父女才见面便要永别,准许老夫......送她一程。”   包拯长叹一声,对一旁缓缓挥一挥手。   片刻,赵虎便端着酒壶酒盅回到堂上。沈少白含泪接过,颤抖着先斟满一盅,握着杯沿举到白雪梅面前,哀痛道:“雪梅,你虽不认我,但爹不怪你,都是爹对不起你。这杯酒......爹向你和你娘赔罪。”   白雪梅慢慢接过,她哪里在怪他?只不过,事到如今父女相认又有何益?除了徒增感伤,便只能伤害他的声誉罢了。不过,这杯酒还是要替娘喝下的!   抬手仰头一饮而尽,让眸中热泪趁机倒流进心底。   沈少白再次斟满,念道:“第二杯,为你娘俩即将团聚......”   奈何眼泪越聚越多,终于一滴滴落入酒里。这便是自己酿的苦酒了!白雪梅苦笑着悉数喝下。两盅下去,已有些微醺。   沈少白又将酒盅倒满,却是自己端起饮下,呜咽道:“你虽杀了人,可爹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杯酒爹替你喝下,但愿来生你还愿做爹的女儿!”   白雪梅终于泪如雨下,狠狠心站起来,快步回到铡刀前面。   于悦看着她跪回自己身边,轻轻挽起肩上秀发,仔细盘在脑后,然后抽出一手颤抖着拿起地上托盘中的银钗,一双美目深情并决绝地望着展昭,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样的结局!   知道她要自戕,于悦哪还忍心再看?干脆将目光瞥向一边。   “举头三尺案治世用典阴阳能断,堂前五刑罚惩奸除恶铁面无私”,每一次从电视上看到这幅字对,心中总是充满大快人心的敬意,可此番,她却觉得无可奈何的悲凉。虽说惩奸除恶依法才是正途,可法律之手若真能庇佑到全天下的百姓,又有谁愿意以身试法,拿命去赌那一份期待的公平呢?   于悦正悲叹间,忽听一声疾呼,还来不及反应便觉脖子已被人牢牢卡住,与此同时,一支尖锐的银钗迅速抵在了自己喉间。   “雪梅!你莫要一错再错!”寻声望去,于悦这才看到展昭急怒的样子,也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被白雪梅挟持了!   “别过来!”   白雪梅见展昭仍一步步迫来,便拽着于悦边退边将银钗警告似地向她肌肤里插入一分,大喊道:“都退后。”   “住手!”展昭立刻吓得脸色大变,不敢再动,挥手示意衙役退下。   待两人退到门边,白雪梅方在她耳边冷声问道:“说实话,刚才那所谓的法术是不是你的把戏?”   于悦本想自救,心想着同为不懂武功的女人,反攻一下怎么着也该有些胜算的。可未料白雪梅竟比她想象的有力气,再加上自己身材小巧,比她矮了半头,被白雪梅挟在怀里,除了只能死命掰着她的胳膊,让自己不被那么快掐死外,根本就无法动弹。   白雪梅又锁紧了一些,威胁道:“我说过,为了展大哥,我不会手软的。你最好老实回答我!”   于悦不禁恨恨道:“是又如何?”   “哼。画的不怎么样!声音倒模仿的不错。”   “你......”   她看出那景象是画上去的!为何并未言破而甘愿认罪?   于悦一惊之下便扭回头去看她,却忘了当前形势,只觉喉间一凉,接着便是一道生疼的划破感。   展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在一旁急道:“雪梅,是我对你不起,于悦是无辜的。你放开她,展昭任你处置!”   白雪梅却不理他,不过,还是稍稍松了松手,又将银簪移开一些,继续问她:“那你告诉我,五彩光华和那束强光如何得来的?”   她目前不该是先想着怎么脱身么?为何还有心情研究这些?   于悦一边给展昭使眼色,让他莫要着急,一边如实答道:“不过是一些颜色各异的荧光粉和强光手电筒照射的罢了。”   “荧光粉?手电筒?”白雪梅当然不懂这些为何物,疑道:“是你制做的?”   “是。”若不硬着头皮认下,恐怕她还会问从哪儿寻到的吧!这些东西,她如何向古人解释出处?   幸亏白雪梅认定那声音是模仿的,不然她的录音笔也露陷了。不到万不得已,现代化的东西还是少在这里高调出现为妙。   “哼!看不出来,还有些手艺......也有些计谋,不过拖累人的本事却也不小。当日你若狠心不去牢中见我,又哪来的这些琐事?”白雪梅冷哼着嘲弄。   “你说的很对!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一个白眼儿狼。看来,做人真不能乱好心!”这话说出来心里立即舒畅许多,指桑骂槐谁不会?只有她才会拐着弯的骂人么!   “能听得进劝,倒也不错。”白雪梅非但不气,语气竟还缓了一些,“只不过,这次知道了,下次可别再犯才好!”说着,突然神色一变,厉声道:“展大哥,莫要怪我!”   说完,白雪梅攥着银钗的手忽地高高扬起,接着便使劲刺下。   “于悦!”   展昭惊恐地一声大喝,于悦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只觉一抹火红的身影腾空跃到面前,伸手间自己便脱离白雪梅的挟制,被紧紧裹入那个熟悉的怀抱中。   张开眼睛,发觉她已被展昭带回大堂内。而门外,白雪梅扑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双美目悲痛地紧盯着展昭护着她的手掌。于悦匆忙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展昭的右手背上赫然被划开了一道刺目的伤口,正一滴滴往外渗出鲜血。   堂上登时大乱,不待她召唤,公孙策已快步赶到,端着他的手臂仔细查看一番后安抚于悦:“皮外伤,无毒。”   于悦这才放心,本想叫他下去包扎,可展昭始终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冷硬地狠盯着堂外。于悦只好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再次落在白雪梅身上。   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雪来,已将地面铺上了一层白。   白雪梅一身白色囚衣一直僵坐在地上,若没有胸口那个刺眼的‘囚’字,便似要融在那片洁白的世界里一般。   她仰起头,任由一片片雪花肆意洒落在她的脸上,仿佛这样便能洗净她已然斑驳的灵魂。忽然,猛地扬手,刺下。   不等任何人有所反应,她已一头栽倒在遍白的雪地之上,脖颈后面插着那支曾被她注满仇恨的银钗…… 作者有话要说:  雪梅姑娘终于倒下了.......后面有什么呢?   貌似某只猫科动物说过,等案子结束,他要做件大事来着。。。。。。有人愿看么?   ☆、第十八章 终事了春暖人间      阳春三月,大地回暖,杨柳吐绿。   一大早,开封府大门口,一个小巧的倩影欢快地跳出门槛,往前疾行了几步,突又停下。回望身后那个沉着漫步的身影面带不满道:“展昭,快点啦!”   喊声刚过,一袭蓝衣青年随即迈出府门,紧走两步到她身边宠溺地摇头笑道:“不必急于这刻。今日有整日的时间陪你,只怕到时有你累的!”   “才不会!我一个月都没出过门了诶,今天定要全补回来!”   蓝衣青年莞尔一笑,忽又敛去,问道:“于悦,公孙先生交代的事情,你当真全做完了?”   “哎呀,你都问了第几遍了!”于悦揉着额头,不耐烦道:“别的本领没学多少,你这唠叨的毛病可尽得义父真传了!”   很好,一句话编排了公孙先生和他两个人!   展昭顿时哭笑不得,回头瞟了瞟门口,低声提醒她道:“偷说先生坏话,小心被他听到,回头罚你抄医经。”   “我哪有偷说?”于悦嘴上虽硬,可也忍不住四下里扫了一眼,见附近除了稀疏的过往来客,便只有三两个驻足在远处摊贩前挑选物品的行人,才俏皮地吐吐舌头,笑嘻嘻地反驳道:“分明是正大光明地说好吧!”   展昭无奈摇摇头,她就吃定了自己不会出卖她!   “好啦!我对天发誓,全做完了。可以了吧?” 于悦只好举手投降。   再不给他吃下定心丸,恐怕一整日只能在大门口耗着了!   说来,他今日也忒奇怪了,就算没做完,出门放松一下义父还能吃了她不成?展昭未免也太紧张了!完全不似他平日的风格嘛!   展昭见她一本正经的不似说笑,不免大为惊叹:“沈大善人为京城首富,家业庞大非比寻常。据闻其房产地契、银庄商铺遍布各地,短短月余你竟能一一算清?恐怕连公孙先生都未必能够做到!”   于悦斜睨着他,撅着嘴神气道:“义父做不到的事情,天下人便都不能做到了?”   “在下绝无此意!”展昭怕她恼了,急忙双手抱拳,半是恭敬半是促狭道:“于姑娘的本事展某自是见识过的,区区账目自然不在话下!”   “这还差不多!”   于悦不禁扑哧一笑,却转而感怀道:“沈少白真算是一个奇人了。竟舍得多年辛苦的心血,只留下一句散尽家财济民救贫,为妻女积福荫德,便独自抱着白夫人的骨灰去浪迹天涯了,倒是难得的痴情洒脱。”   “话虽如此,可当年若非他太执着于名利,狠心舍弃妻女而离乡打拼,又岂能酿出今日悲剧?如今即便看透繁华,却已是沧海桑田,也只能独叹一声‘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了!”   展昭不由握紧于悦双手,目光中皆是惋惜之情。功名利禄哪及得上一家团聚其乐融融来得踏实心安?   “不错。”于悦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张凄苦哀绝的年轻面容来,心中不免触动。聪慧如她,费劲心机经营一场,而今结局焉又是心中所想?   望着面前来往的人群和延伸的层层墙垣,不禁长叹道:“人生苍狗,浮华如梦,若都能明白这些并真正做到泰然处之,世上便皆是圣人了!”   最起码的,简单的‘珍惜’两个字多半人都只是看的懂参不透,包括她自己。   展昭感觉到她的情绪明显滑落下来,急忙陪笑道:“好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个闲,本想带你出去散心的,怎么才三言两语便哀伤起来了?看来日后还是少出去为妙!”   于悦白了他一眼,嗔道:“还不都怨你?好端端的出个门,非一个劲地追问我账目的事儿!”   “好好好,全是在下的错!”展昭握着她的小手,软声哄她:“为表歉意,今日展某就鞍前马后,听凭于姑娘差遣。”   于悦一仰头,挑眉笑地很是灿烂:“可别后悔?”   “绝不后悔!”   “走!先去胡记吃个大包子,喝碗豆腐脑……你请客!”   展昭这才明白,怪不得方才不在府里吃早饭呢!暗暗掂了掂钱袋,笑着跟上。   举步间,隐隐觉得背后总有道目光注视着他俩,轻轻拽了拽于悦的衣袖,让她停下。   “怎么了?”于悦小声问着,登时紧张起来。   此时,路人渐渐多了起来,看见展昭纷纷恭敬地与他打招呼,展昭一一礼貌回过,顺势环顾一圈,却未曾发现疑之处,便示意于悦继续前行。   于悦这才松口气,禁不住挪揄道:“你这差当的,都养成职业病了!”   “职业病?”不过瞬间,展昭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道:“倒也贴切!不过,万事还是谨慎些好!”   如今不比从前。一个人的时候总好应付,最多不过一命而已。而现在的他,多了一些贪心,开始留恋上有她的日子。所以,一定要保证她绝对的安全才好。   “是否我又拖累你了?”   展昭一怔,似想起了什么,不快道:“别人不懂便罢了,自己又何必妄自菲薄?别说你已帮我许多,只是不愿张扬而已。就算真的拖累了我,展昭又岂是只愿躲在女人背后没有承担之人?”   于悦本只是开玩笑,可听他这么一说,白雪梅曾对她的嘲讽与警告又历历在目。当时只盼着早点洗脱嫌疑,无暇多顾。如今想来,那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于是,一时不免真的在意起来。   展昭见她脸色变化,心知此事不能再多谈。便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佯装恐吓道:“我是想找个帮手才喜欢你的么?再瞎想就家法伺候!”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虽说亲密之举早已有过,却还是展昭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当面说出‘喜欢她’这三个字!于悦面上虽羞,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立时便忘了方才的介怀,没多想便顺着他的话驳道:“还家法!哪家的家法啊?”   展昭浅笑着,热烈的目光望入她娇羞的眸中:“自然是……展家的!”   待于悦听懂他的意思,顿时觉得双颊似火,含嗔带喜微瞪了他一眼便羞窘着紧走几步,将展昭甩在身后。   “可逛够了?”茶楼上,展昭在二楼寻了个临街的位置陪于悦坐下,颇为无奈地问道。   没想到这逛街竟比他巡街还累!   不过,最令他不解的是,来来回回溜达了一晌,于悦竟能一直保持着雀跃的心情和高涨的状态,丝毫看不出倦意来!   “我还没买多少东西呢!这便累了?”于悦看出他的疲态,不禁取笑道:“看来展大人近日有些偷懒,没坚持练功。才走这么点路便受不了了!”   展昭不理她。   她是没买多少东西,可不买便等同于没逛吗?   毫不夸张地说,开封城大大小小的店铺,连吃带逛,几乎都被她转了个遍!哪怕旮旯角落的铺子,不管卖啥,但凡开张营业的,她都要进去瞧瞧,连棺材铺都不放过!还美名其曰,探访大宋的国计民生。   朝廷官吏都不会如此勤勉,她一个小女子,关心这些有何用处?   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路上她小嘴都没闲着,此刻竟还直喊饿,非拽着他来吃午饭!天知道那些小吃点心她都吃到哪里去了?   见展昭毫无表情,于悦继续不怕死地逗他:“或者……展昭,你老了?”   展昭心里‘咯噔’一下,瞄了她一眼,不免有些心虚。   而立将近,他确是不小了。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多半连孩子都该成亲了!而他,已误了十多年。幸亏他俩年龄悬殊不大,不然,他还真不确定自己有勇气与一个娃娃卿卿我我!   所以,对于她的第二个问题,展昭更加拒不发言。将巨阙小心搁在右手边,也不问她想吃什么,自顾着唤店小二过来上了茶,然后慢慢研究菜谱。   于悦知道展昭是故意慢悠悠的点菜,想饿饿她以示惩罚。便觉无趣,不满地朝他撅了撅嘴,端着一杯茶便起身欣赏去窗外的风景。反正一上午的零食点心早已将她喂饱,到这儿来只不过是想让展昭吃点东西而已。   蓝天白云,清新的仿佛没有任何阻隔,纯净的好似伸手可触;庭院楼阁,座座都沐浴在春日阳光中,错落有序;街市喧嚷,却只源自淳朴的热闹人群,完全没有钢筋水泥机器车船的噪音轰鸣;绿荫丛丛,散发着清新怡人的原始芬芳,引来各种鸟儿鸣翠枝头争相嬉戏。   低碳环保,远离污染,这才是真正健康的有氧生活!   趴在窗边护栏上,于悦正悠然自得地观察着楼外的世界,一个戴着宽边黑帽,帽沿垂起白纱遮颜的女子忽然进入她的视线。女子衣着普通,但帽子实在扎眼,想不让人注意都难。更惊诧的是,那女子仿佛早便知晓于悦一直在看着她似的,慢慢走到茶楼对面的隐蔽处,缓缓抬起头向她所在的窗口望来。   虽然隔着一层白纱,看不清她面容,但于悦总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   不及叫展昭过来辨认,那女子竟慢慢抬起手,忽将白纱掀开,然后朝她淡淡一笑,立马又放了下去。   看到面纱后那张清丽容颜的瞬间,于悦手中茶盏差点从手中跌落!之前曾与沈少白的谈话又重现于耳边……   “沈大善人,包大人向来铁面无私不枉不纵,与其在朝中上下活动给他施加压力,还不如以退为进,好好想想脱身之计。”   “老夫何尝未曾想过?可开封府戒备森严,若要劫狱谈何容易!”   “谁说脱身便只能劫狱的?活人出不去,死人还不成么?”   “你……!”   “沈侯爷不必气恼,于悦并无恶意。所谓商场如战场,侯爷既能在商贾之中脱颖而出富甲天下,想必兵法之道早已了然于胸。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自是没少用过,更无需说金蝉脱壳掩人耳目这些小谋划了!”   “金蝉脱壳?”   “听说先前白夫人之所以被魏星海反咬一口而无从申辩,乃因她手中凭据竟在转瞬之间字迹全无,如此奇事虽匪夷所思,可天下之大能人辈出,魏星海既能利用此等伎俩危害一方,以沈大善人号召群雄之力,自然也可寻到高人良策,令想救之人死而后生!”   “死而后生......”   犹记得他离去时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必能不负所望。可那日,白雪梅当堂自戕,她在震惊之余也惋惜了很久。   如今看来,沈少白果然还是很有能耐的!不过,他又怎放心她继续留在这个危险之地而独去游历?   “怎么了?”展昭发现她的失神,急忙放下手中菜谱,两步跨了过来。   “没什么!”于悦慌忙将茶杯塞给他,故意撇开目光,坐回桌边掩饰道:“越喝越饿……还没上菜么?”   展昭也跟着她离了窗口,抿口茶笑道:“才刚点上,哪那么快!”   于悦装作漫不经心地又朝窗外望了一眼,那个人仍痴痴地定视着这边,仿佛要将后半辈子的相见都在今天看个够似的。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她总归品性不坏,平日常施药救人,杀的也全是该死之徒,虽说诬陷了自己,可当日她已看穿自己的设计的所谓法术,不但没有拆穿,还就此认了罪。虽不知为何,但总觉得她很可怜。   算算那人所在的位置,于悦暗下决定。将面前茶杯一推,指着楼下叫卖的小贩撒娇道:“我要吃糖葫芦!”   刚点的都是她最爱的菜,一串糖葫芦下肚,哪还吃得下饭?展昭摇摇头,却也没有拒绝:“吃完饭再去买。”   于悦哪依?扯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摆:“现在就想吃。”   展昭不解她为何突然变得磨人起来,低声劝道:“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的。”   于悦嘟着嘴,拿出杀手锏:“是谁说今日任凭差遣的?”   注意到邻桌客人窃笑的目光,展昭只觉耳边发热,若再任由她胡缠下去,恐怕全茶楼的人便都看见了。况且,今日他还有件重要的事同她讲,在那之前万万不能惹到她!   小心环视四周,见并无可疑之人,展昭只得叹口气提剑下楼,去给于大小姐买冰糖葫芦。   于悦从楼上跟随着展昭的身影,一直到他停在小贩面前,方将视线重落于躲在旁边隐蔽处的那女子身上。女子的目光始终迎着展昭的方向,透过那层薄纱,于悦仿佛能感觉到她眸中的惊喜与眷恋。   直到展昭细心挑选一番之后重新返回茶楼内,她才仰起头来,朝着于悦又一次掀起面纱,遥遥比了几个的口型,然后,狠心离去。   于悦看得分明,她口型里带出的那几个字是‘对不住’和‘多谢’。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之后,终于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安心。   “这回可满意了?”   展昭回到楼上,将糖葫芦递给她,口中的责怪却掩不住面上的宠溺。   “嗯......颗大糖多。”于悦拿在手里转了转,很没良心的过河拆桥:“很会选哦!看来没少买过嘛!”   展昭一时没明白过来,随口嗤道:“我怎会吃这个!”   “意思便是,常给别人买咯?”   对于她的打趣,展昭唯有白眼以对。见菜已上齐,一边往她碗里夹,一边淡定言道:“过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于悦咬了一口糖葫芦,立刻惊喜地将剩下的送到他嘴边,口齿不清地转移了话题:“真的很好吃诶!你尝尝......”   展昭面上微窘,顺手接过面前的竹签,却是搁在一边。将满满一碗放她面前,低声劝道:“先吃饭。”   眼睁睁见着美食被没收,于悦顿时后悔不已,耍赖道:“你尝一口糖葫芦,我便吃饭。”   知他不喜甜食,于悦本只想借机讨价还价而已,没想到展昭左右望了两眼,竟真的拿起竹签,将最上头咬剩下的那半刻飞快含入了口中。   看着于悦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样子,展昭的心情忽然大好。这东西酸酸甜甜爽爽脆脆的,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吃!   春和日丽,暖风熏熏。   站在幽静的秀水河岸沿,听淙淙流水,看细柳摇曳,于悦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她初到北宋的那天。那时,她还不知,一朝踏入,便无回程。更不曾想,终能与展昭同经风雨,执手一生。   “专程带我过来怀旧的么?”于悦深深凝望面前之人,笑的煞是温柔。   展昭唇边慢慢漾开一抹羞涩,忽然面对着她单膝跪地,手中举起一个心型绒盒,眼中含情脉脉:“于悦,嫁给我好么?”   “展昭......”   瞬间的惊喜令于悦激动地说不出话。   怪不得这些日子他总是时不时打听她那世界的男女恋爱细节!先前还误以为他又在莫名其妙的吃飞醋而打趣他,原来却是为了这个!   “于悦,原谅我寻不到铂金钻石。虽说黄金珍贵,可那种俗物又怎配得上你的毓灵通透?我想了许久便自个设计了这枚银戒,它价值平凡,却是我十多个日夜精雕细琢而成。两心相依,白首不离。你可喜欢?”   边说,边轻柔地在她眼前打开。只见红色缎面上,一枚白戒正闪闪发光。   于悦颤抖的手指努力将指环捏在手里,光洁的外壁上雕着两颗心紧紧相偎。午后的阳光下,每一笔纹理刻痕都反射着春日灿烂的光华,伴着他柔情款款的轻语,一起烙入她的心里。   展昭不但记住了她说过的话,还用心去做了。这个人她果真没有看错!   左右看看,好在四周无人,赶紧扶他起来,嗔道:“男子汉大丈夫,跪在这里也不怕人笑话!”   “你同意了?”   见她点头,展昭方才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一反方才的深情,苦着脸道:“幸好这里偏僻,若不然......你那世界的规矩真是奇怪,男子跪下求婚便能保证一辈子都会疼爱他的娘子了!......你真没哄我?”   “有何奇怪?你们三聘六礼八抬大轿不比我们复杂百倍?如此便能保证了?”于悦好笑地反驳道:“说来总是一个形式而已......又没人要求你这样做!”   古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跪长跪恩师,若说跪下求婚,确实难为的紧。旁人知道了,还会被指大逆不道吧!   展昭拍着外衣下摆处沾上的泥土,无限委屈地嘀咕:“若不是不想你有遗憾,我又岂会如此?”   于悦心下一软,将戒指放他手里,柔声道:“帮我带上。”   展昭唇角不自觉上扬,轻捏戒指一边,指着内侧提醒她:“里面还有字。”   于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正对两颗心的内壁上似有刻纹。抱着他的手换了一个角度仔细辨认,‘昭.悦’二字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跃然眼中。   她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善事,才换了今生天大的幸运啊!于悦努力克制住眼底湿意,将右手伸展到他面前。   展昭含笑为她戴上,尺寸恰好!   满意地看着这个精巧的小环替他套牢她雪白纤细的无名指,展昭动情地揽她入怀。嗅着她发间清香,薄唇慢慢移到她耳畔,轻道:“我已请人去府里提亲,想必此时已见过公孙先生了。”   “啊?”家里还有一出古代版!   于悦先是一惊,抬头间,展昭本已紧贴着的唇自她耳边擦过,酥酥麻麻的,好似电流一般随着他的话钻入她心底深处,引起阵阵悸动。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如此亲密过了!   于悦脸上一红,嗔道:“哪用如此复杂?也不与我商量一下!”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也没好好打扮打扮,穿戴也素面朝天的,回去定然又得被府里的人挪揄一番。   “理应如此。在这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必定不能缺少的!”展昭低头,又凑近了几分:“你不乐意?”商量了,哪来得惊喜?   “不是!”于悦急忙否认,却发现他满脸促狭的笑意,对着她的胸口轻轻锤了一下,忽然似有所悟:“怨不得早上出门时如此紧张义父交代我的事儿!感情不是怕他责罚我,而是......”   “而是为何?”展昭盯着她羞红的双颊,心中偷笑。   于悦娇嗔地剜他一眼,便欲挣开他的怀抱,哪知展昭早有所防,臂上稍微使些力气,将她拥地更紧。   “于悦,我说过的,等结了案便去提亲。”   “我记得。”于悦声若蚊蝇。   展昭慢慢俯首,离她更近了些:“那可还记得,说这话之前?”   “之前……怎样?”看着他逐渐放大到眼前的俊脸,于悦的小心脏早已砰砰狂跳,脑中更是昏热异常,哪还能思考!   “不记得了?”展昭高挺的鼻尖贴着她飞红的脸颊,轻笑道:“看来印象不够深,得常常提醒才好……”   说着,攫住她微诧的红唇,将剩下的话表明在实际行动之中……   静享独处时光,多久也不嫌长。直到日头将斜,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打道回府。   眼见城门在望,展昭略带踌躇,于悦自然明白他的顾虑,羞涩地主动松开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毕竟,千年之前,哪怕两情相悦,未婚男女还是要保持距离,注意世人眼光的。   展昭抱歉地笑笑,正待说话,突听一人从城门朝他俩狂奔过来,边跑边大喊;“展大人,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展昭面色忽变,下意识单手揽起于悦,匆忙施展轻功几步纵到来人面前,急问道:“张龙!发生何事?”   “展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张龙弓着腰紧喘了几下,心急火燎道:“咱们都找你一天了!”   展昭心中一紧,但看张龙虽飞奔而来,观他面上除了心急之外并无异色,应不是开封府有难,而有别的什么要紧事儿,便稍稳下心神,引导着他随着自己镇定下来,方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张龙看了看于悦,直言道:“今日晌午,有人来提亲了!”   “是么?”原来是这事儿!   展昭情不自禁看了看正在于悦指间闪耀的银环,同她相视一笑,放下心来。   “是啊!今儿一早,你们刚离开一盏茶的工夫,我和赵虎准备去巡街,才刚踏出府门便遇见一个冰人来求见公孙先生,幸亏我好奇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她竟是来提亲的!说是常州武进的什么张公子还是展公子的看上了于姑娘!”   张龙完全没注意到展昭和于悦面上含羞带笑的表情,继续大嗓门地絮叨着:“那人唧唧歪歪的,说那什么公子朝中身居高官,家有良田大宅.......总之,夸的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令人好不耐烦!我也没细听,不等她叨叨完,便哄骗她说先生不在,把她撵走了!”   “撵走了?”   展昭心中的荡漾被张龙一棍子打散,与于悦同时惊道。   “是啊。”张龙一半得意一半劝告道:“于姑娘你别嫌张龙自作主张,那张小子再好能好过咱们展大人去?你既跟展大人情投意合,断不能再许旁人进来瞎搀和了!”   张公子......于悦认得么?   看她默默摇头,展昭心里暗暗合计,不会如此巧合,今日还有旁人也去求亲吧!遂敛了神色,忙问:“张龙,今日来的冰人可是东街的张婶?”   “展大人,你知道我与赵虎一直只负责西区的,东街那片儿归王朝马汉,我还真不熟......”张龙声音立刻低下三分,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道:“再说,这些冰人媒婆黏黏糊糊的,我看见了躲还来不及,哪来得认识?不过,展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她好像是自报姓张来着.......诶?展大人,开封府冰人少说也有几十号,你怎么一下便猜到是东街的张婶?”   至此,展昭已有九分确定。就算同一天提亲,还能巧到请了同一个冰人?   于是,略带责怪道:“张龙,来者是客,既然她并无恶意,你怎能用虚言假语将人唬走?”   张龙脖子一梗,咋呼道:“展大人待咱们如同亲兄弟一般,咱们兄弟也不能不讲义气!为了展大人别说骗个冰人,就算刀山火海咱们也决不推辞!”   “张龙,展昭便是常州武进人氏。”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展昭即便心里有火也没法发出来。只好无奈地红着一张脸,试图委婉地唤醒张龙那颗榆木疙瘩脑袋。   “我自然知道!可婚姻大事何等重要?别说他与展大人同乡,也极有可能同姓,即便是亲朋旧识也绝不能通融不是?”   于悦看着哑然窘在一旁的展昭,忍住想要爆笑的冲动,板着脸问:“既然撵走了,你还出来寻我们作甚?”   张龙气愤道:“那冰人也狡猾!当时虽走了,可待我们巡了一圈回来,发现她竟还没死心,偷偷躲在门口张望。我这才让赵虎严实盯着她,赶紧出来寻你们。”   “既收了礼金,自然要尽心替人家办事咯!这人很有职业道德啊!”   张龙肝都快急炸了:“什么道德不道德的!哎呦于姑娘,你还夸她?”   “事实如此嘛!”于悦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不必着急,相信义父自有主张!”   “这你便不懂了!”张龙端出一副大哥的样子,不满道:“咱当然信得过公孙先生,可若真放她进去,少不得一番虚礼客套不说,传出去还不定外人怎么嚼舌根儿呢!咱将来的嫂夫人第一次被人求亲,怎能让这小子钻了空子得了先?”   ‘嫂夫人’这个词儿实在太有杀伤力,于悦脸上一红,便也不再接话。展昭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忽问:“张婶现在何处?”   张龙断言道:“如无他事,应还在府门口等着。”   “那便回去瞧瞧吧。”   知道于悦面皮薄,怕张龙他们藏不住事儿先露了馅才准备悄悄办了,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万万不曾想到竟算漏了这一层!   张龙也没料到,他口中的‘他事’还真的发生了。   待三人匆匆赶到,门口哪里还有人影?   “许是走了,算她识相!”   张龙只顾着乐,没发现他展大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和迅速黑起来的一张脸,正欲找门吏问个清楚,不想迎头遇上马汉。   “展大人!你总算回来了。”马汉像好不容易见到亲人一般,对着展昭诉道:“你不知道,方才东街的张婶过来提亲,还说是展大人请她来的!”   展昭心中一喜,扬声道:“可请她进去了?”   马汉立马换上一副智商被人侮辱了的受伤表情,大声道:“笑话!开封府的人有那么好骗么?展大人若想提亲,怎会不先给咱们兄弟通个气儿?这些冰人信口开河惯了,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若不是看在她平日为人还算老实本分,非得送到牢里关她几天不可!”   展昭的脸迅速重新黑了下来,认命地问:“张婶人呢?”   “展大人请放心!”马汉笑的甚为得意:“我已派人将她押回家去了,并罚她一月不得与人说媒,以示薄惩。”   “行啊,马汉!”张龙赞赏地轻轻拍了马汉一掌,喜笑颜开:“罚得好!走,兄弟请你!”   “当然得罚!冒充谁不好,竟敢假冒展大人之名,真真是活够了!”马汉得意地一拍胸脯,贼兮兮地笑着给展昭和于悦使了个‘请自便’的眼神,与张龙抱着膀子出了门。   “他们......本是好意。”待那两个‘白痴’走远,于悦望着展昭青白交加的脸色,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我......明白。”   展昭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轻轻托起她的细嫩的小手,凝视她指间辉映着落日余晖的银戒,让心中慢慢平静。   还好,虽不尽如人意,也算不得徒劳无功。反正已经求了婚,提亲的事还是儿待日后与公孙先生商量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一直说一直说,《踏雪寻梅》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白雪梅死而复生了,不过不会再起风波。知道许多人恨她讨厌她,肯定会回咬着牙问: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只能说,下面会有她的一个番外,也许便会改观。放心,这回不是坑。。。。⊙﹏⊙b   至于古代提亲的细节,我真的不懂。而且媒人家长在一起胡吹海捧有啥好看的?看昭悦腻歪多好!可亲妈们都想看猫猫提亲,于是,提就提吧,乌龙一下也算提了......逃.......   悦己怕被追杀,所以思来想去补上现代求婚的戏码,这回总行了吧?俩人一下午的黏歪时光都干了啥?请自行想象......俺是cj的qm!   ☆、雪梅番外——人生若只如初见   银钗刺穴......我本该已是个死人。可那日,竟又醒了过来。   沈大善人......不,我亲生的爹说,他在开封府大堂上为我斟的酒里,掺了假死药。爹能寻到假死药不足为奇,我费解的是,于悦为何要提醒爹救我?她原该恨我的,不是么?   虽说药力及时发作,缓了我手上力道,以使颈后刺伤不甚严重,但药毒三分,何况这种令人闭息之物?我足足躺了半月才能下床走动,又调理了半月才恢复元气。爹为掩人耳目,半月前便散了家产,抱着娘的骨灰先去了关外。只等我身体康复后便去与他会和,从此隐姓埋名浮此一生。   捡来这条性命,却只能选择远离展大哥而活。每当想到此处,悔意和酸楚便揪着我的心刺痛到身上的每个角落。我知道,若想安然渡到关外与爹团圆,应老实呆在房中等着。可此去一别,便为永生。随着启程之期日渐临近,重生的惊喜一点点从心中消磨殆尽。我甚至想,或许天涯相隔真的还不如就此死去来得幸福。   日日被想念的期许和别离的绝望逼的发了疯,我终忍不住戴上面纱,趁天色未亮悄悄出了门。   躲在离开封府甚远的角落里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那个在心中描摹了多年的背影,却不是最熟悉的红。   蓝衣也好,初见时他便是这般模样,只不过,如今这身衣裳穿的越发衬出他的隐忍沉静了。   只是,这个时辰他该去巡街的,为何不穿官服?还悠然自得地跟于悦在门口……打情骂俏!她也不知道提点他的么?   心中不免对这个女人又有些不满,但下刻便见他俩一起上了街,我才默然明白,今日他竟是推了公务,特意陪她闲逛的。   我很想离得近些,狠狠地在这次看够他仿佛隔了一世的面庞。脑中却时刻提醒着我,我如今的命已不归自己,若轻举妄动会连累一众的人,尤其是爹还在关外翘首以盼,我不能任性地不顾后果。所以,只能远远跟着,看两人亲密说笑,暗自猜测他们可能交谈的内容。   其实我早知道,展大哥对我的情谊只限于兄妹。即便这样,我已然满足。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在豆蔻年华忽对医术上了心,并不遗余力地向养父讨教,忍痛在自个儿身上研习。这些,只为那一年,刚谙世事的我,见到了一位与众不同的温润男子。   打小我便见过形形□□找养父求医的病患,或是苦着脸皱着眉,或被病痛折磨的哀嚎不止,哪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可他,自进得门来,始终眸似清潭温润如玉,一身修长蓝袍尤其映出他的优雅从容,气质不凡。遇到我好奇的目光时,他还会漾开一抹隐忍的浅笑。由此,我便猜他病情无碍,于是,格外不屑地报以一个鬼脸:当官的就是自命娇贵,如此无关痛痒的小病,竟也值得大惊小怪从城里来一趟!   可我口中的小病,竟让养父翻遍祖上典籍,寻方配药,足足给他治了大半年才好。养父说,他中了‘百步噬骨散’。这个毒我是听说过的,诚如其名,但凡中毒之人走路超过百步便会发作,此毒虽不夺人性命,发作时却如万蚁噬骨般痛苦难当。据闻,二十年前,祖父偶然配得奇药,曾治愈过一例。   难怪他要大老远的跑来!可从开封府到这里何止百步,每次也不见有轿子接送,他不觉得疼么?纳闷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何不乘轿子。犹记得他淡然一笑,柔声对我解释:“尝过噬骨之痛,日后小病便不觉得痛了。”   从此,他与他的这句话便一起入了我的心。   后来,养父辞世,我接下他的医馆,不分昼夜辛苦经营,城内城外广施布药,只盼能换来他一丝的赞赏和侧目,让他觉得我配得上站在他身边与他同道。   至于他的志向,我自然明白,甚至暗下欢喜。他人品相貌处处拔尖儿,惦着他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身份地位尊贵的比也比皆是,怎么轮也排不到我。但他若抛下情爱,我便可放心地永远遥望着,不怕有人将他抢走。他若不娶,我便不嫁,待岁月悠悠,一年年流过,他再不能提剑卫道,蓦然回首时便会发现,这个关爱多年的妹妹依旧陪在他的背后。   就这样自欺欺人了几个年头,我一贯冷眼旁观着绕在他身畔的红颜来了又走,走了又换。直到那天,他带着于悦一同来到白家医馆,我的心莫名开始纷乱。   对于于悦,我努力地不去喜欢,却很是气恼自己竟也讨厌不起来。   说实话,他俩很相配。但梦想忽被击成碎片的痛苦锤心刺骨,我不堪忍受。理智之时,我会暗暗替展大哥感到高兴,可大多时候都在心痛地不能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会怎样!但我从未想着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展大哥。   杀人偿命,或许这样也好,人死了便觉不出心痛,也不会再增添他的负担。可落得如此下场本是我咎由自取,展大哥身为朝廷捕快,捉拿我入狱自是理所应当。所以,该羞愧地无颜以对之人是我,不应是他。虽说即便是死了,我也盼在他心里能留下一丝美好,偶有想起之时,他会为我扯出一抹微笑,附上一声叹息。但拖累娘替我背罪自尽已是不孝至极,又岂能再贪心到令展大哥为我终日忧心愧疚?   如此,便伤害自己吧。   倘若,惹了他最在乎的人,他会恨我入骨吧?   想了一夜,我终于下定决心,求了狱卒去请于悦……   本来打算赖到最后再央请爹暗中助她的,不料非但没用上,还给她机会卖了一个人情给我!金蝉脱壳,死而后生……这个女人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谨慎多了!却是和展大哥一样的烂好人,滥好心。   我不是小气之人,既然来了,总该让她知道自己的计策没有白费才好。何况,我也想亲自看看,她是否真的那么大肚,以德报怨。所以,趁她一人独在窗口俯瞰之时,我故意掀开了头上的白纱。   她明显一怔,甚至手中茶碗也抖了一下,差点滑落。看来今日送她的这个惊喜不小!放下面纱的工夫,不知她回头说了些什么,展大哥竟立马便下了楼,直直向我走来。   那一刻,我使劲儿屏住呼吸,紧张地只觉心都缩在了一起。不过,我没有逃。他展大哥若要抓我,我自然会在原地等着,不再使他为难。   但是,他却在与我数步之遥处停下。   我从未敢想过,似他这般风华绝代的男子也会屈就女人,满眼宠溺地为她去买冰糖葫芦!   他在那里认真挑选,殊不知我早已看得泪湿满面。如此近在眼前的肆意相望,日后只怕已成奢望。   于悦,你竟能体谅!   对不住……还有......多谢。   假若没有展大哥,我倒想和你成为朋友。只不过,这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给自个儿听。   终于,我可以死心离去。   再一次揭开面纱,缓缓仰头,让眼泪随着他的背影,慢慢倒流进心底。空中暖日当头,鸿雁成排,一缕清香随风逝去,恍然惊觉春寒季节已过。遥望远方山岭,举目处雪融梅落,再无竞相争春的那片繁荣。唯剩苍茫孤岭间,一群枯枝残树犹自痴痴遥望着蔚蓝浩淼的天空,一如初见时展大哥一袭深蓝束腰长袍轻轻推门而入,温润如玉的面庞吸引住我一生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踏雪寻梅》单元至此完全结束!过瘾不?不过瘾也只能这样了。   这个结局有多少人猜到了?   其实,雪梅是个好姑娘,只是命运比较凄惨。电视剧中她为了展昭,不顾大好形势而认罪,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不该死。可电视不能按我想的拍,总得顾虑到律法和教育意义不是?   所以我才决心要写,改了它的结局,也把雪梅的善良更加突出了。因为要留悬念,故而前几章便把雪梅的目的隐藏了起来,却没想到如此隐晦的写法竟为她招来了好一阵骂,甚至有的朋友说本来看电视不讨厌她的,可看了我的文之后恨死她了......雪梅姑娘,我对不起你!如今真相大白,我也松了一口气。雪梅姑娘一路好走!到了关外一定要好好生活哦!   下一章我说过会写《阴阳判》,详细剧情在群里也聊的比较多些,可能会把老鼠放出来。你知道【于悦】+【张怡芬】=两个未卜先知的大仙,【御猫】+【锦毛鼠】=大战三百回合,那【张怡芬】+【锦毛鼠】=?,尤其【于悦】+【锦毛鼠】=?   我也不知道!   一起期待吧!   ☆、第一章 张怡芬狼狈登场   又是一年春意浓!   对于悦来讲,春天的好处不止在于景色迷人,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脱去厚厚的棉装,再不必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也能在被窝以外的地方感觉到手脚的温度了。   人暖和了,心便更加雀跃。斜倚在连廊的大红木柱上,于悦一边摆弄着钱袋上扎口的细绳,一边不停向书房门口张望。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总觉得来到古代的日子过的飞快。回头想想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仿佛仍在昨日似的。如今金小姐早已回老家成亲,宁儿天天都要呆在学堂,离垢随柱国将军去了边关,白雪梅想必也已到了塞外......   每个案子在一番纠结愁闷之后留给她的,永远都是无休止的寂寞时光。好在这回沈少白捐的家业非常庞大,义父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便交给她一些清点核对的工作,她总算有了些事做,得以能打发无聊的日子。而在核对过程中发现帐本有个小误差,也不是很严重,便非常负责的先找了账房先生沟通确认,没想到账房先生担惊受怕之下又去找公孙策解释撇清,然后在公孙策惊艳以及信任的目光中,她接手了剩下的全部工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不过,整整一个月,开封的大街上再也没出现过于悦同学的身影。为了义父那句“早清点完便可早日救济到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百姓”,于悦白日奋斗一整天,晚上挑灯至深夜,查账、对账、改账、记账,累的眼都快瞎了,总算完美交差。   这可以说算是求仁得仁吗?终于有事情做了,也终于被认可了不是吗!   于悦揉了揉疑似快有些近视的老眼,在绳结被她解开系上循环无数次之后,终于瞥见那抹修长的大红身影从书房里走出来。   赶紧喜滋滋地迎了上去,朝他扬了扬手中物件,眉眼皆笑。   展昭早在书房便已看到她等在那里,还被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挪揄了几句。出门见她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也忍不住浅笑着紧上前几步,却被她手上鼓囊囊的布袋吸引住目光,不禁疑道:“拿钱袋作甚?”   “当然是盛银子咯!”于悦故意卖起关子。   展昭知她玩心又起,便换了问法:“哪来如此多的银两?”   难道她看起来就一副连五十两家当都没有的样子?   虽然确实如此,可展昭这语气也忒瞧不起人了!尤其一提钱的事儿,于悦搁在心中一年的气性便又被勾了出来,不禁赌气道:“我自己的,不行么?”   “谁说不行了。”   展昭自然明白她气从何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看左右,遂牵她到院外的假山后头,握着她的小手柔声哄道:“我是说你拿银子站这里作甚?”   “沈少白的捐资嘛!依包大人吩咐先把这些给城东的刘婆婆、孙婆婆家送去。”于悦最受不了他的温柔攻势,语气立马便软了下来,如实交代了始末。   “我这便去!”展昭一边应着,一边便伸手去接她手中钱袋。   不料于悦却眼疾手快地躲开,紧紧攥住手里钱袋,似笑非笑着讨价还价:“一起去?”   展昭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试着与她商量:“今日我已跟兄弟们定好去巡街,这会儿不好再推却。你若想出去玩,明日再陪你可好?”   “不好!”于悦退后一步,换上郑重的语气道:“展大人,我奉命接手整理沈大善人的捐资,也是正儿八经领了开封府薪俸的!包大人吩咐我将这些救命的银子送去刘婆婆和孙婆婆家,我自然要亲手交给她们才行,怎能假手以人辜负包大人的信任?展大人若是公务繁忙,我去找王朝同去便是。”   说着,神气地仰头挺胸扭头便走。   “于悦!”   展昭恨恨地瞪她半刻,却只咬着牙挤出一句与本意完全相悖的话:“大门在这边。”   这丫头完全吃定了他会宠着她,竭力护着她,才故意专挑让他闹心的话刺激自己,故而每次他就只有认输的份儿!可总是由着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来,早晚会出事儿!   得想个绝招在关键时刻能扳回局势才好......展昭一边郁闷的跟在她后面,一边琢磨。这丫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歪理成堆偏偏还叫人无言以对,鬼主意更是层出不穷,整日让人应接不暇,唯有两人亲密的时候才有些女子的样子......诶?亲密的时候......展昭先是脸色微红,而后唇角慢慢上扬,似有成竹已然在胸。      生怕展昭反悔似的,于悦自顾着喜滋滋地往前冲,哪想到人家此刻正寻思着如何算计她呢!乐呵呵地还未走到大门口,便听到外面传来一片喧杂之声,也不管展昭已被她落下老远,忙紧赶几步跨出府门。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面前不远处一个细瘦少年正踉踉跄跄地边嘶喊便奋力向她这里奔来,紧随其后的,竟是两支疾射而出的□□!而几乎在她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其中一支长箭便狠狠刺入那少年的后肩,把奔跑中的他带了一个趔趄。而另一支,因他身子前倾便失了准头,却也一箭挑穿他的头上的束发,带着丝毫不减的强劲力道直直冲向忽然出现在门口台阶上的于悦!   此时展昭不在身边,而躲开已然不及,于悦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全身气血立刻冻结成冰。可不知怎的,飞来横祸将至的一瞬间,那乌黑的箭头在半空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竟突然生生改了方向,以迅雷之势狠狠钉入旁侧的门柱之上!   “护他们进去!”   熟悉的清喝声令于悦清醒过来,也安心不少,这才敢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已被展昭揽着送入府中安全之处。展昭见她无恙,紧皱地眉头才稍微松开一些,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重又折回门外。而此刻,门卒也已将那个受伤的少年扶了进来。只不过人早已晕了过去,由于发髻被箭挑开,头发全部散落下来遮住了低垂的脸,也看不清模样,仅从衣着上判断应是个小道士!   这一年,于悦跟着义父又是抄医经又是撵药材的,对岐黄之术总算有些长进。但瞧这少年插在后肩上的箭没入肌肤很深,可伤口处流血却甚少,而且隐约间还似有股淡淡的药草的清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不免便有些好奇。于是,尽管仍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完全缓过来,还是随着门卒的脚步一边前行,一边哆嗦着捞起他的手臂,想试着先为他号脉。   不料,手指刚搭上他脉搏的瞬间,于悦面上忽然僵住。急忙掰开这人的双手仔细翻看,心中又是一惊。颤抖着手拂开他面上乱发,果然,那蓬乱的长发下掩盖的,嫣然是一张秀丽小巧的女子面容!   女道士?   于悦不禁心头猛震,脑中警钟大鸣。   等回过神来抬头再看时,那女子已被衙役搀着走远,只留下道袍后背上‘生死阴阳’四个大字映入眼帘。于悦蓦然惊醒,急忙跑回门口,小心躲在守护着开封府大门的那抹大红背影之后向大街上张望,果然,街心处一位绿衣姑娘与一个身穿蓝衣头戴斗笠手执强弩的男子斗在一起。   “□□?”   展昭这句疑惑声音虽然不大,却仍是适时飘入此刻正异常敏感的于悦耳中。   而随着展昭这声轻呼,下一刻便见面前这道修长的红影纵身向街心飞去。可那边两个打斗正酣之人见展昭赶来,竟不约而同都罢了手,各自旋身飞上街边檐顶,转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方才喧闹异常的大街,转眼便只剩下展昭和于悦两人,一个立于街心处望着打斗之人消失的方向疑虑重重,一个呆愣在开封府大门口任内心暗自澎湃。   女道士、□□......   该不会真的如此巧合吧?!      得知受伤的小道士被安置在后院厢房,于悦一溜烟地便冲了进去。   厢房里,包拯正端坐在屏风外等候,面上比平时又黑了不少。   也是,这几年随着包大人得罪的权贵越来越多,展护卫卫道的名声越来越响,开封府就成了恶人的地狱、苦难者的天堂,哪个不要命的还敢追到开封府门口行凶伤人?可今天开封府的威严被□□裸的挑战了,他这一府之主能不震怒吗!   感受到满屋子环绕的低气压,于悦也不敢随意前去打扰他,心知义父必然正在屏风后给那姑娘处理伤口,便仔细净了手,轻轻走进去帮忙。   床侧,公孙策刚将小道士背上的长箭拔出,见于悦进来亦未作声,不过却是着实长吁了口气,便让开地方示意她过去包扎伤口。于悦拿着干净布帕靠到床边,虽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前情景仍免不得让她吃惊。   就算稍微割破点皮肉,一般人流血也不易止住,何况是如此深的箭伤!可这姑娘除了伤口翻出的皮肉有些惨不忍睹外,竟无其他紧要之处。血早已自行止住,此刻凝固在伤口四周已然结了痂,甚至在拔箭时血迹都没溅到被褥之上!   无需用止血药,倒省了不少事儿!于悦先用清水将她伤口擦洗干净,然后敷上消肿生肌的药粉,用棉布固定好,再缠了几圈绷带,便为她盖好薄被,等待义父的安排。公孙策满意地对她点点头,便小心拿着拔出的长箭绕过屏风向外走,于悦赶紧提着药箱跟了出去。   外间,展昭刚向包拯禀告完方才之事,便见于悦跟着公孙策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眉间不禁一凝,瞪她一眼,却也未置一词。   包拯看公孙策神色便知伤者无碍,便继续正进行的问话:“展护卫,你说的□□却是何人?”   展昭随即敛了神情,肃色答道:“回大人,□□是翠岭庄九奶奶的守护丫鬟。”   果然......   包拯却更加不解,追问道:“九奶奶又是何人?”   展昭面上露出少见的敬佩神色,恭敬道:“九奶奶是镇远镖局魏总镖头的遗孀。”   果然......   “魏总镖头?”包拯眉头慢慢向中心合拢,忽又舒展开来,惊问:“你说的可是当年只身闯入番兵山寨,抢回圣上御宝的镇远镖局魏总镖头?”   展昭面上的敬意更甚,仔细答道:“正是。当年魏总镖头威名盖世,直到今日,他的遗孀九奶奶在江湖之中依旧地位斐然,各路英豪对她敬畏有加,一如武林盟主。”   果然......   包拯眉峰却几欲堆在一起,微怒着问:“是那□□暗箭伤人?”   “不是。”展昭急忙解释:“□□该是救人。暗箭伤人的是个粗壮汉子,属下已安排人去追查。”   包拯这才微微点头,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有发现?”   公孙策上前一步,将手中长箭小心递到包拯面前,沉声道:“大人,这事儿有点儿离奇。”   “怎么说?”包拯边问边随公孙策所指看去,只见箭头上一片乌黑,而且散发出极其难闻的气味,面上立刻露出惊色。   公孙策点点头,肯定道:“毋庸置疑箭头淬有剧毒。按说这姑娘理应难逃一死,可照她脉象来看,却毫无中毒迹象。”   “这是何道理?”   看似毫不起眼的姑娘竟能不畏剧毒!这下不仅包拯,就连展昭也惊叹不已。   果然如此!   于悦认命地叹叹气,佯装好奇地上前凑了几步,看着乌黑的箭头也故作惊讶了一声,不料肩下挎着的药箱不慎竟将置于桌上的一个蓝布包袱碰落在地,随着‘咕咚’一声响,包袱里的东西便稀里哗啦的散了一地。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于悦把药箱往桌上一放,赶紧惭愧地弯下身子满地去捡。   展昭轻叹口气,给包拯一个歉意的眼神,过来一边帮她收拾,一边轻声劝道:“刚受了惊吓,眼下还是先回房休息的好。”   “我没事儿!只是一时没注意,不小心碰到而已......咦?”于悦回他一个微笑,目光却忽然顿住,拾起桌角下一本厚厚的蓝皮旧书,一字一字念道:“通天……宝……典......通天?好大的口气!这是什么书?”   展昭本在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听于悦念完眸光忽然一凝,迅速接过于悦手中的书,仔细看了看,语中流露出掩不住的激动。“通天宝典?”   “展护卫识得此书?”江湖之事展昭未有不知,这一点包拯早已不足为奇。   展昭将书递给包拯,平静一下心绪道:“回大人,不认得。只不过属下曾听江湖传闻峨眉神算子欧阳铃闭关五载,将卜得的天机卦理著成一书便称作《通天宝典》,不知是不是这一本。”   “峨眉神算子……”包拯一怔:“算命的?”   “是。”   包拯翻开书页,里面除了满页看不懂的偈语卦诗外并无其他,看来应是展昭所说的那本书了。慢慢将书合上,再看看被于悦重新收拾到包袱里的瓶瓶罐罐和一干法器,不禁奇道:“算命的,竟是一位年轻女子!”   “大人误会了。”展昭回头望望,听得里间并无动静,才道:“属下虽未得幸见过欧阳前辈,但可以肯定他绝非女子,而且欧阳前辈在江湖上已成名几十载,算来年纪已近百岁才对。”   包拯眉头又拧在了一起:“这姑娘既不是欧阳铃,何以会有《通天宝典》?”   “这……属下也不得而知。”   “也许,是他徒弟呀!”见屋里一时陷入了僵局,于悦终于忍不住插口,面上也露出一副崇拜之色,自言自语道:“徒弟都能不畏剧毒,那师父得多厉害啊!”   展昭笑道:“若说能不畏剧毒,欧阳前辈的确有这个本事……”可不等他说完,包拯忽然问道:“算命的竟能有如此本事?”   不是包拯好奇心重,而是毒蛊之事确是他心头之重石。若真能求到百毒不侵之法,那展护卫便再不用经受那些非人折磨了。   “大人,欧阳前辈虽然不懂武艺,可在江湖上却能与九大门派相提并论,就是因为他那些神奇诡异匪夷所思的本事。不过……也许展昭久离江湖,我倒从未听说过他有传人。”   于悦笑嘻嘻道:“说不定是新收的嘛!这里信息传递那么落后,你没听说有什么稀奇的!何况你也说了,他年已近百,若没有传人,岂不可惜了他那身本事?”   展昭抛给她一个白眼,不过仍是中肯点头道:“不无此种可能。”   展昭此语一出,房里便陷入一阵寂静,于悦知道他们在思考问题,正想申请进去照看小道士,便见展昭忽而抬起头看了看包大人和义父,又迅速瞪了她一眼,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这里没你的事了,快回房去。”   她才不要回去!   这回不是湖州屠龙,也不是鸳鸯蝴蝶踏雪寻梅,而是神神叨叨的阴阳判呐!虽然电视上那个张怡芬只是个不靠谱的半仙,可谁能保证里间床上躺着的这位有多大本事?万一她正好能算到些和自己有关的事,又恰好一不小心在展昭几个人面前说出来,那她费心隐瞒了那么久的历史不都白费了?   不行,她一定要守在床边,让张怡芬醒来先看到她,顺便探探这位“小神”的老底。      可找什么理由不被撵走呢?   见她非但没有要动的意思,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展昭强压下去的惊慌连同后怕又一起袭来,不禁板起脸又略大些声责备到:“方才受了惊吓,还要逞能吗?”   “哦......”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留下,展昭此刻的神情又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于悦不情愿的噘嘴,把求助的目光移向义父。   看她满脸哀怨的望着公孙策,虽然未来泰山大人未置一词,可展昭的神色不由得又软了下来,人家父亲还没发话,他这个尚无名份的相公确实管的有点早了,也突兀了。于是走到她面前柔声道:“凶犯手段狠厉,方才杀人未遂,势必会卷土重来......你在这里,我怎能安心?”   展昭的担忧于悦何尝不知,想想方才那一幕她更是后怕,可是此刻她真的不能离开。何况方才那么危急展昭都能救下她,在房间里又有什么好怕的!   突然眼前一亮,于悦开始耍赖:“我走了才不安心。”   “你放心,依午间与□□打斗的那几十回合来看,凶犯并非江湖高手,我能应付的来。”   “谁担心这个了!”于悦白他一眼,无视掉包大人和义父眼中促狭的笑意,忽然扭捏起来,咬了咬唇才咕哝着问:“展昭,你同那个……□□很熟么?”   “嗯?”展昭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仍自然而然答道:“说不上很熟,不过是拜会九奶奶时见过数面。”   于悦故意不看他,继续小声问:“那为何隔着那么远单凭人家背影就能认出她来?”   好吧,就算不为了留下,她也一直想问这个问题来着!方才事发突然,那两个人隔那么远在大街上窜上窜下的打那么激烈,他都能认出数面之缘的人家来?   “于悦……”   展昭这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反射性地偷瞄了一眼包拯和公孙策,那二人神色先是一愣,接着便好笑地与于悦一起等他的解释。而于姑娘仍旧不依不饶地撇着嘴道:“还有啊,你方才说她是救人的。既是救人,为何不趁势与你合力将坏人捉住,反倒是看见你来立刻便逃走了呢?”   这丫头,守着大人和公孙先生胡言乱语什么呀!   展昭面上越来越显尴尬,却又不能不答,只得道:“我亦不知。”声音却明显比方才小了几分。   “骗人!她有把柄在你手上,还是你有把柄在她手上?你俩究竟……”   “于悦!大人和公孙先生在此,休要胡闹。”这丫头,越说越没边儿了!   展昭不明白好好地商量着让她回房休息的问题,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他和□□身上了。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一旁许久未曾说话的公孙策开口道:“展护卫,学生倒认为悦儿言之有理!”   “公孙先生?”展昭面上一顿,便不知如何开口了。   于悦许是方才被吓到而一时钻了牛角尖,最理智的公孙先生思绪也错乱了么?若连他都如此说,于悦定然更加起疑。可怜他与□□连话都未曾说过,这黑锅未免也背得太冤了!   眼见展昭神色渐慌,公孙策不由更觉好笑,故意慢悠悠道:“展护卫,悦儿说的的确不错。若非那□□姑娘对你心存顾忌,好端端的救着人怎会一见你便跑?”   “我……”展昭只觉无从可辨。   他不得不承认此话虽然无稽,却也有理。可□□的事儿他上哪知道去?只得可怜巴巴的将目光移向包拯,希望他老人家能助他解围,却听公孙策又慢悠悠捋着胡子道:“所以,这□□姑娘着实可疑。既然此案暂无线索,展护卫不妨走一趟翠岭庄,或有眉目可循。”   “公孙先生!”展昭面上又是一愣,心境却与方才不同。真不愧是开封府心思缜密的文胆智囊,说出的话就是很有道理!正待告辞前去,却被于悦一把拽住袖口。“我也去!”   展昭已完全没有了方才劝她回房休息的气势,唇角小心漾开一抹微笑,柔声道:“你刚受了惊吓,不宜出门。”   叫她一起去,还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没想到于悦这回根本不吃他这套,坚持道:“你又去见□□,我......不放心。”   “于悦......”展昭揉揉眉心,内心叫苦不迭。   若阻止太过强烈,指不定她更会瞎想,可若由着她去.......九奶奶的地盘岂会容得她胡闹!   只好求助般的回头看向他家大人和先生,希望有人能官方制止这丫头继续发疯。可包拯竟忽然转开目光,隔着屏风望着里间自顾与公孙策一问一答。   “公孙先生,如此剧毒,这姑娘真能熬得住么?”   “学生亦甚为担忧,学生还是再去静园查查古方,寻找些解毒古方更妥。学生先告退了。”   “公孙先生受累。折腾了这半日,本府明日早朝的奏折尚未写完,看来今夜又不能好睡了。”说着,二人竟完全无视那纠缠的小两口,迅速闪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第二章 深忧虑迷雾重重   虽然自家大人和先生没有直接帮他,不过好歹也非常善解人意地给小两口腾了地儿。没了外人在一旁围观,起码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哄媳妇儿了。   展昭一手执剑一手牵着起悦来到房外,往屏风后探了一眼,才轻轻虚掩上房门,环顾四下无人,眼神渐渐温柔起来:“听话。先回房睡一觉,我回来便去找你。”想了想,不待她回答又很是无辜地说:“你若......真不放心,我叫上王朝马汉同去可好?”   展昭本就性格温润,心也细腻,平日里待于悦好的不像话,每次二人意见相左最后也都是他让步,渐渐地于悦习惯了他的宠溺。而此时他的委屈求全却让于悦尤其愧疚,可她明白,唯独这回不能软化在他的柔情里。狠了狠心,撅着嘴道:“王朝马汉还不是跟你一伙的!”   展昭的脸色立马黑了三分,王朝马汉差点抢了他的媳妇儿,何时跟他一伙了?天知道为了让她安心,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服自己让这俩人跟着自己去翠岭庄,不因公务,只为避嫌——避一个莫须有的嫌疑!   “于悦,九奶奶在江湖上地位斐然,翠岭庄的规矩也多的很,你去了那里定然会觉得......嗯...没意思的紧,还是不去的好。”   今日之事已够堪忧的,决不能再节外生枝,尤其不能将于悦牵扯其中。万一和翠柳庄再起误会,只怕到时他更加难以应付。可为免她担忧和多想,其中之事又不能逐一言明,否则,依她的性子,不知又会背着他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展昭只能辗转地用温柔攻势试着打消她的念头。   可于悦完全不买他的帐!   “不要紧啊,反正有你在嘛,况且我们又不是去闹事。你放心,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只跟着你就好。”说着,挽上他的臂弯便要出发。   “于悦......”展昭扶额,他头一次发现劝人其实是件很劳心费力的事儿。低眉沉思片刻,终于还是敛去面上笑意,沉色道:“那支暗箭并非是我打偏的。”   “什么?”展昭话题跳跃的太快,于悦一时未反应过来。   “我本该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展昭轻抚着她的发丝,脸色沉静的有些吓人,又担心她会害怕,便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尽量将语气放轻松一些:“方才射向你的那支□□之所以改了方向,是有高人相助......”   “不是你?”于悦倒吸一口凉气。她一直以为展昭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有他在,一切便安如泰山。从未想过,展昭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想及此,那乌黑冰冷的箭头仿佛重又浮在眼前,让她不由得往展昭怀里又缩了缩。   “不是。”感觉到她的后怕,展昭将她抱的更紧些,缓缓言道:“对不起,我赶到之时,已然来不及。”   “是......□□?”对,一定是她。   “也不是。□□离的太远,她只来得及将嫌犯的□□打偏,让它失了准头。若非如此,第二箭也不会射向你。”   也就是说,她这飞来横祸还是全拜□□所赐!!!   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自己好巧不巧的刚好在那个紧急关头冲出去呢!   “那是谁救了我?”   展昭将视线稍微偏向一旁,黯然道:“我当时......只想赶快护你进去,并未看清相助之人。”   方才的情况的确危急,展昭没看清也可以理解。可那人既然出手救她,便应该不会是坏人,为何不好事做到底,帮忙一起擒凶呢?若说纯属路过,可也路过的太巧了吧?展昭说还是个高手......会是谁呢?她了解的剧情并没有这一出啊。   唉,怕的就是这样。说不了解吧,还真知道一些事情,搅和的人心思不稳;可若说熟悉案件吧,偏偏还有额外剧情不在她预知之内,弄的她整天忧心忡忡神经兮兮的。   “别想了,一切有我。”展昭不忍见她眉头紧锁满面愁容的样子,便弯起食指在她脸颊了轻轻刮了一下,微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不过为安全起见,以后......起码最近这些日子,都听我的,好好呆在府里好吗?”   “嗯。”展昭的后怕她当然感觉的到,况且她的本意也并非真的是要跟去翠岭庄,今日的无理取闹只不过想以进求退罢了。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口,柔声道:“可是展昭,你要知道,我也会担心你心疼你,也想力所能及的帮到你。”   “我当然知道。”虽然只是在唇上轻轻贴了一下,这一吻却也让展昭心跳猛然加快,飞快地看看左右无人,才令自己镇定下来。   而于悦似乎全无他此刻的困扰,自顾说着:“展昭,我答应你,一旦身体不适或者累了就回房休息。可是此时我真的没事,我留在这里帮忙可好?毕竟里面是个姑娘家,他们几个照顾起来也不方便。”   “好。我让张龙赵虎守在门外,你......千万小心。”听到她会听话在府里呆着,展昭也算松下一口气。只要她好好的,他便安心了。   于悦满意地笑道:“你放心吧,那嫌犯虽然凶狠,可想来也不敢大白天到开封府行刺,不过,夜里便难说了。”   展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抬头查看了一圈这间房周围的地形,心中亦有了计较,应道:“天黑前我一定回来。”   轻握着她温热的小手,终是微笑着放开,柔声道:“等我。”却在转身离开的瞬间,面上笑意骤然消散,眉间的忧虑之色再也隐藏不住——才发生了新案,自己忧虑多年之事也跟着一起出现,但愿两者并无关联,否则……   不管如何,想必接下来的日子定是难缠的紧。   展昭手心不觉捏紧藏于袖口多时的那块飞蝗石,大踏步迈出门去。   眼看着展昭的身影消失不见,于悦才舍得回神。   不知道房里的那尊‘小神’怎样了,若能在展昭回府前醒来便最好了。   可是,倘若她真的醒了,又该如何不落痕迹地加以询问呢?   这小道士看年纪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若在千年之后才刚上大学而已,还没接触到社会,希望不会太精明,最好一如自己所了解的那个傻傻的张怡芬那样就好套话了。不对,若真如此,这尊难得的‘神仙’非但不能给本案帮忙,还净给添乱,不妥!……可万一她凡事都能算到,那自己费力隐藏的秘密还能长久么?   到底是希望她真的只是个半吊子啥都看不出来,还是祈祷她法力强盛,能够探知前世未来,以弥补自己对本案的一知半解,能在关键时刻能帮到展昭呢?   唉,来到这里之后,为何总是要纠结于各种选择呢?   还有,那个出手相助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展昭纵身江湖多年,早就练得耳清目明的本事,以他的谨慎细心和身手见识,就算没看到来人,也应该从对方出手的手法招式、甚至轻功身形上能判断一二,没理由只说没看清啊……   或者也是翠岭庄的人……展昭怕自己多想,才推说不知……不对,那一刻形势万分危急,若是翠岭庄的人,应该早就现身帮□□一起对付凶手才是,不会连影儿都没见便跑了……   难道……是敌非友?展昭因此才特意隐瞒!   细细想来,还是这个可能最大。可若说敌人……以展昭和包拯的能力,想必敌对之人多了去了!别说自己难以推算,恐怕就连当事人都数不清吧!   唉,要不要复杂的这么千头万绪啊??本来是件耳熟能详的案子,可现在自己一点儿通晓一切的优越感都没有,实在郁闷的很!   于悦再一次深叹口气,捧起桌上茶杯浅抿一口,回头看看床上的病号是否醒了。但这一眼望去,却令她“啊”地大吃一惊,手中茶杯也应声落地。   床上之人......竟然不见了!   于悦猛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跳而起,慌乱之中膝盖重重撞上了桌棱也顾不得疼痛,快速奔到床边掀开被子查看,可哪里还有人在!   隐身了?逃走了??被人劫持了???   于悦只觉脑中嗡的一下乱作一团,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便要冲到房外寻找,未及两步,却被身后飘来一道脆生生的唤声喊住。   “这位姐姐,你撞到膝盖不疼么?”   于悦见鬼似的赶紧回过头去,说话之人果然是应该躺在床上的小道士,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惊诧不解的看着她。这才总算拍着胸口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可一惊一吓之间,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一般,只觉手脚发凉,浑身瘫软地话不成句:“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小道士纳闷着低下头去,前前后后检查自己身上,没发现有何不妥,便忽闪两下黑溜溜的大眼睛非常无辜地盯着于悦。   “你为何......” 于悦轻轻揉着恢复痛感的膝盖,再望望撒了一地碎片的狼藉和对面那位只顾着卖萌毫无半点愧疚感的姑娘,只觉多说无益。何况,怎么说方才也是自己疏忽大意以致乱了方寸,怨不得别人吓到她,便改口道:“你不好好躺着,为何起来了?”   “本想多躺一会的……姐姐不知道我这两个月有多可怜!吃不好还不敢睡,半条命都折腾没了。可是我渴了,再说......”小道士终于收起她那无辜的小眼神,嘿嘿笑着大咧咧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茶杯连着自斟自饮了三杯才用袖口抹抹嘴角,笑嘻嘻对着于悦又道:“再说,也没戏看没悄悄话听了......”   不知是否于悦错觉,为何与这小道士对话如此地累呢?这完全不是正常聊天的节奏好不!不但前言不搭后语,而且还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题,让人根本把握不住重点,更无从接下去有木有!   可于悦肩负大任,必须要接下去。只好抓住她最后的那个关键词,微笑着追问了一句让她后悔莫及的话:“什么......悄悄话?”   那小道士又给自个儿斟满茶,轻啄了一口,突然间非常深情地凝望着于悦,嘴里却是酸溜溜地念道:“一切有我......我担心你,心疼你......等我......”   于悦的微笑瞬间僵硬在嘴角,面上‘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呵呵...嘿嘿嘿......”看着于悦表情,小道士更是得意,举起双手捂住两颊,佯作羞赧道:“怪不好意思地……可惜关了门又隔着屏风,听得不甚清楚,正想凑近些仔细瞧瞧去,谁知那位哥哥竟走了,接下来......你就进来咯!”   于悦早已窘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马堵住小道士的嘴再把他使劲塞到被子里!方才只看到四下无人,竟把房里的病号给算漏了。今日里,她总算也尝到平日里展昭被她噎地无语的滋味了……幸亏离得远,还没让这家伙看到她亲展昭的那一幕,不然,她的老脸真没处搁了!   小道士正一脸暧昧与戏谑地笑个没完,却见于悦忽然板起脸,严肃道:“姑娘,你早就醒了,为何还要装睡?真是枉我如此担心你!想必你也听到了,包大人已多次遣人来问你是否醒来,你可知欺骗朝廷命官是有罪的么?”   “你...你怎知我是......”小道士这下非但笑不出来,脸色顿时也白了一层,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手指触碰到散落在肩侧的长发,才明白过来自己女扮男装早已被人看穿,眼中的惊慌也散去一些。瞪着于悦捂着脖子自个儿给自个儿壮胆:“你......你少吓唬人了!谁不知道包大人是世间少有的好官,才不会动不动就判人罪名咧!”   于悦重新落座,眯着眼睛看着小道士冷笑道:“包大人自然是世间少有的好官,他公正廉明嫉恶如仇,不管是王公权贵还是走卒平民,他对有罪之人从不宽待,才赢得天下百姓的爱戴。你说是吧?”   “我……我……”   毕竟年纪小,也未见过大场面,两句话小道士便被吓的面色惨白,嗫嚅了好大一会儿才怯怯地上前,轻轻拉着于悦的袖口,可怜吧唧地示弱道:“姐姐……其实我这会儿才醒,方才是和你闹着玩儿呢!”   于悦白她一眼:“闹着玩儿?”   “是……是啊,我一睁眼就看见姐姐在这里守着我,很是感激,从小到大从没人对我这么照顾过……可又听见姐姐不停叹气,想是遇到了烦心事儿,我不想姐姐总是烦恼,才想着逗姐姐开心开心的……呵呵……就是这样,我发誓!”   小道士见于悦神色有所缓和,马上举着三根手指头便要指天誓日,被于悦拉下后又自来熟地挽上她的胳膊,舔着脸笑道:“姐姐你想啊,那该死的家伙毒箭如此厉害,我哪能这么快就醒!是不是啊?”   这丫头不但口齿伶俐,还会见风使舵,倒是不容小觑。   于悦斜睨她淡笑道:“你这么说,也太看不起你师傅他老人家了吧?”   “姐姐你……你认识我师傅?不,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师傅是谁?”   “哦……猜的。”   “猜?这也能猜得到?”   于悦扫了眼她那一脸崇拜的模样,只觉方才那种把握不住谈话重点的无力感又卷土重来了。懒懒地丢给她一句话应付道:“就看见你包袱里的瓶瓶罐罐,还有……《通天宝典》。”   “这样就能猜到我是师傅他老人家的徒弟了?”小道士挠挠两鬓的头发,不依不饶地继续缺心眼儿问:“保不准那些东西是我偷的呢?”   “就你这样的,还能偷到峨眉神算子的东西?”看她面上由崇拜转为震惊加疑惑的样子,于悦真不敢判断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太会演戏。   小道士撇撇嘴:“我师傅的东西为何偷不到?十几年前他就丢了天绝散,临死都没找回来……”   于悦突然抓住她,一本正经地问:“你师傅真的过世了?”   “姐姐......”小道士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变得迟疑起来,一边试图脱离于悦的手掌,一边小声问:“你这么问,好似早已知晓我师傅过世了?可是,他老人家临终前只有我一个人在身边,而我亦从未对旁人说及过此事。姐姐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小道士满脸惊疑令于悦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尴尬地抽回手解释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听展护卫说欧阳前辈并无传人,而你却自称是他徒弟,并且身中剧毒却能无恙;再者,《通天宝典》是你师傅花了五年闭关卜算的心血,如今却交到你手中,想必他老人家或有重大变故。方才听你提及,才知欧阳前辈竟真的辞世了,多少有些震惊和伤感。”   闻言,小道士的眼神又重现光彩,惊喜道:“姐姐,你跟我师傅一样利害诶,什么都能猜到!你快帮我猜猜是哪个混球偷了师傅的天绝散。”   于悦顿时哭笑不得,搪塞道:“我只是胡乱推测而已,你师傅那才是真本事!他老人家都算不到的事,我上哪儿知道去。你还真会偷懒,把你师傅交给你的事儿索性推给我!”   “哇!”小道士眼中的光彩更盛,脸上的惊喜更甚,“姐姐,我师傅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找回天绝散的事儿你都知道!快说说,这个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 于悦顿感头皮发麻。   果然是祸从口出!于悦恨死自己多嘴的毛病了,少说一句会死啊!   可是,想也奇怪,明明自己一直都很谨慎的,就连在展昭面前都不敢多言,为何在这丫头跟前竟能如此放松,想什么说什么?   一定是受电视剧的影响!   潜意识里总认为她是个没有心机的丫头,才少了警惕。看来为人真的不能撒谎啊,因为每说一句谎言就要绞尽脑汁地想出十句谎言来掩盖,心理负担很重啊!   大概组织下语言,才小心答道:“这很简单啊......你方才说,你师傅临终前都没找到窃贼,如此毒辣的东西流落江湖,他老人家必定死不瞑目,定然会交代你全力去寻找。”   “对哦!姐姐,你真的很厉害哎!”小道士越来越兴趣盎然,大有缠着于悦不放的势头:“那你再猜猜我叫什么好了!”   于悦开始脑仁疼,这丫头没完没了了!“喂,我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如何得知你的名姓?”   “所以才说猜猜看嘛!”   看着她忽闪着故意撒娇的大眼睛,于悦不禁谨慎起来。这姑娘,不管是真的天真无邪心无城府,还是心机极深善于隐藏,此时都不能与她有过多交谈。   想了想,于悦只好故技重施,再一次冷笑道:“姑娘,方才我就提醒你了,包大人一直都在担心你,等着问你话呢!你倒好,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猜谜语?你是真打算着让朝廷二品大员等着您得空吗?”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小道士惊慌着‘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下一刻却忽又以手扶额踉跄了两步,才靠着于悦病恹恹道:“姐姐,你也知道此毒霸道刚猛,虽不至于要了我的小命,却也大伤元气。方才我只是乍一醒来有些头晕,想坐下歇歇来着,并不是故意让包大人久等的......”   于悦暗笑着应道:“是是是!我为你作证,你方一醒来便急着要拜见包大人,奈何身体虚弱,才稍事休息的。”   “姐姐你人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2014新年快乐!   年底了,好忙好忙。   本来最近一直加班,真没时间写文,可无意间听群里的小伙伴在猜测元旦会否更文,依据是13年元旦就更了。。。。。好吧,lz确实拖的有点久了。便在愧疚与感激的刺激下,使劲挤出时间写了一点哄媳妇的小温馨,权作元旦礼物了。请别嫌少,等9号之后会暂时轻松一些,那时一定把第二章补齐。鞠   躬。。。。。   虽然隔得有点久,总归是补全了:)   最近工作家里事儿太多,让大家就等了,再次鞠躬!   ☆、第三章 逢杀机初显神算   “府里乌七八黑的,何不多点几盏灯嘛!”开封府连廊里,瘦弱的小道士一边走一边抱怨。   跟在后面的赵虎耐心劝慰道:“姑娘,多点几盏灯便会多燃几斤灯油。包大人厉行节俭,遏止过度铺张,夜里只要看得清便可。”   “问题是根本看不清嘛!”揉着方才被两旁花木戳到的手臂,小道士撅着嘴抗议。   张龙晃晃手里的灯笼,笑道:“在下手里的灯还是足够亮的!姑娘只需专心走路,莫要东张西望的便好!”   “我东张西望是怕刺客会来!月黑风高杀人夜,你没听说过吗?”   “姑娘未免草木皆兵了!”张龙将风灯抬高一些,拍拍腰间兵刃,大声喝道:“这里可是开封府!”   小道士皱皱鼻子小声嘀咕:“开封府怎么了?开封府才是刺客常常聚集的演武场呢!”   “你......”   听着他俩抬杠于悦虽觉莞尔,但小道士之言也不无道理。杀手白日没有得手,晚间定会卷土重来。而此地昏暗且只有他们四人,两旁树木林立花丛紧簇,实为动手的绝佳之地!   “张龙,”于悦赶紧制止他俩继续抬杠,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悄悄扯了扯张龙袖口,故意放大了几分音量问道:“展大人说是在此地等我们吗?”.   张龙还算不笨,看见于悦眼底的担忧,便明白了她的暗示,立刻换了笑脸应道:“没错。展大人说不放心咱们四人过去,特意叮嘱会在此接应,想必就在附近了。”说着,四下张望佯装寻找。   “你少骗于姐姐了!”小道士义正辞严,毫不留情的揭穿他的谎言:“你方才明明说展大人外出办事还没回来,如何会在这里等咱们?”   于悦只觉脑仁又开始疼了!暗下掐了掐小道士手心,祈祷又傻又天真的姑娘能明白她的无中生有之计。   张龙更是气的眼里冒火,若非时机不对,真想抓住那丫头打一顿!但仔细听听四周动静,只好大声辩道:“那会儿尚未回来,姑娘且放心,展大人言出必行,既允诺在此等候,定会及时赶回!”   于悦苦笑着点点头,忽然望着前路欢喜地喊了一声:“展昭!”   同时,拉着小道士便欲向前奔去。   可也就在此刻,突觉眼前寒光一闪,便见树丛中飞出一个手持钢刀的蒙面人,冲小道士挥刀便砍。   两人还未来得及惊叫,只见王朝眼疾手快将手中灯笼扔向蒙面人,灯笼瞬间便被劈成两半,好在灯油溅了蒙面人一身,碍于火光,将他逼退几分,赵虎趁势迅速从后面攻其下盘,局势才暂得缓解。   于悦趁这个缓冲的时机,抓着小道士拔腿便跑。   可是小道士被于悦半拉半拽地狂奔,一来对府里路径不熟,二来心中惊慌害怕,没跑多远便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且连带着将于悦也扑倒在地。   而张龙赵虎那边已然抵挡不住,何况刺客意在刺杀,并不恋战,与赵虎纠缠之际忽然飞身举刀刺向张龙前胸,张龙急忙以刀柄阻挡,并注入内力将其推开,哪知刺客正是欲借他推力,在空中一个转身便朝摔倒在数丈开外的小道士胸口刺去。   眼见那把寒刀转眼逼至面前,小道士心知此刻必然凶多吉少,拼出全身气力将于悦推开,闭上眼睛准备挨刀。可黑暗中一阵风过,却只听见“当”地一道金属碰撞的刺耳声,然后好像闻到了衣袂翻飞拂来的皂香,而预想中切肤蚀骨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小道士急忙睁开眼查看,面前哪还有什么刺客和钢刀?如勾的弯月下,只有一袭高大挺拔的身影护在她的前面,从趴在地上的她那里望去,显得尤为卓然不凡。   “神仙哥哥……”模模糊糊地吐出这几个字,小道士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头一沉昏了过去。   “张龙赵虎!护她们先走!”展昭一边吩咐,手上也没闲着,拔剑指着被他踢到在地的刺客,等他爬起来再战。   仅方才那一招,刺客便知眼前之人武功远在他之上,别说杀人了,今晚能脱身便已万幸。瞥了眼展昭身后将要离去的那四个人,刺客慢慢站起来,抬起手中钢刀拿了个把式,便向展昭攻来。   展昭横剑隔开刺客的杀招,随即翻手一挑一绕,刺客手中钢刀瞬时便跟着脱落,胸前也被震的门户大开。而展昭早已算好时机,将内力聚在左手之上拍向刺客胸口。可手掌距其胸襟数寸之际,刺客胸前突然射出一只带翅膀的黑亮物件,展昭怕是剧毒暗器,故而不敢随意去接,而两人距离已经很近,也无法用兵器挑开,千钧一发之间只好强行撤掌,并将内力收回重新融入丹田,与此同时身形后撤,旋身躲开暗器。   也亏得他久入江湖,临战经验丰富,否则,饶是武功高强之人,也难以躲开这出其不意的近距离偷袭。可目前局势绝不容不容乐观,因为那暗器划破夜空竟刺向即将被搀扶着离去的小道士!   撤掌躲暗器的工夫便已失去先机,展昭此刻就算快如闪电般射出袖箭击中暗器,也只是加快它的速度而已,因为他所在的位置根本无法改变暗器的方向!   危急时刻,随着一声脆响,这只离小道士后心近在毫厘的暗器竟又像日间的那支□□一样,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深深地刺入一旁的柳木之中。   展昭下意识第一时间望向左手边房顶,果然,一袭白衣正从屋顶纵身飞离,转眼便融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他终究还是来了!   凝望那颗被暗器击中正冒出大片黑烟的粗壮柳木,展昭面色愈加深沉。   “杀人啦……杀人啦!啊……”   在床上昏迷了大半宿的小道士忽然从梦呓中惊醒,一骨碌坐起来拽着被子捂在心口大喘。   “谁杀人啦?”公孙策见她醒了,赶忙过来抬手为她诊脉。   “不要说话!”小道士头也不抬地举手制止他,一手并拢迅速掐算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片刻后,仍是一声惊叫:“啊……他让人杀了!”   “谁让人杀了?”公孙策虽然焦急,但见她浑身汗透,还是先递了面巾过来。   小道士接过面巾,这才想起眼前的人并不认识,不由警惕问:“你是谁呀?”   公孙策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公孙策。”   “公孙先生?”听说是公孙策,小道士终于放下心来,突然似又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惊喜道:“这么说我没有死,我还在开封府?”   公孙策轻轻点头,道:“是展护卫及时赶到,救了你。”   “展护卫?”小道士揉揉头皮,努力地想要记起什么,嘴上喃喃地嘀咕:“可我明明看见是神仙哥哥救了我,怎么会是展大人?……难不成我在做梦?”   “张姑娘……”公孙策好像有点了解于悦所说的这姑娘的话题比较跳跃的意思了。   想了一会儿,小道士怎么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在梦里见到了神仙哥哥,索性便不再想,走到桌边倒了碗茶一口气干掉,问道:“公孙先生怎么知道我姓张?”   “展护卫询问过魏老夫人。”   公孙策在她身边坐下,见她满头大汗,又给她倒满一碗,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也坐下说话。   “魏老夫人?”   小道士坐下后将凳子又往公孙策身边靠了靠,好奇地问:“她是谁呀?”   她这个不经意间做出的动作,令人很是愉悦和倍感亲近,通常心怀赤子之心的人才会如此没有防备。   公孙策微笑着将茶碗递给她,轻声答道:“就是人称九奶奶的魏老夫人!”   “什么九奶奶十奶奶的,我不认识!”小道士只觉得越来越摸不清头脑,接过茶又是一口饮尽,决定不再纠结这个夫人还是奶奶的问题,改问道:“包大人呢?我要见包大人!”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公孙策瞧了瞧天色,笑道:“张姑娘,这会儿夜深了,天亮再求见包大人吧!”   小道士脸上重现惊恐之色,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可是,那个人让人杀了!”   公孙策见他惊魂未定的样子,面色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你说,谁让人杀了?”   “这个……”小道士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道:“对了,是阿星,他就是阿星!”   “阿星?什么阿星?”公孙策第一次体会到越听越糊涂是何等的滋味,也彻底明白了于悦对他的提醒,和这姑娘对话果然不易!   小道士依然是语无伦次,只顺着自己的思路喋喋不休道:“被杀的那个人,他本来是要杀我的,被杀的那个就是阿星!他就是阿星,而且是……”又掐算冥想片刻,两手比划成一个盒状,眯起眼睛念道:“是寿终正寝,躺在棺木里!”   虽然这孩子依然解释的不得要领,但公孙策总算听明白了怎么回事,试着追问:“你可知他在哪里被杀?”   小道士掐指又一阵算,最终却无辜地望着公孙策,不好意思道:“算不出来……”   公孙策自身就通晓些许奇门之术,开封府办的案子也有不少鬼神奇异之事,故而他当然相信神算之说,可这小道士年纪小小又疯疯癫癫的样子,不得不令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此刻既然她也算不出来,便顺水推舟劝道:“张姑娘,你还有伤在身,还是躺下再歇会吧!若阿星真被杀了,天亮自会有人报案的。”   “那……好吧。”没算出来杀人地点,小道士有些情绪低落,慢腾腾爬上床,但下一刻又忽然坐起来,两眼闪着期待的光芒问道:“对了,公孙先生,于姐姐呢?”   公孙策对于她时悲时喜的夸张反应有些头晕,本已走到门口,但仍是转身耐心回道:“她累了一天,此刻已然入睡了。”   “哦……”小道士瞬间又面露失望之色,喃喃地建议:“我们明天问问于姐姐好了,她那么会猜,定能猜得到阿星死在什么地方!”   公孙策只觉彻底无语了,假装没有听见,示意她赶紧躺下休息,便匆忙关上房门,转身离去。   他想,他一定是老了,心脏已经经不起年轻人一惊一乍的折腾了。   天色未亮,便有人来报案,城南义庄一个废弃的棺木里,躺了一具男尸!   听闻这个消息,公孙策先是一惊,随即派人叫上小道士一起去查验现场,可派去的人竟回禀说小道士不见了!   展昭护送包大人上朝未归,城南发生命案,府里又丢了受害人,就算一贯冷静多谋的公孙策一时也有些焦急难安了。   匆匆赶到小道士房里查看,发现未有搏斗痕迹,而且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才总算放下心来,仔细想了想,便直奔于悦的小院而去。   刚走进院门,果不其然听见房里于悦已经是哭笑不得的声音:“姑娘,我真的猜不出来!”   然后是小道士的央求声:“于姐姐,你再好好想想,你那么会猜,一定能猜得出来!你要相信自己!”   “姑娘!”   于悦真的快要发疯了,天还没亮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乱醒,还以为府里又闯入了刺客,悄悄从窗缝里望望,一眼便对上这姑娘也正从窗缝往里偷窥的大脸,把她吓个半死!进得门来又缠着她猜谜!   她要低调好不好!尤其是在这个半调子“神算”面前,更要小心说话。   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抬眼看见门口的救星,便立刻迎了出去,亲切唤道:“义父,您来了!”   “义父?”小道士也冲上前去,满脸惊喜道:“公孙先生是于姐姐的义父?怎不早说?那先生您一定更厉害了?早知道昨晚就让您猜了!先生,您赶快猜猜!”   于悦看着公孙策摊了摊手,无奈地解释道:“这姑娘一早就在我房外候着,非要我猜猜什么阿星死在了哪里!”   “不用猜了!”在这姑娘跟前,公孙策只想长话短说,肃声道:“他应在城南义庄,你快随张龙赵虎去看看。”   “哇!先生真的很厉害哎!”小道士一脸崇拜地看着公孙策,转而又叽叽咕咕地埋怨开来:“先生既然知道,昨夜为何还要问我?害我一直惦记着,坐在这黑漆漆的院子里等了于姐姐近半宿!再说于姐姐,你也太能睡了,要不是我用泥巴扔那只肥猫,它碰掉石桌上的花盆的话,你还醒不来呢……”   意识到一时嘴快竟然主动交代了自己方才做的坏事,小道士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眨着无比无辜的两只水灵灵大眼睛盯着近乎无语的于悦和不可置信的公孙策,干笑道:“呵呵……其实,我不是故意砸它的……那只肥猫躺在石桌上不动也不叫,我还以为它冻死了……”   “姑娘,天色未亮,不睡觉作甚么?还有,哪只猫睡觉的时候会叫?再者,”于悦扯了扯小道士身上的单衣,怒道:“六月天有冻死……猫的吗?”   “呵呵……是啊是啊,我砸了它才知道它在睡觉,没有冻死……也没有中暑……呵呵呵……”迫于于悦的眼神太有压力,小道士机灵地将话题转向公孙策:“先生快说说看,您是怎么猜出来阿星在义庄的?”   公孙策深深地望了一眼旁边碎了满地的白瓷花盆,还有那两株被砸断成两截的心爱兰花,努力维持住内心的平静,面无表情地丢给她四个字:“有人报案。”   “啊?这样啊……”小道士傻愣愣地望着公孙策离去的背影,又看看余怒未消的于悦,还是选择小跑着跟上看似温和的老人家,边走边讨好道:“公孙先生,还是您厉害呀,昨夜就说天亮会有人报案,这不就来了嘛,您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莫名其妙闹腾了一个早晨,就这样怕怕屁股走掉了?   于悦呆望着重归安静的凌乱小院,简直欲哭无泪!再遇上这姑娘,一定记得问问她是属什么的!   红日初升,府衙已近在眼前。   又度过一个平安的早朝,展昭稍微松了口气。可今日的门口却少了那抹抬脚张望的窈窕倩影,他心头不禁又浮上一缕担忧。进得门来正待询问门吏,忽见那抹熟悉身影正匆忙从里面跑了过来,一颗心才总算落回了原处。   对于得力干将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包大人一丝也没有错过,手下爱将有了人生的归宿,他也放心了。侧身下了轿子,对那相视而笑的小两口摆摆手,免了他们的行礼,便独自走进府去。   “今日起晚了?”等一干随行人员都散了去,展昭才笑着调侃她:“这才几日,就坚持不住了?”   于悦撅撅嘴,反驳道:“恰恰相反,是起早了!”   “哦?”展昭敛了笑意,心疼道:“昨个累了一天又受了惊吓,今日何不多睡一会儿?”   于悦无奈地苦笑:“我也想啊……别提了!”   展昭凝视她略显疲态的面色,试着再一次劝道:“以后莫在门口等我了!我答应你,早朝回来第一时间便去叫你起床可好?”   “不好!”于悦瞪他一眼,抗议道:“展昭,这可是我们说好了的!大丈夫说话算数才行!”   “好。”   展昭看她故意露出凶巴巴的样子,虽觉好笑,心里却甜蜜地将要化掉。只因他无意中说起她在霞光里等他的情景很美好,让他很安心,很有归属感,她从此便坚持每日早起在门口等他回府,而且一切反对和劝说都无效!   这种平凡的幸福,若在以前,他何曾敢想?   而如今,只因有了她,每日都能拥有如此踏实的生活。   “于姐姐……”   仍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人刚听见唤声,下一刻那人便已飞奔到了身边,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于姐姐,这才一小会儿的工夫你便收拾好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公孙先生说那两株是你最心爱的花,真的吗?于姐姐对不起,我一定会赔给你的!对了,你方才不是说很困,真的不再睡了吗?”   原来喜悦和痛苦之间的距离真的可以离的很近!   还没想好先回答哪一句,展昭已经询问开了跟在后面的张龙赵虎:“何事?”   两人见了礼,张龙抢先答道:“城南义庄发现一具男尸,张姑娘断定是昨夜的刺客。展大人可要一起前去?”   “喂!张大人你说错了!不是我断定的,是公孙先生,公孙先生猜到的!展大人……你……你就是展大人?”   因为早上的事,小道士只顾着讨好于悦,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其他人,这会儿听张龙叫他展大人,才记起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正待好生言谢,却在抬眼的一瞬间呆住了。   虽然每天都能遇见这样的事儿,可展昭还是不能适应陌生姑娘如此□□裸的瞩目,何况还守着于悦呢!   不禁轻咳两声,强作镇定问道:“张姑娘的伤可无碍了?”   “啊?”被张龙用手肘捣了一下,小道士才从痴望中醒过神来,却是围着展昭绕了两圈,继续打量着他的身形,若有所思道:“于姐姐,这位哥哥很是面善,可我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闻言,于悦似笑非笑沉默不语,而展昭更是尴尬地不知所措。   “见过展大人的女子十有八九都如此说!不过姑娘,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张龙往前一步,用壮实的身躯遮住小道士的视线,然后把展昭往于悦身边推了推,骄傲地炫耀道:“展大人已经和于姑娘定亲了!”   “张龙!”   如此情景,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打包着介绍,不止展昭浑身不自在,于悦也觉得不好。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千万受不得刺激。   谁料,小道士闻言非但没有失落难堪,反而还拍着手欢天喜地惊呼道:“定亲?那这位哥哥就是于姐夫咯?哇!于姐姐,连展大人都被你收入囊中……你比我师傅还厉害诶!”   “于……姐夫?”   这局势逆转的不但令张龙大跌眼镜,展昭一时也有些恍惚!   收入囊中?这是什么成语!而且,他和展昭的定亲跟欧阳铃有什么关系?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正常的姑娘听到这些该是这样的反应吗?   于悦和展昭面面相觑,这姑娘的性情和说话的节奏也太难以琢磨了!   “原来,”小道士对着于悦调皮地眨了眨眼,又诡笑着对展昭戏谑道:“展大人就是昨日和于姐姐说话的那位神秘哥哥……”   “展昭,命案耽搁不得,你快带他们去查勘现场吧!”见展昭一脸迷惑,于悦真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追问下去。届时,她的人生又将多出一笔让四大门柱嬉笑的谈资!   唉,这女扮男装的姑娘没一点姑娘样,不但缺心眼还嘴巴也靠不住!怪不得在街头摆个摊算个命都能混到让人一路追杀到开封!   展昭立刻肃然,心知此刻不适宜再聊,示意张龙赵虎先行,又不放心地叮嘱于悦道:“你在府里也要当心。”   “于姐姐,你不一起去吗?”小道士非常失望,不顾赵龙的催促,仍不放弃地极力劝说:“你不愿意陪着展大人吗?”   “不是。”于悦越来越觉得无语。   这姑娘随便一句话都能把人带沟里去,其实她才是武林高手吧!遇到强敌无需动手,说句话就能把人活活气死!   可此刻,只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正事要紧,我跟着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小道士年纪还小,又独自在外面自由散漫惯了,显然不懂这些。   于悦拉她靠近,在她耳边低语道:“府衙里的规矩都多着呢!日后你千万注意,万一触犯,包大人可是铁面无私的!”   “啊?”小道士听的满脸惧色,颤颤地问:“真的吗?”   “嗯。”于悦非常严肃的重重点点头,提醒她道:“快去吧!展大人他们都走远了,误了案情包大人会生气的!”   “张大人,等等我……”小道士再也不敢多言,边喊边头也不回的匆忙追了出去。   于悦终于长舒一口气,给正好回头远望她的展昭一个会心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结了,下一章真不知道会等到何时!也许很快,也许四个月后......   总之,咱要闭关修炼了。等考试完,一定加快速度!   ☆、第四章 闹剧中得见青天      “于姐姐!于姐姐……”   于悦才把院子里满地的狼藉收拾好,便听见小道士清脆又熟悉的呼喊自小院外由远及近地传来。   不是去案发现场吗?回来的倒挺快!   于悦赶忙把重新移植到新花盆里的兰花摆放在相对安全的地方,那呼喊声已至耳边。   “于姐姐,快随我来!快!”小道士火一般冲进来,步伐未减,一把将于悦手臂捞在怀里又往外跑。   “张姑娘……”   于悦猛不防被她拽着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奈何却挣不过她,只得边跟着小跑边问:“张姑娘带我去哪儿?”   小道士非但丝毫未有停下来的意思,脚底还加快了几步,不过倒也气喘吁吁答道:“到了......再说,展大人......等不及了!于姐姐......跑快点呀!”   “展昭?”   于悦不禁一怔,什么叫展昭等不及了?   他们四人一起出门,这么快小道士便赶来火急火燎地找她,另外三人却不见回府。莫非……展昭出事了?   于悦心头猛然大震!腿脚一软便打了一个趔趄,幸好手臂一直被小道士紧紧箍住,才没有摔下去,可是浑身血液却似凝固了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于姐姐,你怎么了?快点呀!”   小道士只道是于悦想挣脱,并未发现她面色有异。而急切的催促更似一把利剑刺在于悦心间,可也提醒她此时绝不能耽搁片刻。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那颗不安的心,一点点加快了脚步。   待到前院,一眼便见张龙赵虎狠狠的握着腰间的钢刀,紧绷着脸看着她们跑来的方向。   此情此景,更加印证了她一直不敢想象的结果。揪紧的心立刻又凉下半截,不管不顾地数步冲至张龙面前,大声道:“展昭呢?”   张龙发誓,自于悦来到开封府,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眼神慌乱,面色悲切,虽在大声疾呼,却让人觉得根本是气息微弱,而且声音里竟透出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于……于姑娘。”张龙竟被吓得不敢贸然答话。   她跟展大人吵架了吗?可分明一早去案发现场前还和颜悦色浓情蜜意的!   张龙和赵虎交换了眼色,终才小心翼翼地指着花厅,却是一个字也不再敢说。   他俩的小动作于悦全部收入眼底,若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话,那此刻一颗惴惴的心终于如坠冰窖。他......果然出事了......   “展昭!”希望破灭,只剩下声嘶力竭地呼喊。   身边又少了小道士的支撑,于悦脚步有些踉跄,却仍是一步快过一步地跨进花厅。   一进花厅于悦便后悔了。   她就知道,这疯疯癫癫的小道士绝对不着调!   那个她想象中本应气若游丝的人正一手举杯一手捏盖姿态优雅地在、饮、茶!   此时,厅里阳光正好,但见那人一身正红官袍端坐窗前,温润面庞映着灿灿阳光,仿若整个花厅都明亮了不少。可伴随着于悦方才那声煞风景的大喊,这个无比和谐的画面瞬间应声而碎。展昭面上先是惊诧,后又羞赧,待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即刻便开始不安......总之,那表情……热闹极了。   而公孙策……军师自然不是白当的。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见自家闺女和那只御猫一系列的眼神交流和最后统统落成一对尴尬的大红脸,也猜得到其中必然有……精彩的误会。女生外向喔!自家女儿在大事上一贯沉着冷静,完全异于一般女子,可只要遇到展护卫的事,那方寸大乱的样子,让他这当爹的都醋意大发啊......公孙策心里暗暗叹气,面容却控制的极为平静,好似方才什么事情也未发生一样。   再看这屋子的正主......包大人显然满腹心思都沉浸在复杂的案件当中,直到眼前光线突暗才惊觉有人进了花厅,抬头望去,却见屋内几人的神色均有怪异!方才他错过了什么吗?包大人习惯性的先看了看他的军师,未觉异常才淡定问向闯入之人:“何事?”   “呃......”   何事?她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好不好!于悦面上笑地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是万马奔腾,大脑之中更是千思百转,努力搜寻应对之策。   虽然不敢看,但她知道展昭的眉头肯定已经拧成了疙瘩,一会儿怎么跟他解释这丢人的一出哟!义父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精明样,也不知道帮帮他闺女!而包大人始终黑着一张脸,一时半会看不出喜怒来。   这种诡异的时候,她该说点啥?   “噢......午饭想吃什么?”于悦终于在包大人皱眉头之前找回了自己尽量平静的声音,干笑两声,又补充道:“今日我下厨。”   包拯面色缓和下来,扫了展昭一眼,关心道:“于姑娘有心了。你昨日受了惊吓,今日理应好生歇息才是,这些事交给丫鬟便好。”   “是啊于姐姐!”于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抢先一步:“于姐姐你可千万不能累着,我师父说过,操劳太多容易老......”   不用看于悦也知道抢话说的是谁,今日这情形,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跟这位张姑娘对话了,给了她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便向包大人行了礼,笑道:“那于悦先告退了。”   “于姐姐,你别走啊!”小道士好像完全没有接受到她的警告,一把又抓住于悦衣角,急道:“我方才好不容易求展大人告了个假去请你过来,你怎么才来了便要走啊?”   说着,也不容其他人反应,又对着展昭控诉道:“展大人,你说话不算数,方才明明答应等我回来一起见包大人的,怎么自个先进来了?”   “你方才说上......其实是去找于悦了?”展昭一副受骗的模样。   “你方才说展昭等不及了是这个意思?”于悦一副上当的表情。   小道士没料到自己控诉不成,反而引起两位当事人的强烈质问。对于展大人,她只能缩缩头表示自己理亏,方才的确是骗人说要去茅房来着,可不出此下策,展大人根本不允许她离开半步嘛!而于姐姐的表情像是有些好玩,不怕死地反问:“不然是哪个意思?”   “张姑娘!”展昭怒。   “张姑娘!”于悦更怒。   小道士却是兴奋地眨眨眼,笑嘻嘻地望来望去两个又羞又气的人......啧啧......夫唱妇随呢,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啊!   “张姑娘,还不快来参见包大人?”   公孙策终于破了功,凉凉的一句话,好心提醒某些人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他自个儿倒是无所谓的,可他家大人怎能被晾了这么久!   小道士这才闭上嘴转过身来,大眼睛对上端坐上首的那个一直尚未开口之人。体型微胖、不怒自威、黑面、额上有月牙......果然和传说中一模一样。   她真的见到了包大人!是活的包大人诶!   小道士不由自主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喜滋滋道:“民女张怡芬,叩见包大人!”   姓名是一样的!   于悦心念一动,那厢包大人又已开口:“起来说话。”   不可否认,这丫头虽然没心没肺又很是聒噪,但神态举止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子见到亲人般的热情倒令人生出不少爱护之情。便似包拯也不由缓了神色,语气跟着温和了许多。   张怡芬又磕了个头,由衷言道:“谢谢包大人!”   包拯扫视一圈,并未让于悦退下,既然这姑娘特意去叫她前来,想必自有用意,便直入主题道:“张姑娘,那死者阿星的真实姓名为何?”   “我哪儿知道啊!”张怡芬一脸嫌弃地张口便答,刚说完,便看到包拯眉头微微一蹙,心知不妥,又端端正正重新答道:“回包大人,民女不知道。”   包拯点点头,再问:“他是何方人士?”   “我不知道啊!”话一出口,小道士便知嘴又快了,立马站直了低下头老实回答:“回包大人,民女不认识他!”   包拯终于忍不住一股气地追问:“你说他叫阿星,你也说他一路追杀你到开封,你还说你早已预知他将被人所杀,如今你却一问三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包大人,您不能怪我......民女啊!您问的我......民女都不知道,我......民女......知道的您可都没问呢!”。   包拯一怔,无奈道:“那就把你知道的从实说来......按你自个的说话方式便可,此非公堂,不必刻意自称民女。”   “好嘞!可这就得从头说起啊!”张怡芬一高兴便开始忘形,左右看看,一屁股便坐在王朝马汉跟前的空座位上,还不忘得意地招呼于悦:“于姐姐过来坐啊,有座位大家干嘛都站着!”   对于这个问题,于悦发誓,放眼整个大宋,估计没几个人敢质疑的,尤其还当着初次参见的朝廷三品大员的面!这张怡芬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时还蛮......可爱的!   “咳咳……”王朝马汉当然不会允许一个小民在他家大人面前毫无尊卑之分,使劲咳了两声,一脸怒容的瞪着没规矩的丫头。   张怡芬再粗的神经也禁不住两个腰挎大刀身穿官府的壮汉吹胡子瞪眼的怒视,环望了一圈,才觉得不妥,吐着舌头站了起来,干笑两声,叹着气道:“在我十五岁那年,我遇上了我那倒霉的师傅。他被人砍断了手脚,封在一个大木桶里……”   “是谁对欧阳前辈如此残忍?”展昭倏地站了起来,错愕不已。   “你怎么知道我师傅是欧阳铃?”张怡芬好奇并崇拜之色油然而生,下一刻却又了然似的望了望于悦,急忙用手势制止展昭:“不用回答,我猜得到!一定是......于姐姐知道了,于姐夫自然也是知道的!对吧?”   她就不能忘记这个姐姐、姐夫的问题吗!   幸好包大人此时一心只顾案情,无暇调侃称呼的问题,只低声提醒道:“张姑娘,请继续说下去。”   “哦。”在包大人面前,张怡芬还是有所收敛的,继续言道:“后来我师傅就让我到一个隐秘的山窟里面,取出一本通天宝典还有一大堆的神器。可是,等我回去的时候,师傅已经断气了。   展昭早已气愤异常,急问:“欧阳前辈可曾告诉你凶手是谁?”   “他是想说啊!问题是他也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就说是两个……两个毛头小贼,偷了他的天绝散……”   “天绝散?那不是传说?天下真有天绝散?”公孙策眉毛一跳,三连问表示他终于不淡定了。   包拯纳闷:“天绝散又是什么东西?”   公孙策明显有些激动,急忙站起来答道:“回大人,天绝散乃是传说中无人能解的剧毒。”   “没错!我师傅说,凡是中了天绝散剧毒的,无论人畜鸟兽金石树木都会在一阵毒烟中腐蚀溃烂。”   张怡芬逐个扫过众人脸上的表情,果然是人人畏忌,不由得意洋洋继续说道:“不过我师傅有一瓶神仙露,喝了它百毒不侵。”   “真有如此神药?”公孙策两眼放出精光,再次不淡定了。   其实,不止公孙策,这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好奇有些兴奋,只是除了于悦。不是因为她了解剧情,而是她了解这丫头说话的方式——善于大喘气儿!   “是啊!”果然,张怡芬骄傲的回答完这两个字之后立马蔫了下去,讪笑道:“呵呵……师傅死了以后,有一天我实在是太渴了,就把它给喝了……”   “喝了?”公孙策眼里的光芒瞬间熄灭,马上换了一种看败家子的眼神,但仅在眨眼间又恢复方才的平静模样,解释道:“大人,想必这就是缘何张姑娘不畏剧毒所在了!”   包拯不禁暗暗称奇,可惜展护卫无此缘分。默默叹口气,又继续推敲:“如此说来,那抢走天绝散的人就是杀害令师之人?”   “我想是吧。不过师傅倒不是十分在意是谁杀了他,反而让我一定要学会通天法术,去找那两个小贼,销毁天绝散。”   “用法术找人?”包拯心中一惊,世间若真有如此神奇法术,万一落在心存歹念之人手中,对社稷必然造成莫大隐患。   张怡芬却是以为包拯不信,极力保证道:“师傅说学成了就一定找的着!”   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包拯试着问:“那……你可曾找到他们?”   张怡芬却瞬间语塞,一手抚上额头,不好意思讷讷道:“呵呵……我那法术还没练成!”   展昭和于悦有些失望,包拯和公孙策却是松了口气。   张怡芬哪注意得到这些,只觉自己失了面子,又心有不甘,便大声辩白道:“可我也不是一窍不通啊!我还撞上阿星啊,就是昨天晚上死的那个,我想他就是其中一个小贼。   提起阿星,包拯不由面色重又凝重起来,肃声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唉,这我又得从头说起了!”张怡芬望了望眼前的座位,吞了吞口水,叹道:“师傅死后,我就按他老人家的意思学《通天宝典》,一边四处流浪,慢慢地开始给人卜卦混口饭吃。就在一个月前到了洛阳,说来真是倒霉,才第一天摆开摊子,便遇上了这个无赖阿星!”   “包大人您来评评理......卜卦嘛,当然不能专捡好听的说,您要听着犯忌讳不高兴,掀摊子、打人都是有的,遇到不讲理的泼皮无赖,咱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是?可为此恼羞成怒还要杀人的,您听说过吗?从洛阳城到开封府啊,日夜追杀咱一个月啊!!”张怡芬轻拍着心脏的部位,想来那一个月的逃命生涯的确吓得不轻。   包拯不禁心生怜惜,问话也轻缓了许多:“你究竟跟阿星说了什么令他如此动怒?”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包大人,明明是师傅的宝典上说的嘛!写的是…...二十年翻腾一场空,黄泉路上又相逢,文曲巧会东窗事,引颈遥盼舞阴风!”   于悦只能说,这姑娘笨的真是够水平!就算那人心里没鬼,这诗一听也不是什么好话,您倒好,一字不落的念给他听……纯粹找抽型的!   “张姑娘。”虽然这姑娘东一茬西一句说的颠来倒去,但包拯还是听明白了,和公孙策交换了眼神,便叮嘱她道:“这命案古怪离奇,本府自会详加查明,在真相未明之前,未经本府允许,你可不得擅离开封。”   张怡芬正求之不得,立马高兴地答应下来:“包大人,这您放心,民女身无分文,想走也无处可去啊!”   包拯朝她挥挥手,道:“先下去吧。”   “谢谢包大人!”张怡芬毫不见外地挽起于悦手臂便要离开,但接着又停了下来,转回头不好意思又道:“包大人……昨天民女逃入开封府的时候,被阿星所伤,当时好像有位姑娘出手相救,民女想知道那位姑娘是谁。”   展昭的视线滑过于悦,淡然应道:“那姑娘叫□□。”   张怡芬也学他看了一眼于悦,并未发现有何不对劲的地方,便好奇地继续问:“□□?她为什么要救我?”   “他奉命到洛阳找你,也是一路从洛阳追着你回来。”展昭第一次不想回答与案情有关的这些问题,明明什么事儿也没有,他更是什么都没做,为何总感觉有些心虚呢!   “是奉九奶奶的命令吗?她找我做什么?”这次张怡芬没有再看于悦,而是皱着眉头在纠结这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她才不会认为人家是慕名前去找她,虽然学了很久,但《通天宝典》她只会一点皮毛而已,离师傅的本事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那我可就不清楚了。”展昭心头一松,终于将这个敏感的话题封死了。   “哦……不管怎么说,就冲着她手下替我挡了一劫,我也得去谢谢她老人家。”张怡芬的脑回路很简单,既然想不明白,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目前没什么线索,让张怡芬亲自去一趟翠岭庄会有所收获也说不定。如此想着,包拯便开始吩咐:“展护卫,你就再陪张姑娘走一趟吧!”   “大人?......是。”展昭认命,罢了......案子要紧,回头再好生哄着吧!   谁料,张怡芬继续吓死人不偿命:“于姐姐一起去!”   “也好。”未等展昭阻止,包拯便已点头。   于悦满脸的不可置信,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便是这个意思吗?所以,她今天先是被吓个半死,又练习长跑,然后在花厅当了半天门柱,就为了昨日没去成的那趟翠岭庄吗?她今日完全不想去了好不好!   而展昭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要不要答应的如此干脆啊大人!公孙先生不会不管吧?   “展护卫......”仿佛真听到了展昭内心的呼吁,公孙策捋着胡须,微微笑道:“带张龙赵虎一起去吧。”   展昭愈加地不可置信:公孙先生!您确定这是在帮忙?   公孙策:展护卫,一石激起千层浪,真闹出点动静指不定便是破案的契机呢!   展昭:公孙先生,万一激起的是海啸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海啸的问题,大宋肯定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就是这个意思嘛,暂别展大人好久,就萌这一回吧!      ☆、第五章 忙偷闲酒楼巧遇   镖局,于悦自然是没去过的。展昭说,里面鱼龙混杂,不允许她去那种地方。   武馆她倒是去过一回,为白雪梅的案子。还大开眼界,有幸看到一向温润的御猫踢了人家的馆子。   想来都是靠武力生存的地方,无非是武师变镖师,里面也应该像展昭说的那样,乱得很。   可震远镖局却让于悦大感意外。   首先是客气,很客气!   客气到展昭才说明来意,门房便引着他们入了门。   通常不应该是说“您稍等,待小的去通报一声”的吗?   于悦跟在展昭身边,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出心中疑惑:“这里可随意出入?”   展昭正踌躇着如何解答,那门房却恭敬地回道:“姑娘说笑了!震远镖局门禁森严,小的可不敢随便放人进来!”   “那我们不就随便进来了?”有热闹凑,张怡芬当然不会错过。   门房笑道:“展大人自然是不同的。姑娘有所不知,九奶奶先前便有交代,但凡展大人来震远镖局,可随意出入,无需通传。”   张怡芬一脸景仰地望着展昭,羡慕道:“啊,原来是展大人的面子!”   于悦则盯着展昭似笑非笑:“原来如此!”   展昭俊脸微红,通不通传他倒不介意,却怕于悦多想,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门房客气道:“展某公务繁忙,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实在愧对九奶奶如此信任。”   门房自然明白自个身份,不敢与客人多说什么,方才也是怕他们在无意中提及随意出入的事,让九奶奶误会他怠于职守,才忍不住解释了一回。这下见展大人神情严肃,只赔笑道:“展大人过谦了,请!”   一行人绕过长长的照壁,于悦才发现这镖局并非如外面看起来那么低调。   其内不仅大,还气派的很!仅是外庭两侧的演武场,就堪比两个小广场,更晃眼的是,百多个镖师正在场上操练——光着上半身的那种!   不及多看,于悦便被展昭不着痕迹地护到了内侧,并轻而易举挡住她四处游弋的视线,才淡淡地问门房:“近日九奶奶未接镖吗?”   门房不禁惊奇道:“展大人如何知道?”   展昭瞟了眼演武场,轻道:“张王孙魏吴,五位大镖师都在。”   门房敬佩道:“展大人好眼力好推算!前些日子接了几趟远镖,九奶奶体恤师傅们辛苦,特意命大伙儿歇息几日。”   镖局人数众多,即便给镖师放假,完全可以轮休,何必一股脑儿推了生意?这样一来非但多出许多人口吃饭,还断了行里的人脉。   相信展昭亦有此疑惑,但见他不再多问,于悦也不便开口。而张怡芬虽然叽叽喳喳大大咧咧习惯了,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何时见过如此多的男人,还是半裸的!从进了门便只顾低着头走路,一路上沉默地紧。   穿过演武场,便至议事厅。想来门房早已令人前来禀报,此刻厅里一位妇人正坐在上首耐心等候,想必便是主人了。   果然,展昭进得门来,便恭敬叫了声九奶奶。   既是长辈,于悦也福了一礼,然后静默地退到展昭身边,偷偷打量。   老夫人最耀眼的莫过于那满头的白发了,用几个简单的碧玉发簪挽在脑后,配着身上一袭墨绿衣袍和土黄色衬裙,简朴中透着威严,而面上积攒的风霜印证着她这许多年的艰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女人在刀口上讨生活已属不易,还要撑起这么大的镖局,养着几百口人,令江湖中人都恭恭敬敬尊称她一声九奶奶,其中付出的辛劳可想而知。   于悦正暗自敬佩着,便觉身边一空,张怡芬已一溜烟跑上前,一把拉着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姑娘,激动道:“哎,就是她,就是她救了我一命!”边说边还鞠了一躬,诚心道:“谢谢啊!”   九奶奶一愣,目光转向展昭:“这位姑娘是……“   不待展昭回答,张怡芬便松开那姑娘的手,又对着九奶奶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九奶奶,我是张怡芬,特地请展大人带我来道谢的!”   九奶奶仔细打量片刻,似有所悟,试着问道:“你……就是欧阳铃的徒弟?”   “是啊!”张怡芬有些纳闷,却也没有放在心上,笑呵呵地解释道:“那不重要!我只是来道谢的,跟我师傅没有关系!”   “坐吧!”九奶奶收回目光,温和地问:“你的伤还好吧?”   “呵呵,熬过来了。”张怡芬就近选了个太师椅坐下,觉得九奶奶人真不错。   九奶奶淡笑道:“那就好,只要你伤势无碍,我就不罚□□了。”   “罚?”张怡芬显然一愣,疑惑道:“她救了我,您为什么还要罚她?”   九奶奶扫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姑娘,语气里多了几分威严和不满:“她让你受了伤,难道不该罚吗?”   果然这黄衣妹子便是□□!   于悦不禁多看她几眼,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身材稍高,皮肤白皙,挺标致的一个姑娘,难得的是眉目间隐约还有几分英气,许是长期练武的原因。此刻正因九奶奶的责备而面色微红,让那份英气里又融合着少许小女儿的惶恐。   如花的年纪就是好啊!   而张怡芬自然不会关心□□的相貌和年纪,她满腹心思都在恩人会不会挨罚的事情上,望着面无表情的九奶奶,小心问道:“九奶奶,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九奶奶懒得对小姑娘解释,不耐道:“这是我翠岭庄的规矩,用不着你明白!”   “哦……”张怡芬小声应下,忽然有些怕了,才说了几句话,这九奶奶怎么变得比包大人还要吓人?她又到□□面前,再次拉着她的手诚恳谢道:“□□姐姐,谢谢你,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告辞了,展大人,于姐姐,我们走吧!”   “张姑娘……”   “九奶奶……”   未料,不等于悦抬脚,九奶奶和展昭竟同时开了口。   展昭敬道:“九奶奶请说。”   九奶奶却难得露出淡淡一笑,礼让道:“展大人请说。”   展昭顿了一下,便没有再让,直言道:“展某想问有关竹蜻蜓的事……”   展昭尚未说完,九奶奶面上却是猛然变色,倏地站了起来,年迈的身子似有些颤抖。紧接着便发觉有些失态,重新坐回原位,饮了一口茶,冷然道:“展大人请说下去。”   展昭想了想,尽量婉转言道:“昨夜有刺客潜入府里,意欲刺杀张姑娘。”   九奶奶目光从张怡芬身上扫过,煞是平静:“显然他没能得逞!你逮着他了?”   “没有。”展昭神色有些黯然,憾道:“他借着一枚竹蜻蜓逃走了。”   九奶奶面色又是一变,沉声问:“他是什么人?”   展昭如实回答:“他就是一路追杀张姑娘的那名杀手。”   九奶奶周身慢慢聚起一层肃杀之气,压下胸口剧烈地起伏,急问:“人呢?”   “死了......”   九奶奶终于忍不住再次站了起来,向前逼近几步,一字一字追问:“谁杀了他?”   于悦只觉一股压迫之气扑面而来,不免为展昭担忧。可展昭仍旧端坐位上,答得不卑不亢:“目前还不知道。”   九奶奶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片刻后瞪视着张怡芬,神情复杂,却沉默下来。   张怡芬心都在哆嗦,小心翼翼退到展昭身边,哀求道:“展大人,我们走吧。”   不等展昭开口告退,九奶奶却已发下话来   :“张姑娘……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啊?”   许是正值饭点,小径也无旁的行人。耳边春风徐徐,鸟儿鸣翠,眼前绿柳依依,鲜花繁盛。如此美景,只有她与展昭两人,于悦心中说不出的满足与感叹。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料,一年前她还在伤心于展昭的若即若离,以为此生只能等在他背后,而今竟能陪在他身边,并肩面对过许多风雨。这一路走来,不管平淡的日子,还是在危急的时刻,她的目光只系于他身上,她的喜忧哀乐全围绕他而改变。   总算,等待没有白费。她终究是幸运的,不但得到他的眷顾,还被他捧在掌心。   可惜除了饮食起居,她却帮不到他多少。就连案子,也不敢过多参与,生怕一个不准便扰乱他的视线,帮了倒忙!   便如这次,她当然清楚案件始末,也知晓凶手是谁,可她不敢说。万一有所差池,受牵累的是展昭!她宁可案子破不了,也不敢冒险将他推向风口浪尖。而展昭也很默契的,一概不问,就连一年前问过的有关大宋国运之事,也不再提及。想必,也是不想她为难吧!   唉!她是真的很为难啊!   可是目前,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尽量侧面提点吧。   “对了,把张姑娘留在震远镖局没事吧?”想起他们临走前,张怡芬恳求的目光煞是可怜,于悦不免有些担忧。   展昭却很放心,轻道:“无碍,九奶奶虽然严肃,但面冷心热,不会难为她的。”   “我倒不担心这个。”于悦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忧心道:“只留下张龙赵虎保护她,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你忘了震远镖局是做何种行当的了?”展昭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笃定道:“放宽心,九奶奶定然会派人护送张姑娘回府的!”   “哦,”对展昭时不时露出的那抹颠倒众生的浅笑,于悦一直没有任何抵抗力,却又不甘心轻易便中了美男计,佯作淡然地反将一军:“□□吗?”   “于悦……”   毫无意外的,展昭脸上的笑意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皆是窘迫和无奈之色。   “□□姑娘武艺高强,若由她来护送,我当然放心!”丢下这句话,于悦转身欲行。   不料,却被展昭扯住衣袖。   “于悦,算上这回,我和□□仅见过三次。”   于悦挑现成的例子反驳:“府里的李班头成亲前连夫人的面都没见过呢!”   “于悦……”   展昭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了,在感情方面他的确迟钝。前些年虽说心念萌动过,但那份好感却在成形之前随着那位姑娘的自戕而逐渐逝去,此后便绝了这份心思,一心辅助包大人。如今,跟于悦在一起虽然有些日子了,可他在哄人和解释误会上却依然笨拙。   反正四下无人,展昭干脆握紧她的双手,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摩挲到她顺滑的秀发,心底也慢慢柔软起来。低叹一声,柔声道:“你明白的,展昭本打算一生跟随包大人为朝廷百姓做番事业,并无心成家。奈何却遇见了你,才不得不违背誓言……其他女子我又怎会放在眼里?莫再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是啊,她又怎会不懂!方才也不过只想调侃他几句,未料却引来他这番深情表白,于悦自然再也抵抗不住,羞得面色潮红,不敢见人。想想已有月余未跟展昭这般单独相处过了,便轻轻应了声,直接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   正午的阳光静静洒在青石小路上,在路面泛起一层明媚的柔光,于悦真想融入在这宁静的春日里,和展昭一直这样相拥下去,可理智提醒她,目前有件要事他们得先去办——   “展昭,该吃午饭了。”   “好。”尽管不舍得放开怀里温暖娇柔的身躯,可更不舍得饿着她。展昭后撤一小步,让两人之间隔出一点空隙,却依然紧握她的手,嘴角噙着一抹笑,问地很宠溺:“想吃什么?”   于悦只觉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整个人再次傻傻地沦陷在他温柔的目光里。   见她这幅呆呆地的样子,展昭忽然心情大好,不再多问,直接牵着她拐入通往闹市的大路上,做主道:“今日带你吃顿好的!”   留香居?   这家酒楼于悦自然是知道的,四大门柱一早便给他八卦过。响当当的京城头号酒楼,号称“极品佳肴配美酒,唇齿留香客难走”,故名留香居。   只是,价格也是相当的贵!所以,开封府的人从未吃过!   这是张龙的原话!   展昭竟带她来了这里。   不过,望着那拉风的金字招牌,于悦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唇齿留香的美酒佳肴,也不是展昭的钱袋,而是一个人——风流香帅的名号被用在了酒楼,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在想什么?”见她一副陷入苦思却又笑的诡异的模样,展昭很是好奇。   “哦……”于悦迎上他的视线,娇俏一笑:“在想……万一点完菜你跑了,我该怎么办?”   展昭给她一个白眼,抬眸不屑地瞟了一眼那略显俗气的招牌,攥着宝剑双手抱胸,眉毛一挑:“我管不起你吃饭么?”   真是……猖狂的可爱呀!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于悦隐隐感觉这两日的展昭有些不同,准确说应是两人相处的模式变了。从前每次打趣展昭都是她占上风的,可这两日总是自己被魅惑的脸红心跳,仿佛又回到两人刚在一起时的那个阶段。莫非是她年纪大了,脸皮反而薄了?   偷瞄一眼身边的人,羞涩的目光却正好撞入他似笑非笑的眼底。微微春风里,那双深邃的眸子沉静如水,又灿若星空,惹的她心神荡漾。于悦努力别开视线,装作满不在乎地四处打量一圈,边抬脚跨门边警告他:“不许吓跑哦!”   展昭但笑不语,跟着她迈入酒楼。   开封府的人虽未来过此间,但全京城又有几人不认得展昭?两人自是被小二热情地引到楼上雅座。里面的装饰倒不似于悦想象中那般富丽奢华,而是偏向清雅别致,看来主人还算有点脑子和情调。   于悦进酒馆茶肆一向喜欢最里面凭栏临街的那桌,不想此刻却已有人先坐了。只好选了隔壁一桌,幸好也是临窗的。   展昭非常顺手的把小二递给他的菜单交给于悦,丝毫不见外地轻道:“你做主便好!”惹来小二对于悦一阵八卦又羡慕的审视!   于悦也不矫情,自动忽略身边一干探究的目光,依着展昭的口味,点了四个清淡的滋补小炒,外加一盅时蔬养胃粥,再泡一壶菊花茶。   小二问了忌口,又适时荐道:“今日有刚出炉的红枣糕和栗子酥,松软可口,甜而不腻,是本店的招牌点心,姑娘可要来份尝尝?”   于悦虽然想吃,却还是理智地拒道:“不用了,今日点多了,改日再尝好了!”   小二倒是训练有素,不再强求,只笑着应道:“好嘞!二位请稍等……”   “两种点心各来一份,劳烦饭后打包!”   却是展昭却忽然开口,春风细雨的声音让小二片刻失神。   回过神来,店小二当然喜不自胜,又给展昭续满茶水,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好嘞!展大人先请喝茶,小的去给您准备,保准分量足又好吃……”   “多谢!”   “不谢不谢!”蛊惑人心的声音让小二愈加地受宠若惊。   一直听说开封府展大人温和有佳谦逊多礼,初次得见果然所传非虚啊!就在这瞬间,小二忽然觉得,他全身又充满了干劲!   闲着无聊,又不愿跟展昭大眼瞪小眼,于悦便打量起占了她喜欢位子的客人。   看装束是个年轻男子,手持一把香木折扇,一身雪白衣衫,套件上等绸缎织造的纯白外袍,就连发带都是白色,看来是个极爱干净之人。身材应与展昭不相上下,可惜背对着她,看不到相貌。若能及展昭一半,也算是个翩翩佳公子了!   于悦正自行想象着,忽然感觉手指被轻触了一下,转过头来,不防又陷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色中。   “在看什么?”展昭饮口茶,状似随意地问。   “没看什么!”于悦讪笑着收回目光,低头专心喝茶。   一盏茶见了底,展昭又为她续上,却始终未再多言。   于悦实在受不了冷场,终于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没话找话:“在我家乡有个游侠与这酒楼同名,姓楚,人称‘香帅’。据说这人不仅风流倜傥,潇洒多情,还优雅冷静,足智多谋。尤其轻功高绝,世上无人可及。”   “楚留香?”展昭略一沉吟,屏住呼吸问道:“你见过?”   “没有。”于悦心中暗笑,能见到才怪!   展昭松一口气,淡定道:“没见过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以讹传讹不好!”   “哪有以讹传讹?他的轻功、弹指神功和缩骨功真的很厉害!”还用以讹传讹?虚拟神话级人物,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嘛!   展昭还未开口,隔壁那桌却传来一声嗤笑:“缩骨功倒有所耳闻,却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弹指神功……哼!名号听着不小,想必也是江湖卖艺的噱头。什么香帅、楚留香,哼……不过是唬弄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而已!”   二人皆是一愣,半天于悦才反应过来,那人在笑话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看着穿的超凡脱俗的,没想到嘴巴这么毒,肯定是个丑八怪!   于悦心里一边诅咒一边反驳:“连弹指神功都没听过,还敢笑话别人没见过世面!想必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凌波微步、乾坤大挪移更不知道咯!真是可怜又可笑!”   那人有些气急,冷笑道:“哼!五爷行走江湖多年,还没人配跟爷提世面两个字!”   “什么五爷十爷的,我只认得四爷!”   于悦嘲讽回去,正待再辩,却被展昭覆上她摁在桌面上的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想着这人多半是他不相熟的江湖中人,便撇撇嘴忍了下来。正巧小二过来上菜,展昭便挑了些她爱吃的,夹到她碗里,柔声道:“方才不是说饿了,快吃吧。”   只这一句,于悦心里的怒火便烟消云散了。也是,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跟个陌生人置什么气!于悦自嘲一笑,给展昭盛了碗粥,提醒他:“先喝点清粥暖胃再吃油腻的。”   展昭会心一笑,两人自是安静吃饭,不再讨论其他。   没了人抬杠,那人可能也觉得无趣的紧,“唰”得一下打开折扇,又“唰”得一下合上,然后再打开再合上……如此几个回合之后,便呼啦呼啦地可劲儿扇了起来。那风夹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气吹到于悦身上,熏得她吃不下饭,抬头正准备抗议,却清清楚楚看到对面那把扇子上的几个大字: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   锦毛鼠白玉堂??!! 作者有话要说:  五爷终于等不及自己窜上来了!该来的都来了,下面热闹了(*^__^*) 嘻嘻……   ☆、第六章 逢故人西院火起   五鼠闹东京?   这是闯入于悦脑中的第二个念头。   记得展昭说过,他并无师妹,师父也已去世多年,那今时便不会因小师妹的感情而被困于忠孝两难的境地。或许,与五鼠的矛盾,也不会因此变得过于尖锐了。至于其他可能的冲突,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疑虑间,那白衣男子微微侧了身子,明着道歉语气里却无半点歉意:“抱歉,白某手劲大了些,惊扰了姑娘。”   的确惊扰到了,被他的相貌。   仅看侧面,这人竟比展昭还要......俊美!   如果说展昭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那这人绝对是风华月貌的翩翩公子!   毕竟展昭投入公门这些年,跟着包大人风吹日晒殚心竭虑的,未入而立之年却已背负成熟男子的沉稳沧桑。而白玉堂却明眸皓齿唇若涂脂,一双桃花眼尽显万种风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娇气,完全看不到一点混迹江湖的痕迹。   于悦很是好奇他正面的模样该是怎样的‘貌美如花’。   如她所愿,白衣男子道歉之后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便慢慢扭过头来,补她一个迷倒众生的微笑,于悦顿时目瞪口呆。   于悦的反应,白衣男子很是满意,却也很是瞧不起。哼,净说男人好色,世间女子何尝不也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   可下一刻,他却不这么想了。   于悦脸色一变,竟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我吃饱了。”   一旁的展昭虽然惊诧,却也未置微词,淡笑着应了声“好”,便叫小二来结了账,带了打包的点心,随她一起下了楼。   其间,二人始终未再看那扫兴的人一眼。   白玉堂气得肺都要炸了!   吃饱了?   骗鬼呢吧!桌上的菜明明尚未动上几筷子!   方才故意翻来覆去地折腾他那宝贝扇子,意在亮出名号,挫挫对方的锐气,万没想到名号倒是亮出来了,却被人给彻彻底底地给鄙弃了!   他绝没看错,那丫头看他的目光就是毫无保留的鄙弃,甚至……厌恶!   想他白五爷家底丰厚武功一流,最重要的是才貌出众,走哪儿不都是举足轻重的焦点人物?不说小时候,且自闯荡江湖以来,何曾受过此等待遇?   不就是嘲讽了她几句么!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如此的小家子气,还敢嫌弃他,凭什么?   开封府的人,果真都很讨厌!   尤其皇帝养的那只看家猫,眼光还真是奇特。不过是个没长开的丫头片子,又不是倾世美女,当成宝贝似的供着,被她牵着鼻子走,毫无半点男子气概,真是丢尽习武之人的脸面!再者说,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蹩脚猫还不认得他白五爷的招牌么?竟连个招呼都不打,完全无视他。江湖朋友还个个夸赞他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呸!   御猫是吧?   白玉堂重重合上扇子,他定要叫一干讨厌的人见识到五爷的本事!   其实,离去的人又何尝像表面上那般波澜不惊。   两人各有心事,一路沉默着走出闹区,拐入一条无人小巷,于悦才试着向展昭确定:“是白玉堂?”   展昭点点头,沉声道:“十有八九。”   原来,相貌的事他不是有意不告诉她。   于悦这才心里稍感舒坦一些,奇道:“你竟不认识他?”   展昭苦笑:“陷空岛五鼠成名虽久,却甚少北上,不曾有机缘相见。”   想来也是。   人家叫鼠,你却称猫,还是皇帝封的御猫。任谁心里都会别扭,想必脸皮再厚也不愿与你正面相逢啊!   这皇帝也真会起名,随便两个字就让展昭惹上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眼下张怡芬的案子还悬着,她也不敢随便帮忙,现在又来了只嚣张的老鼠,依他方才目空一切的傲娇样,若说不是来捣乱的,她还真不信。   于悦顿时有些心烦意乱,不由嘀咕道:“这回机缘倒是来了,恐怕却是孽缘!”   展昭眉头一皱,当然知她所扰,却故作轻松叱道:“又乱说!”   于悦撇撇嘴不理他,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未出巷子却忽然停下。目不转睛盯着展昭,一脸严肃:“难不成,昨日那只暗箭是他打偏的?你说的高人......就是白玉堂?”   展昭不语,却也没有否认。   幽深的眸子审视她良久,知道再也瞒不住,叹了口气,给她交了底:“两回。晚间及时救了张姑娘的也是他。”   难怪当时展昭的表情有些异样,她只道是紧张所致,万没想到却是因为白玉堂!看来,对于那只老鼠乍现京城,展昭也是不无担忧的。   不过,既然来者不善,又为何出手相助呢?   这讨厌老鼠的行事还真令人费解,明明应当憎恨他的,不想竟成了救命恩人。老天还真会捉弄人!   于悦默默往前走了几步,发觉展昭仍自站在原地望着她,眸如深潭。便倒回去,主动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问:“怎么了?”   展昭扯出一抹淡笑,轻道:“无事。”   可嘴上说没事,反手却将她的双手握紧,把人拥入怀中。   这些日子两人虽说时有亲热之举,可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如此亲密还真是头一回。幸好巷子偏僻,一时无人来往。   于悦将脸贴上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快而有力的心跳,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很像么?”   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回答,无声地紧了紧环在展昭腰上的手臂,仍不见他出声。于悦不由探出脑袋,却在下一刻又被他按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他这是......在闹别扭么?   于悦不由得心情大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展昭终于将她放开,面上依旧沉静如水:“你......很高兴?”   于悦难掩笑意,便痛快地点点头。   展昭如水的深眸划过一缕不易觉察的失落,缓缓放下环在她双肩的手掌,小心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垂下目光,闷闷地开口:“你高兴便好。”   于悦仍然笑得不依不饶:“你不问我为何高兴么?”   这样的笑容曾经令他怦然心动,多少回都让他百看不厌,可此时竟觉分外刺眼,甚至浑身无力。握紧巨阙,黯然转身道:“走罢。”   “展昭!”   娇嗔的喊声让展昭顿住脚步,回头望望身后那个气鼓鼓的娇俏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眼下他终将得到报应了么?当初对于她的倾心,他一味选择躲避,不知伤了她多少回。如今,那人出现了,该她选择了不是么!   贪心地凝视着她细嫩纯净的面庞,展昭叹口气,终又走回她身边,柔声劝道:“天色不早了,包大人......”   “展昭!”于悦委屈地一拳捶上他的胸口,却无任何力道,反而被他坚硬的胸肌硌得手疼,便转而拽着他的袖口使劲摇晃几下,不满地朝他发泄:“你有疑问就不能问问么?你不高兴就不能说说么?你有心事就不能跟我谈谈么?你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行么?”   展昭何尝不想问,不想说?此刻,他有多想将她细嫩的柔荑包在掌心,把她抱在怀里填补此刻空荡的内心?可是,他更不舍得令她为难。   犹豫再三,仍是挺直身子垂着手臂,尽量平静道:“于悦,你......不必顾虑我。”   于悦震惊,漂亮的双眼望入他的如漆黑眸,喃喃道:“你要放弃我?”   展昭不语,两人静静地对视良久,终于在她失望之前,展昭艰难地开口:“于悦,他们真的......很像。”   尽管不想承认,可事实便摆在眼前。   素未谋面的锦毛鼠白玉堂,竟和于悦在那个世界未成亲的相公长得一个模样!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那人,他只见过一次,却一直记得他过人的容貌,更记得当时的于悦一个人关在房里整整一晌。而他怕她想不开,也在门外守了一晌,所以,尽管隔了一扇门,他还是听到了里面努力压抑的哭声,哭了整整一晌。   她还是很在乎那人的吧!不然,那时怎会如此悲伤?   可未料到的是,这个女子明明伤心难抑,明明自顾不暇,却依然理智、善良。非但没有把碍事的他赶走,还强颜欢笑地招待并帮助他这个素昧平生的外人,让当时全无计较的他得以顺利回到大宋,而她却受牵累再也无法返回故乡。   早在那时,他便觉得这位姑娘很是独特,独特得让他莫名心疼。   这一年多来,他理所应当的认为,随着他和于悦自山顶的一跃而下,那些便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此后与他们再无瓜葛。可方才,那人竟忽然就坐在了他的面前,令他如此地措手不及。   这一路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勇气向她提及。既然她先问了出来,他又怎能不顾她的想法,自私的再把她绑在身边?   尽管,当初那份心疼已彻底深陷为切肤之痛。   不料,于悦却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她目不转睛,不愿错过他一丝表情。   “你不想去找他?”展昭似乎从这四个字听出弦外之音,眸光一闪,不确信道:“方才你那样高兴......”   “展昭你真是个笨蛋!”于悦气极,在他眼里,她便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么?或者,这么久以来,他都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她的感情!   “于悦......”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展昭隐约觉得,‘笨蛋’这种亲昵的词语有些特别的含义,却还是不敢确定,以致声音绷得很紧,少了一贯的清朗。尴尬地轻咳一声,紧张地望着她,柔声继续只唤她的名字:“于悦......”   展昭竟然还学会了卖萌?!   于悦的心顿时被唤得服服帖帖的,有些恼火地戳戳他的胸膛,语气却是出奇的软腻:“我高兴,是因为你在乎......展昭,不消说只是相像而已,即便真的是那个混蛋白宇飞来了,与我也绝无半点干系。”   展昭一把捉住她撩动的小手,眼中尽是欣喜:“你真的......不再想他了?”   望着那双重新恢复光彩瞬间灿若星华的黑眸,于悦给他坚定的答案:“展昭,从来到这里,我的眼里还有心里,就只有你了。”   “于悦!”展昭一个大力将她揽入怀里,手臂渐渐收紧,似要与她揉进体内。   幸甚,幸甚。   天知道,方才他以为再也不能这样抱她了,那种失意比以往面临任何危急状况时都让他感到无措和绝望。   “于悦……”真想将这柔软的身躯一直纳入怀里。   展昭竟一时从突然的欢喜中冷静不下来,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的细发,喉间吐出蛊惑人心的声音:“真想尽快让你当上展夫人。”   展……夫人!   于悦猛地抬头,额头撞上他的下巴,顿时疼地呲牙咧嘴。展昭却顾不上疼,小心帮她揉着碰到的肌肤,问地很是受伤:“你不愿意?”   “不是!”   如此急切的回答让于悦觉得,额头不仅疼,还很热,而且连带着整张脸都烧得火热。义父说,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可在展昭面前,她总是做不到。   看他又羞又恼的样子,展昭心满意足地闷笑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不无遗憾地打趣:“别着急,最快也得等眼下的案子了结才行……”   “你……你和义父商量去!”于悦不想再理他了。   这人不知跟谁学坏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他先提的展夫人好不好,最后反倒成了她等不及似得!   展夫人么……于悦不禁双颊绯红。说实话,这称呼她也蛮期待的。   既然早晚都是他,那便多一些名正言顺相守的日子有何不好?   “展大人!”   将至府衙,于悦正自感叹独处时光苦短,便被一声匆忙的呼喊打断。   展昭急忙携她迎上几步,问道:“何事?”   来人是开封府的衙役,但见一脸的焦急,还没走到跟前便喘着喊道:“西院兵械库......走水了!”   对于这个消息,于悦比展昭更为震惊!   到目前为止,张怡芬遇刺、阿星被杀、九奶奶寻人,这些都跟电视剧里一样,如今兵械库的这场火也烧起来了,那接下来是否该文耀庭出场了?   “于悦,闭眼!”展昭显然心急如焚,却也担心她的安全,揽着她几个纵跃便至开封府门前,匆忙叮嘱道:“在府里呆着,回头我再找你。”   “知道了,你也当心。”   虽然不舍得他的怀抱,却也只能松开手,看着他十万火急地奔向火场。   于悦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是否该告诉展昭防备文耀庭?或者至少应该提醒他将最先发现走水的人先带回开封府再问话,以免被人半路截走?   是否她不该总是这样瞻前顾后?   “于姐姐!”   没等于悦纠结完,她怀里便扑入了一个莽撞的人影。   今天这日子比较适合叫魂吗?   于悦扶她站好,语气有些不善:“张姑娘,又有人追你啦?”   “嘘......”张怡芬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然后神神秘秘地抱着她的手臂便往府里跑。   “喂!你又来这一套!”   于悦立马有种不好的感觉,抗议道:“张姑娘,有事说事,能不能别再没头没脑地拽人便跑了?”   张怡芬好歹把于悦拽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将手里死死护着的一个红色绸布往石桌上一摊,露出三个金灿灿的元宝,笑道:“于姐姐,我以后会注意的。”   于悦目瞪口呆:“你......这是......”   张怡芬笑嘻嘻道:“这是五十两金元宝!”   “我当然知道这是五十两金元宝!我问的是,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场面于悦是如此的眼熟,仿佛答案也已呼之欲出。   “九奶奶给的!”   果然......   “于姐姐,五十两金元宝,只为找个人!这钱好赚吧?”   于悦当然明白这丫头打得什么主意!她可不会傻到顺着她的竿儿将这差事揽自己身上,淡笑着恭维道:“以通天神算的本事,当然好赚!”   张怡芬心虚地捂住双颊,嘟着嘴道:“可师父的本事我还没学完......上哪儿去找九奶奶失踪二十几年的魏家后人去?”   于悦不看她,惋惜道:“找不着?那便可惜了,只能把金子还给人家去。”   “不用还!”张怡芬一反方才的愁容满面,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兴冲冲地望着于悦:“于姐姐,你能找得到对不对?”   就知道这丫头没什么好事儿!   于悦急忙撇清:“我又没有神算师父,哪有那个本事!”   还是直接拒绝的好,这姑娘肠子太直,拐弯抹角的推辞她根本听不懂!   “可是于姐姐的义父是公孙先生哪!你们都很会猜的!”   于悦只觉头又大了,这姑娘不但肠子直,脑回路还弯的离谱。   “张姑娘,你说的猜......叫推理,就是根据已有的线索和依据一点点推断。可你说的这人失踪了二十几年,哪能随便......猜出来的!”   “那就不要随便乱猜嘛!我有线索......”张怡芬听到或有希望,便一五一十将九奶奶的话转述给于悦:“这孩子不是九奶奶的,他是魏总镖头在外头跟别人生的,九奶奶知道后很生气,就派人把孩子处理掉。那时孩子才三个月大,派去的丫鬟一念之善留下了他的性命......对了,他的亲生母亲叫喜儿!”   “就这些?”于悦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无奈道:“姑娘……二十几年啊,您自个儿觉着,就这些线索能找得到人吗?”   “呵呵......确实有些难度,不过……可以一试嘛!”张怡芬讪笑,却见于悦毫无松动之象,可怜巴巴地恳求道:“于姐姐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于悦不语,她倒清楚是谁,可是能说吗?又怎么说?   张怡芬蔫了下来:“于姐姐,我不是为了赚金子。我只是觉得,九奶奶很可怜。明明又气又恼,却还是为了魏家的香火,拼命想把夫君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找回来继承家业......”   于悦不由喟叹一声,古代一夫多妻,这样悲哀的事情又何止于一个魏家?若她跟展昭成亲了,说不定日后也有面临这种问题的时候?   于悦的心开始下沉。   “于姐姐......”   见于悦始终沉默,脸色也变得不好,张怡芬便似霜打的茄子般,低着头默默将元宝裹好,自言自语道:“看来,只好找展大人陪我还回去了。”   于悦一怔,忍不住问:“为何找展昭?”   张怡芬脑袋几乎垂到地上,小声道:“九奶奶虽然可怜,可是也很凶啊……好在展大人面子大,能帮我给她老人家求求情。”   于悦的脑子开始发胀。   这臭丫头倒会找人替她抗事!魏老夫人地位斐然,又脾气古怪,以她对通天神算的期待,若张怡芬收了她的钱再出尔反尔,恐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到时候,恐怕被责难的还是展昭!   臭丫头绝对是个惹祸精!   于悦使劲瞪着她,没好气道:“展大人查案本就忙碌,这会儿兵械库又走水,哪有闲空陪你收拾残局!”   “可是,这钱......”   于悦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恶狠狠道:“先收好,再想办法!”   这活接的,真是好生窝囊!   触到于悦恼火的眼神,张怡芬不敢再多言,好歹找人的事儿有了转机。便顺着于悦的目光望向夕阳下的滚滚浓烟,不由喃喃道:“这火……恐怕会烧出点麻烦来。”   于悦一愣,诧异道:“张姑娘,此话怎讲?”   张怡芬合上双目,指间一边掐算一边道:“有人纵火……”接着却摇摇头否定:“不……这是场天火……”   又细算片刻,倏然睁开眼,惊道:“这场火,怕是要烧到开封府头上!”   不同于张怡芬的惊慌,于悦却忽然淡定下来,心中纠缠许久的事情竟一下便有了计较。虽说有些事她不便直言,可府里不还住着位神算的传人么!   张姑娘,你定能寻到那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天的,又到了最忙碌的时候,加完班还抽空写文,我被自己深深地感动了......   ☆、第七章 问案情千回百转   这场大火将枢密院北首的一栋老房子烧的面目全非。好在发现的早,火势很快便被控制住,相邻的兵械库才未受到波及。   大火过后,空气中蒸腾着高温烧过的浓厚焦土味,展昭在断壁残垣间仔细搜寻着可疑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惜叹间,张龙赵虎带过两个人来禀告:“展大人,他们俩便是最早发现走水之人。”   展昭抬眼望过去,是两个年轻的兵士。其中一个较为年长之人面相看似老成,见了展昭赶紧行礼:“小的王富,见过展大人。”   另一个年龄稍小,一脸的稚嫩,应是才应征不久,也慌忙跟着王富照做道:“小的陈全,见过展大人。”   展昭扔下手中被烧黑的木棍,一贯温和地问道:“王富陈全,你们俩可是兵械库的守卫?”   王富见他毫无当官者的骄纵傲慢之气,与坊间传颂的一样,便从容答道:“回展大人,小的弟兄俩是兵械库的巡守。”   展昭点点头,又问:“你俩可知这火打从哪儿烧起?”   王富指了指展昭身后,道:“回展大人,火苗是由后面尚德堂窜起的。”   “尚德堂?”展昭回望身后的那片废墟,疑道:“那也是库房?”   仍是王富接着道:“回展大人,尚德堂是存放档案卷宗的库房。”   难怪烧的如此之快,一栋大房子转眼便化为灰烬。   展昭照例问道:“起火前后你们可曾遇见可疑之人,可疑之事?”   这回两人面色俱是一凛,对望了一眼,王富才犹豫着回话:“回展大人,小的弟兄俩赶到的时候......”   “王富陈全!”   随着这一声断喝,王富及时闭上了嘴,面上现出惊恐之色。   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白净的武官昂首阔步赶到众人面前,对着王富陈全怒道:“大胆奴才!孙大人召你两人回院复命,遍寻不着!”   二人更是惊恐,一连串低头哈腰地作揖:“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啊!”   武官这才收回一些怒气,威喝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 王富陈全连忙应下。   武官对带来的手下挥手吩咐:“带他二人回院复命!”说完,竟视展昭三人如无物般抬脚欲走。   “慢着!”展昭岂能眼睁睁看着目击证人被不明之人带走?   武官这才发现展昭似的,眉毛一挑,装模作样疑问道:“你是......”   展昭踏下台阶,面上未有任何表情:“在下展昭,乃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原来是开封府展护卫!”武官扯出几分笑意,抱着拳道:“失敬失敬,在下枢密院校尉兼领天武军指挥文耀庭。”   “原来是文大人。”展昭就着他的语气,淡笑:“文大人,展某正在问案。”   文耀庭下巴微微抬高,语气不善:“展护卫的意思是,让同知院孙大人等你问完话......再传这两个奴才?”   展昭双眉微拧:“文大人,我等皆是因公行事,你又何必盛气凌人?”   文耀庭跟变脸似的哈哈一笑,却依旧是不容质疑的语气:“本座若有疏失,容后面罪。此刻本座急着回去复命,告辞!”   说着,完全不再理会展昭,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   尽管不情愿,可顾虑着与枢密院的关系,展昭也只得作罢。向张龙赵虎吩咐了善后事宜,便回府禀告火情。   今日生出这许多事来,晚饭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了。于悦做了些冰糖银耳羹,好歹让那几个废寝忘食的拼命三郎先垫垫肚子。   端进花厅的时候,听到包大人正在拍桌:“哼,一个小小的校尉竟如此嚣张!”   一旁的展昭眉头紧锁:“他似乎不愿属下多问。”   公孙策道:“大人,这文耀庭应是孙同知院的女婿。”   好嘛,不知从何时起,不但花厅随便她出入,这三个人研讨案情也完全不回避她了。甚至有时公孙策还会搭上一句“悦儿,你可有高见?”而包大人对此等不合规矩之事非但视若无睹,有时竟然还配合地投给她一注鼓励和期待的目光,让她完全不敢开口。   于悦将羹汤盛好,一一奉上。   包大人率先喝了一口,喃喃道:“是了,文耀庭......本府记起来了,该是三年前吧,还是御赐喜宴。”   公孙策继续发挥他超人的记忆力:“据学生所知,文耀庭苦读有成,又中了武举,印象中该是个有为的年轻人。”   “大人,”展昭忽将搅动的汤匙放入碗中,道:“莫非文耀庭知道火灾有不可告人的内情,故意阻止属下追查。”   于悦从心里对展昭竖起大拇指,果然行走江湖多了,直觉更为敏锐。   对于此等猜测,包大人显然很生气。将汤碗往桌上一推,愤然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岂可隐瞒苟且。本府执掌开封,又岂能坐视灾祸,而不追查原委。公孙先生,行文西院,借提火灾目击人证,本府要详加查问。”   “是。”   公孙策将还来不及送到嘴边的羹汤放于桌上,完全不顾忌眼前这个厨娘的情绪,匆匆行文去了。于悦只能哀叹着将汤重新倒入汤罐中,并顺便抛给展昭一个威胁的眼神。   展昭还她一抹微笑,了然地对她举了举汤碗,轻轻舀了一勺正待送入口中,冷不丁包拯忽然唤道:“展护卫。”   展昭赶紧将汤匙再次放入碗中,应道:“在。”   包拯一心记挂案情,哪看得到于悦气鼓鼓的目光,自顾着忧心道:“那命案追查的如何?可有眉目?”   展昭肃然,禀告道:“属下已派人前往西京搜集被害人阿星的卷宗,最晚三天可送回府中。”   包拯点点头,止不住愁容满面:“本府总觉得千头万绪,纠葛缠绕,这场火灾像是个开端。该不会真让那张姑娘说中了,这不是一场单纯的火灾......”   “包大人,您叫我?”   说曹操,曹操到。包拯前音未落,张怡芬便蹦蹦跳跳着进了花厅。   包拯讶然,却也很快恢复常态,问:“张姑娘,本府并未找你。你所来何事?”   “呵呵......没找我啊......”张怡芬望望于悦跟前的汤罐,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咽了咽口水,讪笑道:“我还以为包大人叫我呢!呵呵.....”   于悦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到底有多饿啊!方才在厨房都吃三碗了,还惦记着别人的,竟然追到这里来!   于是,替她解围道:“张姑娘,方才我熬汤之时,听闻你又卜了一卦?”   “对对对!”张怡芬拍拍自个儿脑袋瓜子,恍然欢呼道:“瞧我这记性......我就是来给包大人说卦诗的!”   包拯鼓励道:“说说看!”   张怡芬兴奋地翻开她的宝典,抑扬顿挫地念道:“天火阴阳两条路,虎啸乾坤文作武,三载慈乌夜夜心,一朝鸣鼓会龙图。”   于悦装作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张怡芬神气活现道:“于姐姐,这你都不明白?”   于悦摇摇头:“不明白。”   “这就是......天火阴阳两条路,虎啸乾坤文作武,三载慈乌夜夜心,一朝鸣鼓会龙图。”张怡芬摇头晃脑又念了一遍,眼珠子转了几转,脑袋一耷拉:“其实,我也不明白!”   “一朝鸣鼓会龙图……这指的是包大人?”展昭徐徐出声。   张怡芬忙不迭地点头:“反正这事儿我算定了,跟包大人决脱不了关系。”   包拯脸色愈加凝重。   “虎啸乾坤文作武……”于悦适时轻轻念道:“谁这么厉害啊?可是文为何作武呢?是说这个人有文有武么?”   “有文有武……大人!”展昭眸中蓦然一亮,忽将汤碗放在桌上,正待再言,外面却传来沉闷地击鼓之声,一声重过一声。   张怡芬不由从门口往外张望,喃喃道:“这鼓声怨气很重啊!”   于悦心中微叹,知道这汤今个儿是彻底喝不上了,便三两下将碗罐收好,道:“包大人,汤都凉了,我拿去热热。”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张姑娘,你来帮我。”   “好啊好啊。”张怡芬正求之不得,盯着糖罐点头跟捣蒜似的,欢天喜地地跟着于悦走了。   意料之中,汤还未热好,包拯便带着展昭去了西院救人——短短两个时辰之内,王富陈全便由人证变成了火首,刑部定于明日一早斩首。   方才便是他两个的家人击鼓鸣冤。   于悦干脆又做了一大锅瘦肉粥,和张怡芬一起抬到大堂上。那里,公孙策陪同王富陈全的亲人正等着包大人的回来。   于悦将粥分与众人,可此时此刻谁又能喝得下?   除了张怡芬。   “你们不用担心了,包大人一定会把他们救回来的!”张怡芬边高兴地喝粥边劝慰众人:“你们若不放心,待会儿吃完,我再替他俩卜上一卦!”   这下可好,许是急着让张怡芬卜卦,那些人几口便将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满满期待地望着她。张怡芬也只得囫囵着咽下嘴里的食物,拿出六枚铜钱和通天宝典来。   于悦递了一碗给一旁的公孙策:“义父,多少吃点吧。”   公孙策摆摆手,叹道:“有时,真羡慕张姑娘,不知愁为何物。”   于悦将粥硬塞入他手中,嗔道:“愁也于事无补,只会伤身。义父理应劝着包大人才是,怎能跟他一样不爱惜身体?”   公孙策无奈的端着碗,却也不喝,忧心重重:“跟随大人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忧心,也许大人担忧的是,此去即便见到孙同知院,只怕也无济于事。”   “义父的意思是?”   “实在想不出,有何理由能阻止明日刑部的问斩......”忽然,公孙策将碗放下,望向张怡芬卜出的卦,不由言道:“这卦相不错,算是吉祥的护安卦?”   “是啊是啊。”张怡芬更是喜形于色,拿出通天宝典,颂道:“眼前如冬树,枯木未开花,看看□□到,渐渐发芽芽......诶?这分明是有救啦!”   “感谢老天爷!谢谢包大人!”两家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面上总算露出些笑容,拉着张怡芬和公孙策更是千恩万谢的。   公孙策也有了一丝笑意,却仍是冷静道:“还要等到包大人回来才能印证。”   “放心啦!”张怡芬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师父可是天下第一神算哪,他要是算错了,这天下可就没有真理了!”   众人更加地欢欣鼓舞,王富的儿子激动地大叫:“娘,娘,爹爹有救了么?爹爹真的有救了!”   于悦悄悄叹口气,她当然希望张怡芬的话能成真,可是……   即使担忧,她也不会在此时扫大家兴。趁机将粥重新放入公孙策手中,嗔道:“义父,这下您可放心喝了吧?”   公孙策笑着接过来,优雅地喝粥去了。   于悦一边收拾碗勺,一边暗自寻思待会儿怎样让包拯和展昭也吃点东西。   不多时,便听见外面锣鼓开道的声音,尚未反应过来,众人已高兴地迎出府去了。   或许包拯真能救下王富陈全也说不定!于悦安慰自己,唇边却挤出一丝苦笑,果真如此,刑部便不会仓促间定罪斩首,更不会不知会开封府一声了。   不忍看见众人从高处跌落谷底的场面,于悦独自端着用完的锅碗去了厨房。   不紧不慢地,于悦将一摞碗勺洗净摆好,又把预先留下的瘦肉粥和银耳羹都热了热,正待重新端去花厅,却见不远处展昭正踏着月色款步而来。   清冽的月光静静地笼着他的周身,映得一袭大红官服更为落寂孤冷。   于悦将食盒放下,盛了一碗银耳羹,递给刚进门的人,抢在前头强令道:“先喝汤,再喝粥,不然不许说话!”   展昭面色平静地接过银耳羹,却是连同巨阙一起放在灶台上,然后将于悦轻轻拥入怀中,只紧紧的抱着,很听话的一言未发。   看来今晚的西院之行确是白跑一趟。   于悦安静地在他怀中呆了一会儿,柔声道:“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展昭不答。   于悦也不再劝,反道:“也好,反正我也吃不下。”   展昭无奈地叹口气,牵着她在门口的小方桌旁坐下,给她盛了一碗银耳羹,顺便把自己的那碗也端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方道:“先喝汤,再喝粥,不然不许说话!”   于悦乖巧地点点头,忍着笑意与他一起喝汤。   这样的日子还远么?不用高堂广厦朱檐碧瓦,无需灯火璀璨锦衣玉食,只要有他相陪,哪怕就着月光天地为庐,她也乐意处处为家。   吃完饭,展昭洗碗。   反正就两个喝粥的碗,清水冲一冲便可,于悦就没跟他争。坐在小方凳上抚弄着巨阙鞘上的暗纹,轻道:“王富陈全的家人都回去了?”   “是。”   于悦一时不知该如何再开口,递上手绢给他擦了手,指了指食盒道:“包大人还没吃饭,我给他送些过去。”   “于悦,”展昭唤住她,沉沉地目光穿透她的眼睛。良久,方才启齿:“王富陈全……会不会……”   “……”望着他消沉却又隐含着期待的眼睛,于悦迟迟未答。   “我说过,若你不说,我便不问。可……”展昭脸上全是懊悔与自责,顿了半刻才道:“下午在火场,若非我顾念太多而让文耀庭将他二人带走,或许他们便不会命在旦夕……”   “展昭!”于悦知道他又钻了牛角尖,急忙阻止他胡思乱想,“王富陈全若是火首,则罪有应得;若是被诬陷,即便你救得了他俩,也另有他人顶罪,你可明白?”   展昭一愣,急道:“这么说,他俩果然是冤枉的?”   “你认为呢?”于悦反问,忍不住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川’字,平静道:“展昭,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冷静才好。”   听了她的劝,展昭面上的自责总算一点点散去,不消时眉头却又重新拧在一起,“可是,三个时辰之后他们便要行刑了……”   “他们会度过这一劫的!”实在不忍他如此揪心,于悦终于松了口。   不出所料的话,今晚张怡芬会去求九奶奶救人,明日劫了法场,再将二人送到开封府喊冤。虽然这法子是下下策,但时间紧迫,恐怕只有如此方能解燃眉之急了。   不过,于悦猜中了结局,却未猜出开头。   今夜难眠,于悦不想他独自煎熬,便邀展昭一起煮茶聊天。   春分才过,夜间仍有不少寒气。一壶饮完,展昭便撵她回房歇息,于悦哪能愿意?僵持不下之时,正好王朝来找展昭,说是大人有请,于悦便将煮好的茶端上,跟他一起去了花厅。   厅里,公孙策面露担忧,马汉、张龙、赵虎垂首立于两侧,而包拯神态凝重,正双眼如炬般扫视着每一个人。   于悦不由有些紧张,小心斟上茶水,便听包拯缓缓言道:“展护卫,王富陈全被人从刑部大牢劫走了!”   于悦一愣,劫狱?不是劫法场!   展昭却是一惊,下意识望了于悦一眼,问道:“何时之事?”   包拯自然没有错过他俩的小动作,心中不免一沉,背转身不再说话。   公孙策叹口气,提醒道:“就在方才,西院孙大人过来质问大人……”   “展护卫!”包拯忽然打断公孙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对劫囚之事是否知情?”   “大人?”展昭满脸诧异,却还是如实道:“属下一无所知。”   包拯当然知他从不说谎,且见他表情也不似作假,稍稍放了心,又转向王朝他们,苦口劝道:“国家律法不容损伤,更不能因私欲为所欲为,如此绝难宽待!本府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对于刑部劫囚之事当真不知?”   四个人异口同声:“大人,属下等当真毫不知情!”   展昭总算捋清了事情大概,察看各人神情,向包拯保证道:“属下愿以性命担保,这件事与开封府无关!”   “好……好。”包拯这才缓了神色,放心言道:“本府担心你们或因意气用事而铸成大错……”   话未说完,便听到门卫来报:“大人,门外有两个自称王富陈全的人求见!”   众人皆惊。   包拯坐回主位,沉声道:“带他们进来!”   “是。”   片刻,两个身着囚服之人便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见了包拯,伏在地上叩头:“小的王富(陈全)见过包大人!”   见展昭验看后肯定地点头,包拯方才问道:“你们两个,便是今夜从刑部大牢脱逃的死囚?”   两人惊慌地连声呼道:“青天大老爷,小的们是冤枉的!”   “本府问话,从实回答。”   王富先镇定下来,抬起头道:“回包大人,小的们是从牢里被救出来的。”   “是啊包大人!”陈全怕包拯不信似得,跟着强调道:“我们真的是被救出来的!“   包拯不由怒道:“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闯入刑部大牢劫囚,从实招来!”   “回包大人,是……”王富顿了顿,与陈全对视一眼,道:小的……小的们也不知道啊!”   “大胆!”   两人连忙磕头道:“包大人请息怒,小的说的是实话呀!”   包拯提示他们:“难道不是你二人的亲朋好友所为?”   王富苦着脸道:“回包大人,小的亲朋好友哪有这份能耐呀!“   陈全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求包大人明鉴哪!那人蒙着脸,小的真的不知道是谁!”   “那人?”包拯抓住重点,问:“如此说来,是一人所为?”   陈全捏捏诺诺道:“是……”   “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王富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人说过让他如实交代,便道:“回包大人,是一位白衣公子,气度非凡,武艺高强……是他让我们来求包大人,替小的们伸冤的!”   于悦闻言一怔,只有一个人,还是公子?   不是张怡芬?不是震远镖局?   白衣公子......气度非凡......武艺高强......   莫非是……   还未深猜,王富又道:“那位大侠还说......”   “说什么?”   “说......”王富一咬牙,合着眼道:“说这是送给展大人的大礼!”   果然是他!   于悦不由看向展昭,恰逢他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撞,心中皆是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啊情人节,真没过过。   ☆、第八章 一层层抽丝剥茧   刑部劫囚罪名不轻,纵然于悦对白玉堂无甚好感,却也不免为他担忧。毕竟,今次他做的算是件行侠仗义的好事儿,不但救了王富陈全性命,也实打实替开封府解了忧。   可包拯显然并不认为这事儿做对了,一双虎目凝望着展昭若有所思。少顷,方才唤了声:“展护卫。”   展昭心里明白大人的意思,朗声应道:“大人请放心,属下定当尽快查明劫狱之人,绝不宽贷。”   包拯这才点点头,收回犀利的目光,放心道:“这就好。”   吩咐衙役将王富陈全带了下去,对众人言道:“执法之人若不能以身作则,谈何约束他人?”   众人才应下,便听门外来报:“枢密院孙同知院到!”   一干人皆露出惊讶之色,王富陈全才到开封府喊冤,西院便接踵而至,这消息未免传的太快了吧。   料想接下来又将是一场唇枪舌战的周旋,未免她留在这里节外生枝,给他们造成困扰,于悦便给展昭递了个眼色,向包拯告了退。   这下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了。   怕的就是这样,每当她下定决心帮忙的时候,案子总会出人意表的转了方向。   倘若劫狱真是白玉堂所为,是否意味着这事儿便和张怡芬没了关系?那么翠岭庄也可置身事外了?但白玉堂劫狱的罪名又该如何善了?   唉,眼下不管怎样,还是先找张怡芬问问才好。   于悦快步找到张怡芬所住的厢房,里面却是一室清冷。   三更半夜不在房里,难道去了翠岭庄?   思绪越想越乱,于悦只觉头便要炸了。懊恼地回到自己房里,冷不丁被迎面扑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于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呀!”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悦长吸口气,问道:“张姑娘,你在我房里作甚么?”   “当然是等你啊!”张怡芬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撅着嘴道:“等的都要睡着了。于姐姐,你跟展大人两个人天天见面,怎么还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现在才回来,你们都聊些甚么?”   “别瞎说!”于悦面上微红,嗔道:“我们一直在花厅,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在的。”   张怡芬大眼睛一眨,自动过滤掉刚才的八卦问题,略微抬高些音量:“还在商量怎么救那两个倒霉鬼么?”   “不是。”于悦望入她天真的眼睛,刻意严肃道:“今夜王富陈全被人从牢里劫了出来,到开封府喊冤。”   “真的!”张怡芬竟拍着手跳起来,喜不自禁道:“原来白大哥果然没有骗人!他真把那两个倒霉鬼救出来了!”   “白大哥?”于悦没想到张怡芬竟毫无隐瞒之意。   张怡芬似乎兴奋地忘乎所以,一五一十交代道:“是啊,白大哥是我刚认识的大侠!我求他去救人,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于悦心一沉,追问:“人是他救的?”   张怡芬仍然沉浸在狂喜当中,咧着嘴点头,完全没注意到于悦担忧的神情。   “你打哪儿认识他的?”   张怡芬笑道:“翠岭庄啊!我本来准备去求九奶奶的,赶巧在那儿遇见他,我才说连包大人都救不了人,他一口便应了下来。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哪!”   “翠岭庄?”于悦的心终于沉入谷底,问道:“九奶奶也知道这件事?”   张怡芬继续笑得没心没肺:“知道啊,九奶奶还叫他小心来着。”   很好!每个人都有份,一个也跑不了!   这姑娘还在这儿傻笑,赶明儿保管哭都哭不出来!   “张姑娘,你知不知道劫死囚的罪名?”   “总不至于杀头吧?”见于悦表情严肃,张怡芬终于有些害怕,低下头小声咕哝道:“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俩枉死啊......”   于悦纳闷:“你为何如此笃定他俩是冤枉的?”   “我当然知道啊!”张怡芬声音立刻有底气了许多,坚定地言道:“我问过卦了,火一定不是他俩放的!”   于悦叹息:“可公堂律法讲求的是真凭实据,你这些玄异奇术不能服众。”   张怡芬一点都不担心,笑嘻嘻道:“眼下人都救出来了,我相信包大人一定能找到证据还他俩清白!”   “张姑娘,你......”于悦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了,想了想道:“你最喜欢吃什么,明早我做给你吃。”   “真的?!”张怡芬激动地就差蹦起来了,高兴道:“于姐姐,你也觉得我做对了是么?”   于悦无奈地扯出一丝浅笑,声若蚊蝇:“或许是吧。”   “于姑娘恐怕言不由心吧?”   随着一声满不在乎地讥笑,一抹白衣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霎时间一室衣袂飘飘,清香四溢。待人站定,正是午间遇上的白玉堂。   “白大哥!”张怡芬率先迎了上去,扯着他的衣袖欣喜道:“你怎么来啦?”   “我来......”白玉堂一双桃花眼瞟了于悦一眼,便对张怡芬勾魂一笑:“当然是向你交差啊!”   “白大哥......”张怡芬哪抵得住白玉堂这种花丛老手的一招半式,面上立刻飞起一片红晕,双手从他衣袖上收了回来,不自在地绞着自己衣襟,羞道:“我都知道了......多谢白大哥!”   看见张怡芬情窦初开的模样,于悦心觉不妙。她实在不忍无知少女被金玉其外的风流浪子继续蛊惑下去,便板了脸提醒张怡芬道:“张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歇息了。”   “哦......”张怡芬依依不舍地应下,明明对白玉堂说话却不敢看他,羞涩道:“白大哥,那咱们就改日见......”   白玉堂却纹丝不动,从张怡芬身上移开目光,盯着于悦笑得煞是潇洒:“于姑娘还没回答在下的话呢?”   “哦?”于悦当然不吃他这套,冷笑道:“于悦不记得白大侠问过什么?”   白玉堂却也不恼,‘啪’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煞有其事地摇了两下,盯着她的面庞重问一遍:“方才听于姑娘的意思,仿佛在下救人救错了?”   于悦转过身不看他,边将桌上茶具收好,边淡淡道:“白大侠说笑了,于悦一介女子,怎敢置喙大侠之事?”   “于姑娘过谦了!”白玉堂笑得漫不经心,嘲讽道:“像于姑娘这样见过大世面的姑娘,世间少有,在下有幸遇见,自然要讨教一番的。”   于悦直视他的目光跟声音一样毫无温度:“可惜,本姑娘要歇息了。”   白玉堂脸皮简直厚到极致,完全不以为意道:“对或者错,一个字而已,耽搁不了姑娘多少时间。”   张怡芬再傻也听出了两人话音里的明争暗斗,可一边是她尊敬的姐姐,一边是她感激的大哥,谁能告诉她该向着谁?   此刻,要是于姐夫在就好了。   “夜色已深,白五侠滞留在姑娘家的闺房,怕是不妥。”   就像听到她的心声一样,清朗有力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对抗。转眼间,人随声到,张怡芬只觉一阵风过,展昭便已稳稳地护在于悦身旁。   “御猫展昭?”白玉堂眉毛一挑,冷冷道声:“久仰。”   展昭抱拳,礼貌回道:“白五侠有礼!”   “啧啧!展大侠今日可够忙的!要陪佳人还要查案,怕是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吧。可惜主人家根本不买账,三更半夜跑来兴师问罪。啧啧,皇帝老儿家的看门猫当真是费力不讨好!”白玉堂轻蔑地瞟了展昭一眼,笑容里透着十足的冷意,“不过为了荣华富贵,有些人倒也心甘情愿。是吧,展大人?”   展昭不理会他的明嘲暗讽,将心中猜测缓缓道出,“王富陈全是你劫来的,西院那边也是你传的消息。”   本想激他,不料展昭却比想象中聪明,非但完全不上当,反而揭穿了他的秘密。白玉堂敛了笑容,哼道:“是我,又如何?”   展昭尽量平复心情,阐述道:“按大宋律法,劫囚是重罪,展某要带你去见包大人。”   白玉堂衣袖一挥,傲笑一声:“五爷岂是谁都能随便见得的?”   展昭示意于悦后退,淡笑道:“那展某便得罪了!”   “就凭你?”白玉堂冷笑一声,忽扬声道:“于姑娘!你可知前日在开封府门口救你的是谁?”   于悦知他说的是打偏阿星毒箭的事,虽不欲搭理他,却也不能否认事实,于是呛声道:“白大侠此问不知是习惯于将做的好事常挂于嘴边,还是是怕旁人抢了你的功劳,抑或是此刻便要于悦报答救命之恩?”   白玉堂一愣,未料展昭竟已告诉她实情,便将问题抛还给她:“那于姑娘打算怎样报答五爷呢?”   于悦实在懒得跟他废话,没好气道:“命是你救的,你便拿回去好了!”   “于悦!”展昭大惊。   “于姐姐!”张怡芬亦然。   白玉堂讽刺道:“看来于姑娘跟着展大人……着实无幸福可言,以致于生无可恋!都怪白某多事,没看透于姑娘那日竟要一心求死!”   “白玉堂!”展昭和于悦一起怒目而视。   “白大哥!”张怡芬仍是不知道该帮谁。   展昭上前一步,将于悦挡在身后,道:“白五侠,展某素闻陷空岛五位大侠向来乐善好施,仗义江湖,在下钦佩已久。如今白五侠又救了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在下自然感激不尽。展某在此立誓,只要不是因私害公违背公义之事,白五侠但有差遣,展昭绝不推脱。”   “啧啧啧!展大人这话说的可真叫五爷无言以对啊!说不推脱,其实全是推脱之词!”白玉堂将折扇一收,爽快应道:“好!五爷也不需要你们假惺惺地报答。不怕挑明告诉你,爷这回上东京便是要挫挫你这只蹩脚猫的锐气!明日巳时,南郊树林,有胆的跟爷大战一场!”说完便越窗而去。   张怡芬跑着追出去,哪里还有人影,闷闷不乐地进了屋,对展昭哀求道:“于姐夫,是我让白大哥去救人的,不关他的事,你要抓抓我好了!”   “张姑娘!”于悦想拦哪还拦得住!   展昭看于悦神色,便知张怡芬所言具实,无奈斥责道:“张姑娘,劫囚非同小可,你怎么……”   “不然能怎么办?”张怡芬一跺脚,心里有一百个委屈:“明个儿一早那两个倒霉鬼就要问斩了,包大人救不了他们,总得有个人去救啊!”   “张姑娘……”展昭长叹一声,道:“展某敬佩你的善心,不过律法如山,展某实在……”   张怡芬敛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大义凛然道:“展大人不必为难,这都是我的主意,要杀要刮我......我都不怕!只是……你放过白大哥吧!”   展昭和于悦相顾无言,他们是过来人,张怡芬的心情他们何尝不懂?可是,律法无情,谁又能做的了主?   翌日,于悦欲跟展昭一起赴约,展昭自然不允。   一来刀剑无眼,再者南郊树林是他和于悦一起回到大宋的地方,虽说冥河姥姥死后她的阵法便已跟着消失,可展昭实在不敢冒险让于悦再踏入此地,何况白玉堂和那个人如此相像,他怎能全心应战?   于悦尽管担忧,却也不想展昭分心,只好留在府里等候。   哪知,这一等便到了深夜。   展昭推门而入的时候,身上掩不住的倦色和疲惫令于悦心疼不已。递上一杯热茶,便将他推坐在太师椅里,找准他头颈上的几处穴位,边以指腹轻轻按摩边道:“我今日从义父的医书上才学会的,不知效果如何,若不舒服你便说一声。”   “好。”尽管不希望她太劳累,却也不忍拂她好意。何况,奔波忙碌一日,回来有人关怀总是期待的。   虽说不甚熟练,好在她按摩的手法不错,力道也恰到好处,展昭顿觉全身舒畅许多,缓缓眯上眼睛,轻道:“今晚我不走了。”   话语轻如羽毛落在于悦耳中,却令她如触电般停下摩挲的手指,双颊迅速绯红一片,一颗心更是砰砰乱跳。   展昭察觉到她的异常,知道她定然想歪了,不禁轻笑一声,宽慰她道:“放心,我守在门外。”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也不是这个意思,”于悦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慌乱地解释:“我是说你有床不睡,为何守在外面?”   说过之后才发觉这句话歧义更大,索性不再解释。她可不是邀请他!只是建议他回自己房里好好休息而已。   展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调侃她:“我睡床上,那你睡哪里?”   于悦早就明白想从言语上取胜,唯有比他脸皮更厚才行,便笑着道:“自然也是床上咯!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没想到展昭这回竟从善如流,非常爽快应道:“好。”   “你......”于悦惊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上红晕更胜。   展昭顺势将她拉入怀中,不再逗她,“今日之事想必你已知晓,我怕白玉堂夜间前来寻事。”   于悦当然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可谓祸事连连。   展昭走后不久,府里巡城马阿贵的马匹独自跑回府衙,他人却被射杀于城外官道上,身上所携带的与洛阳府的文书被翻得支零破碎。其后,西院孙大人又带着枢密院的公文来提领王富陈全回刑部归案,包拯不允,就在公堂上争辩的不可开交之际,九奶奶竟趁机闯入开封府大牢将张怡芬劫走,打算晚间为她做法找寻魏家后人。包拯只好匆匆召回展昭,前往震远镖局拿人却是无果,最后只好亲自出马,如此折腾到半夜才将九奶奶和张怡芬带回开封府。   可是,这些与白玉堂有何关系?   于悦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与白玉堂打斗没受伤吧?”   展昭摇头,为了让她放心,又道:“没事。”   于悦看他不似说谎,又前后粗略扫视他一遍,才疑道:“白玉堂和翠岭庄交情很好?”   展昭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发,慢道:“他是九奶奶的干儿子!”   “怪不得!”难怪展昭如此紧张。   以白玉堂的性子,不来滋事才怪!   顿了片刻,于悦终于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展昭叹口气,道:“错综复杂。总觉得这几个案子似有牵扯,却一直想不透究竟会有何关联。”   于悦问道:“听说,王富陈全供认兵械库的火是文耀庭放的?”   “嗯,当堂指认。”展昭便思考边道:“可文耀庭执掌巡查,兵械库失火,他也难逃罪责,没有理由纵火。况且,孙大人对他垂爱有佳,他在枢密院正是春风得意,绝无可能纵火泄愤。”   “除非......”于悦也故作思考,自言自语道:“除非非烧不可!”   “非烧不可?”展昭一愣,思路蓦然开阔起来,却甚是疑惑不解:“他官运正旺,会有甚么理由非烧兵械库不可?”   于悦见他完全理不清头绪,转而又问道:“阿贵的家属可安抚了?”   展昭答曰:“今日事多,大人尚且无暇得顾,明日便召见阿贵的父母和遗孀,并亲自送上抚恤金。”   于悦只觉心中堵塞,怅然道:“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他们的天便塌了。相比抚恤金,或许他们更希望的是将凶手绳之以法。”   展昭亦觉黯然,眉头拧在一起,闷道:“巡城马只是负责传递府衙之间的文书,平日里与人为善,且无感情纠葛,身上财物也并未丢失,我实在想不通凶手杀他的动机。”   “杀人不是小事,何况还是个官差。情杀、仇杀、劫财、劫物......不是想从死者身上得到重要的物件,便是为了中止他所做的令凶手不安的事情,总归是要有目的的。”于悦一点一点替他分析,忽然状似不经意问道:“阿贵的事府里传闻颇多,对了,听说他携带的公文都被毁掉了,不会耽搁公事吧?”   “不是毁掉,而是有几份找不到了......”展昭纠正她,却忽然握住于悦双手,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惊道:“莫非,凶手的目的便是那些公文书?”   于悦也装作恍然大悟状,叹道:“为了抢夺公文书而杀人?究竟什么公文如此重要?又是火烧尚德堂又是杀人劫道的!”   “火烧尚德堂!不是火烧兵械库?”展昭猛然惊醒,一点点分析道:“难道我们都被误导了......倘若纵火之人的目的不在兵械库,而在收藏旧档案的尚德堂......纵火便是为销毁档案,而后又截杀巡城马抢夺公文,一切都是为了隐藏他和阿星的行迹......如此说来,那兵械库纵火之人便是杀害阿贵之人......”   于悦点头表示同意,忍不住咋舌:“从皇城西院纵火还能全身而退,想必这人是极为聪明的。”   “此人对兵械库一定相当熟悉。倘若王富陈全所供属实,那这个人便是......文耀庭!”一瞬间,展昭豁然开朗,不禁欣喜道:“果真如此,所有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于悦叹道:“目前只是你的猜测,待明日再向包大人禀报吧。”   “嗯,”展昭略作思索,凝眉道:“大人这几日都未曾好生休息,今夜便不去扰他了。”   于悦没好气地责怪他:“还好意思说大人,你又曾休息好了?正好,今儿趁早赶紧歇着吧!”   展昭浅笑着应下,不舍地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于悦心里的恼火顿时烟消云散,柔顺地环上他精瘦的细腰,仰起头在他颊边印上一吻。本来只是个晚安吻,展昭却趁机迅速俯首,覆上她欲撤回的唇。霎时间,两人相隔多日未曾亲密的想念瞬间引燃。   从轻啄摩挲到唇齿纠缠,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片刻,展昭终于在粗重的呼吸中放开她的唇,将她更紧密地揉在怀里。   “我走了。”展昭压下心头的悸动,可声音里仍伴着些许沙哑。   “唔……”于悦却任性地抱着他的腰不松手,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半晌发出闷闷地声音:“不是说好在这儿睡的么。”   “于悦……”此刻,这样的挽留无疑对展昭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其实,于悦只是为了让他能好好睡个觉而已。   她可没忘记方才说防着白玉堂来寻她麻烦要守在外面,现下嘴上说回房休息,走出门去肯定会在她门外守着。明日他还有有许多事情要做,今夜再不睡,纵然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不眠不休的日夜操劳。倒不如留他在房内,既可令他安心,亦能顺道监督他好好睡觉。   展昭如何知晓于悦心中所想!思想斗争了很久,方道出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好久,展大人和于姑娘终于又同睡一张床了!如果下章开头第一句话就是“第二天......”,会不会被拍s?   ☆、第九章 卜生死拨云见日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   身边当然人去床空,他睡过的那半边床褥也已被整理平整。轻抚上去,虽没了他在时的温度,但于悦脸上却还是烧得一片火热,回忆昨夜,满室里仿佛还萦绕着他怀抱里的味道。   想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那夜,两人一个伤寒初愈一个连夜奔波,尽管睡在同一张床上,可都熬的筋疲力尽的,很快便入了眠。   这回却是不同的。   昨夜展昭因时刻防备着白玉堂,根本不能合眼,而她,难得有了整晚的时间可以陪着他,自然是不愿独自睡去的。   尽管床铺并不宽敞,两人之间还是隔开了大片的空隙。两个异常清醒的人躺在一处,一时无话。   于悦是有些紧张的,身子紧贴着墙壁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展昭想必亦然,虽是和衣而卧,可高大的身躯还是尽量地靠着床沿,双手抱剑环于胸前,漆黑的双瞳入神地望着帐顶,好似刺客随时都会从那里冒出来一般。   于是,伴着月色,一室静默。直到于悦被泛凉的墙壁冰的微微发抖,正犹豫着要不要稍微往中间挪一些,忽闻身边之人一声叹息,长臂一伸便将她纳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光滑的额头,给她掖好被角,柔声道:“睡吧。”   于悦鼻尖立刻充满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和熟悉的皂香味道,不禁软软地撒娇:“不想睡。”   凉凉的月光携着深夜的清冷洒了满窗,又如流水一般泻在床头,而展昭的怀抱一如往常那般温暖可靠,令人心安,若非他的另一只手仍旧紧攥着宝剑,随时准备应声而起,她真想在这满月的夜色里他相依而眠。   展昭放开她一些,与她对视,眼睛里笑得别有深意:“不睡……作甚?”   于悦脸上一红,难得没有反击他的戏谑,却是将头重新埋入他的肩窝,手臂搭上他腰间,满足地轻道:“就这样陪着你便好。”   展昭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柔声道:“我这几日约莫着不常在府里了,你有事便找公孙先生商议,莫再熬夜等我。”   于悦心下清楚,今晚有了这个重大线索,明日他定然去跟踪文耀庭以寻求证据,据她推测应该不会有危险,便用额头摩挲着他下巴,乖顺地应下:“嗯。”   良久,温柔地声音自头顶又起:“悦儿,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尚未独自老去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在我狠心拒绝的时候没有离我而去,谢谢你能在无数个孤寂凄冷的夜晚陪我共渡。   于悦毫不客气接受:“如何谢我?”   这丫头!好的不学竟学那只讨厌的老鼠!或者说,这两人本就性格相投?一想到没有遇见她之前,于悦和白玉堂那张脸在一起展昭就很是郁闷,所以此刻一点儿也不想说话。   “展昭,对我而言,最好的谢礼便是为我保重你自己!”其实,于悦也不是真要他回答,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向他承诺:“我不怕等,只怕等不到你。”   “我懂。”方才还闷闷不乐不想说话的人心中顿时溢出满腔柔情,将手中巨阙立于床侧,双手环住她柔软的身体,心里同样满足不已。   此刻拥有她的是他,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自己竟也有如此幼稚负气的时候!展昭自省一笑,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软玉在怀,展昭轻轻抚摸上她指间的指环,终于忍不住在她耳畔轻声道:“这个也戴了很久了,等案子一了,我便请公孙先生挑个日子,可好?”   “嗯?”于悦只觉一波波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吐纳绕在她的耳廓,一时并未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便仰起头不解地看着他,顺便离耳边的热源远一些。   展昭迅速抬手覆上那双翦水秋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心里和身体的躁动暗暗压下。这丫头,不知道她这样一副无辜求解的模样在皎白的月光下有多招人心驰荡漾么!   夜深人静,于悦当然觉察到了展昭此时的气息不稳,却又不知所以,只有轻揉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疑道:“怎么了?”   这动作无疑火上浇油!   展昭只觉心跳如雷,她手到之处似乎引燃了无数个小火苗,在他体内四处游走攒动。慌忙撤下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捉住在他胸口上下惹火的小手,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诵调息字诀,才努力地克制住将她锁在怀里尽情揉捏的冲动。   于悦见他不答,双手也被他隐忍地紧紧摁在胸口,以为他又受了伤不小心被自个儿碰疼了,揪着心焦急问道:“是不是哪儿又伤着了?”   “没……”   展昭哪敢看她!尽量淡了语气掩饰他的苦苦忍耐,可平日里幽深平静的双眸此刻却盯着帐幔似要喷出火来。   他这副不敢直视的心虚模样叫于悦怎能相信!抽出手便要坐起来查看,却被他迅速又扯回怀中。   “真没受伤!”展昭的声音有些郁闷,还带着一点不自然地粗重与暗哑,“你莫要乱动。”   饶是于悦再迟钝也是生长在改革开放的春潮之中,从电视剧和言情小说中早已受到不少的启蒙教育,瞬间便秒懂了他的隐忍所为何来,顿时羞得面红耳赤,窝在他怀里再也不敢动。   各自平静了半晌,展昭才幽幽叹了口气,闷声道:“明日我便去求公孙先生寻个最近的吉日!”   这回于悦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可她哪还敢说话!   白玉堂竟然一直都没有现身。   依他傲娇又冲动的性子,没来大闹开封府勉强说得通的话,探监都不来便着实反常了,于悦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地等着他干娘获罪。   干儿子不去,她便走上一遭好了。   牢房,于悦是住过的,当然清楚里面的条件何等简陋。不到中午,便做好几样可口饭菜,炖上一罐鸡汤,又熬了一大锅冰糖梨水,分在两个食盒里,找人帮忙提着。   因为过年,牢房刚清扫过,倒是比她上回来时干净许多。张怡芬和九奶奶住在最干净的一间,王富陈全也相隔不远。   “于姐姐,你来看望我么?”   还没走到跟前,张怡芬便发现了她手里的食盒,并且两眼放光。待她进来,急忙喜不自胜地接了过来,由衷地感谢:“于姐姐你真好!”   于悦示意跟来的狱卒将另一个食盒分给关在斜对面的王富陈全,然后礼貌地向九奶奶福了福身,一边将饭菜一样样端出来,边微笑着问她:“昨夜睡的冷不冷?听说你早饭没吃,不饿么?”   “当然又冷又饿啊!可是根本睡不着,也吃不下嘛……”张怡芬扁着嘴委屈极了,看着面前丰盛的午餐,突然惊道:“这……这该不会是最后一顿饭吧?于姐姐,包大人……包大人真要铡我么?”   于悦顿时哭笑不得,这姑娘当真傻得可爱!   却板着脸道:“你也会怕死么?前日不还逞英雄来着!”   “我……当然怕啦。我都还没有完成师父的遗愿,找不到天绝散,也没找到害他的坏人,而且……还连累了别人。”张怡芬说着便悲从中来,愧疚地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满头银发的妇人,小声泣道:“九奶奶,对不起……”   九奶奶睁开眼,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与豁然,望了于悦一眼告诫她适可而止,方才淡淡道:“丫头,不用道歉。”   张怡芬很惊讶:“九奶奶……您一点儿都不恨我、也不怨我?”   九奶奶淡笑着问:“我为何要恨你、怨你?”   “我……”张怡芬一顿,自己干的事儿还真是难以启齿,可终还是嗫喏着说了实话:“我骗您、诓您,还拖累您去劫狱,这会儿都住进开封府大牢里面了,您怎能不恨我?”   “丫头,你要是早个十几年这么做,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凄惨的下场,”九奶奶望着牢里的小窗目光放空,似在回忆过去。须臾,自嘲道:“假若人的一生所经历的喜怒哀乐有个定数,我心中的恨恐怕早已经用完了。现在不但不怪你,反倒觉得挺舒坦的。”   张怡芬更是不可置信:“舒坦?都要让人家拉去杀头了,您还说舒坦?”   “丫头,死……那么可怕么?”   见张怡芬不语,九奶奶继续叹道:“对我来说,一生随着总镖头漂泊江湖,生不曾惜,死不足惧。只是九泉之下,他若问起翠岭庄的后嗣……”   张怡芬面上露出恼怒之色,捶着自己脑袋,直言道:“我就是恨这个啊!都怪我自己笨,又不肯多下工夫学,我师父要是在的话,他一定会找得到。这又不是很难的法术嘛!我就是恨自己这个!”   九奶奶似在劝解张怡芬,又似在开解自己,自言自语道:“这事困扰了我十几年,虽然不能完成心愿,能让我死了这条心,说起来应该感谢你了。”   “九奶奶……”   张怡芬更觉无地自容,九奶奶却已再次闭上眼睛,面上仍旧一片释然,轻叹:“随缘吧。”   “张姑娘,”于悦给张怡芬递了帕子,佯作随意问道:“找不到人的话,也不能替他卜个卦么?”   张怡芬擦眼泪的手忽地一滞,九奶奶也倏然张开了双目。   “五阴朝阳……下下卦!”张怡芬盯着地上卜出的卦相,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了望盘坐在不远处的人。   九奶奶看得懂她担忧的目光,仍是淡定地问:“丫头,卦诗怎么说?”   “我查查看……”张怡芬匆忙翻出通天宝典,只一眼却是脸色大变,向于悦身边靠了靠,小声地试探着建议:“九奶奶,我看您还是别看了……”   九奶奶心中一沉,语中便带着惯有的威严:“拿过来!”   张怡芬吓得手一抖,只好硬着头皮将通天宝典递上前去。   “麒麟堂前逢死路,猛虎坡下送明珠,劈天只因名和利,烈日消霜淹翠竹……烈日消霜淹……翠竹!”九奶奶每念一句脸色变暗下几分,到最后已然目瞪口呆。   “就说您别看了嘛……”张怡芬嘟嘟囔囔着把她的宝贝书藏好,眼巴巴地望着于悦,希望她能驱散满牢房的寒气,让她能先填饱肚子。   于悦将碗碟摆好,若无其事唤道:“九奶奶,先吃饭吧。”   张怡芬拿筷子的手一抖,差点将跟前的清蒸排骨整盘戳翻!她于姐姐劝人的本事还真是……不能免俗。   见对面之人依然僵坐着不动,于悦干脆递了筷子过去,好生劝说:“九奶奶,翠岭庄家大业大独秀武林,全是仗着您的威名,您可不能让震远镖局的三百好汉失了靠山。”   这句话于悦说的很是委婉,其实说白了就是翠岭庄之所以有现在的规模,江湖上全是看您老的面子,您要是倒下了,别说走镖,庄子能否保住都难说!   九奶奶面上一凛,渐渐恢复了神色。   于悦的话一语中的,经营镖局自然不比别的生意,三教九流虽都有几分交情,得罪的却也不少,再加上庄里的镖师更是各种来路都有,若非她威名在外,翠岭庄恐怕少有安宁。   九奶奶慢慢接过竹筷,目光却落在于悦脸上不曾移开半寸,“展昭的看上的媳妇儿,果然了得。”   于悦面上一红,便是苦笑,若非不得已,她才不想费这些心思。   “那当然了,我于姐姐很厉害的!”张怡芬见于悦一句话便劝动了九奶奶,对她的崇拜更如滔滔江水,高兴地好像夸的是她自个儿似得,夹了一块排骨显摆道:“其实我于姐姐最拿手的是厨艺,九奶奶您尝尝。”   九奶奶从善如流,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赞道:“展昭果然好福气!”   “就是就是……”张怡芬啃着美味排骨,嘴里鼓鼓囊囊地说话也不甚清楚:“您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于姐夫!”   “这小子一贯眼光好,也亏得下手快。不然……”九奶奶意味深长地审视着于悦,越看越满意,禁不住道:“我家小五正是缺这么个能管住他的人。”   对于九奶奶的乱点鸳鸯谱张怡芬惊得含着满嘴的肉呆若木鸡。   于悦亦是一怔,立时便明白了小五是谁。却佯装没听懂,微微一笑便垂下了头,顺手给张怡芬盛了碗梨水助她咽食。   张怡芬食不知味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沉默了半会儿,终于忍不住试图扭转乾坤:“九奶奶……白大哥是个好人,定会有人心疼他对他好的。”   九奶奶是何等地耳聪目明,一眼便看透了小丫头的心事。虽有些遗憾,但仔细想想,家和万事兴,姑娘家还是乖顺一些在家打理家务相夫教子才好。小五虽说性子乖张,也总归是个有主意的,脾气又倔,太聪明要强的姑娘恐怕也合不来。自个儿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九奶奶亲自给张怡芬又夹了块肉,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赞许道:“没错。你也是个好孩子,定能找个如意郎君,到时候九奶奶替你做主!”   “真的?”有了九奶奶的认可,张怡芬顿时喜出望外:我和白大哥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九奶奶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成全好人!   九奶奶点点头,扫了眼始终不动声色的于悦,彻底打消了之前的念头。罢了,再好的姑娘,对小五不上心又有何用?如此看来,张姑娘也是不错的。   在开封府的地盘,探监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瞒不过义父的法眼,不然她绝不会这般畅通无阻的见到重犯,所以他们会面的详细情形自然会有人帮她汇报,想必这一刻义父和包大人已在研究那卦诗了。   那两个年龄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精过的桥比她走的路都多,相信已不需要她再多加提点了。想着展昭这几日将没日没夜地盯梢,又得熬的不轻,该研究个食谱帮他补补才是。   于是,于悦转身便去了静园。   园里花木生长正盛,一个多月没来,其中多了不少新芽,想是义父趁着春日新种下的药材。   今日阳光正好,于悦干脆在院子里生炉烧水,坐在花木丛中的竹椅上晒着太阳研读尚未看完的医经。   “春去春来皆不问,一隅独安寄清茶......于姑娘真是好享受!”   一盏茶未尽,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卖弄的声音,惊得她差点顺手将茶杯扔在那个讨厌的闯入者脸上!   于悦轻哼一声,讽刺回去:“白大侠每次出场的方式也真是好特别!”   “多谢夸奖。”白玉堂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哗’地一声打开他那把骚包的折扇,轻拢慢摇,向于悦缓缓走来。   阳光下他白衣胜雪,乌黑的流云发被玉白丝冠整齐地束起,只在额前留了两缕发丝随风逸动,不浓不淡的叶眉下,墨色的眼眸里似流动着潺潺春水,欲语还休。朱唇轻抿,笑意盈然,就像千年之后的那个午后一样,闪着莹光一步步移到她的面前。   这样的人天生便是风流不拘的多情种吧!   如此想着,于悦毫不客气地便将喝剩下的半杯茶水直直泼了过去,出手后才后悔没换杯热的,不能烫花他那张招摇的桃花脸!   不过,下一刻她便不后悔了。刹那间,于悦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衣袂飘飞,桃花脸的主人已好端端地坐在了她身旁的另一张竹椅上,笑得很是得意:“于姑娘报恩的方式也很特别。”   唉,纵使茶水够烫,她能泼到江湖上身轻如燕的锦毛鼠么?白白浪费一杯热茶而已!所以,于悦不准备泼第二杯了,搬起竹椅重重地放在离他远一些的地方,以牙还牙:“多谢夸奖。”   白玉堂眯了眯桃花眼,这个臭丫头好像还有点意思!   他一手提起椅子,腾空一个漂亮的翻身旋转,轻巧地又坐到了于悦旁边,手臂随意地搭上她的椅背,凑着脑袋温柔地笑问:“在看什么?”   “阿嚏!你身上太臭了,离我远点!阿嚏阿嚏……”于悦被他身上的熏香刺激地喷嚏连天。   臭……?!   白玉堂疑惑地抬起手闻了闻衣袖,确保没问题后恨恨地望着抱着书逃得远远的丫头,脸色霎时黑了半边!   爷用的是时下最名贵香郁的极品沉香,千金难求!为了她爷费尽心机耍帅,她……她竟然嫌臭?你自个儿身上臭吧,没见过世面的臭丫头!   于悦终于止住了喷嚏,揉着鼻尖没好气道:“白大侠最近不该如此清闲吧?”   白玉堂控制好情绪,眼角轻挑恢复了笑意,“你很关心我?”   “直说吧,找我作甚?”于悦浑身恶寒,跟如此自恋的人比脸皮厚,她真是甘拜下风。   白玉堂眼里的光芒慢慢柔和下来,绯色的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说想你了,你信么?”   于悦一扬手便将厚厚的医书砸了过去,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个多月我主要用来纠结到底要不要直接上第二天,我的本意是要的,......可是,到最后我还是屈服了:(   虽然是伪chuang戏,也总归比啥都没有强。这年头,作者也是高危行业,很怕被请去喝茶啊!   ps:白五爷终于出手了,嘻嘻嘻哈哈哈!      ☆、第十章 于姑娘再上公堂   以白玉堂的功夫躲过这一下完全是小菜一碟,可他万没想到姑娘家在被风流倜傥的五爷表白时还有余力施暴!正常人不该是半羞半喜欲语还休的么?最不济居傲鲜腆掉头就走也是有的……谁能告诉他,一语未发便扔书砸人的是怎么一回事啊!!!   亏得他反应敏捷,饶是晚了一步,倒也不至于被结结实实地砸中,只在闪退间右鬓处被坚硬的书角划出一道红痕。白玉堂最是看重他的外貌,伤痕虽仅仅有些肿胀,却也称得上破了相,更可恨的是他又不能还回去,将于悦再打一顿!   白玉堂用冰帕子敷着鬓角,咬牙切齿地想了半夜才得出一个满意的结论:这臭丫头绝非正常女人,难怪能跟那只蹩脚猫看对眼!   嗯,是这样没错,这种粗鲁丫头娶回去也定是一只河东狮,搅得家中不宁。若不是为了引诱她,以五爷的眼光才不会特意跑到开封府去找她搭讪!   唉,这回实在失策,没想到粗笨丫头却是难缠的紧。他费了好大心思忙活这一场,原指望三两下将于悦勾引到手,再狠狠羞辱她把她甩掉,借此挫挫展昭的威风,谁料鱼儿非但没有上钩,还咬了他一口。真真是哑巴吃黄连!!   转念一想,那种粗俗的丑丫头留给展昭受苦也好,最好日日虐地那只猫再不能耀武扬威就更大快人心了!   想到此,白玉堂心里才算舒坦了一些。   不过,如何救干娘呢?   虽未过堂,但安上劫狱的罪名,当官的定然不会轻饶,一旦判刑,再想办法怕是迟了。再去劫一回大牢么?虽说开封府对付起来稍嫌棘手,他却是不怕的,难就难在大牢是干娘自愿走进去的,又怎会轻易随自己脱逃?万一此举激怒老包,反而害了干娘岂不罪过?   或者……他替干娘认罪?   不……亦非良策。刑部大牢确是他劫的没错,可干娘去开封府大牢掠了张丫头来是一干牢卒亲眼所见,人证俱全,他也顶替不了。   说起来都怪那个神神叨叨的张丫头片子!顶着欧阳神算子的名号却连个人都找不到,害干娘白白费了这许久的力气不说,还齐刷刷折腾进了大牢,真是个祸害精!   唉,女人真是麻烦的紧!要是四哥在就好了,他点子多,定能想出好法子来。可……他这回是偷跑出来寻展昭麻烦的,眼下出了事再回头找几位哥哥求助岂不颜面尽失?   白玉堂心事重重,左右睡不着,干脆披了外衫出了门。   夜市已尽,此刻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月亮也躲入了云层半隐半现,喧闹繁荣的汴梁城正落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仿佛白日里的浮华都是假象而已。   白玉堂泱泱地躺在留香居的房顶上,望着天边稀疏的几颗星辰越发觉得寂寥。夜风一起,凉意更甚,他叹口气正欲起身回房,忽见不远处闪过一个人影,行走间不断回头张望,行迹煞是鬼祟。   开封辖内治安是那只猫的职责所在,白玉堂本不欲多管,但下一刻视线之内又见一人,身形步法极为眼熟,跟在前人身后十丈开外,不断地走走藏藏,显是在跟踪前面那人。   白玉堂勾唇一笑,忽然便有了兴致。自檐上一跃而起,尾随而去。   展昭跟着文耀庭在开封城内已绕了大半圈。   堂堂皇城校尉、天武军指挥在半夜三更提着小包袱从自家后门鬼鬼祟祟地跳出来,怎么说都蹊跷的很。再加上昨日的推敲,展昭断定文耀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那人实在精明狡猾得狠,身上功夫亦是不凡,他不敢靠得太近。   屏气凝神随着他不紧不慢地又闲逛了几个街道后,终是在转过一个小巷之后失了那人踪迹。虽觉遗憾,展昭亦明白宁肯跟丢也不可打草惊蛇的道理。在周围细细查看一番,便打道回府。   包拯自然尚未歇下,展昭将今夜之事细细禀告,包拯又给他讲了于悦探监和张怡芬新卜的卦诗,两人一时半刻也参不透其中玄机。展昭顺便问了一句:“公孙先生怎的不在,可是生病了?”   “晚饭后于姑娘便将他唤去了。”包拯见他忽然眸光一闪,深知这位爱将最听不得于悦有点动静,便笑着撵他道:“天快亮了,展护卫赶紧回房歇上片刻去罢。于姑娘有事的话,公孙先生定然不会瞒着。”   展昭不好意思地告了退,未加踌躇,便向于悦的小院而去。   昨夜才叮嘱她有事找公孙先生商议,今日便商议了一晚,莫要真出了事才好。   心中记挂着她,展昭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并未察觉身后一直远远地跟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未至小院,便闻见里面飘来淡淡的药味儿,展昭心中一紧,果然有事!   推门进去,味道更浓,还伴着几声轻咳从闪着烛光的窗口传来。   展昭再也顾不得夜深不便,轻轻叩了叩门唤道:“于悦。”   随后,两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惦念了一路之人正欢喜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回来了。”于悦像迎接相公回家的小娘子一般,接过他的宝剑放在桌上,倒了杯茶递他手里问:“怎不回房睡觉?”   展昭瞥了眼房里多出的炭炉,上面正煨着一只砂罐,散着药香的烟气正从盖子的边沿徐徐升起,蒸得房内暖意融融。   展昭放下茶杯,一手贴上她的额头,柔声问:“为何不睡?可是生病了?”   于悦望望天色,拿了他的手改握在手中,笑道:“不是。恰巧从书上看到一个方子,用来调理脾胃极好,便请义父点拨着做了一道药粥,不想竟忘了时辰。”   展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依旧眉头紧锁,轻呼道:“你昨夜才承诺不熬夜!”   “这不是一时好学忘了么......”于悦理亏,俏皮地吐吐舌头,抱着他的小臂晃着撒娇:“下不为例嘛!”   展昭无奈,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可眼前的人巧笑倩兮,又是为着他好,责备的话如何再说的出口?   于悦察言观色,趁机笑嘻嘻地盛出一碗,仔细吹了吹,浅尝了一小口,满意道:“这回味道好多了,你尝尝看,不合胃口我再改进。”   展昭看也不看那碗‘罪魁祸首’,语气完全不容反抗:“先去睡觉。”   “你喝了我便去睡。”于悦亦不相让,小媳妇儿似的委委屈屈在一旁嘀咕道:“总不能白白熬了几个时辰嘛。”   展昭无法,叹口气一饮而尽。   不知她如何去掉了草药的苦味,唇齿间只留下药的清香和五谷的甜香夹杂在一起,空了一晚的腹中即刻也温热起来。   于悦却是不依,撅着嘴抗议:“我早说过,吃饭要细嚼慢咽,你这般牛饮,非但吃不出味道,对自个儿脾胃亦有害。真是白费了我的心思!”   展昭默然,可粥已喝完,只好摸着鼻子保证:“下回注意罢。”   于悦又盛了一碗,亲自用汤匙舀了一勺,吹凉后喂到他嘴边,“下回来了。”   展昭赧然,他四肢健全,又没受伤,如何需要人喂。举手便要接过碗勺,不自然道:“我自个儿来便好。”   他自个儿来?不是一口饮下,便也是两三口喝完。   于悦改变策略,将汤匙转了方向,连粥带勺含在自己口中,然后砸吧砸吧嘴道:“嗯,味道很好。乖,张嘴……”说着又舀了一勺给他。   展昭只觉口干舌燥,勺沿触到唇边,仿佛还带着于悦红唇的软热,下意识便张开嘴,将一勺清粥咽下,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于悦满意地将碗勺收拾好,又在展昭脸上亲了一口,笑盈盈地望着他:“乖,该睡觉去了。”   展昭眼明手快,伸手将她纳入怀中,寻到那抹粉红小唇,终于一亲芳泽。   屋外又一阵夜风袭过,吹得小院里的一株古槐沙沙作响,斜倚在粗壮树杈上的一袭白衣再也看不下去,气愤地撩撩衣袍,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扬长而去。   骗子……大骗子!   那丫头不是粗俗又暴力的么?她怎能对蹩脚猫那样体贴,那样柔顺殷勤?还那样……五爷看着都脸红,真是没羞!   他不甘心!   他要复仇!!   于悦睡下时天已微明,一大早正是睡得香甜,却被震天响的拍门声惊醒。   本不欲理会,听见张龙赵虎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于姑娘快开门,包大人传你上堂问话!”   怎的还需要她上堂了?张怡芬的案子有了进展么?昨夜并未听展昭提及,况且,这案子跟她能有何牵扯?   纵然有一肚子疑问,于悦也不敢耽搁包大人的正事,或许跟昨日探监时张怡芬卜的那个卦诗有关。于是,草草收拾一番,便随张龙赵虎去了。   许久未来,开封府大堂仍旧一如入往日般阴沉肃杀,唯有堂案右侧立着的一抹大红身影,给堂上带来不少暖意,也令她安心不少。   “民女于悦叩见包大人!”于悦自然知晓公堂规矩,上得堂来并未四处逡巡,依礼上前磕了头,便垂目不语。   “于悦,”包拯缓缓发了话:“跪在你左侧之人,你可认得?”   于悦顺从地扭头瞄了一眼,左边之人一身华丽白绸外衣,俊美白皙的面容之上,两只风流桃花眼正对她闪着妖光,连带着鬓角的那道伤痕也显得妖魅起来。   白玉堂来开封府作甚么?瞧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不像劫狱的事情暴露了。   于悦心中惊讶,却还是如实回答:“回包大人,民女认得。”   包拯的问话再次自前面传来,语气甚为平淡:“你与他可有过节?”   过节?这人一千年之后劈腿算不算?   于悦一边在心里骂人,一边淡定答道:“回包大人,并无过节。”   包拯一改方才和色面容,盯着白玉堂的目光无比犀利:“便是说,白玉堂告你昨日无故殴打于他,你并不承认了?”   甚么???   于悦瞪着身侧那个一派从容之人,又惊又怒,几乎言语无能。   包大人见她不言,又问了遍:“于悦,你可有辩解?”   辩解没有,想把他撕烂行不行?   于悦冷笑一声,反问道:“敢问包大人,您可听说过白玉堂在江湖上的名号?”   包拯看了一眼展昭,慢道:“方才展护卫已告知本府。”   “敢问大人,民女一介女流,又身无武功,怎有能耐‘殴打’鼎鼎有名的锦毛鼠白五侠?这不是笑话江湖无人么!”于悦故意加重‘殴打’二字,同时还不屑地瞥了一眼跪在身边已有些不耐的无耻之人。   包大人微微点头,赞同道:“白玉堂,你可还有话说?”   “大人明鉴,草民额上的血痕确为于悦所伤,大人自可问她。”白玉堂耐着性子指了指鬓角伤痕,眼神里尽是幽怨与委屈。   “那是因为......”于悦飞快地看了看展昭,话音一下子顿住。   就白玉堂脸上那点小伤如何值得大动干戈到开封府告状,包拯自然了解他不过是来添乱而已,但既然苦主上了诉状,也没有道理不升堂,眼下趁早了结才好。此刻见于悦忽然住了口,不禁急道:“因为甚么?”   于悦咬着唇,低下头轻答:“没什么......”   “既然于姑娘害羞不好意思说,便由草民回答了罢。”白玉堂不顾于悦杀人的眼神,对着展昭笑得煞为得意,“因为草民向他表白了爱慕之情!”   闻言,一屋子人皆面面相觑。   王朝马汉站在包拯身边,不敢有太大动静,只是眼珠子瞪地差点掉下来而已,而张龙赵虎离得稍远些,嘴巴里堪堪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去。即便沉静如公孙策,此刻也惊得停了笔,抬目瞧了展昭一眼。   而展昭......面上竟未动分毫,身形亦挺立如常。   “白玉堂,”包拯保持一贯的冷静自持,慢慢分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即便于姑娘不该......动手,你既倾慕于她,又怎忍心将她告上公堂?这点却是于理不合!”   “包大人误会了。草民疼她惜她尚恐不及,又怎会怪她呢!此番跟于姑娘公堂相见,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白玉堂合上折扇,语气里透着十二分的真挚诚恳,“昨日于姑娘一时羞涩,未能给草民答复,草民心中惴惴一宿,又苦于高墙相隔无从得见,这才出此下策,以求姑娘一言。”   “荒唐!”包拯听完,脸色已是乌黑,将堂木一拍,叱道:“公堂威严,岂是尔等谈情示爱之所?律法森森,又岂是尔等随意掂弄戏耍之物?”   白玉堂答地甚为乖顺:“包大人教训的是!草民实在情难自禁才出此下策,若有罪责草民愿一力承担,但求大人莫怪于姑娘。”   “罢了......”包拯权衡片刻,终道:“姑念你初犯,本府就......”   “包大人!”于悦忽然急道:“自古情之一字伤人最深。白大侠虽行事鲁莽、罔顾律法,但请大人念他年幼稚拙又情深一片,从轻发落。恳求大人免了他的杖刑,只......掌嘴就好了,正好让他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日后说话行事必定多了分寸。”   “掌嘴?”   莫说白玉堂,就连包拯亦是嘴角抽动。他几时说要杖刑来着?明眼人都听得懂他下句话是‘暂不追究’罢?这姑娘不但聪明,还记仇!一番话明着求情,实为警告。   说起来也难怪于悦恼火,白玉堂竟在公堂之上守着一屋子的官员师爷衙役逼问姑娘家儿女□□,实非持重之举,尤其......还当着姑娘家意中人的面儿。   看见展昭,包拯心中不禁甚为疑惑:白玉堂既声称倾心于于悦,但不论神色还是言行举止间且不说与展护卫相差甚远,甚至不见有半分爱慕珍视之情,莫非......白玉堂此举另有隐情?   “大人!”见包拯久久不言,展昭忍住唇边笑意,道:“白玉堂素有侠义之行,又对于悦和张姑娘有救命之恩,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展昭的‘从轻发落’自然是顺着包拯的原意不予追究,但听在白玉堂耳中便成了跟于悦沆瀣一气,落井下石要他掌嘴了。不由怒视着他,用眼神谴责这个忘恩负义之徒。   包拯瞟了展昭一眼,他原本就无意追究好么!无奈之下,只得陪着作戏:“既是展护卫也替你求情,本府念在你一片痴情,掌嘴便也免了,就罚你闭门三日面壁思过罢。”   说实话,白玉堂击鼓之前便已仔细想过,此等风流韵事无关国法大义,况且他受伤属实,纵然包拯生怒,定不会太过计较。可他千算万算竟漏了于悦这一层,她这一刀补得......可真是毒辣!   唉,大话是他说的,海口是他夸的,眼下他只能苦笑着谢恩。   这臭丫头,还真不容小觑!   退了堂,于悦故意在包拯等人整理堂录之际嘲讽白玉堂,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几个人听见:“白大侠这般至情之人,闭门思过之前想必不会忘了去大牢里看望九奶奶才是。”   “于姑娘说的是。”白玉堂纵然恨地将银牙咬碎,也只能微笑着谢道:“于姑娘对白某之事如此关切,白某真是感怀至极。”   “白大侠言重了。能得白大侠青睐,于悦才是三生有幸。”谁不会装!   “如此,白某告辞。”白玉堂终于演不下去。   “白大侠!”于悦将戏做到底,故意折腾他,“方才白大侠还说想见于悦,怎的这会儿便急着走了?”   “哦......”白玉堂瞥见包拯尚未走远,干笑道:“白某只是......急着去探望干娘......”   于悦笑得更为虚伪:“白大侠果然孝顺。如此至情至孝之人,定有好报。”   白玉堂已是不耐,直道:“不知于姑娘尚有何事?”   “哦......”于悦蹙眉凝视他鬓角的划痕,忍着笑意道:“于悦只是想问候白大侠的伤势。”   白玉堂下意识退后两步,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无碍,多谢姑娘挂怀。”   “不谢。”于悦挑眉,继而讥笑道:“方才白大侠说不得已跟于悦公堂相见,只为一句答复,不知白大侠得到没有?”   “哼!”反正包拯已进了内堂,白玉堂再无顾忌,重重地甩了衣袖走人。   哼!于悦对着他背影翻个白眼,才回头对立在身后多时的人恼道:“你为何帮他说话?”   展昭微微一笑,劝她:“不论如何他也救过你。单凭这一点,我对他便已感激不尽。”再说,即便他不替白玉堂求情,难道包拯还真的给他掌嘴不成?   于悦倒不是得理不饶人,只不过才睡一会儿便被莫名其妙告上了公堂,心里实在窝火。展昭若不提救命之恩,她还真给忘了。   他俩还真是孽缘不浅,不由叹口气作罢:“算了,反正昨日我也砸了他。”   “说起昨日之事,”展昭将她未梳起来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为何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不会问了呢。”于悦嘀咕了一声,才忿忿不平道:“又不是甚么大事,小白鼠纯属戏弄我而已!难不成你真相信他能看上我?”   “为何不能?”   展昭凝视她的黑眸如一泓深潭,清澈沉静,又似春日阳光,明亮温暖,于悦一时看得呆住。   展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道:“再去睡会罢。”   “你去么?”于悦问地毫不委婉。   其实,她只是觉得展昭也睡的很晚,同样需要补眠而已,并无他意。展昭却听得面红耳热,努力镇定道:“我还有事。今晚早点歇着,不必等我。”   “听见啦!”看着他乌青的眼圈,于悦心疼极了,忍不住问:“张姑娘昨日卜的卦诗你知道了?”   见展昭点头,又道:“或者,猛虎坡会有突破。”   展昭颔首,柔声道:“我明白了,你快回房去罢。”   于悦这才恋恋不舍地别了他,向后院走去,将近拐角又回头望他,红日初升,展昭一身大红官服持剑而立,乌纱官帽上的黑色丝带随长发一起在春风中轻轻飘扬,温润如玉的面庞照亮了整个阴森的开封府大堂。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节快乐!   咱可是脑力+体力劳动了一整天再加上小半夜。不过,不用上班的日子一点也不觉得累,不用不停的切换屏幕来写文真是太爽啦!!      ☆、第十一章 藏玄虚南郊迷离   四更刚过,于悦便醒了。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她抓紧伸了个懒腰便麻利地起身,套上衣衫开始忙活。   想来还真是神奇,以前朝九晚五的时候,每天借助好几个闹铃都睡不醒,如今没了闹钟,她反而能在四更天就起的来!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么?   尽管屋子里只她一人,于悦还是为自个儿的想法红了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赶紧收了心思,专心将昨晚准备好的材料一一放入熬药粥的砂罐里。   她知道展昭跟起案子来有多拼命,虽然心疼,却也不能阻挡。所能帮的唯有乖乖听话,让他得以安心查案,待他归来之时,再为他解忧镇乏调养身体。   不多时,屋子里便弥漫起参杂了五谷和药材的清香。于悦转了小火,手执木勺轻轻绕着圈搅拌。又熬了小半个时辰,看着粥已软烂才盖上盖子,闷上炉火。将砂罐和碗勺装进食盒,小心提着向展昭住的院子而去。   这个时辰,除了随包大人上朝的衙役,其他人都还在睡,整个后院都寂静的很。所幸她与展昭的住所离得不远,于悦一手打灯一手提饭,撑到地方倒也没费多少力气。   将风灯挂在廊下,眼前正如她所料,房门从外面上着锁。   他果然一夜未归!   于悦叹口气从花盆下取出钥匙,轻轻把门打开,将食盒置于桌上。试了几次才打着火,燃上了灯烛。说来惭愧,来到这里一年多,她还是不大会用火折子,看着展昭每次都用的轻而易举,可实际上这东西比火柴和打火机费事多了!   于悦先倒出一碗药粥凉着,若她猜的不错,展昭定会回来换上官服,送包大人上朝。   果然,不消片刻,衣袂翻飞声中一抹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剑眉星目,巍然如松,但惊讶的黑眸丝毫掩盖不了眼底的倦色。   于悦不待他开口便将药粥递到他面前,抢着交代道:“我昨个听你的话早早便睡下了,这粥是才熬好的,等你喝完我再回去睡会儿。”   展昭一时竟无言以对,接过碗正待放在桌上,忽然想起昨夜喂他喝粥的情景,不禁面上一热,便听话地坐到桌前,小抿着一口接一口的喝下。   于悦这才满意地从一旁屏风上取了他的官服,坐他对面,瞧着他疲惫的眼圈心疼道:“大人几时出发?你还能睡会儿么?”   展昭将药粥一口饮尽,接过官服,握上她滑滑嫩嫩的小手,柔声道:“这便要走了,你回去歇着罢。”   于悦未曾多想,荐道:“那便在宫中等候之时寻个处所休息片刻。”   展昭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可是宫里规矩如麻又人多眼杂,岂是容他睡觉的地方?却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微笑着应道:“放心。”   于悦说完才觉不妥,知他亦是敷衍之词,却也无法,叹息一声道:“你先换衣服罢,我与你一起走。”   展昭何尝不想与她多坐一会儿,但上朝的时辰将至,怎能让大人等他?歉意地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便匆匆转到屏风后换装去了。   温软的唇触在额上酥酥的痒痒的,唤醒了于悦全身的神经,听到屏风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到他就在那里换衣服,不免面上又一阵火热,便找了个话题转移视线:“今夜可有收获?”   纵然知她看不见,展昭仍旧气馁地摇了摇头,将衣带系好,方从屏风后走出来愤愤道:“文耀庭实在狡猾地紧。”   于悦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猛虎坡你可去了?”   “尚未得空。”展昭提起食盒,与她一道出了房门。   于悦知他赶时间,终将想说的话压了下来,与他道了别,回房睡觉。   这一觉于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不想,展昭和包大人始终没有回来,就连义父也出了府,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更不消说了,一个也不在府里。   一个人吃饭总是无趣,于悦便收拾一番,将饭菜带到了大牢里。   “麒麟堂前逢死路,猛虎坡下送明珠……这麒麟堂是刑部大堂,猛虎坡也该是个地名才对。”于悦到的时候,张怡芬仍然在研究她的卦诗。   九奶奶见于悦带着饭菜进来,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才对张怡芬说:“没错,猛虎坡就在开封南郊不远。”   “真的?”张怡芬高兴地拉着于悦道:“于姐姐你看,这两句对上了!”   于悦将饭菜摆好,道:“欧阳前辈自然是厉害的。”   “嗯!”张怡芬重重地点头表示同意,又拿起卦书念道:“劈天只因名和利……劈天?谁这么跋扈啊?”   于悦不语,九奶奶淡淡道:“你卦卜的是谁,大概就是那个人吧。”   张怡芬伸伸舌,不自然地转移到下一句:“烈日消霜淹翠竹......烈日一定是说青天大老爷,那翠竹......”   “是我。”九奶奶面无表情,喃喃道:“我的名字就叫翠竹。”   “全对上啦!九奶奶这......”   张怡芬一语未尽,却听得外间一阵乒乒乓乓地声音,之后又归于一片寂静。   于悦心道不好,刚站起身便见一个白衣身影转瞬间便闯入了牢房,正是本应在家面壁思过的白玉堂。   “干娘!”白玉堂皱眉看了看手中的那串钥匙,不耐烦地将它丢到一边,直接挥剑劈开牢门,头一低便冲了进来。见于悦在此不免一愣,却也未将她放在心上,急急道:“干娘快随我走。”   “白大哥!”张怡芬瞧瞧于悦,又看看九奶奶,便把白玉堂往外推:“白大哥莫再做糊涂事了,有包大人在我们定然不会有事的。”   “包大人?”白玉堂冷哼一声,扫向于悦的目光充满怨恨,“干娘若非一味相信官府,翠岭庄又岂会落得如此惨状!”   “玉堂!”九奶奶正欲劝白玉堂速速离去,却听他提及翠岭庄,便猛然站起来问:“翠岭庄发生了何事?”   望着九奶奶满头银发,白玉堂红了眼圈,‘扑通’地一声便双膝落地,惭愧道:“干娘,今日一早文耀庭带着禁军......血洗翠岭庄!玉堂......玉堂无用!”   “文耀庭!”九奶奶手中竹筷一折为二,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转身便欲冲出牢去。   “九奶奶!”于悦情急之下急忙拽住她衣袖,劝道:“九奶奶莫要冲动,包大人定会将他依法治罪的。”   “依法治罪?”九奶奶盯着她,眼中的仇恨愈聚愈盛,“哼,铡他一次,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九奶奶!”   九奶奶缓了语气,拂开她的手,冷声道:“于丫头,你去回禀包大人,我会将人留下半条命交给他!”   “九奶奶!切莫莽撞!”如此说来,于悦更不能松手了。   见她焦急的样子,九奶奶了然地苦笑一声,向她保证道:“丫头,你放心,等我办完事,自会回开封府请罪,不会让展昭为难。”   于悦面上一红,低声否认:“九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   九奶奶终于失了耐性,板下脸冷冷道:“丫头,我不想打晕你!”   于悦左右无法,只好拿出杀手锏,诚恳道:“九奶奶,请听我一言,若你坚持要走,于悦绝不留你。”   “说!”   于悦看了看等在一旁的白玉堂,尽量委婉道:“九奶奶,血海深仇固然要报,可九奶奶更该为翠岭庄的万古绵延做打算,绝不能为一个不仁不义的文耀庭而罔顾性命。”   九奶奶冷笑,似胸有成竹:“这些我自然明白,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于悦叹口气,看来不亮底牌不行了。“九奶奶,一枚金牌只能救人一命,若多罪并罚,纵有免死金牌亦是枉然。”   “你......你如何知晓......”九奶奶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圣上御赐免死金牌之事虽不是秘密,却也知者甚少,就连翠岭庄也鲜有人知,这丫头又是如何知晓?   于悦避而不答,继续规劝:“九奶奶,请您三思。”   想必是展昭那小子告诉她的,九奶奶沉思良久,方默然道:“可是,我如何向死去的兄弟交代呢?”   于悦嗟叹道:“九奶奶,您放心。您的好翠岭庄的英雄们定然铭记于心,他们会体谅的。”   九奶奶忍了情绪,深深呼出一口气,应了下来。“好......我不走,不过,我要去个地方。”   “九奶奶......”听说她不走,于悦总算松了口气,可她一旦出了这个门,仍然算越狱啊亲!   九奶奶却不放过她,恢复了淡定的神色:“丫头,你陪我去。”   她能说不行么?   此时,府里说了算的都不在,总不能让人在她眼皮底下走了!何况,有九奶奶和白玉堂这两个高手在,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吧?   开封南郊她倒是许久不曾来过了。   秀水河岸已是翠木重重,花红鸟啼了。远远的,那颗印上展昭手印的老柳树依然立于微风之中,被冥河老妖烧焦的那个黑窟窿仍旧黑黝黝一片,就像一只黑妖咧着嘴狂笑,在周围的勃勃生机之中显得分外恐怖。   令人惊叹的是,这老树被烧得如此凄惨竟还未死,一旁零零星星地又长出不少嫩嫩的新枝,看来求生的本能万物皆有。   这里是她踏入北宋之处,于悦不由多加注目了一会儿。这一年来展昭总不许她再来,尤其是这颗树前。就连去年伤愈带她郊游,也仅仅只到城门附近的河畔。当初还哄她说重伤初愈不宜走远,后来每当她想到这里故地重游展昭总是推三阻四,最后实在推脱不过才渐渐道出实情,原来是怕她如来时一般忽然消失不见。   初闻他的解释,于悦很是笑话了他一番。她能跨越千年是因为冥河老妖的迷踪法术,如今那老妖早已死挺,法术也随之散去,她如何还能回得去?   “咦?”   沉默一路的张怡芬望着前处忽然出了声,于悦不由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那株老柳树上。   “怎么了?”于悦心中竟莫名一紧。   张怡芬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十指一边掐算,一边慢慢靠近老柳树,嘴里喃喃出声:“此处单看方位极佳,风水却是阴阳交替,明明方圆数十里无山迹可寻,为何算出来却是山水之地......你说蹊不蹊跷!”   山?   于悦惊道:“你是说,这儿......有山?”   她与展昭不就是从山上一跃而下便从千年之后跳到这里的么!难不成,千年的沧海桑田之后秀水河变成了山?还是这里有时光隧道,隧道的那一头便是他们跳下的那座高山?   张怡芬疑惑地点点头。她法术虽学的不精,但总归是有慧根,不然千万人当中欧阳铃也不会独独收她一个女子为徒。再加上师父临死前的嘱托,她确信此地藏有玄机。不待细说目光便被树上那一片焦黑吸引,凝神盯了片刻便伸出手来去摸,却被白玉堂一把拽住衣袖。   “张姑娘,小心有毒。”   张怡芬受宠若惊,笑得煞为感动,道:“多谢白大哥关心!白大哥且放心,我最不怕的便是毒了。”   说着,手已触到那截树皮,伸入黑窟之内一点点按压探寻。   于悦只觉脑中一阵晕眩袭来,周围却无可扶之物,眼见着便要倒在地上,忽然被一个温热的身体带入怀中,正要挣开便听头顶传来熟悉的责备之声:“不好好在府里待着,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每天都盼着见到的脸出现在面前,于悦却是一阵心虚,正不知如何作答,还好九奶奶替她解了围。   “展大人,是老身自作主张带于姑娘来的。”   “九奶奶。”   其中因果展昭当然知道。   今日下朝后包大人便去了八贤王府议事,不多时却被急传入宫。竟是刑部侍郎孟大人在麒麟堂遇刺身亡,圣上大怒。他一晌都在刑部勘查,尚未等到仵作的尸格,开封府又火速来报,说是白玉堂竟趁机劫走了九奶奶,还带着于悦一起去了南郊猛虎坡,他当即便一路狂奔,追了过来。   一路上,他只有一个念头:此处不祥,绝不能让她靠近。方才见她将要晕倒,魂飞魄散之际这想法尤为强烈。   展昭虚揽着她,瞥了眼白玉堂,沉声道:“九奶奶,请随展某回去吧。”   九奶奶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展昭,瞧了于悦并无大碍,还是坚持道:“展大人,去了猛虎坡,老身自会跟你回去。”   展昭正犹豫不决,却见张怡芬大叫一声:“可算是算出来了!”却在下一刻忽然张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指着于悦,连连惊道:“于姐姐,你......你竟然......竟然是你!”   于悦不知她所言为何,正待相问,展昭却先一步道:“既然九奶奶执意前去猛虎坡,展某便陪您走一趟,不过......”他看看一脸鄙夷之色的白玉堂,略一迟钝,终道:“还要劳烦白五侠将于悦和张姑娘先送回府衙。”   “展昭!别以为五爷不说话便是怕了你,五爷是懒得搭理你这只朝廷的走狗!今日干娘想去哪便去哪,还由得你来置喙了?五爷堂堂男儿,又岂是你这朝廷鹰犬所能吩咐的!”   白玉堂早就看不惯他耍着官腔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敢来使唤他做事?简直岂有此理!恨恨地怒视着他,提着剑便来搀九奶奶:“干娘,咱们走!”   “白玉堂!你也配称堂堂男儿?”于悦实在忍不下去了,你才是走狗鹰犬,你全家都是!展昭脾气好不多辩解,她可容不得别人给他委屈!   白玉堂指指展昭,嘲笑道:“我不配......难不成他配?”   “配不配不是你我便说了算的!展昭若为高官厚禄仕途亨通,以他的本事自可留在宫中随驾,何苦自请调入事务繁杂又危险重重的开封府办差?展昭若是贪图富贵享受荣华之辈,以他的官职俸禄为何至今不造府邸,反而事事亲为经常数夜不眠不休?”   白玉堂一愣,继而不屑地冷笑:“看家猫的盘算,五爷如何得知?”   “白大侠不是不知,却是不愿知吧!”于悦不理会展昭的示意,有感而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可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这才是堂堂男儿,白大侠是否赞同?”   白玉堂面色一暗,却也无话反驳,却听于悦又侃侃道:“白大侠自认堂堂男儿,但你远在江湖,可曾为家国天下忧虑过?当然,你锄强扶弱亦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但天下之大,有幸能遇见白大侠者又能有几人?再说,你行侠仗义之后潇洒走人,却可曾想过被救之人如何在当地继续生存下去?你确保他们不会再被人挟怨报复?而展昭却甘愿放弃闲云野鹤的生活,卖于帝王家,这些年隔三差五受伤中毒,落得一身伤痛疾病,还得忍受浅薄之人的唾骂和白眼,只为撑起一片青天,以公正的律法为天下的百姓伸张正义,以一己之身为众多穷苦人家谋福祉,敢问,他如何当不起堂堂男儿这四个字?”   于悦的声音不大,但听在旁人耳中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重重地砸在他们心上。尤其触在展昭心里,久久不能平息。他一直都知道于悦懂他,却不想她一个女儿家竟能看得如此透彻!   良久,九奶奶才轻咳了一声,语气中自然而然地放低了姿态:“玉堂,你先将于姑娘和张姑娘送回开封府,再向包大人请罪。展昭,咱们走。”   展昭知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可心中的千言万语冲撞着他的每一寸经脉,终是只化作一句“回府等我”,便与九奶奶继续往南行去。   回去的路上,白玉堂一直沉默,张怡芬尚未从方才的发现中回过神来,一路都寓意不明地呆望着于悦。而于悦的心情仍在激愤当中,脑中似有千丝万结,总觉得那颗柳树诡异的很,再加上张怡芬的话不停在耳边重复,更无闲情多聊。   故而,三人倒是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府衙。   白玉堂当然得听他干娘的话,乖乖去向包大人请罪,张怡芬自然还要回牢里去的。于悦苦思无果,方觉腹中饥饿,才想起没吃午饭。正要拐去厨房做点吃食,却又被叫住脚步,回头一看,却是张怡芬去而复返。   “于姐姐,借一步说话......”张怡芬对押解她的衙差讨好地笑笑,想拉于悦的袖口,手抬了一半却又硬生生垂了下去,端敬地请她上前走了几步,神秘兮兮地四处瞅瞅,见左右无人方才低声道:“姐姐想不想回去?”   “回哪儿?”于悦一时没从她的反常中回过神来,表情有些茫然。   “自然是......”张怡芬似乎有些怕她,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试探道:“回你原本的地方去。”   “原本的地方?”于悦张大了双眼,心中的想法似要喷薄而出。   看见她的反应,张怡芬又将声调压低几分,轻轻吐出几个字:“千年之后。”   “你......”于悦骤然间大惊失色,不由连连后退数步。   “于姐姐莫慌。”张怡芬紧紧跟上来,急道:“我知道姐姐是好人,姐姐若不想回去,我......我绝不会逼迫于你!”   于悦又吃了一惊:“你是说......你能送我回去?”见她缓缓点头,顿时心乱如麻。   若在一年前,她自然乐意回去的。但冥河老妖一死,她便绝了这份心思,不曾想还有人能送她回家!可如今......她还舍得么?   猛然想起她话中的重点,不由心中震颤,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你方才说不会逼迫与我......莫非我必定得走么?”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师父说他在一年前夜观星象,发现一颗新星渐渐靠向文曲星,时明时暗,难以捉摸。他闭关费了大半年时间才卜出这人竟来自千年之后......”张怡芬有些敬畏又有些新奇地瞧着于悦,黯然道:“若非因此卦费尽师父心力,他也不会轻易便被两个毛贼害死......”   “因为我?”欧阳铃竟是因她而死?   “不怪你不怪你!”张怡芬连连摆手,道:“真的!师父说是上天罚他泄露天机才折了阳寿。他只是吩咐我找到你,然后......送你回去,并未提及你若留下会怎样......”   张怡芬抿了抿唇便不再言语。   她不多说于悦也明白,自己穿越千年来到这里,本就打破了天纲轮回,如此奇遇绝无仅有,想必欧阳铃也不知她能否留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定然只想将她送走以正纲常!没准还交代张怡芬,若她危害到百姓社稷便格杀勿论让她灰飞烟灭了。   她真的......非走不可么? 作者有话要说:  被呼唤地潜不下去了,利用周末两天更了这章,跟于姑娘一起纠结吧!   ☆、第十二章 叹案情酒后真言   于悦再无心思顾虑案子之事,每天闷在房里不知今夕何夕。   自那日猛虎坡一别,她便一直未曾见到展昭,看来案子到了关键时刻,他忙得紧。这一年来,她已习惯了这种孤独的等待。倘若留下,想必以后的日日夜夜亦然如此。因为,那个把苍生社稷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男人,他的心属于百姓,属于包大人,属于朝廷……剩下的才能分给她。   心里正烦躁着,房外传来轻快地叩门声。   听动静……不是他,想必又是府里的丫头叫她去吃饭罢。   于悦一点胃口也无,便充耳不闻。可来人似乎耐心的很,敲门声也愈来愈大。她索性合上双目,一概置之不理。若能就此一直在床上躺着多好,不必听,不必想,也便没了烦恼。   “于姐姐?于姐姐!”原来是张姑娘。   想必失了耐性,在门外喊了两声不见回应,便加大了力气砸在门上。   房门未栓,大力之下便被撞开,来人一脚未站稳便踉踉跄跄扑了进来。   “于姐姐!你在房中为何不说话嘛?”张怡芬惊魂未定地拍着被吓到的小心脏嘟嘟囔囔地埋怨。   于悦心里哀叹一声,只好坐了起来,假装被吵醒的样子,一脸歉然道:“方才躺下歇了一会,不想竟睡着了。”   “哦……于姐姐,你脸色怎的这样差?可是生病了?”几日未见,于悦竟一脸病容。张怡芬不免吃了一惊,说着便伸出手来凑向她的额头。   “没,有些累而已。”于悦任她试了额上温度,浅笑着转移话题:“包大人放你出来了?”   “于姐姐,你真厉害!”张怡芬本就不是细心之人,触手之处未觉异常,才放下心来,丝毫掩盖不住眼底的欢喜,向她宣告:“你猜对了!包大人当真是明察秋毫,查清了案子,就把我当堂释放啦!”   “这么说,案子了结了?”   于悦倒不似张怡芬那般惊喜,九奶奶和展昭去了猛虎坡,其中关节自然一一打通,真相便昭然若揭。   “是啊!才退了堂,我便来找你了!”张怡芬在牢里关了数日,又一路跑着过来,这才觉得口渴,毫不见外地给自个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却是皱着眉头咽下,苦着脸道:“于姐姐,你这茶水怎是冰凉的?”   于悦心中苦笑,这几日浑浑噩噩的饭都没怎么吃,哪还有心情烧水喝茶?却道:“今日懒了,我这便给你烧些热的。”   “不用不用,你好生歇着!”张怡芬急忙摁住了她,笑道:“天热了,喝凉的正好。再说我又不是专程来讨茶喝的!”   闷在房里久了,于悦身子轻飘飘的,乍一坐起来头还有些晕,知她向来直爽,不甚在意那些个虚礼,便也不再相让。   张怡芬又饮了一杯,便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得意地给她念叨起今日堂上的情形。   “今日包大人在公堂上真是威风极了,把那个嚣张的太师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文耀庭被逼得再也藏不住狐狸尾巴,当堂便全招了,真真是大快人心!说来,还多亏于姐夫找来的证据呢……咦?”张怡芬忽然住了口,左右看看,疑道:“于姐夫为何没过来?方才明明见他急匆匆出了公堂朝后院来了,我还以为他来寻你,这才飞也似的跑来想抢头里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   于悦不由一阵感动,张怡芬与她不过才相识几日,却事事都惦记着她,一有好消息便想着先来告诉她,而展昭……于悦认命地笑了笑,替他辩道:“他定然尚有公事要忙,分不开身。”   “嗯……”张怡芬点点头,忽地没了方才的兴致,黯然低语道:“也对,包大人说九奶奶教唆杀人劫囚,可能要定死罪,于姐夫定然忧心的,想是又被□□姐姐请去了。唉,□□姐姐受了伤,住在府里总要照应些的……”   □□……   于悦心中一颤,这么说,这些天他……在照顾□□?   她当然不会吃醋,展昭的为人行事她自是了解并体谅的。他一向急人所急,尽力替人排忧解难。可是,她的忧,她的难呢?   心中万般沉重,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受着。忍着不去找他,就是想让他安心,盼着他早日破案,等他回来。可是,她一心念着盼着的人,每日里扶弱救困,却最难顾得上她……   于悦当然不愿做不识大体的女人,也很不喜欢如此小心眼的自己。可是,心中的失落为何不受控制的,久久不能平息?   “于姐姐……”张怡芬欲言又止,她虽不懂察言观色,但于悦的郁郁寡欢她还是能瞧出来的。迟疑再三,终是咬着唇问:“你不想回去,是吧?”   听懂她指的什么,于悦沉默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长叹:“这事若能由得了我便好了!只怕若不回去,万一……”   “于姐姐!”张怡芬大惊,不禁失声喊道:“你若走了,于姐夫该如何是好?”   “他……”于悦只觉心中钝痛,忍了许久,终是难以抑制喉间的酸涩,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他自然……一如既往,过他的日子……”   是啊,从前没她的日子,他不是一样过的很好?   展昭绝非为情所困之人,她走之后,他便没了顾虑,更能心无旁骛地跟随包大人了。说不定,日后还会遇见心仪之人……   思及此,一个名字猛然钻入脑海——丁月华!   初来之时,只听他说师傅早逝并无师妹,便自顾着窃喜,暗叹他不必受情义两难的委屈,却把他真真正正的夫人给忽略了!   读过三侠五义的人怎会不知——展昭,娶妻丁氏。   那她……算什么?   于悦的心,连着全身,瞬间冰凉。   展昭过来之时已近黄昏。   暗黄的残阳下,他带着满身的疲惫一步步走近她的身旁,却在看到她苍白的面色和红红的眼圈后,吃了一惊。   难怪午后张姑娘非得拉他过来,只怪当时事多,他委实无法脱身。   晌午休堂之后,大人和八贤王为九奶奶定罪之事一筹莫展,□□也对他苦苦哀求,盼望包大人能网开一面,幸亏他知道九奶奶有免死金牌才皆大欢喜。大人吩咐午后即刻升堂判刑,不想九奶奶却将免死金牌用在了不仁不义的文耀庭身上,而那文耀庭……便是魏总镖头失散二十多年的孩子!   真是造化弄人,文耀庭杀人弑父作恶多端,到最后还夺了九奶奶的生机。二十多年前三个人的情感纠葛,竟然埋下如此祸根!   众人心思沉重,愤愤不平之余却也只能尊重九奶奶的意愿,放文耀庭回家。   那一霎,他心中漫入铺天盖地的想念,想将于悦拥入怀中。头一回退堂后便别了大人抛下一切不管,急切地寻她而来。却在看见她的此刻,又愧疚无比。   展昭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感觉她小小的身子又瘦了不少,不禁心疼道:“听小玉说,这几日你吃的甚少?可是病了?让公孙先生瞧瞧可好?”   靠入日夜想念的怀抱,贴着火热的胸膛,听着他的软语温存,于悦眼眶里悄悄聚满一层雾气,轻轻吸了吸鼻子,拒道:“可能夜里踢了被子,受了些凉,胃口便有些欠佳。今日好多了,莫再麻烦义父。”   她的情绪展昭自然感受得到,不禁愈加自责,低头凑她近些,柔声哄道:“这几日冷落了你,可是生气了?”   于悦努力将眼底的温热逼了回去,仰起脸宽慰他:“怎会?你别多想。”   “悦儿……”   展昭一向内敛,极少用如此亲密的称呼,此时两人几乎口鼻相贴,呼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再吹在彼此脸上,这一声便唤得于悦心中酥麻,不觉说了实话:“展昭,我没生气。真的!你的抱负和愿望我都懂,我一直以你为傲。只是……偶有失落而已。你且宽心,我永不会气你。”   “对不起……”展昭喉头发紧,将头埋入她的发间,低低呢喃出心中的歉意:“悦儿,跟着我……委屈你了。”   他最不想委屈她,可是怎么办?如今,他越来越舍不得放开她,更容不得她跟了别的男人,唯有用尽一生的爱将她紧紧锁入怀中。   靠在他怀里,于悦亦是纠结不已。   要不要告诉他?   不如,再多抱一会儿,她再多想想。   如今两人已谈及婚嫁,这件事他有权知晓。可……展昭若知晓,定会极力放她走!她虽不想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却更不想离开他。才分开数日,她便已思念成灾,若永生不得相见,她如何忍受得了日日夜夜的相思之苦?   老天竟何其残忍!在这个时候让她面临如此艰难抉择。   “悦儿,你可是不舒服?”展昭感到她愈加紧绷的脊背,伸手覆上她苍白的脸颊,不无担忧道:“女子身体是大事,大意不得。还是请公孙先生瞧瞧才好。”   说着,便松开她,欲出门去找公孙策。于悦牢牢环住他的劲腰,小脑袋在他胸膛处左右蹭了蹭,撒起娇来:“不用,再抱抱就好。”   展昭顿时哭笑不得,生病哪有一抱就好的。可不容他说话,门外老远便传来十万火急地喊声:“展大人!展大人不好了!”   未等于悦听得真切,便觉眼前红影一闪,展昭已至门前,拉开房门镇定地问:“何事如此慌张?”   “文耀庭似疯了般追杀着张姑娘……”   来报的衙役尚未说完,展昭便已不见了人影,望着从房里追出来的于姑娘,突觉自己仿佛打断了展大人的好事,一下子便红了脸,忙低下头讷讷道:“小人……小人告退……”便逃也似的跑了。   未发一语,院里霎时间又恢复往日的宁静,仿佛根本不曾有人来过一般。于悦轻抚着颊上残留的他手心的温度,苦笑着掩上房门。   多行不义必自毙。文耀庭因其母自缢身亡,魔怔了一般欲杀张怡芬,在与展昭的缠斗中,终是死在自己的暗器之下。   九奶奶理所应当受用了免死金牌,逃过一劫。经此一事,九奶奶感怀颇多,将偌大家业交予白玉堂,不再过问翠岭庄事务,只一心吃斋念佛,向魏老爷子忏悔,替文耀庭赎罪,这已是后话了。   再说展昭,退堂之后便随包拯去了南清宫,将本案结果禀告八贤王。八贤王听闻结局很是欣慰,高兴之下便留了包拯在南清宫用饭,展昭只好相陪。   再回到开封府已是二更时分,从于悦那里走时,情急之下也未交代一声,想着她憔悴的面容和两人尚未说完的话,展昭心中早已焦急万分。别了大人,便施展步法向她的小院奔去。   可院子里却是一点灯光也无。   这么早便歇下了?   展昭心中怅然若失,总觉得今日的于悦有些不正常。在院子里驻足许久,终是忍住没去敲门。总归案子已了,这几日有了空闲,明日一早再来陪她也好。   替她掩好院门,展昭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院落。却在进门的刹那,停了脚步。   月下,白玉堂一身白衣正坐在他的房顶,见他进来,悠闲地拍了拍着身边的两坛好酒,下巴略抬,语中难得地没了嘲讽和敌意:“喝一杯?”   展昭也不答话,提气纵上房顶,撩袍在他身旁坐下,抓过酒坛拍开封口泥印,仰头便‘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白玉堂直接看愣了,这人可是他所认识的展昭?半晌,才记得抓起另一坛酒饮下一口,笑着问:“你这在……借酒浇愁?”   展昭依旧不语,望着天边弯月,一口接一口喝酒。   白玉堂也没生气,他是明理之人,经过这个案子他对展昭改观了不少,闷头猫确实如那丫头所说……当得起堂堂男儿四个字!自己当真比不上他。   白玉堂身子往后一仰,很没形象地伸展着四肢,躺了下来,顺着展昭的目光一起,无言地望着那轮皎月。   如此颓废的展昭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纵然依旧身披那件碍眼的官皮,却卸下了一板一眼的官气,不再是白日里假正经的那只御猫。此时的他透着无尽的落寞,仿佛真正能懂他的只有天边的月亮和手中的那坛陈年佳酿。   江湖夸赞的南侠展昭、皇帝御封的四品护卫隐身人后竟是如此的……孤独么?   直到一坛酒喝完,两人竟始终无一人开口。   若那于丫头在,定然不会如此无聊了。白玉堂默叹了一声,终于憋不住了:“展昭,你家那丫头到底打哪儿来的?”   听他提及于悦,展昭总算回头正眼看他。白玉堂心里暗暗鄙弃他没出息,却也没忘了说正事:“要不就利落让她走,要不就将她留下,一个大男人只会喝闷酒最让人瞧不起!”   混迹江湖之人都很能喝酒,展昭原本亦然,可自从跟了包拯便极少饮酒,这些年受伤中毒的又伤了身体,酒量便浅了许多。他晚间在八贤王府上本已小饮了一场,方才一坛酒又喝得急,眼下眸间已失了些许清明。听白玉堂又是走又是留的说了一通,一时间不甚明了他到底何意。   “你不知道?”白玉堂又是一愣,见他仍旧一脸茫然,便暗暗责怪自己多嘴。方才还以为他为此事愁闷才出言相劝,没想到展昭还未知晓。   本不欲插手别人的感情之事,可月光下他落寞孤冷的样子,又让白玉堂想起前几日自己躺在留香居房顶的那夜,同样的心无着落不知归处的感觉。   展昭,这个江湖上传闻温和谦忍张弛有度的南侠,竟也有不能自制的时候!罢罢罢,五爷便多事一回。   “我也不甚清楚,只不过今日从张丫头门口过时,听她低低念叨她于姐姐该不该回去,一边卜卦一边哭哭啼啼的……仔细说来,从猛虎坡回来后张丫头便这般不正常了……那丫头的家乡很远么?”   回去?于悦的家乡?   这几个字眼飘入耳中,展昭的酒立时便全醒了。不等白玉堂反应过来,眼前便已不见了人影,只剩下原本在他手里的空酒坛咕隆咕隆几声从房顶上滚了下去,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的粉碎。   这闷头猫失心疯了不成?   不可置信地看着散落在院中的一地碎片,白玉堂终于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意识到一个惨淡的事实——五爷自带好酒请人喝不说,还得负责收拾残局!   他不会扫地啊,臭猫!   展昭的轻功自然好极,几个纵跃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于悦房前。   房中依旧漆黑一片,展昭却毫不迟疑地抬手,叩门。   他不信,她能睡得着。   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过后,屋里亮了灯,然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于悦披着外衣,单手扶着门闩,清淡的月色下,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展昭疼惜地伸手将她外衣裹紧,揽着她关上门。   他身上的酒味浓重,于悦不觉皱了眉头。这人脾胃尚未调理利索,又喝这么多酒,真真不让人省心。   于悦恼他不爱惜身体,便使了几分力气,挣开了环在肩上的手臂。   展昭本已微醺,方才又提气疾行,吹了一路夜风,敲门时便觉酒劲冲上头来,脚步有些虚浮。好在终于见到了她,才安心地松懈下来,未料手边竟一下失了支撑,眼见着一个趔趄便要摔倒,于悦只好又伸手扶住,认命地收了脾气,将不省心的人搀到床上,替他脱了鞋袜。   展昭一向极为自制,以他的官级品阶各种酒宴自是少不了,可自认识他以来,除非实在推脱不掉他才会小酌几杯,但从未见他喝成今日这样,不知这回却是为何。   不过,这人酒品倒是不错,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合着双目任她收拾打理。只除了时而蹙起的眉头引得两排长睫微颤,想是胃里难受的紧。   明知醉酒会不舒服还不节制一点!于悦半是心疼半是恼怒地瞪了他片刻,知他也感觉不到,便叹口气准备去给他泡醒酒茶。   不料,才刚转身便被他一把抓住。   展昭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一双清亮的双眸此刻融入了些许醉酒后的迷蒙,依恋地望着于悦,像个小孩子似的,煞是无助地喃喃念着:“悦儿不要走,不要走……”   这样脆弱又可怜的展昭让于悦既心疼又辛酸,坐上床沿抚上他微红的脸颊,轻声细语地哄他:“我给你泡醒酒茶,去去便回。”   “不许走……不许走……”展昭任性地捉住她的手,反而抓得更紧,浓眉几乎拧成一团,一脸委屈,“你怎能,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我不许,不许……”   他知道了!   于悦再也忍不住心中哀痛,多日的纠结无奈终于化作一滴滴热泪落在他的手上,“不走……我不会走……展昭,即便魂飞魄散,我也不会离开你。”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的外衣早已滑落在地。算了,醒酒茶不喝便不喝吧,能这样守着他看着他的日子还有多少呢?   于悦顺势也上了床,躺在他外侧,就着月光细细描摹他的睡颜。   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在身旁,展昭安心许多,下意识向她身边凑了凑,将她箍在怀里,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睡得毫无心防,甚是可爱。   这样一个男人竟然让她遇见了,爱上了,更可贵的是他也深爱着自己。她一直在乎的不就是他的这份心意么?既如此还有什么可纠结的?何必为了不可预知的将来难为现在的幸福?   她还曾劝展昭不要多想、珍惜现在,不想自己竟也钻了牛角尖,人都是贪心的啊!那么……她再贪心一下下吧——于悦盯着展昭微翘的薄唇,慢慢靠了上去。   想是喝酒过多的缘故,他的唇有些干,于悦不知不觉便伸出小舌,轻舔了一下。展昭却倏地张开双眼,那一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凌厉,吓得于悦差点滚下床去。   可不待她有所反应,一阵旋转之后,她便被展昭压在了身下。   他不是睡着了么?   于悦小心看去,他眼中的戒备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柔笑意。下一刻,那薄唇便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毫无意外地覆了上来。   不同以往,今日他的吻异常……霸道。展昭狠狠地将她揉入怀中,在她唇瓣上重重吸吮、啃咬。于悦不禁轻呼出声,他便趁机纠缠上方才的罪魁祸首,缠绕着她的丁香小舌,横扫她的腔壁。   酒后乱性?于悦大脑之中只剩下这四个字!   该不该拒绝?   于悦双手横在两人之间,正犹豫着要不要象征性抵挡一下,展昭一只手已抚上她的后背,隔着衣服上下揉搓,而薄唇也愈吻愈下,呼出的热气荡在她耳边、颈侧,引起全身一波波的战栗。   偷吻什么的,果然刺激。   “展昭……你可知我是谁?”纵然来自开放的年代,于悦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时仍是羞红了脸,却根本无法反抗。   是谁说他酒品好来着?   “悦儿……悦儿,不许走……”展昭不断地呢喃,却非回答她的问题。   即便如此,于悦也满足了,将双手自胸前抽出,环在他的背上。既已认定了他,不论生死,整个人便交予他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忙碌的一周,竟能周更,果然是没有最勤快只有更勤快!   于姑娘怎么能不回去呢?难哪!难哪!!      ☆、第十三章 唯一言决断去留   自拜师学艺的那日,展昭已惯于天未亮便早起练功,而跟随包大人后勤勉更甚,从未懈怠。不想今日却犯了懒,一觉竟睡至辰时初刻才醒!   好在昨夜便已向大人告了假,不然,今日可真真是无地自容了。   窗外阳光正好,伴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照射进一屋子的明媚。   他并不习惯一睁眼便见到此等光亮,不适地眯了眯眼,抬手便欲遮挡。可手臂和身侧不寻常的触感让他倏地张开了双眸,全身顿时紧绷起来。待看清身旁躺着的人,才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懊恼。   他竟又宿在了于悦房里。   虽说她已是他认定的妻子,两人也一直皆和衣而睡,恪守着最后的礼法,可毕竟于理不合,未成亲之前还是要多顾忌她的名节和公孙先生的颜面才是。只怪自己每回总是情难自禁而妥协于内心的渴望!   头上隐隐有些胀痛,看来昨夜可真是喝多了。当时情急,在白玉堂跟前失了礼,未招呼一声便舍他而去,估摸着这回他又气得不轻。   展昭揉揉鬓角穴道,胀痛却丝毫未缓,他那粗粝的指腹和力道毕竟比不过于悦的一双妙手。身边之人正睡得香甜,他自然不忍心唤她的。   小心抽出手臂,轻手轻脚掀开棉被,却是猛然一惊。   他身上竟只着中衣!!   下意识扭头去看身边之人,发觉她的衣着更糟。   于悦身上的里衣被揉搓地极为凌乱,松松垮垮地由一侧的系带连着才不至于完全散开,却露出一大片未被遮掩住的抹胸和雪白的脖颈,颈侧密密地分布着数个……红色印痕,似一朵朵红梅花瓣盛开在白嫩的肌肤上,惹得他浑身一阵燥热,俊脸霎时变得通红。   昨夜……发生了何事?!   只记得一听说于悦欲回家乡,他便心急如焚乱了方寸,大半夜地便来寻她,之后……之后却记不大清了。不过,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仍是断断续续地钻入脑中,令他不禁大惊失色。   展昭目瞪口呆之际,于悦似乎感觉到注视的目光,也慢慢醒转。一睁眼望入他乌黑的眼眸之中,面上不由泛起一层红晕。   虽说两人已非头回同眠共枕,却是首次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轻轻道了声:“早。”   “悦儿……我……我们……”展昭脸上亦是红云未退,张开嘴却觉声音异常干涩,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为免尴尬,于悦便坐起身子,故作淡定地整理着衣服道:“昨夜你喝醉了。”   反正都还穿着衣服,倒没什么好扭捏的。不过,想起昨夜展昭疯狂的亲吻,她不免还是有些害羞。   展昭闻言却是震惊不已,心中似有千言却皆卡在喉间。   他一向克制地很好,未料昨夜竟然借着醉酒做出此等有违纲常之事!眼下,她本有机会返回家乡,虽然不舍,可总会尊重她的意愿。如今,却在这个关头夺了她的名节,如今该如何是好?   展昭满脸的愧疚与懊恼,低低道:“悦儿……展昭该死……”   啊?于悦一愣,有这么严重么?   却见展昭脸色变幻,愁肠百结,不禁关切道:“你没事吧?”   “悦儿,我……”   展昭盯着于悦颈间一朵朵妖艳的红梅,只觉口干舌燥,那种异样的感觉立时又冲入四肢百骸,便慌忙移开了目光,心思凌乱地背着她将衣服穿好,才犹豫着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有话与你说。”   于悦眼神暗了暗,咬唇不语。   “悦儿……”展昭轻唤,她这副模样让他心里愈加慌乱难测,干脆直道:“听说……张姑娘能送你回家?”   果然,便是这个问题。   于悦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却道:“展昭,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谈可好?”   “好。”展昭却是在苦笑,他竟也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   展昭带她去了马行街。   顾名思义,马行街自然与马行有关,但更多的却是医馆药铺、茶坊酒店和勾肆小吃,尤其夜市更为出名,经常通晓不绝。   古时的食物自然是绝对的绿色环保无任何添加,不管什么吃食,原汁原味地做出来就是香浓无比。于悦最喜欢的,莫过于街首食味斋松软可口的翠玉糕和眼下正享用的汁香馅多的冯记汤包。   可尽管她喜欢吃,展昭却常不得空,是以两人一起来逛的机会是少之又少,而他又不许她独自出门,故而,大多时候只能是他趁着巡街或公干之时买些给她带回去,自然不如趁热来得好吃。   但眼下,这堪称美味的热包子吃在嘴里却突然间食之无味了。   于悦偷偷抬眼看了看端坐在身旁那个心无旁骛地吃饭的蓝色身影,又迅速低首,继续用筷子默默地扒拉着那个软油油滑溜溜的小包子。   这人长得出众便也罢了,就连吃个汤包都能如此优雅安静正气凛然,这样的青年才俊走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佼佼者。倘若她真的走了,不用多久便会有别的女子代替她走进他的生命之中了吧?虽开始他会刻意疏离,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久而久之总能打动他的,她不就是如此才闯入他心中的么?   想起这一年来的点滴,于悦不由一阵胸闷,她实在不愿想象他和别的女子并肩谈笑共同逛街吃饭的情形。   其实,他亦是不舍得她离开的,不然,吃个包子而已为何还皱着眉头?   昨日酒醉后那一声急过一声的‘不许走’仿佛依然在耳畔轻诉,可清醒后的他会开口留她么?   胡思乱想一阵,于悦愈加没有胃口。但又不想浪费粮食,正欲将那个被戳得汤汁淌尽的小包子送进嘴里,头顶却传来展昭温润的声音:“吃完去秀水河畔踏青可好?”   “啊?”   冷不防被打断思绪,于悦不禁手头一松,夹到嘴边的包子便‘啪’地一声又落回面前的小盘子里,方才淌了一盘底的汤汁顿时溅在她的衣裙和脸上,就连展昭的袍摆也未能幸免地沾了几滴。   幸好她那包子早已被戳得凉透,不然这下定然烫的不轻。   展昭叹口气,拿帕子将她脸上的汁液细细擦去,见皮肤并无红肿才放下心来。   唉,晨起之时的景象太过震惊,以致他未能冷静思量,方才沉下心来却已考虑清楚。于悦对他的情谊自然是毋庸怀疑的,她定然舍不得他,可毕竟这是回去的唯一机会,想必亦是极难放弃的吧?   毕竟,那个国度是她生长多年之处,他虽只住了两晚,但看衣食住行等显然都比大宋高明的多,更遑论那里还有她的亲人好友。   而在此处,她唯有他,和闷在开封府里的无尽等待。   她若不是傻瓜,是去是留便已成定局。   展昭长呼口气,压下心中苦闷,给她重新换了干净的碟子,柔声道:“专心吃饭,不管何事到河边再想。今日一整日我都陪着你。”   “哦。”于悦慌忙应下,不敢再多想。   马行街位于城北,而秀水河却在南郊。   这京城的一南一北自然不近,但以展昭不凡的轻功,即便带着她,想必也是不放在眼里的。是以,当他一身幽蓝衣衫赶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于悦面前之时,她不免有片刻的呆愣。却也未曾多想,只当他近日查案乏了,便乖乖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却是用心布置过的,再加上展昭赶车很稳,不可否认,这样比在太阳底下行路舒适多了。   车外叫卖声戏耍声连成一片,一路行来都热闹非凡,可于悦却毫无心思欣赏,只悄悄掀了门帘,所有的目光皆胶着在前面那个赶车的巍然背影之上。   也不知多了多久,马蹄声停,眼前的蓝衣背影忽然换成了展昭温润的面庞和向她伸出的右手。   “到了,下车罢。”   “哦。”于悦赶紧垂下目光,伸出左手由他牵着,从车上蹦了下来,自然没看见展昭眼底宠溺的无奈。   他早已不指望她能学会女子应有的风范了!   展昭将马车安置妥当,便牵着她沿河岸一路缓缓漫步,望着粼粼的河水,仿佛两人真只为踏青而来。   “你有话便说吧。”沉默了半晌,于悦终先按捺不住。   展昭动了动唇始终未语,又向前行了数步才驻足面向着她,却是问她:“马车坐着可还舒坦?”   于悦虽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依然认真答道:“嗯,比步行舒坦百倍不止。”   展昭诧异,未料到她竟与如此相比,随即笑了笑继续问:“比起你家乡的汽车如何?”   于悦的双眸瞬间张大,心中一沉,声音便冷下几分:“你想说什么?”   “悦儿……”展昭极力克制着自己,松开她的手,指着屹立在身后的那棵焦黑的老柳树问:“这株柳树你可还记得?”   于悦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疑惑地点点头,方听展昭镇定地陈述道:“它便是冥河妖妇幻境大法的命穴所在。”   “冥河姥姥?”于悦当然不会忘记,就是这个黑老妖施了妖法将她丢入千年之前又无法返回现代的!不过,这妖精不都死了一年了么?   展昭自然知晓她的疑惑,终于将瞒她一年的实情缓缓道来:“当初,你只听那妖妇道幻境消散迷踪千年便断定再也离不了大宋,却不知龟仙临走前曾指点过我,那妖妇吸收日月精华修炼了近千年,虽已伏诛,其体内精气一时却凝而不散,龟仙便将其封入了这柳树之中……”   怪不得这树被烧得如此凄惨还能活下来,敢情里面存了千年的精气养着呢!不会也成精了吧?   于悦小心看去,却也瞧不出甚么名堂来。只是盯得久了,不知是否她眼花的缘故,那片乌黑当中好似真有些气雾在波动一般。   “龟仙曾道,这株柳树是妖妇布下迷踪幻境的命穴,又封存有千年的日月精华……是以,它便是你回去的机缘所在。”展昭顿了片刻,隐下心中不舍,凝望着她道:“若有法术高强者施法,再借助功力深厚之人用内力催动树内的千年精气,便能……送你回去了。”   就这么简单?   所以,那黑老妖‘幻境消散迷踪千年’的鬼把戏其实是在骗她?   于悦此时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不知究竟该喜还是该恨,一时只能面无表情地望着展昭问:“为何当初不告诉我?”   她的反应令展昭心痛更甚,别开目光轻道:“当时你情绪不稳,又重伤未愈,便想着待你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于悦直直注视着他,不放过他一丝的神情变化:“后来呢?我伤好之后,为何仍未坦言相告?”   “一来,尚未寻得精通此法之人;再者,若要催动千年精气,至少需要百年以上的内功修为,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办到。龟仙再三叮嘱,施法之时万一有岔,你便会被树中精气反噬,暴胀而死。”展昭的声音柔了几分,笑得无奈:“若无万全之策,我不忍你希望落空,亦不敢让你轻易尝试。”   “故而,你一直不许我来此处?”   “此地颇为古怪,我怕你不慎为精气所伤……”   于悦想起那日忽然而至的晕眩,似有所知。缓缓移到柳树前,抚着它粗壮的枝干,似笑非笑:“你此刻和盘托出,便是说已准备好送我走了?”   “若说法术高强,天下间莫不过神算子欧阳前辈一人,一年前我便已托江湖朋友查访他的踪迹,奈何遍寻无果,直到这回才惊闻他的死讯,本以为……”   本以为你只能长留在我身边了!展昭的目光暗了几暗,下定决心继续言道:“不想张姑娘竟有此法力……你若想走,我定当寻来几位内力深厚的朋友,竭力将你……安然送回故土。”   “展昭,你待我真好。”于悦一步步踱回他的身边,面对面望入他的黑眸中,手心贴在他左胸处,笑问:“只是……我走了,你会伤心么?”   展昭极力压下内心的狂乱,躲闪着垂下眼帘,“只要你平安康乐,我自然……乐意助你回家。”   “若我不走呢……会怎样?”于悦心下暗喜,展昭的言下之意似是走不走任她选择,并非非走不可?那么,她便不必烦恼了!   “悦儿?”展昭一惊,伸手抓住按在他胸膛上的小手,“你……”   “展昭,一个人的住所只能叫容身之处,与所爱之人同在的地方才能称作家。”于悦的神情异常凝重,眼睛里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展昭,我不想离开你,但我亦有自己的骄傲,你若赶我走,我亦不会赖着你不放。你可听懂了?”   “悦儿!”展昭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舍得离开是早便料定的,甚至他已备好言词等待她的怒气与争辩,却未曾想她竟如此痛快地表明立场,将难题抛给了他。   “悦儿,你看到了,我们行路只有颠簸的马车,这里无明亮无烟的灯盏,无便捷舒心的电器,更无救人性命的奇药和自由自在的生活,吃穿用度种种皆不如你的家乡,更遑论天灾人祸、乃至战乱征伐时有发生……”   “有你足矣!”于悦不想听没用的话,聪明如她,这些怎不知晓?   “只是,仅有我而已,”饶是早已知晓,展昭仍是动容,疼惜道:“为我失了一切,值得么?”   于悦望入他眸中的目光异常坚定:“你错了展昭,我的一切尽握在你手中,只因有你我才有了一切!”   “悦儿!”如此重的心意压得展昭又惊又喜,却依旧冷静道:“你可知,树中精气并不能长久存在,久而久之便会被柳树吸收殆尽,这回错失良机,万一日后懊悔,你便再也回不去了。”   “真的?”   展昭轻轻颔首,虽不后悔提醒她,心里却突地紧张起来。她这表情,该不是又反悔了?   “啊!”于悦一手指着柳树,忽然后退几步,讶异又惊悚道:“那它岂不是会变成柳树精?不会一样的又黑又丑吧?”   展昭一愣,此时他们需要谈论的话题不该是这个吧?却仍是认真回想了片刻,方道:“这个……龟仙并未言明,想来应是不会。”   “那便好。”于悦方抚着心口放下心来,上前扯着展昭衣袖可怜兮兮道:“我饿了。”   早食就吃了那么点,能不饿么!   展昭无奈地牵起她的手,寻了马车,变戏法似的竟拿出来一个包袱,从里面先取了一包点心递给她:“先吃着。”   “翠玉糕!你何时买的?”于悦惊喜万分,也不顾手脏,捏了一个便一口塞进嘴里!   对于这种吃相,展昭只能表示劝说无力。干脆眼不见为净,将包袱提到一块平整干净之处,摊开来平铺在地上,将其中的食物一一摆放整齐。   如此,她便是留下了吧?   只自私这一回吧,她的情谊,他定当用一生回报。展昭长舒了口气,心里也轻快许多,不由戏谑道:“恭请于姑娘赏脸品鉴。”   不得了!展昭竟然改走居家路线了!   于悦高兴地在他身旁坐下,将剩下的一口翠玉糕不由分说填他嘴里,便又去拿近旁的芝麻饼。   展昭窘迫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得用衣袖遮掩着细细咀嚼几下,一点点将点心咽下。望着她欢乐的吃相,不禁失笑。   想是饿极了,丫头唇边沾了几粒黑芝麻也不自知,似点点雀斑散在白嫩的肌肤上,随着唇齿的动作而上下晃动,甚为滑稽。   展昭才替她擦掉那几个黑点,嘴里立即又被她塞上了吃剩下一半的芝麻饼。于是,再也顾不得优雅,咬下一小口,红着脸将饼拿在手里,轻轻抗议:“悦儿。”   “嗯?”于悦抬了抬身子,干脆将稍远处的一盒栗子酥移到身边。   展昭问得犹豫:“你的家乡我已去过,你……可想去我家乡看看?”   于悦吃的兴起,只随口应道:“你有空么?”   “清明将至,我向大人求了假回乡祭扫,你……可愿随我同去?”   于悦倏地回过头来,手中的栗子酥一下子被她捏得粉碎,望着展昭躲闪的目光,问得结结巴巴:“你……你的意思是,想带我回家……拜见父母?”   展昭不禁神色黯然:“展昭父母已不在人世,唯一的哥哥亦在三年前因病亡故,展家老宅仅有忠叔一人帮忙打理家业。”   “不是……对不起,我只是想说……”于悦语无伦次,将手中碎末拍掉,用帕子仔细擦净了手,握上展昭宽厚的手掌,重重地点头:“我愿意!”   展昭将她搂到怀里,柔声道:“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可好?”   “这么快?”一点准备都没有!   “尽早启程便不必急着赶路,一路游玩着过去,你便不会太累。况且……”展昭这回却没了方才的犹豫,直道:“回来还得着手准备成亲之事。”   “成亲??”这下于悦真的震惊了,高叫一声直起了身子。   展昭脸上浮上春风一笑,道:“我与公孙先生已定了下月初七娶你过门。”   “下月……初七?”于悦脸上惊讶更甚。来得及么?不对,她该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想了想,委婉地追问道:“我为何不知道?”   “三日前才商定的。”展昭有些不好意思,将她的一双小手包在手心,道:“想是公孙先生尚未来得及与你说,由我告知你亦是一样的。”   问题的关键是由谁来告诉她么展大人?她是想问为什么都没人跟她商量一下便定了日子好不好!何况,三日前不是还在忙里忙外地查案么?还能抽出时间商量婚期?   古代的男人都如此霸道么?   于悦不满地撅起嘴,试着看有无转寰:“你不觉得有点……仓促么?”   “悦儿……你我既情投意合,我自然盼着早日娶你过门。”展昭面上现出几分不自然,低低道:“况且,昨夜我们已然……行了周公之礼。你放心,纵然时间紧迫,我亦不会委屈你,定当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   “等会儿!”于悦抓住重点,及时喊停,疑道:“你说……昨夜什么之礼?”   “悦儿!”展昭的一张俊脸几乎羞成了猪肝色,“莫要闹了。”   “我没闹!展昭,你是否误会了?”于悦一口气把话说完:“昨夜你喝醉了,然后……便睡了,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   想起这个,她既庆幸又泄气。那么激烈的时刻,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事人竟伏她身上睡着了,真是白白紧张了半天!   “当真?”这回轮到展昭震惊了。   “千真万确!”于悦怕他不信,又举起三根手指,指天誓日:“我发誓!”   展昭的表情煞是奇怪,红红白白了一阵,似有些遗憾地喃喃道:“那便……留待成亲那日罢。”   啊?   什么意思啊?就是说成亲的日子已是板上钉钉了么?   她真要在北宋嫁人了?   跟展昭成亲……   于悦只顾着消化这个突然闻讯的婚期,哪还有多余的心思琢磨其他?待她反应过来展昭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于悦托起两腮,望着眼前之人,但见煦暖的金色阳光中,他一身蓝衣映着巍然身姿如大海般幽深沉静,令人安心。与昨夜的激狂不同,此刻,那双清澈的黑眸中正闪动着满腔柔情,洒落在她的身上,灼得她瞬间红了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万事休如胶似漆   难得闲暇时光,展昭原本打算带于悦沿着河岸多观赏几时早春景色,以偿去年之憾,但想到明日一早便要起程,今日总该去采办些必备的物品。于是,两人重又回到马行街。   一路上,展昭不时望着身旁那个自饭后便一直躲闪他的丫头苦笑。   想是方才的那句话话惊到她了,这丫头害起羞来竟比他还要别扭。   他本不是妄言轻动之人,方才却也不知怎的,由着心意便顺口说了出来,但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在江湖上,他是温润谦和的南侠展昭;在开封府,他是守护青天的展大人;在皇宫里,他是隐忍稳重的御前带刀护卫;可独独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男人——把她放在心里头的男人!   面对心爱的女人,男人自然有情难自禁之时。   呵呵……不想将至而立之年,他沉寂多年的心境竟重新撩动起来,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年少时那些仗剑江湖恣意随性的日子。   “展大人!”   许是在人家铺子门口站立太久,一个富态和善的中年员外一路小跑着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展昭抬眼望去,原来是头年才开张的徐记布店的掌柜,便微笑着上前招呼,声音里是一贯地温和清越:“徐掌柜生意可好?”   徐掌柜躬身作揖道:“汴梁城里安乐祥和,生意自然安稳,这全赖包大人和展大人治理有方,大伙心里都感激着呢!”   “徐掌柜言重了,”展昭对他的恭维丝毫不放在心上,双手抱拳道:“如今国泰民乃圣上英明仁孝,朝有明君方为万民之福。”   “是是是!”徐掌柜忙不迭地点头,飞快地看了于悦一眼,陪着小心问:“展大人今日过来是为公务,还是……买布?”   展昭一愣,正欲说随便逛逛,转眼看见于悦依旧穿着一年前他买给她的那套淡紫衣衫,便笑道:“劳烦徐掌柜给这位姑娘挑几套成衣罢。”   掌柜的眼中闪过稍许惊讶,他来汴梁半年时间,几乎每日都能见到展大人,但他皆为巡街或公务。平日待人虽温润谦和,但笑容里多是疏离客气,这般眉眼含笑满腔柔情的样子绝无仅有,一时竟看呆了。   “徐掌柜可是不便?”   展昭进了铺子,回头却见掌柜的还在原地愣神,便疑惑地停了脚步。   “方便方便……方便得很!”徐掌柜猛地回神,立即小跑进铺子毕恭毕敬地给两位贵宾看了座,好奇地暗暗打量于悦。   这姑娘单从样貌上看,并无倾城之色,不过胜在肤色白皙,一双妙目尤为清澈明亮,口鼻小巧,身量婀娜,秀发用一支素净银簪挽起,旁侧配一朵淡紫色绢花,整个人看起来甚为明净无暇。想起数月来听到的街坊传言,不由笑着问道:“敢问可是开封府的于姑娘?”   于悦纳闷,她很出名么?但还是礼貌地还以一笑:“是我。”   徐掌柜眉眼俱开,早听闻开封府公孙先生收了位义女与展大人情投意合,可见到者甚少,这回倒让他看到真人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倒也般配,据闻于姑娘轻易不出门,今日相携来买衣衫,瞧这姑娘羞答答的模样,莫非好事将近。   徐掌柜将伙计端来的茶水亲自奉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知于姑娘想要何种场合穿的衣衫?”   于悦一时被问住,纳闷地给展昭使眼色,她何时说过要买衣服?   总算不害羞了!   展昭对她温柔一笑,替她答道:“平日所穿的衫裙便可。”   “好嘞!”   不消片刻,徐掌柜便自货柜上选了一套浅绿色纱衣和一套鹅黄衫裙,直接问展昭:“展大人,您看这两套可好?”   “你可中意?”展昭微偏了身子问她,温润的声音伴随着□□的热气吹拂在耳边,让她心里蓦然一颤,也顾不得推拒,慌忙点了头。   展昭心里暗笑,这样的于悦可真是……不多见。但在人前亦不好逗她,便爽快应下,“徐掌柜,这两套都要了。再挑一套素净衣衫……祭扫时穿的,一并包起来罢。”   “好嘞!展大人请稍等。”只听那徐掌柜满脸堆笑,吩咐伙计仔细包好衣服,目光却频频落在那两人身上,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展大人这是要带于姑娘回乡拜祭先祖?”   展昭面上立时露出些许赧然,只微微颔首。   “恭喜展大人!”徐掌柜双手抱拳,高兴地像自个娶了儿媳妇似得,从身后柜子里取了个精致木盒,小心打开后递上前来:“小小贺礼,万望展大人莫要嫌弃,恭祝贤伉俪平安喜乐白头到老。”   盒子里是一只羊脂玉平安扣,纵然于悦是个外行,却也知晓古代的玉器绝难造假,而且看这玉佩通体洁白光润,成色似乎好的很,只一眼便心生喜爱。   不过,她自然知晓展昭绝不会收取百姓的礼品。才要婉拒,展昭竟先一步将玉佩取来了出来,温柔地套在她颈上。   “先前送你的玉簪也不见戴,这个平安扣莫要摘下了。”   于悦正自诧异,但见展昭已取了一锭银子放于桌上,淡淡一笑:“多谢徐掌柜美意!只是,内子的随身之物自当展某付钱才是。”   内子?   于悦霎间羞得满脸绯红,还未成亲他叫的倒真是顺口,也不怕旁人笑话!   徐掌柜果然面露尴尬之色。   不过,生意人精明敏锐,又惯于察言观色,便觉这是人家的客套话,遂把那锭银子收下,却又殷勤地装了一袋碎银奉上,更换了托词:“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加上衣服收您八两。展大人,这是找回的银子。”   于悦仅瞥了一眼便知找回的碎银比那一锭银子还要多上一倍!   这老板还真是圆滑的很。   展昭自然不会接,笑道:“不必找零了。年前徐掌柜开张之日展某外出办公,未能及时祝贺,余下的就当展某欠上的贺礼吧!”   “这……”   明明是他要送新婚贺礼的,怎么倒变成讨人家的贺礼了?   展昭脸色一沉,负手道:“徐掌柜不收,莫不是嫌少?”   “不敢不敢!”徐掌柜万分惶恐,讷讷地将举在手里的银子缩了回去。   看来,这展大人的为人果然如传言般清明自律,不禁肃然起敬道:“多谢展大人赏赐!展大人日后若有需要,但请吩咐。”   “徐掌柜客气了!”展昭接过伙计包好的衣服,与于悦并肩出了铺子。   两人在街市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干粮点心和赶路所需的物品,展昭又从车行更换了一辆更为宽大结实的马车,多添了一床被褥和几个靠垫,尽可能地为她布置得舒适一些。   待回到府里已近晚饭时分,展昭的意思是先去书房向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禀告带她回乡之事,再一起去用饭,不过于悦死活不肯。   开玩笑!若先张扬了这件事儿,有马汉和张龙那两个超级大八卦在,她还能不能安生吃饭了!还是等她吃完饭回房后让展昭自己去说便是。   可惜,于悦只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得准结局。   由于于姑娘下厨完全取决于展大人或心血来潮这些特殊因素,开封府的厨房从未也不敢把一日三餐都寄托在这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厨娘身上。   今日的晚饭是田嫂准备的,八个人十菜一汤,荤素搭配很是丰盛。可张龙只尝了一口,便万分委屈地望着于悦哼唧:“于姑娘,咱们好些日子都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就是!”马汉随即狂点头,戳着碗里的菜跟着附和道:“田嫂也就炖的鸡好吃,这红烧牛肉又老又硬,油焖茄子却软烂得过了头,鲫鱼汤腥味太重……为何同样的菜色于姑娘做出来就那样色香味俱佳?”   “马汉,这你就不懂了吧!”张龙向他使了个眼色,看着展昭笑的贼眉鼠眼:“这菜做的好不好吃,全凭厨子的一番心意。于姑娘做菜自然是费了大心思的,焉能不好吃?是吧展大人!”   展昭面上微窘,却也明白张龙的性子是越说越来劲,便不予理会。淡笑着举筷给于悦夹了两块鸡肉,柔声道:“这几日见瘦了,既然张龙念着你的做饭之恩将他那份鸡肉让与你吃,便莫辜负他的好意使他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展大人?我……”   张龙深深觉得他家展大人腹黑更胜从前了,这么顶大帽子戴下来,下面的那句‘并无此意’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真是哑巴吃黄连!   “多谢!既然张大人知恩图报,于悦便受之不恭了!”说着,夹起一块鸡脯肉一口填进嘴里,吃完还回味无穷地喝了口鸡汤:“嗯,田嫂炖的鸡果然又香又嫩又滋补!”   连自家兄弟都算计!   张龙委屈极了,突然有种错觉:他们展大人再也不是他们的了!   不甘心地使劲嚼着又老又硬的牛肉,终究还是管不着自己的嘴巴,酸溜溜道:“于姑娘,即便近日展大人不常在府中用饭,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也需要进补,厚此薄彼也不带如此明显的!”   于悦给她翻个大白眼:小样,还敢把包大人和义父搬出来,他们才不讲究这些,主要是你嘴馋吧!   听着饭桌上的争斗,包拯不禁莞尔。小辈的玩闹他一般是不参与的,但眼下案子了结他便轻松了许多,不由笑道责备张龙:“于姑娘乃公孙先生爱女,亦是展护卫的……好友,你怎可随意使她做饭?”   连包大人都开了金口,张龙立即缩了缩脖子,认命地闭上了嘴巴。   小样!于悦挑衅地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看吧看吧,不用本姑娘开口,自有人治你!   展昭宠溺地看着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又夹了块糖醋鱼,细心地将鱼刺挑去放她碗里,嗔道:“方才直嚷着饿了,上了饭又不快吃。”   “哦,知道了。”   长这么大还没人帮她挑过鱼刺呢!摊上展昭,她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于悦立马坐正身子,傻笑着将鱼肉送进嘴里,老老实实吃饭。   “嘿嘿嘿嘿……”张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挤眉弄眼地对马汉说:“还是展大人最厉害,属下佩服!”   于悦吃了满嘴鱼肉,想反驳却苦于无法张口。再说,人家只说展昭厉害,又没提她怎样,她若接过话题不正遂了他的意引火烧身么!   真想将啃剩下的鸡骨头扔他脸上,这小子欠饿!下回做饭一定不给他吃!   “张龙,”正当她气得干瞪眼之时,展昭云淡风轻地开了口:“过几日便是清明,想必有不少人家欲为祖坟添土修墓,明日起你不必巡街了,多带几个得力的兄弟到城外坟场盯着罢。”   “啊?”   张龙方才笑成一朵花似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黑得跟包大人有的一拼。   公孙策强忍着笑意在一旁看好戏,有准女婿撑腰,日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家闺女被人欺负了去。   其实,也难怪张龙哀嚎,这的确不是个好差事!   一连几天都要在坟地里呆着倒也罢了,关键是当朝百姓尤为看中祖坟风水,除草、添土,或者重新描字时,坟地相邻的常因我占了你家的好运、你挡了我家的财气等因由发生口角甚至争斗。故而每年清明前夕开封府都会派衙役在那里巡视,这种小磕绊若排解好了,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有一言不合,双方扭打着见官的也不在少数。是以一天下来,衙役们自是累得不轻。   这种难办的差使往年但凡展昭得空,便主动揽了去。他模样俊俏脾气又好,平日里便很得百姓拥戴,排解起来也省心得多。   不过这回嘛,若摊上张龙的急脾气,啧啧啧……   公孙策扫了身旁正洋洋得意的自家闺女一眼……唉,只能替张龙祈求上天保佑了,谁让他那大嘴巴惹了不该惹的人呢?人家可是你顶头上司的宝贝疙瘩啊蠢才!!   四个人里还是王朝持重厚道,下意识帮张龙问道:“展大人,往年不都是您亲自盯着么?”   展昭喝了口汤,淡笑着回答:“展某另有要事。”   “展大人有何要事?”张龙伸长了脖子不死心地问。   展昭温柔的目光轻扫过装作闷头扒饭的于悦,展颜一笑,似三月春风:“明日便可知晓。”   “可需我效劳?”张龙上前凑近了一些,万分希望尚有回旋的余地。   展昭依然笑得神秘:“多谢好意!此事只能展某亲自去办。”   张龙立刻便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饭厅里一时陷入沉默。   就在他想破脑袋一一过滤着开封府尚待解决的事务之际,一直只顾着吃饭而未来得及说话的赵虎忽然自饭碗中抬起头来,一语惊醒众人:“我知道了!展大人今年可是要回乡扫墓?”   “咳咳咳咳……”于悦一口米饭噎在了嗓子眼,慌忙端起身边的汤灌了一大口才顺了气,“我吃饱了,大人、义父你们慢用,我先回房了。”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咦?”马汉疑惑地指着她剩下的半碗饭饭:“奇哉,以于姑娘的饭量,才吃了一半便饱了么?”   张龙看着展昭一脸的无奈,更是不怕死地补上一刀:“于姑娘方才喝得是展大人的汤……吧?”   赵虎非常实诚地点点头,又真相了一句:“于姑娘为何落荒而逃了?”   展昭淡定地将于悦残留的饭倒进自己碗中,又将她喝剩的汤一饮而尽,对众人微微一笑:“赵虎猜的没错,我打算明日一早带于悦回乡扫墓。”   “啊?”   开封府饭堂里顿时传来一阵砰砰啪啪的声音,还伴着几声惨叫,像是摔碎了碗碟、碰倒了桌椅,还有……砸了一个人的脚。   明日启程的事,展昭应当已经说了吧?   多亏她跑的快,否则又要被张龙取笑了。这家伙丝毫不懂得照顾姑娘家的脸面,难怪他找不着媳妇!   回到房中,于悦边拍着胸口暗自庆幸边开始收拾行李。   这个结实又防水的登山包,一年来跟保温壶都出了不少力;可惜急救箱的药品有保质期,不能不舍得用了;电池她倒是带来不少,不然手电筒就成摆设了;指南针倒是不用担心……   收拾着这些熟悉又亲切的东西,思绪不禁飘回到一年前为他准备行李的那天。也是这样仔仔细细地列了一大串清单,希望把一切他日后能用的东西都装上,又核对了好几遍,唯恐漏下什么,谁料想,最后竟把自己也送出去了。   其实,早在那时便对他上了心吧。   真不敢想,转眼间便要跟他回家了……   于悦忽然一惊,虽说展昭父母长兄皆已不在,可家中还有个看守祖业的人在,所以,第一次去他家总不好空着手吧!   可北宋都有什么礼节啊?她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应该注意哪些事情?   于悦努力的回想,却一无所获。唉,千年前的事,就算是百度,搜出来的都不一定可靠啊!   正兀自哀叹,便听房门被轻轻叩响。   若是展昭,便来得正好。   于悦飞快的跑去开门,晃动的灯火下,门外却是公孙策正一脸含笑望着她。   “义父?”   “悦儿,即便见是为父有些失望,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明显吧?”   公孙策将手里的灯笼吹灭,进了屋忍不住戏谑道:“你要等的人忙着移交差事去了,这会儿还是委屈悦儿陪陪为父吧!”   “义父!”   于悦很是无语,为何开封府的人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喜欢取笑她和展昭呢?   跟在公孙策后面进来,接过灯笼放在一旁,笑道:“义父有事唤我过去便可,为何亲自来了?”   不知是否她的疑心,隐约总觉得自打那晚展昭宿在她房里之后,公孙策便常住静园了,即便有时与包大人忙得晚了,他亦从前院的厢房睡下,不再回后院。可那日义父不是一直在静园么?又如何知晓她与展昭共宿的?   公孙策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倒茶,坐下来一语双关道:“悦儿有了夫婿,便不许为父来了?”   “义父!”您可不可以不要如此为老不尊了!   于悦现下可以断定,那晚之事十有八九被公孙策撞见了,脸上不由一红,心里更是惴惴。在古代,这种事似乎是不被允许的。   立即垂眉顺目,黯然道:“这本就是你的院子,是悦儿鸠占鹊巢才对。”   公孙策却是一点也不给面子,笑的颇具深意:“那便赶紧嫁出去,把院子早日还给为父!”   “原来义父今日是来撵我走的!”自从认了亲,公孙策便一心帮她算计别人,于悦慢慢地也不怕他了。   “女儿大了哪用得着为父来撵?”公孙策长叹一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恐怕连招呼都不打便被心上人拐跑了!”   于悦一时心虚,低下头小声解释:“这不正要给您说呢么……”   “好啦,不逗你了。”公孙策见好就收,笑着将一直握在手中之物推到于悦面前,“这个,你收着。”   “这是何物?”于悦好奇的解开布袋上的绳结,眼前一堆碎银赫然躺在袋中,在灯光下煞是夺目。   不由抬眼看向公孙策,一脸惊惶:“义父?”   “悦儿,你既称我为父,我当为你尽些父亲的责任。”公孙策替她将袋口重新系上,缓缓道:“虽说展护卫俸禄高,更不计较银钱之事,但成亲之前却也不能总是让他破费,平白让人把你小看了去!再者,你头回随他返乡身边总要有些银两才方便。只是,为父积蓄不多,你莫要嫌弃……”   “义父……”于悦一时震动,不想公孙策竟能如此待她。   “想必展护卫已告诉你了,他自幼父母双亡,兄长亦已不在,家中仅剩一老仆看守祖业。不过,展家在当地是大姓,族里尚有许多宗亲,你须得小心说话。再有,常州寒食节禁烟火,清明当日插柳条与桃花枝,早饭吃油煎团子,你若嫌无滋味,可蘸些糖来吃;扫墓时要‘飘纸钱’,这些不用你做,你只跟着展护卫跪拜便可;祭拜之后再跟着族长去祠堂行礼,喝祠堂酒,你酒量浅,切记少饮;饭后便无事了……哦,” 公孙策从怀中摸出厚厚一叠纸交给她,呐呐道:“怕你记不住,我都写下了,路上你好生看看罢。”   “义父……”于悦顿时湿了眼眶,除了这两个字,她再也说不出别的。   说实在的,当时认亲本是因宁儿的关系才无奈应下,时间久了觉得在北宋有个倚靠相互照应也是好的。直到此刻,她才突然觉悟,原来公孙策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疼!   二十多年来她从未体会过的,被父亲捧在心里爱护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傻孩子,”公孙策不欲使她想起伤心事,冁然而笑道:“老夫原本以为凭这点薪俸攒下棺材本已是足够,不曾想还有福分给闺女置办嫁妆……哦,再过两年又得给儿子娶媳妇儿,不行,我得去找包大人请求涨些俸银才是。”   说着,站起身便去拾地上的灯笼。   “义父……”   于悦喉头紧涩,先帮他将灯笼点燃,清了清嗓子才道:“我送您过去。”   “不必了!”公孙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叮嘱道:“明日还要赶路,你早些歇着吧。”   出了门,又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嘱咐她:“悦儿不必紧张,展护卫在朝为官,又供职开封府,是展家莫大的荣耀,他家族中人定不会为难于你。”   于悦笑着使劲点头,看着跳动的灯光出了回廊,离了小院,心中蓦然冒出一股冲动。她飞快地跑出院子,对着前方渐渐微弱的灯火喊道:“爹!您保重。”   远远地,那灯光忽地一颤,顿了片刻才复前行。   展昭过来的时候于悦正趴在桌上发呆,见他进屋只抬了抬眼皮,一双黑眸便又定在烛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展昭紧张地挨着她坐下,握上她的手问。   于悦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在想事情。”   展昭关切地追问:“在想何事?”   于悦坐直了身子,望着他表情煞是认真:“展昭,日后我定当好好孝顺爹。”   爹?   “你是说公孙先生?”   展昭半天才想起她说的是谁,见她点头,虽不明白为何才一会儿的工夫义父便成了爹,还是笑着应道:“应当的。日后我与你一起奉养岳父大人。”   先是“内人”,又是“岳父大人”,这人在她面前似乎愈来愈不知羞了!   但见桌上的烛火已燃了大半截,于悦不由惊问:“是何时辰了?”   “快三更了。”   “这么晚你还过来作甚?”忽然想起公孙策似笑非笑的眼神,于悦急忙推他,“快去歇着吧,明日还要驾车。”   展昭巍然不动,凝视着她柔声道:“无碍。看你一眼才能放心去睡。”   展昭竟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于悦心里一甜,娇嗔道:“明日一早不就能见着了。”   展昭柔柔的目光望入她的双眸,薄唇一张一合,低声呢喃:“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于悦的双颊愈来愈红,小声咕哝道:“明明晚饭时才见,哪有一日?”   这人今日是怎么了?   一阵风过,空气中飘来些许酒味,于悦脸色一变:“你又喝酒了?”   展昭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解释:“本打算安排好府里的事便来找你,不想白兄过来了,看似有些心事,便陪他小酌一回……我只饮了三杯!”   于悦凑近些闻了闻,身上的酒气是挺淡的,混合着他独有的气息,竟然还有些好闻。忽然想起昨夜他醉酒的模样,脸上倏地一热,赶紧撤回身子,语气弱了几分:“白玉堂怎么了?”   “他只喝酒,并未多说。”展昭只觉一股甜香绕向鼻尖,随即又飘然而去,只好遗憾地取了她跟前的茶水一口喝尽,又道:“似乎与张姑娘有关。”   “张姑娘?”于悦早就看得出来张怡芬喜欢白玉堂,只是,依白玉堂风流不羁的性子,真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白玉堂……”   “悦儿,你对白兄似乎很是关切。”展昭面含不悦道。   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于悦有些窃喜,又给他倒了杯茶水,宽慰道:“我只是担心张姑娘!”   “不必担心,白兄若不在意的话便不会借酒浇愁了。”   展昭满意地细品了一口,慢慢回味,唇齿间果然泛起丝丝清甜。开封府采买的茶叶是普通的淮南茶,他喝了许多年并未觉得有何特别,可为何用她的杯子泡出来便格外好喝呢?   “借酒浇愁?”于悦不禁想起她的辛酸往事,非常不满地抱怨道:“你们男人怎如此拖沓?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又有什么好愁的?”   “悦儿……展某此生,定不负你。”展昭自知理亏,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满足地嗅着她的发香暗自庆幸,幸亏他没有错过。   于悦本就是气愤之下随口一说,哪想故意揭他短处!眼下,靠在他怀中更是百气皆消,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轻道:“时辰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悦儿……”展昭却是不动,望着她的眸子流动着明亮的光泽。   “我要睡了。”于悦实在不敢再看他。   她当然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但一想起她爹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也不敢再邀他留下。   “赶明见。”展昭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捏了一下,终于提剑转身。   替她掩好门,抬首望望天边的孤月,不禁有些后悔,他今日真该多喝几杯!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完了,纠结没了,只剩下甜了。这周更周更的,眼看着本文便要完结了,真是万分不舍啊!五年多,绝大部分的闲暇,甚至偶尔的工作时间,都奉献在这儿了!   ☆、第一章 回乡路月华流照   翌日一早,二人便辞了包拯和公孙策,驾车直奔城门而去。   马车里铺了两层棉被,初坐上去松松软软的,倒也舒服得很。今日又起的早,于悦窝在温暖舒适的车厢里,不多时便被晃得昏昏欲睡。   朦胧间似乎听见展昭在与旁人说话,便忍了困意打开车帘。   清晨的微风夹着些许凉意扑面而来,于悦立时清醒不少。原来展昭正与守门的官兵招呼,她这一扬门帘,登时把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引了过来。   于悦尴尬地笑了笑,干脆大大方方地出了车厢,坐到展昭身旁向他们点头致意,惹得年轻的兵士们红着脸急忙将目光移向一旁。   于悦的笑意顿时扩散在整张脸上,展昭手下的小衙役们面皮还真薄!   展昭无奈地瞥他一眼,赶紧打马出了城。   行了不过数里,展昭便感到她身上的凉意,柔和的神色间不禁多了一层担忧:“晨风夹寒,你进去暖暖罢。”   于悦自然不肯,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捂着凉凉的鼻头,带着些许鼻音嗡声道:“我想陪你。”   展昭虽欢喜,但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仍是‘吁’地一声勒了马,包住她冷冰冰的小手,笑着柔声道:“我有内力护体,自然不怕冷,可你身子单薄,万一受了凉,自个难受不说,这一回便算是白出来了!”   于悦心想也是,好不容易展昭有空闲陪她出游,万一她感冒了定然扫兴得很,只得悻悻地回了车厢,不过,仍是掀了布帘斜倚在他背后。   春风细细地拂在面上,似水般轻柔,身后又有软软的身子靠着,展昭心里甚觉舒适惬意,便也不扬鞭,只掌了缰绳任马儿‘踢踢踏踏’地缓缓而行。   这样下去半晌才行了几十里,眼看着长长的官道上只剩了他们两人,于悦亦是半点也不着急,望着满目□□满足的长叹:“真盼着这条路没个尽头才好!”   展昭轻笑,他俩果真心有灵犀。他方才便在想,真愿一直就这样将她护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同享岁月静好。   “悦儿,在你家乡嫁娶有何习俗?”对于她的世界,展昭还是很好奇。   “我也不大清楚。”   于悦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只当他随兴挑了个话题。   不过,她又没结过婚,也没做过伴娘,哪懂得这些?只凭着电视里的印象道:“西式婚礼都是在教堂里举行,之后新人便去度蜜月……”   展昭撇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她,:“何谓西式?教堂在何处?蜜月又为何物?”   “这个……”于悦暗暗给自己翻了个大白眼,尽力搜索着用他能听懂的话解释:“西式指别的国家的习俗,蜜月的意思就是去游玩,教堂嘛……乃他国的传教之处,等同于大宋的寺庙!”   “寺庙?”展昭的表情表明他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奇事,眉头几乎拧成了大疙瘩:“佛门净地岂能允许置办婚俗之事?”   “呵呵……习俗嘛,皆因各处百姓的认知而定,或许他们认为成亲与礼佛一样,为神圣之事。”   展昭慢慢颔首,似有些许认可,回过头去却仍旧蹙着眉头,苦苦沉思。   一千年的代沟啊,哪那么容易接受的!   不过,为免日后沟通困难,她是否该试着给这位古人慢慢普及些基本常识?比如地球是圆的,又如天上的星星其实是遥远的恒星,再如宇宙很大……   “那东式的又当如何?”   “东式?”于悦愣了一下,遂笑道:“你是说传统的吧?”   见展昭茫然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人还真会举一反三!   轻咳了一声,答道:“传统的婚礼嘛,左不过就是迎亲、举行仪式、摆酒席,闹洞房咯!与你们相差无几的。对了,有个最大的不同便是新娘子不必蒙着盖头,酒宴上还要和新郎官一起敬酒!”   本来听到闹洞房展昭还在脸红,可到最后声音不由有些拔高:“新娘子怎可抛头露面?”   于悦不以为意地解释:“都说是习俗嘛,哪有甚么共同的道理可讲?”   展昭垂目思索了半晌,仿若喃喃自语:“似乎有些难办……”   “诶?”   展昭的表情很是别扭,又犹豫了片刻,似下了狠心,复低声道:“若你真想出来敬酒,我……我尽力依你。”   “啊?”于悦不可置信地深望着他的背影。   他打听这些竟是为了这个!   “这倒不必,入乡随俗,按这里的规矩便可。”此等惹人非议之事还是算了,何况她酒量又不行,才不要自己找虐。   展昭停了马,转身凝望着她:“悦儿,你随我来到大宋,婚姻大事亦无法告知父母亲朋,陷你于不孝展昭已是万分愧对,只望婚仪上能令你少些遗憾。”   他的体贴入微于悦早已知晓,却也不想他为难。闪动着明亮的眼睛,浅笑道:“展昭,那只是形式,我在乎的唯有你而已。”   展昭心中颤动,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那你可会刺绣?大宋的习俗女子当为自己绣嫁衣。”   “我会学的。”   她只绣过十字绣,不过她向来手巧,现学的话,不知来不来得及。   “悦儿,成亲后你想住哪里?若要离先生和宁儿近些,回头我便禀告大人,请他将我现下的院子再修整一番;若嫌府里喧闹,我便挨着开封府寻处宅子买下可好?”   于悦不好意思地笑道:“若包大人允许自然住在府里方便,省得你两头跑。再者,住的近了,平日里也有个照应。”   “嗯,全都依你。”展昭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呢喃在她耳畔的声音柔情似水:“日月可昭,永以为好。”   于悦心中却是一片翻腾。   永以为好……展昭的妻子当真会是她么?   自出了城门,她便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一去,某些担心的事情便会发生,而那个她一直回避名字,也如影随形,扰得她心神不宁。   唉,到了常州,便离茉花村不远了罢!   又行了片刻,面前现出一条小河,但河面上的浮桥却是断了,展昭不禁愁道:“怕是该绕远路了。”   这小河清澈得很,在日光下闪着银光一路蜿蜒流向远方。   依山傍水,绝对是个郊游的好去处!于悦忙叫展昭停下车,一脸期待地征求他的意见:“良辰美景,午饭就在这儿吃吧?”   展昭自然应允。   寻了个粗壮的树木将马儿栓上,却见于悦正掀开车厢里的棉被,从角落处小心取了两颗鸡蛋,又从车板下提出一篮青菜、小半袋米、两只碗勺和一口一尺见方的……小锅!   展昭讶然:“你这是……”   “做饭啊!”   于悦好笑地看着他震惊地的样子,施施然地端着锅子从河边淘了米,又添上半锅水,回来推了推仍在发呆的某位车夫:“御猫大人,劳您去捉条鱼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展昭不禁失笑,连锅碗都带着,亏她想得出来!   不论捉人还是捉鱼,展大人的功夫自然没的说。于悦就近拾了些枯枝烂叶,才生了火把锅架好,展昭便已递上一条又大又肥的鲤鱼。   笑嘻嘻地接过来,仍不忘调侃他:“展大人,其实你就是属猫的罢?吃鱼快,捉鱼也快!”   展昭无语,喜欢吃鱼便属猫么?见锅下火势渐小,扔下一句“我去捡柴”,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果然是属猫的!”于悦嘟哝着,麻利地处理了鱼鳞和内脏,剔了大骨将鱼肉切成片,再把青菜洗净切碎。   展昭不敢走远,就在她视线之内转了一圈,快速捡了些干柴,回来时锅里已飘出淡淡的米香味。   展昭在她身旁择了块大石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忙活。   于悦添上柴又熬了一会儿,待米香味愈来愈浓,便改了小火将鱼片倒入锅中,轻轻搅拌几圈,再把切好的青菜一股脑儿撒进去。   顿时,米香、鱼香、菜香齐聚鼻间,饶是展昭这个向来对饭食浑不在意之人也忍不住朝锅里频频张望。   于悦边搅拌边絮叨:“亏得天气尚未转热,这些吃食还能存放几日,不然,天天凉水就馒头的,你的脾胃怎受得了?”   展昭只笑了笑,未置一言。平常出门办差皆是一路仓促,恨不能日夜兼程,哪还有心思讲究吃食?即便随大人出巡,宿在官驿客栈还好,若不得已在野外落脚,可不是只能凉水就馒头了!   于悦见他不语,叹口气也不再多言。他心里除了百姓便是包大人,若听得劝对自个身子上了心,便不是展昭了。   看火候已差不多,便盛出一大碗,又将不知何时煮熟的鸡蛋剥开,一切为二置于鱼粥之上,举到展昭面前,小脸上笑意妍妍:“当当当当……春光灿烂鱼蛋粥!尝尝味道如何?”   展昭接到手中,但见青花瓷碗里,氤氲的热气下,白白的鱼粥包裹着油油的绿意,最上面点缀两颗圆圆的蛋黄,果真像极了春日里的灿阳,令人心生畅想。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展昭尝了一口,却立时微微皱起眉头。   “不好吃?”于悦心里咯噔一下,疑道:“我只放了生姜,并未用任何药材,怎会不好吃?”   说着,一把将他的碗勺抢了回来,二话不说便舀了一口塞进嘴里。   “味道挺好的嘛!”于悦不明所以地把粥还给他。   展昭唇角微微上扬,接了她刚用过的汤匙,直接送到唇边抿了一口,一语双关:“既鲜又甜,人间美味。”   他居然……于悦脸上腾地升起一层红云。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羞了!   于悦只道常州是个江南小镇,却不知它与湖州竟也相离不远,二者一北一南因着太湖隔水相望,故而行程的大半段都是相同的,过了江宁才分道。   两人一路游玩着,走走停停,总算在第四日过午到了江宁府。   展昭少年行侠时便长居江南,方有南侠称号,是以对江宁府自然极为熟悉的,只不过后来入了开封府,已是多年不曾再来了。一年前包大人被贬湖州之时倒是路过,却只看得匆匆一眼。   这回时间充足,且有于悦相伴,心境大不相同,自然要好好逛上一番。   展昭凭印象寻了家相熟的客栈,店小二不知已换了几番,倒还是一样的殷勤机灵。看见展昭停在门前,便小跑着迎了出来。   “客官快请进!不知贵客打尖还是住店?”   展昭将缰绳扔给他,扶了于悦下车,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有劳,两间相邻的上房。”   “好叻!客官请随我来!”小二自然不敢怠慢,吆喝一声,便在前带路。   两人跟着小二上了楼,看了房间还算满意,便吩咐小二下去安置车马,他俩各自回房休整。   展昭自是没什么好整理的,回屋不过喝了两盏茶,约摸于悦应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去敲她房门。   于悦听出是他,怕他久等便扔下手头上正忙活的事情,直接过去开了门。   不过,门开的瞬间,展昭面上的笑意登时凝住。   看看左右无人,展昭闪身便进了房间,匆忙将房门和窗户闩上,却是背对着她,话里又恼又怒:“你这衣衫……竟敢还穿着?”   衣衫?于悦纳闷地低下头去,待看到自己□□在外皮肤,始才明白过来。   她向来惧冷,是以这一路皆穿着厚衣,可江南的天气却比开封热了许多,这屋子又向阳,自是又闷又热。方才她便脱了外衫,特意换上了这套经她改良过的中衣。   犹记得这身衣服上回被展昭撞见之后严禁她再穿的,可她纠结了之后还是认为凉爽舒适最为重要,何况穿里面谁也看不见,便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不想这回一时高兴竟露陷了。   “呵呵……”于悦干笑两声,心虚道:“穿着太舒服,竟忘记换了。”   见展昭不语,又陪着笑道:“展昭,你也莫要太迂腐了嘛,这样多凉快,不让人瞧见不就行了。”   可展昭始终背着身,不答理她。   于悦讪讪,跺跺脚道:“好了好了,再不穿了行了吧!”   展昭见她恼了,终不忍坏了她的好心情,虽心有不甘,仍是低低叹口气,无奈道:“记住,切莫教人看见。”   诶?   于悦不确信地瞥向那个胸膛仍在上下起伏的背影,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笑。   他总归是宠着她的。   于悦边穿外衫边不无遗憾道:“可惜你到我那个世界时恰是冬天,若在夏季,满大街都是低胸大白腿,你便明白我这衣服已极为严谨了!”   “你也穿得……甚为暴露么?”展昭红着脸,迟疑了许久才问。   “我怕晒,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那么多,最多偶尔穿个无袖套装,吊带热裤这些也就敢在家里穿一穿……”   所以,在现代她算是很保守的,不然白宇飞也不会劈腿。   “吊带热裤为何物?”直觉上,这两件衣衫很有问题。   说到她熟知的事情,于悦一时竟失了防备,忍不住和盘托出:“吊带便是肩上只有两根带子的上衣,热裤就是超短裤嘛。”   “超短裤?就像你这件?”展昭循循善诱。   “我这条只叫短裤,超短裤自然更短,几乎没有裤腿的。”   展昭忽地转过身来:“你在家就大开着窗子穿成那样?”   “没有的事,呵呵……”感觉到周边越来越低的气压,于悦三两下系好衣带,率先出了房门,嘴里催道:“快走吧快走吧,再不出门天都黑了。”   展昭竟未深究,抬脚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下了楼。只是,于悦只顾着脱身,并未瞧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和面上一直延伸到耳根的红晕。   江宁府为江南东路的首府,仁宗尚为皇子之时便在此封王,并兼任府尹,登基后认定此处为其龙兴之地,对江宁尤为重视,因此其繁华之象与汴京不相上下,再因其特有的江南风情,于悦玩的很是欢乐。   直到天色黑透,两人才逛回客栈。展昭本想带她去江宁最有名的酒楼吃招牌菜,可于悦一路逛下来已尝了不少小吃,哪还有胃口再吃饭?而他自个对饮食要求不多,回客栈随便吃些便好。   这个时辰已无旁人用饭,二人寻个亮堂之处坐下,展昭点了两道江南特色菜肴,于悦一时嘴馋又分别尝了些,到最后撑得动也不想动。   展昭看着她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吃不下明日再品尝便好,何苦把自个撑得如此难受?”   “怕你一个人吃饭无聊嘛!”于悦从腰间摸出一只碎银,大气地拍在桌上,挪揄他道:“瞧把你心疼的,这一餐姑娘我请了!”   展昭不由一愣:“你哪来的银子?”   “我爹给的。”于悦实话实说,她这称呼也叫的愈发顺口了。   展昭略一沉吟便已明白公孙策之意,将银子重新放她手中,笑道:“既然公孙先生给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银子你先收着,日后救急再拿出来罢。”   展昭只是随口说说,不想于悦却认真点了点头,赞同道:“嗯,指不定日后还真得靠这些银子了。”   展昭只觉好笑,宽慰她道:“悦儿……我月俸八十两纹银,绫罗绢缎……却是记不得了,加之圣上赏赐……总之还是养得起你的。”   于悦却是信口拈来:“你年俸绫十二匹,绢二十匹,绵六十两。入朝后圣上共赏赐黄金两千两,纹银一万五千两,绫罗绢缎一百八十匹,南海珍珠十颗,翡翠玉器二十八件。”   展昭登时惊讶不已:“你如何知晓?”   “一年前义父便已将你的账目交由我打理了,不过你放心,所有出入白纸黑字都记的分明,我可没花过你一文钱。”   “我并无此意。”   展昭急忙笑着解释:“我的便是你的,你尽可花去,不必节省。”   “不节省恐怕日后咱们真的要指望我爹救济了!”   说起这个,于悦便有些无奈。   纵然知道北宋官员薪俸居历朝之首,她初见展昭的私账时仍惊叹不已。不只为他的俸禄优厚,更因他的花销,实在惊人!   听义父说,他对自个倒是节俭的很,可救济穷苦、接济朋友时,仿佛那银子不是他的一般,出手甚为大方。但凡出门,钱袋总是去时满满,回来空空。即便手头没现银,也毫不在乎地去当实物。   “哪会如此落魄!”展昭举举手中宝剑,戏谑道:“实在不行,我便去街头卖艺贴补家用,总不至于让妻儿跟我受苦。”   于悦瞬间脑补展昭在街头光着膀子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情景,差点笑岔了气:“卖艺可以,可不许卖身啊!”   “展贤弟?”   两人正笑闹着,忽而一道醇厚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呼喊自门口传入耳中。于悦循声望去,客栈门口立着一位俊朗白净的青年男子,正惊喜地盯着展昭。   而展昭早已迎将上去,双手抱拳,亦是喜道:“丁二哥。”   于悦心里莫名一惊,但见这人身着紫缎长袍,头束玉石冠带,年纪比展昭稍长一些,身量却矮上半分,面上始终带着喜色:“数年未见,为兄都不敢相认了。”   展昭不由愧道:“多年不曾探望,是展昭的不是,还望丁二哥恕罪。”   那人倒好说话,伸手拍向展昭肩头,“哎……贤弟不必介怀,你跟随包大人为民请命,自然公务繁忙,二哥岂会责怪?”   “丁二哥请坐。”展昭连忙将那人让了进来。   那人也不客气,径直随着展昭过来坐下,却在看见于悦时蓦然一怔,疑道:“这位是……”   展昭面上略显窘色,却是转眼即逝,淡笑着向他介绍:“这是公孙先生的义女,于悦。”   又对于悦柔声道:“悦儿,这位是松江府茉花村的丁二侠。”   原来是丁兆蕙!   于悦扬着唇角,努力维持住脸上笑意,淡淡地叫着声:“丁二侠。”   丁兆蕙含笑应下,眼神转了转,便望着展昭状似不经意问道:“不知贤弟与于姑娘欲往何处?”   展昭直视他的目光,坦荡回答:“展昭此次带于悦回乡扫墓。”   “原来如此。”丁兆蕙飞快扫了于悦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言语间已散了方才初见时的惊喜,叹口气道:“这样也好,贤弟总不能真的枯耗下去,就此断了展家香火。”   “丁二哥,展昭……”展昭的声音亦是带着些许涩意。   丁兆蕙眼中慢慢聚上一层湿润,笑得颇为哀伤:“贤弟不必多虑,得南侠念了这许多年,已是月华之福……”   丁月华?   耳边嗡地一声,于悦再也听不见他们接下去说了什么。又坐了片刻,只推说累了,便回了房。   竟真的有丁月华!   他们现下是何种关系?   听丁兆蕙之言,似是展昭一直挂念着她,甚至直到如今未曾娶妻便是为她?而展昭……并未否认!!   那自己又算什么?   这一路的不安终于应验!   于悦无力地躺在床上,只觉脑中混沌一片。似闪过千万个念头,她却一个也抓不住。   不知过来多久,恍惚中似有人敲门,于悦便茫然地去开门,却看到店小二殷勤的笑脸,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隐约是展爷吩咐他的什么事,然后便抬进来一个半人多高的浴桶。   洗澡么?她倒真想好好洗洗脑子。   关好门,于悦机械地除了衣物,便将整个人泡进水中。直到再也憋不住气,才冲破水面,哗地露出头来,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   双手似乎触到一个圆圆滑滑的硬物,低下头去,一抹翠绿便落入眼底,这平安扣在水里愈加显得莹润通透了。于悦轻轻地抚摸着它华润的玉环,泪水再也忍不住尽数滴落。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直到泡得全身没了一丝气力,外面恰恰传来熟悉地叩门声,还伴着展昭温柔的轻唤:“悦儿。”   少顷,展昭便听见门闩拨动的声音,而眼前的门依然关闭,房内的脚步声却一步步走远了。   她这便不想见他了么?展昭不由苦笑着自己推门进屋。   屋子里还浮着湿湿的热气,而于悦正坐于桌前,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小腿,扰得他心绪纷乱。   竟又换上了这身睡衣!她此时倒是不怕了!   展昭回身掩上房门,张了张嘴,终是别开目光,咽下对衣物的不满之词。   罢了,早晚要做夫妻的,就当提前适应罢,眼下先办更要紧的事才是上策。   唉,月华的事……只怪自己没早日向她说明。   其实,并非他有意隐瞒,这事他曾向包大人、公孙先生提起过,甚至王朝他们都知晓一些。可是,许是事务繁杂无暇顾念太多,或者相隔久远他已忘了月华。总之,独独忘记告诉最该知道的这人。   方才在楼下看到她的表情便已懊悔不已,但守着丁二哥亦不好多作解释。待她黯然回房后终是忍不住吩咐小二为她打水沐浴,令丁二哥着实尴尬,匆匆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而后,他便一直守在门外,怕她不给解释的机会,更怕她不告而别。   此刻,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分明是在等他解释,可他却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月华是他亲口承认的妻子。并且,展氏祠堂里供奉的族谱上,在他那栏分明记载着:妻展丁氏。   房里的热气一丝丝散去,空气里渐渐透出夜间的凉意。展昭取了外衫为她披上,又倒了杯热茶送她手里,柔声道:“夜深偏寒,才沐浴了,切莫受凉才好。”   于悦乖顺的将外衫裹紧,又饮了茶,抿着唇继续平静地凝视着他。   展昭长舒口气,迎上她忧伤的目光,终于轻轻言道:“月华……是我未曾过门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华、月华,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冰冰的扮相。可惜,在这里她只能是配角了。   ☆、第二章 忆旧事忽起风波   听了他这句话,于悦的心登时被掏空。   夜色沉沉,屋子里的热气早已散尽,只剩下潮湿的寒意,她下意识的紧攥双手,几欲将手里的杯子捏碎。   展昭在一旁坐下,覆上那双双因用力紧握而骨节泛白的纤手,凝望着她不住心疼道:“悦儿,此事未先告知是我的错,但展昭对天发誓绝非特意隐瞒于你,你可还愿信我?”   他的眼睛黑亮清澈又写满真诚,似一汪滋润肺腑的甘泉让她舍弃不下。   她怎会不信?在这世上,除他之外还能信谁?   可是,方才他亲口承认丁月华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便是说她竟成了破坏别人感情和婚姻的第三者——她最不齿的那种人!   他怎能陷她于如此境地?   “悦儿,我素来不愿提及旧事,一来是不喜宣扬私事,再者,往事已矣,何苦徒惹伤悲……”展昭用带着厚茧的拇指在她指根处轻轻揉按,使她扳在杯壁上的手指一一松开,垂首低声哄着:“今日我全说与你听,可好?”   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带了莫名的安定,蛊惑着她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点了头。   展昭淡笑着换了盏热茶,喂她喝了些,然后又满上,自己一口饮尽。将埋在心底的多年之事娓娓道来。   “那时我尚未遇上包大人。年少气盛之时初入江湖,仗着有些身手四下劫富济贫、惩恶扬善,妄想凭着手中宝剑为百姓讨公理、为世间执正义。不消多久,倒也闯出一些名头来……”   他可真是谦虚的紧,若说南侠这响当当的名号只称得上是‘一些名头’的话,江湖上的其他人便不要混了!   年轻气盛的展昭……她想象不出,但看他神色上正闪现的奕奕光彩便知,那时的他没有朝廷官场的羁绊,应当是极为洒脱自在的。   其实,一直以来,他内心深处最向往的仍是无拘无束的江湖和那些豪气干云的日子。只是,他更割舍不下肩上已挑起的这副重担,便注定只能收敛锋芒,隐忍着脾性在宦海浮沉。   想到这些,于悦不免也替他心酸,下意识便回握住他的手掌。展昭面上的笑意加深,将她微凉的双手包在掌心。   “那回我走到杭州,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丁二哥。丁二哥为人热情好客,我推辞不过他的好意,随他一起回了茉花村,便见到了……见到了……”   “见到了丁月华!然后你们便比武订了亲,还交换了佩剑?”于悦不疾不徐地替他说道。   展昭讪讪地点点头,握紧她的手,生怕她恼了。   “悦儿,我那时一心只想着闯荡江湖,全然无意于儿女之情。那日,丁老夫人在席间乍然提起结亲之事,我着实犹豫了一番,但终不忍驳了老人家的颜面。何况,家中高堂亦常常催促我早日回乡定下终身大事……我心想,总归是要娶亲,择一江湖女子常伴左右,总好过讨了普通人家的姑娘独守空房,平白害了她一生。权衡之下,我……便应了下来。”   于悦不禁瞠目结舌:“你……不是因为喜欢她么?”   展昭微怔,红着脸忆道:“月华很好。武艺不差,亦识得大体。她愿舍了小姐生活与我一起浪迹江湖,我自然不会亏待于她。”   “就这样?”她已经彻底无语了,这人的择偶标准实在是让她吐槽无力。   怪不得到如今都不解风情,原来自年轻时便不开窍!   “后来呢?”   “后来……”展昭的脸色蓦然一暗,抿抿唇,垂下目光:“翌日我便离开丁家庄,快马加鞭回了常州,欲将亲事禀告父母,一路想着他们得知此事定然会万分欢喜,可待我推开家门……”   展昭痛苦地闭上双眼,呼吸也变得短促,似在回忆中竭力挣扎。良久才猛然抬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异常低哑:“我推开家门,家中二老竟双双倒在血泊之中……早已绝了气息。”   “啊?怎会这样?”于悦不由不由惊叫。   他说过父母早已不在,万没想到竟是在那种时候双亡!   “悦儿,他们……”展昭的眼底笼上浓浓的悲伤,胸口仍在急促地上下起伏,“他们竟死于黑白双煞的夺命刀之下……”   于悦自然不知黑白双煞为何方恶人,更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令他情绪急转,只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莫说这个了,咱们不说了。”   展昭眼神空洞无力地直望着她,仿佛没听到般,继续说下去:“有一回我手头急需银两救人,便去太行山替官府剿了一个匪窝,为多得些银子,便活捉了头目交予官府。悦儿,那匪窝的头目有两人,因常年穿衣一黑一白,人送诨号黑白双煞……”   “展昭……别说了。”   难怪他说不想提及旧事,怕徒惹伤悲。原来,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我上山十二载,跟着师傅苦苦练武,从无懈怠。自以为学会一身本领便能管定天下不平之事,可我救人无数,反倒因此害了自己双亲……”   展昭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一点点环紧她的腰,平日里清朗有力的声音此刻听来竟无比迷惘无助:“悦儿,我不能承欢膝下已属不孝,又因自己结下的仇恨害得他们早亡,我才是有罪之人……”   “展昭!不是你的错!这世上坏人太多,你没有错,你杀得对!”于悦紧紧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杀?是,上天入地,我定要杀了这两个恶贼!还有那个贪赃枉法私放死囚的狗官!”展昭眼中杀气一闪而过,抬头恨恨道。   “狗官倒是不难,可那两个恶贼行凶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费尽力气才打听到他们竟逃到了关外,投靠了辽帝。此等卖国之徒即便未有父母深仇亦当人人诛之!我当下便潜入辽境,伺机报仇。可二人做了亏心事,实在狡猾多疑,进出从未断了重重护卫,我整整追了两年才寻得时机手刃恶贼。”   虽然他描述地言简意赅,但于悦可以想象得到,背负着血海深仇,又独在异国,两年的潜伏追杀定是艰难困顿、险象环生。   于悦轻拍着他后背,柔声安抚道:“那便好,报了仇爹娘便可安息了。”   展昭稍作停顿,面上仇恨渐渐敛去,却重拾哀伤,凄然道:“纵然大仇得报,可父母已逝,音容不在。兄长因外出访友虽逃过一劫,却也因我入辽那两年忧虑过重病倒,终是熬不住病痛折磨,撒手人寰。还有月华……”   展昭轻叹口气,憾道:“事出之后,她为我四处奔波打探消息,感了风寒也未能好生将养,终是落下病根,又欲与我同去擒凶。但深入辽境岂是儿戏,我自然不愿拖累于她,但月华执意如此,无奈之下我只好去茉花村退了亲事……”   退亲?   这的确是展昭的作风!只不过……于悦疑道:“丁姑娘便同意了?”   “她……”   展昭忆起当日之事,仍是愧疚难当,喃喃道:“她自然不允……但我心意已决,丁老夫人又心疼女儿,便背着她点了头,暗中将巨阙归还于我。”   展昭虽说的婉转,但于悦还是懂了。   辽宋常有战事,展昭此去刺杀辽帝身边之人定然万分凶险,回不回得来且不说,即便回来了焉知已是何年何月?哪个丈母娘愿意将宝贝女儿与这样不靠谱的女婿拴在一起?虚耗青春不说,万一真等不来,难不成一辈子都不嫁了?说不定到最后还落得一个丧门星的闲话。   “你报仇之后可又去找她了?”   丁月华为他付出许多,自是用情极深,应当不会就此放弃。而展昭也不是不负责任之人,直觉告诉她还有后续。   “我……”展昭再次闭目,轻道:“我回来祭了父母,一时心绪纷杂,混乱的很,何来心思再顾儿女私情?缓了一阵子才想起此事。本打算着她若已婚配便罢,否则,若能求得她原谅便娶她过门。谁料想,天意难测……”   展昭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发颤:“她身子本已不大好,在我离去那日又犯了心疾,日日郁郁寡欢为我担忧,调养了年余终是……香消玉殒。”   于悦登时呆若木鸡。   万没想到丁月华竟已故去多年了!   “悦儿……”沉默了许久,展昭的心情渐渐平静,望着她动了动唇,终是愧道:“月华虽自幼便有心疾,可那次发作却是因我而起,且我跟随包大人后便发誓将此生献于朝廷百姓,绝不再论儿女私情。是以,便禀了族长,给了她名分,将她载入了展氏族谱。”   于悦扯出一抹苦笑,点头道:“应当的。”   展昭一愣,不确信地问她:“你……不怪我?”   于悦垂下眼睑,情绪有些低落:“丁姑娘有情有义,又为你付出良多,且你们相识在前,我……有何资格怪你?”   两人之间有无爱情暂且不论,只相比展昭与丁月华仅凭一面的情深意重至死方休,她和白宇飞之间一年多不咸不淡的恋爱简直就是个笑话!   “悦儿……”见她表情淡淡,展昭顿感不安,立即将她紧紧箍于怀中,慌道:“我若早知能遇上你,定然不会应下那门亲事,一心等着你来。”   “展昭,”于悦闭上眼睛,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诚恳道:“我对丁姑娘心存敬佩和感念,自然也不会怪你。方才只是在感叹你们之间难得的情谊,在我那世上已是鲜见了。”   是啊,那个浮华的世界里,在私欲面前,已有太多人失去了本心。   展昭紧张地追问:“你当真不恼?”   “不恼。”于悦在他怀里蹭了蹭,趁机要挟道:“只是日后不许再有事瞒我!”   展昭面上表情一顿,卷手放于唇边不自在咳了一声,呐呐道:“眼下确有一事……”   “你说。”   展昭面上略见难色,瞧着于悦的脸色,忧心道:“方才听丁二哥说,丁老夫人因思念月华,常日以泪洗面,日子久了便患上眼疾,这几日正在江宁就医……悦儿,我跟随大人之后便再未踏足茉花村探望,如今遇见了……”   “你去吧。”于悦打断他,替他说道:“她是丁姑娘的娘亲,你不曾替她尽孝已属不当。既然遇上了,岂有不去探望之理。”   展昭倍感欣慰,柔声道:“那,明日咱们一起去。”   于悦笑了笑,推拒:“我便算了吧。”   她跟着去不是添乱嘛!   本来爱女早逝已是心痛难当,再眼见着女婿再带着别家姑娘上门探病,天下间哪个做娘的能受得了?   展昭却是坚持:“悦儿,若是汴京还好,但在江宁,我宁可不去探病,也万不敢让你离了我的视线。”   于悦心中一暖,宽慰他道:“你放心,我留在客栈等你,绝不乱跑。你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   展昭摇头,目色中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要么一起去,要么不去。”   “展昭!”于悦别过眼,窘道:“不是我不愿陪你,亦不是心存芥蒂。只不过……我若去了,只怕探病不成,会惹得丁老夫人愈加伤心。”   “那便不去了。”展昭将他重新揽入怀里,温热的唇抵上她的额头,心痛道:“悦儿,请你体谅我的私心。我陷父母早亡,累兄弟病重,还害了月华,这些年但凡与我相关之人皆无善果,实乃不祥之人……”   “展昭!不许这么想自己!”于悦环抱住他的腰,言辞激烈地辩道:“包大人不还好好的?义父、王朝他们也活的很好!所以那些不是你的缘故,你不必偏执与于此!”   “可是悦儿,”展昭搂紧她,喃喃道:“不论如何,如今的展昭绝经不起任何失去了,尤其是你。”   于悦仰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郑重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下面的话便随着一个温柔缱绻的吻被吞噬在两人口中。   窗外依旧微风呢喃,屋内却突兀地安静下来。暖暖的烛光下,纸窗上交叠了一对热情相拥的身影。   第二日,于悦终归是陪着展昭一起去了。   不知晓便罢了,可既然遇见了丁兆蕙,不去探望长辈确是失礼。   本来说好于悦在外间等候,便不必与老夫人照面。可没想到临走时,把思女之情寄托在女婿身上的老夫人竟亲自把展昭送了出来。   事发突然,于悦根本避无可避,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装透明,一心期望眼神不好的老夫人能无视她。谁知,眼见着就要出了房门,丁老夫人竟忽然挣脱了搀扶,颤着身子直向她奔来,悲喜交加地呼喊:“月儿!你是月儿!”   “你这狠心的丫头,好歹算是回来了!”不等她反应过来,丁老夫人已牢牢抓住她的双手,喜极而泣:“娘就知道你舍不得娘……我的月儿总算回来了!来,让娘好生瞧瞧。”   不容分说,一双颤抖的手便抚到于悦脸上,自上到下将她摸了一圈,面上早已老泪纵横:“瘦了……我儿都消瘦了。”   这是甚么情况?   于悦手足无措地望着展昭,展昭亦是一脸茫然,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疑惑地看向丁兆蕙。   “娘,她不是月儿,”丁兆蕙笑着上前解围,试图让老夫人放开于悦。   “胡说!”老夫人瞪他一眼,手上加重了力道,生怕于悦转眼便不见了,“你这孩子还想唬弄娘?方才娘在里间便隐隐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唤月儿。娘早该想到的,月儿去寻展昭,展昭来了,她岂会不跟着回来?”   这老太太难不成亦是练家子?于悦只觉手腕都要被掐断了!   眼见她疼得皱起眉头,展昭面色焦急,丁兆蕙只得狠心道:“娘……月儿没回来,她去地下陪爹了,再也不回来了。”   “不!月儿正好好的在我眼前,她怎会死了?老二,再咒妹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丁老夫人忽然厉声呼喝,似失了理智,紧紧抱着于悦哭道:“我儿莫怕,娘抱着你,娘再不许你走了。”   怎么办?于悦求助地望着展昭。   “丁二哥?”看着她已被捏的通红的手腕,展昭虽心疼,却也不能对老人用强,只能一筹莫展地以眼神寻问丁兆惠。   “月儿,你还是不肯理娘么?”老夫人张望着一语不发的于悦,低声哭道:“你还再怪娘瞒着你退了亲是不是?”   听到此处,于悦似有些明白了。   因应下展昭退亲之事,丁月华对老夫人定是极为怨念的。她过世之后,想必丁老夫人受了极大刺激,在长年累月自责悔恨之下,神智已有些不清。如今又患了眼疾,便将她错认为丁月华了。   “于姑娘,”丁兆惠忽然用衣袖狠狠抹去脸上泪水,抱拳恳求道:“家母从未如此失态,今日想必见了展贤弟才难抑思女之情,将你认作家妹,可否请你……暂应一声……待老人家平静下来,我再细细相劝?“   这……   若是换个人,于悦定会爽快应下,以解老人家的思念之痛。可她是丁月华的娘啊……不论何种因由,潜意识里她都不想做她的替代品。所以,那些安慰的话便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展昭看出她的为难,抚着她的肩,在她耳旁轻道:“悦儿,不必勉强。”   丁老夫人眼神不好,听觉却不差,尽管展昭将声音压得极低,她仍是听的清晰,面上既欢喜又揪心:“果然是我的月儿!月儿……娘错了,娘日后不管何事都依你,求你就原谅娘这一回,跟娘说句话吧……”   “于姑娘……”丁兆惠本想再劝,但见于悦面上难色,终是背过身去,只默默地叹息。   他心中的妹子自是天下无双,又何尝希望他人替代了去糊弄自己亲娘?   于悦一时心乱如麻。   自她来到北宋,先是金宠,后见雪梅的娘,如今再遇丁老夫人,他们对女儿皆是疼爱有加,甚至拿生命来维护。此刻,面对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她如何忍心拒绝?   何况,若非为了展昭,丁月华亦不会英年早逝。   自己既得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为了展昭,便替她尽些孝心吧!   于悦努力说服自己压了别扭的心思,含混着安抚老人:“是……是悦儿来了,悦儿来看您了。”   “月儿……你总算跟娘说话了……”丁老夫人反倒哭得更凶,一时失了气力便虚脱在于悦身上,拖着她一起跌坐在地。   展昭和丁兆惠急忙过来搀扶,丁老夫人欣喜若狂地朝他二人逐个相告:“月儿总算认我了!她不再怪我了!”   丁兆惠顺着她言道:“是是是……娘,月儿回来了,她不怪您了,这回您可放心去歇着了?”   “你这孩子好生无礼!你妹子与贤婿来了,娘怎能就去歇着?”丁老夫人嗔怪着将丁兆惠推到门外,心花怒放道:“惠儿,你快去吩咐厨房好生伺弄午饭。桂花糕、八宝鸭、粉蒸贝、狮子头、莲蓬豆腐、蟹黄包定然要的,月儿最爱吃了。我记得展昭上回夸赞茄汁松子鱼和酿鱼丸好吃,贤婿还爱吃哪样?”   后一句却是殷切地望着展昭说的。   展昭被叫的尴尬,见于悦亦别扭的很,推说带她出去吃便好,可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只好顺着她的心意随意点了两样,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牵起于悦向里间走,一边喜滋滋道:“月儿,咱娘俩说说话!”   方走两步,忽又转身,拉上矗在一旁的展昭,笑道:“放心,娘让展昭一道陪着你,哪儿都不让他去。”   于悦叹口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这人是桃花妖转世吧!   仅有一面之缘便让丁月华对他死心塌地至死不悔,赌了那么久的气,将自家母亲折磨成这样。   真是害人不浅的妖孽!   二人留下吃了午饭,但丁老夫人仍不放他们离去,许是她心底也知晓女儿这次回来的极不真实,生怕这回亦是痴梦一场吧。   后来还是展昭灵机一动,说清明之前须带悦儿回家祭扫父母,不然族亲定会责怪。丁老夫人才算是万分不舍地松了手,并再三叮嘱祭扫后一定要回丁家庄住上几日,不然她便去开封府寻人。   哭笑不得地出了丁家暂时租住的院子,于悦便默不作声。展昭欲讨她欢心,又带她游览了几个好玩的地方,但她一直兴致缺缺,直到回了客栈,依然闷头不语。   回到房间,展昭再也忍不住抱她在怀,柔声道:“悦儿,祭拜父母之后我们便回京城。”   于悦抬起头,诧异地问:“不去茉花村么?”   展昭淡淡道:“不去。”   “可是丁老夫人……”   展昭轻道:“到时我修书一封,就说包大人急招,丁二哥自会开解她。”   “万一老夫人当真找去开封府怎办?”   那时,三人之事便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更加难堪?她倒罢了,展昭官衔在身,怕于声名无益。   展昭轻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不必担忧,现下老夫人视物不清,今日只是一时认错,待医好眼疾,回头自会清醒。”   “哦。”   说实话,虽只有半日相处,但她已喜欢上了这个慈爱的母亲,短短半日便让她享受到了许多从未得到的母爱。方才,她甚至不舍得走了。可她毕竟是丁月华的娘,万一日后她病愈,心智清明了,发现她不禁抢了女儿的丈夫,还骗了她的疼爱,定然会十分痛恨她。   “我跟她很像么?”沉默半晌,于悦终于问出这个困扰了一路的问题。   “嗯?”展昭不明她所指为何。   “听二哥说……”于悦忽觉才一晌竟叫顺了口,不自在咳了一声,赶紧改道:“听丁二侠说,这些年老夫人从未似今日这般错认过丁姑娘……”   只一瞬,展昭便懂了她的意思,忙直视着她认真道:“悦儿!我发誓你与月华绝无半点相似,你身上亦无她的影子!不然,昨日丁二哥初见你时便不似那般平静了。”   于悦点点头,他说的倒也有理。   展昭又道:“你二人身量确有几分相近,又与我一起前来,老夫人悲痛之下,一时认错也在情理之中。”   “嗯。”   于悦点头,忽然心念一转,踌躇着慢道:“展昭……在我的世界,人人平等,不必动辄下跪。婚事亦是自己做主,一夫一妻,男人绝不许三妻四妾。若不愿做夫妻了,两人便可申请离婚,官府做主为他们平分财产,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展昭听来虽觉惊奇,仍是点头称道:“却也公平。”   “我是想告知你,我自小学得的便是这种平等思想。我明白,来了这里我不可能特立独行,所以我能忍受跪来跪去,也可接受其他的不平等。但唯有一点,我绝不与人共侍一夫,你懂么?”   于悦望入他的黑亮迷人的眼睛,淡淡道:“若你……日后有了别的女人,请你直言相告。我会成全你,亦会真心祝福你,只请你切莫瞒着我。”   “悦儿!”展昭不由惊道:“你明明知晓,若非遇上你,展昭这辈子是决计不再动儿女私情了。”   于悦幽幽地望着他,低声道:“世事难料……你也说了,早先不知会遇见我,正如现下也无法预知日后会遇见谁……”   “于悦!”展昭有些恼:“在你眼中,展昭便是如此三心二意之人么?”   于悦缩缩脑袋,轻道:“我……我只是提前说说。”   “总归还是你不信任我!既是如此,当初又何必……何必……”   展昭迟疑片刻,终是忍住没有再说。转身退开几步,推开窗子,欲让晚风吹去心中的一股怒气。   何必……对他纠缠不放么?   窗外一片昏黑,正如她此刻的心境。于悦苦笑,他果然还是生气了。   可他凭什么生气?   听了她与丁月华的种种,从昨夜到现在,不管心情如何起伏不安,自己都没有真正与他计较,还帮着他哄丈母娘,她还没来得及生气呢!   若不信他,还能如此平静地与他商讨茉花村之行么?   何况,她的担忧又不是毫无根据,在他那私账上,皇帝赏赐的除了金银珠宝,还有十位美人赫然在册!   若非信得过他,她便不会仅凭义父一句‘给了银子遣散回家’而揭过不提了。   只是,自古皇帝闲来无事都好附庸风雅,美名其曰成人之美。以他招惹桃花的本事,万一日后赵祯一时兴起,再赐他个二房,他能抗旨么?   而她只不过提前坦白自己对待婚姻的态度而已,他便觉受伤了么?   到底是谁不信谁?   于悦鼻头一酸,眼泪便控不住落了下来。   “我回房了。”背过身悄悄擦了一把,便去开门。   这种情况下是没法再谈了,她流泪只是觉得委屈,并不想用它来解决问题,粉饰两人之间固有的矛盾。   展昭虽气恼,却还有理智,听到动静,关上窗神色淡淡道:“先下去吃饭罢。”   “我不饿。”眼泪越聚越多,于悦心知不能再待,努力控着声音正常一些,推门离去。   展昭伸伸手,终是没有再留。   为勉愈说愈错,还是先冷静片时,下楼去寻些吃食送她房里再说吧!   展昭才下楼梯,便见一抹白色修长的身影大喇喇坐在前厅一角,正笑吟吟地举杯望着他。   这人此前明明说要留在京城重建翠岭庄的,为何这刻竟到了江宁?还凑巧落脚在他留宿的客栈!不过,他此时可没兴趣问这些。   “白兄。”展昭对他拱了拱手,撩袍在他对面落座。   他相信即便不问,白玉堂亦会自己交代。   果然,白玉堂替他斟了一杯,眯起他那桃花眼,唇角一勾,得意地笑道:“我今日遇见丁二哥,才知你亦在江宁。”   展昭一口饮尽,又自顾斟满,等他继续说下去。   白玉堂本想等他来问,却终不如他沉得住气,不过须臾便不耐烦道:“你这小猫忒没意思,每回都只喝闷酒!”   展昭淡笑,却依旧不语。   白玉堂不禁想起上回房顶对饮,似有所悟,故作暧昧地取笑他:“于丫头都同意随你回乡了,还苦着脸作甚?莫不是你俩吵架了吧?”   展昭一愣,烦躁地又连喝两杯,便起身抱拳道:“既然白兄无事,展某便失陪了。”   白玉堂终于火了!   ‘噌’一下跳了起来,举剑对着他吼道:“展昭!陪五爷多喝几杯还辱没了你不成?”   展昭却丝毫不躲,答来依旧不愠不火:“白兄见谅,展某尚有要事,恕在下不便相陪。”   说着,转身换了温和的语气将躲在柜台后的小二唤了出来,微微笑道:“劳烦小二哥送些清淡粥菜到我房间来。”   小二见是这位和善的蓝衣客人说话,便小心地露出头来,边防着远处一脸凶狠的白衣客人,边哆嗦着将话说完:“客……客官有吩咐,小的自当遵从,只……只是,这个时辰厨……厨房压了火,厨子也已回家……恐怕……”   “无妨。”   展昭自然不会为难他,想着马车上应该还剩些干粮,便吩咐小二先送些热水上楼,再也不理会白玉堂,快速朝后院去寻马车。   行了几日,食物已吃的差不多了。而于悦自然不会准备馒头咸菜这种肤浅又毫无营养的吃食!展昭翻了个遍却也只见到几个鸡蛋,一截腌腊肉能暂时垫垫肚子,哦……还有几个面饼。   记得于悦说过,这面饼是她将手擀面晾干后用油炸过的,吃时用开水冲泡片刻,再撒上味料便可。   做法倒也简单,他应当能办到!   展昭取了食物,尽快赶回前院。   前厅里白玉堂已不见了踪影,想必讨了无趣便离开了。展昭稍顿了脚步,心里不免有些生疑:今日白玉堂竟未缠他比斗,实在不似他的作风!   但因惦着于悦,也无暇多想。   房内热水尚未送至,展昭将手中食物放下,却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对……细细想来,方觉适才经过于悦房间时,屋内似无半点声息,像是并无人在……   展昭心下猛然一惊,飞身便冲了出去。也顾不得敲门,一脚踹开于悦房门,登时大惊失色!   房内被褥整齐,窗子密闭,却是空无一人!   于悦……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   展大人才说不能让于悦离了他的视线,转眼便把人弄丢了!唉,这乌鸦嘴......叫你乱生气!后悔了吧?   看来,三五章之内本文是结不了了。   猜一猜于姑娘去哪儿了?被人劫了?自个走了?   不管怎样,展大人你就慢慢找吧!   ☆、第三章 翻江宁南侠寻人   方才他自后院回来一路并未遇见她,便是说于悦此时已不在客栈之内!   展昭登时方寸大乱,急忙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两旁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人迹,展昭纵身跃至屋顶,放目远望。今夜月光倒是不错,可放眼之内但见夜/色茫茫,哪里还有人影?   他此刻可谓是又急又悔,才说不让她离了视线,转眼便把人给丢了!明知远离京城会有诸多不便,竟还与她如小孩子般置气,他真是……真是浑的很!   “怎么?展大人被于丫头赶了出来倒想起找五爷痛饮了?”   一声幸灾乐祸的嘲笑自背后传来,却是他认为早已离去的白玉堂,正坐在对面房顶上抱着酒壶豪饮。   展昭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急忙掠过去抱拳问道:“敢问白兄是否一直在这屋顶?”   “哎呀!”白玉堂将酒壶往身旁一放,夸张地捂着心口,一脸惊喜道:“高高在上的展大人竟也会主动理会咱这区区小民么?”   “白兄……”   展昭不禁苦笑,这人虽有侠义之名,却也是出了名的爱使小/性/子!方才在客栈前堂没多理他,这会儿怕是要有好一番挖苦了。但想起此事紧急,便尽量放低了姿态向他致歉:“方才展某因心中记挂他事而心神不定,怠慢之处尚请白兄大量,莫与在下计较。”   “展大人的意思是,五爷若与你计较便是器量狭小之辈了?”白玉堂很欠抽地抱着膀子,斜睨着他:“展大人跟朝廷久了,官场上的奸诈本领与虚与委蛇倒是学会不少。”   展昭耐着性子急忙道:“展某绝无此意,只是眼下有急事相询,还望白兄不计前嫌,仗义相告。”   白玉堂不置可否:“我若不告诉你便是不仗义咯?”   “白兄……”绕来绕去又到了这里,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便如此值得追究么?若非有求于他,展昭真想掉头就走。   白玉堂见他吃瘪便心情大好,索性四肢一瘫,直接躺了下来,懒洋洋道:“能劳展大人挂着的自然都是急事大事,像咱这无所事事的小民也只有喝酒赏月此等小事了,哪能帮得上威风凛凛无所不能的展大人哪!”   “白兄……”展昭知他性子无常,如此纠缠下去只怕没完没了,想他亦是信得过之人,便直言问道:“请问白兄今夜可曾见过于悦?”   白玉堂面色忽变,挺身一跃而起,拔剑对着他,盛怒道:“展昭!你的意思是五爷还藏了你的于丫头不成?爷可不是那些个由你搓扁揉圆的嫌犯,任你审问!”   “白兄误会了!”展昭心中焦急万分,但又发作不得,只得好言劝道:“展某只是想请问白兄可曾留意于悦是否出了客栈?”   白玉堂冷盯了他片刻,方慢慢还剑入鞘,下巴抬高几分,不紧不慢道:“五爷为何要告诉你?”   展昭气结,但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定然是见过于悦的!不禁表情略松,心中却愈加迫切,抱拳恳求道:“白兄若能相告,展昭但凭差遣!”   白玉堂挑眉冷笑:“我若要你辞官呢?”   “好!”   白玉堂不由一愣,他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只猫竟如此爽快地便答应了。   才不要如此便宜他!白玉堂清清嗓子不甘心道:“哼!你这看门猫乐意当朝廷走卒与五爷何干?五爷现下还想不到有何事需要你办,你先好生记着便可!”   展昭郑重道:“但凡不是违背侠义忠良之事,展昭无所不从!”   “哼!”白玉堂鄙夷地瞥他一眼,面露愠色:“展大人自然是高风亮节,却也恁般瞧不上他人的品行了!”   “展某断无此意,白兄切勿误会!还望白兄……”   白玉堂冷哼一声,不耐烦地信手一指:“她往北去了。”   “北?”展昭面上一紧。   为求僻静,他们投宿的客栈本就位于城中偏北,她若要散心,自该往南去逛闹市才是,向北却是作何?   “嗯,三更半夜一个女子竟敢孤身去城北,胆量倒是不小。五爷便多望了几眼,却不想竟是她!”白玉堂重又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得意道:“定是你把她气跑了!”   展昭面上骤然凝重,忧道:“白兄可见她去了何处?”   “我怎知道?你的女人不自个儿看好,倒问起我来了!”白玉堂不耐地坐起来,继续喝他的酒,再也不理展昭。   除了今日才结识的丁家,于悦在江宁并无相识之人。丁家倒是住在城北,但依于悦的性子,虽偶有使性谤气,却向来冷静多虑,断不会深夜出走,更遑论去投奔丁老夫人。   可白玉堂又亲眼见他出了客栈往北而去……莫非欲等一早出城?   她要返回京城!!   她当真如此气恼么?   展昭心中又惊又乱,将一身轻功用到极致,沿路追去。   天色微微泛白,展昭已是身心俱疲。   他寻了一夜,将北城的大街小巷前后搜了两遍,却毫无所获。此刻,患得患失地立在城门口,他心中愈加焦躁不安。   或许于悦早已回了客栈,见他一夜未归,此时亦在惊恐不安?   可若并非如此,他离了城门,便恰好放她走掉,此后再追上更为困难。   但万一她遇到了歹人,他等在这里,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救她的时机?   一时之间,万般可能在展昭脑中交替出现,令他完全没了主意。   往常无论遇到何等复杂难断的案子,他都能冷静思考,毅然决断,而此刻……胸中只有上下翻腾一片混乱。   煎熬了许久,终于等到守门的士兵开了城门,早起的百姓也断断续续而来。   一个,两个,三个……   展昭躲在暗处,目不转睛地搜寻着每一个出城之人,可直到日上三竿,仍未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知再等下去已非明智之举,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探手自怀中摸出御前行走腰牌,几个大步迈到一个守门士兵面前,暗暗给他看了,方得唤出他们首领,细细交代了于悦的外形相貌,要他们多加留意,再三叮嘱若看见此人定要以礼相待,才怀着一丝希望急忙赶回了客栈。   房顶上白玉堂自然早已不见了踪迹,可客栈里那两个房间却依旧是他昨夜走前的样子。   这便意味着……于悦并未回来。   展昭坐下,饮了碗凉茶,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思索。   他昨夜的确亲眼见她回了房,其后在前堂与白兄饮酒之时也凝神留意着周边的动静,他确信当时楼上并无异常,而后自后院回来亦未遇上她……那唯一的疏漏便是他在马车上寻找食物之时。   可自那时至他追去不过半刻之久,以于悦的脚力尚不至走的太远,如无意外他断不会追赶不及。即便遇到意外,半刻的脚程之内,以他和白兄的耳力,亦断然不会听不到一丝异常。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昨夜月色明亮,白兄定然不会看错,而他搜寻地甚为仔细,亦未错过任何迹象,莫非……她被江湖上的轻功高手掳走了?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江湖人虽见惯刀光剑影,却也懂得广交友少树敌的道理,掳人定要有重要因由才是。   然于悦并非江湖中人,亦未曾与人结怨,若为寻仇必是冲他而来,但一夜过去他尚未收到任何书信通知,基本可排除寻衅与寻仇这两项。   那剩下的可能便是只为掳人了,且此人轻功高绝,不然他与白兄绝不会毫无察觉,江湖上符合此类推测的人物首当其冲便是……采花贼花蝴蝶?!   展昭只觉全身的血液乍然变得冰凉,转身便飞上房顶,急向城北丁家掠去。   于悦心里的别扭他自是知晓,也能体谅,是以本不欲与丁家再多牵扯,可此时已错失了寻人的良机,再凭他一己之力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丁氏双侠在江宁小有势力,且他们都见过于悦,无疑是助他寻人的最佳人选。   此外,漕帮和丐帮的朋友亦要招呼一声,打探消息自然须得一水一陆这两大帮派相助方能事半功倍。   还有,今早他在城门处亮出腰牌,怕是江宁府那边也已知晓他在此寻人,索性再动用些官府的力量,也能多层保障。只是,回京后怕是不好解释。但眼下事态紧急,已顾不得这些了!   若穿街过巷,从客栈到丁家须绕些路程,但论飞檐走壁的话,那便近得多了,二者只隔了一条街市的房舍与一处别院。   这别院着实不小,早年他行走江湖时还不曾有过,应是近些年头才修成的。展昭粗略扫了一眼,园子的主人倒不似俗人,将里面布置得甚为清雅别致,不知是哪家商贾巨头的产业。   好在园中树木茂密,替他遮挡了不少视线,不然,他自上方行走定然会惊扰了主人家。   展昭收了心思,在一间屋舍上稍借些力,换了口气提速向丁家奔去。   再说这头,于悦缓缓醒转,却见自己竟和衣躺在了床上,不禁微微吃惊。   她记得昨夜回房后便一直趴在桌上,那时心里虽委屈得紧,却还挂着展昭脾胃不好,晚饭若不吃些食物,这几日的调养便又白费了,本欲等两人都冷静些再下些汤面给他喝,不想竟睡着了,真是不堪重用。   昨夜是展昭抱她过来的罢,这个时辰他定然在等着她一起吃早饭的。   于悦急忙下床穿鞋,却在抬眼的瞬间蓦然惊住——这房间并非她投宿的客栈!顾不得提上鞋子,便箭一般冲了出去。好在房门并未反锁,门外亦无彪形大汉看守,她轻易便出来了。   这么说,便不是被绑架了?   可这是哪里?展昭又在何处?最关键的展昭是否知晓她在这里?   于悦望着空无一人的偌大庭院与眼前弯弯绕绕的几条小径,脚下却在踌躇不已。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不知从何处小碎步走了过来,浅笑中带着几分恭敬道:“姑娘醒了,请随奴婢前去梳洗罢。”   “你是谁?”于悦戒备地退了几步,谨慎地问:“这是哪里?”   小姑娘对她的防备不以为意,笑得甚为得体:“此院名为秋月轩,奴婢秋思,是伺候姑娘的丫头,姑娘若有需求,尽可告诉奴婢。”   管它什么秋什么轩的,她只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半点儿也不关心这他们的名字!可在人屋檐下,只得耐下心问道:“秋思姑娘,我是问这院子位于何处?”   “江宁城北!”秋思乖顺地答道。   没出城便好!于悦心中略松,想问展昭却又不知对方底细,只得含糊道:“秋思姑娘,不知与我一起的那位客人身在何处?”   “姑娘不是一个人来的么?”   秋思略显讶异,昨夜她都睡下了,不想二爷竟回了庄子,吩咐说厢房里住下位姑娘,教她仔细伺候着。她只道又是二爷的那些个红粉知己,未曾多问便应下了,没听说这姑娘尚有同伴哪!   便道:“二爷只吩咐奴婢好生伺候姑娘,其他之事便不知晓了。”   “二爷是谁?”于悦总算逮到一句有用的话。   秋思眨眨眼睛,俏皮道:“二爷自然是我家老爷的兄弟。”   这不是废话么!于悦暗暗吐槽。   这丫头看似心无城府笑容可掬,可也鬼的很,每句话都答得相当巧妙。   于悦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问道:“秋思姑娘,不知府上贵姓?”   秋思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这姑娘却也有趣,都住一宿了尚且不知在谁家做客呢!这姑娘衣着简朴,并无刻意装扮,看模样虽不似二爷以往那些红粉知己的花容月貌,却也称得上清丽可人,一双眼睛尤为清澈明净,看起来颇为方正不苟,全无那些庸脂俗粉的娇柔做作与特意讨好。   这般周正又迷糊的姑娘,难不成是二爷偷来的么?   如此想着,心里便对于悦对了一分好奇,笑吟吟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奴婢可当不起!姑娘唤奴婢秋思便好。”   见于悦茫然地点头,才补了句:“我家老爷姓白。”   白老爷?   可别说江宁姓白的有钱人,整个大宋她认得姓白的只有一个白玉堂,此刻还远在京城呢!算了,估计就算问了人家名字她也不识得是谁,还不如直接见见庐山真面目来的实在!   于悦见秋儿对她并无恶意,便委婉问道:“秋思,不知白老爷可在府中?”   “我家老爷外出未归,二爷倒是在的,不过……”   秋思也不隐瞒,面上划过一丝尴尬,笑容有几分宠溺与无奈:“不过二爷尚在熟睡之中,奴婢可不敢替姑娘通传。”   竟有人比她还能睡?   于悦咋舌,睡到这个时辰都还没醒,这人是夜猫子吧!   再看小丫头那一脸羞涩又爱慕的神情,于悦便顿觉了然,这二爷不外乎又是个风流浪荡又爱惹桃花的富二代!   秋思见于悦不语,便劝道:“姑娘还是稍作梳洗罢。二爷交代姑娘安心在此住着便可,待展爷办完事,自然会来接姑娘。”   展爷?   是展昭将他托付于此的?   可他为何偷偷地将她带来此处?   她方才已仔细回忆过了,昨夜应不是她自己睡的,那种情形下她怎能睡得着?当时似乎突然被一细小之物击到后颈,一下便没了知觉,醒来已身在此处。   莫非事情较为棘手,一时解释不清,展昭怕她忧心才出此下策?   “展爷可说何时归来?”想到他可能遇到难事,于悦便心中焦急万分。   秋思不禁一怔,答道:“奴婢只是照二爷的吩咐传话,并未见过展爷。”   于悦再也顾不得打不打搅,顺手摘下常戴的那支银钗放入秋思手中,言辞恳切道:“劳烦姑娘带我去见见白二爷可好?我有急事相询。”   “姑娘莫要折煞奴婢了!”秋思连忙缩了手,将簪子重新插入于悦鬓中,迟疑道:“只是奴婢实在不敢打搅二爷好梦,姑娘若着急的话,奴婢先去请示春/俏姐姐再给姑娘答复可好?”   “春/俏?”这名字还真是……特别!   秋思以为于悦不悦了,急忙解释道:“奴婢只在外房负责日常洒扫,二爷身边琐事多半是春/俏姐姐才能做主的。”   “那便有劳秋思姑娘了。”   于悦虽然急切,却也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只教她帮着草草梳洗了几下,便匆匆遣她过去传话了。   客栈里,展昭立于窗前望着街市上的人来人往,面色渐渐凝成了冰。   漕帮、丐帮、官府,他发动了一切力量查访了近半日,几乎将江宁府翻了过来,可于悦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消息也无!   莫非昨夜她已被送出城去?   展昭心里不由剧烈收缩,双拳几乎将窗棂捏碎。   丁兆蕙随他奔波了一晌,腹中早已□□,可此刻只能尴尬地守着一桌饭菜,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该不该先吃!   耗了半刻,终是放了筷吐出一声叹息:原来展昭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他一度觉得展昭铁石心肠,甚至还怨恨过他薄情寡性,否则昔日哪能任由他家妹子哭断肝肠而坚持退婚?亦不会一走两年毫无音讯。后见他一心辅佐包大人,十年来非但未曾婚娶,身边亦无女子陪伴,便认为他或许便是那世间少有的缺了情丝之人。   不想,而今他竟也有了儿女情长,也会为了个姑娘茶饭不思!   当年月华若能得他如此相待,说不定便不会在碧玉年华抱憾而去了。唉……罢罢罢,万般皆是命,终是自家妹子福薄,怨不得旁人,眼下还是寻人要紧。   丁兆蕙忙敛了心思,若有所思道:“贤弟,花蝴蝶半年前受北侠重创,即便不成废人亦已失去七八成功力,且近日江宁并无女子失踪案例,于姑娘当不是被他所掳,你不必太过担忧……咱们再将昨夜情形细细研磨一遍,或能发现些个可疑之处也说不定!”   展昭微微颔首,却不抱任何希望。   昨夜之事他已细细回忆过多遍,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纰漏。   丁兆蕙见展昭的脊背柔和了些许,便趁势叹道:“若五弟在此便更好了,有几处须得细问他几句才是。”   展昭回头疑道:“丁二哥欲问何事?”   “我想知道他何时离开客栈上了房顶?这样能更精确算出于姑娘失踪的时间。还有,他是否看到附近有何可疑之人?”见展昭默默点头,方讪笑道:“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以五弟爱管闲事的心性,既见了于姑娘独自出门,为何这回竟没跟去一探究竟?”   展昭苦笑道:“想必白兄犹在气恼展某。”   “这一点我便更觉诧异了!”丁兆蕙忍不住摇着头笑道:“五弟的性/子你定然见识过的,既恼了你,这回竟生生忍下而未发作,实在不似他的作风!”   展昭负手转回身子,他当时的确亦有此一问,但此时此刻他哪有心情去研讨白玉堂的性/情作风?长舒口气将心中烦闷尽数呼出,缓缓仰起头,目光穿过熙攘的街市一点点放远,一座清心静雅的别院尽收眼底。   正值午饭时分,或是正伺候主人家进食的缘故,园子里走动的丫头仆役一下子多了起来,一扫晨间他经过时的宁静。   离客栈稍近些的一个院子有些特别,展昭不禁多望了几眼。这里不似旁处绿木参天,却在庭院两旁种了许多桃树,眼下时节花儿开得红红白白的一片,分外夺目,还隐约可见几位姑娘摆了桌椅正在桃林中露天对饮。   沐着春日阳光于姹紫嫣红中同享餐饮之乐!这是一年前在湖州办案之时于悦说过的。那时他初得她的心意,却因瞻前顾后而伤了她,直到回京后她被炸伤,昏迷不醒,他才在痛彻心肺的懊悔当中懂得了她所说的‘珍惜当前’的含义。   可是,他真的懂得了么?   若是真懂了,昨夜为何因些小事与她赌气?又为何舍她一人在房里?   在他身后,丁兆蕙沉思片刻,凝眉道:“贤弟,照说咱们这个找法不至于半点消息也得不到……你是否觉得此事甚为可疑?”   展昭收回目光,转身问道:“丁二哥的意思是……”   “我总觉得陷空岛的小五不对劲。于姑娘他是识得的,为何不与你一起去追?他一心欲与你较个高下,若能先你一步找到于姑娘,在此事上胜你一筹必定万分得意,除非……除非他知道追不到。”   丁兆蕙走到他身边,凝望着眼前的那所大宅院若有所思:“若他告于你的方向本就不对,是否这一切便可解释得通了?”   展昭面上一滞,却不愿相信:“白兄乃侠义之人,有何理由欺我?”   “恐怕便是你在客栈中怠慢他之故了!”   丁兆蕙似乎很是笃定,苦笑道:“贤弟乃厚道之人,定然猜不透小五的弯弯肠子,此前我却见多了他干的任/性之事。”   丁兆蕙见他仍是犹疑不定,拍了拍他肩膀道:“不管是与不是,只待找到他,为兄一试便知。”   展昭的目光重又归于远处。   丁二哥的话不无道理,倘若真是白玉堂所为,那此前一切的不合理便都合理了。只是,短时之内他会把于悦藏哪里去呢?   桃花林下,露天用餐的那几位姑娘正聊得兴起,忽然,原本背对他的粉衣姑娘忽地离了席,将她右手边姑娘头顶上几枝开得茂盛的花枝一一折下,插在桌上的花瓶中修剪一番后方才回了座,露出那位方才被树枝遮挡住姑娘的一身浅绿色纱衣,衬着她的身形甚为眼熟。   丁兆蕙正待劝慰他进些饭菜,却见展昭身形忽地一震,撩袍一跃便自窗子掠了出去,不禁惊喊出声:“贤弟?”   可展昭的身形如利箭一般,转眼间便消失在前方宅院里的那一片苍翠之中,哪里还喊得住?   “白玉堂!”   于悦呼腾一下站了起来,嘴巴一时惊讶地足以塞下一个鸡蛋,望着面前的四位姑娘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们二爷是白玉堂?陷空岛的锦毛鼠?”   见四人不明所以地齐齐点头,竟愣怔怔地一时忘记坐下。   她晌午本是想求见白二爷的,可秋思回来说二爷才被春满园的凝香姑娘请了去,说有要事相商,今夜怕是回不来了。为表歉意,她还带来了二爷身边的另外三位丫头过来陪她。   于悦只能笑脸相迎并表示理解。   不就去妓院泡妞嘛?还要事相商,脸皮可真够厚的!这古代的男人真是够呛,逛个yao子都这么明目张胆!   春/俏、夏欢、秋思、冬好……看他房里四个丫鬟的姓名便可知这二爷风流成性,十足是个惯爱流连花丛的se鬼!   可不满归不满,眼下她除了等待亦别无他法。   眼见到了午饭时分,四个丫头又亲自为她下厨,她也不好不领情,便提议在桃林里赏花畅饮。不想饮着饮着,竟刨到了这个重磅炸弹。   她只道白玉堂无亲无故常住陷空岛,竟不知他还有一个经商的哥哥,更意想不到他家在江宁还有这么大的宅子!   难怪展昭将她托付在这里!   于悦尚未自震惊中回神,身前忽然探出一只手臂将她大力扯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并携着她飞速撤离桃林之外。   这些动作仅在转瞬间便完成,待四位丫鬟察觉有异,于悦已被带离数丈开外。而她身旁,一位身穿深蓝衣袍的俊逸青年将她牢牢地护在怀中,正冷冷地盯着她们四个。   春/俏最早反应过来,见来人不容分说将于悦掳走,面上一肃,对其他三人娇喝一声:“摆阵!”四人便几乎同时从各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齐刷刷纵出桃林,将展昭二人围在中间。   “春/俏姑娘,使不得!”于悦正欲阻止,忽听上方传来一声呼喊,接着一个紫缎身影轻落于她面前,正是急急赶来的丁兆蕙。   “春/俏姑娘,这位是五弟的朋友,南侠展昭。”丁兆蕙一落地便急着向众人介绍。   “丁二爷安好!”春/俏自然认得他,向前一步给他问了安,又见于悦亦无心挣扎,方才放下戒心,向展昭俯首道:“原来是展大侠,春/俏冒犯了!”   展昭眼中带着少有的疏离,淡淡道:“请问白兄可在府上?”   春/俏露出一贯的笑容,温言道:“二爷一早出去办事,过几日方能回府。”   “他去妓院找老相好了!”见展昭眉头愈狞愈紧,于悦怕误了他的正事,赶紧补充道。   一群人面上纷纷露出窘色,这于姑娘说话还真是……露骨、大胆!   春/俏轻咳一声,试图替她家主子找回些颜面:“朋友有事相求,我家二爷自然是要帮的。”   展昭竟也不多问,对于悦柔声道:“我们走。”   再不理会那四个丫头,只对丁兆蕙微微颔首,便带着于悦直接从来路飞回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常州扫墓。嗯,离成亲越来越近了!   展大人那么急着带人回客栈,失而复得,大家不妨猜一猜他想要对于姑娘做什么。   1、认错;2、打屁股;3、lang吻;4、让生米煮成熟饭;      ☆、第四章 回常州其乐融融   展昭护着好不容易寻得的人,一路急急掠回客栈,门也顾不得关便将她紧紧锁入怀中,喉中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于悦一心认为他遇到难事,便也不赘言,只伸手环住他紧绷的腰背,与他静静相拥,安抚他紊乱的心跳。   静默了片刻,外面忽地传来小二尴尬地赔笑声:“展大侠,丁二爷吩咐小的来给您热热饭菜,您看……”   于悦顿时羞得双颊飞红,匆忙松了手,嗔了展昭一眼便转身移到窗边。展昭也略显窘迫,轻咳了一声,佯作淡定地应道:“有劳。”   见小二将桌上菜碟一一装入食盒,忽然想起丁兆惠随他奔波了一晌,亦尚未进食,展昭接着问道:“丁二爷可在楼下?”   小二殷勤地回道:“丁二爷吩咐完便离去了。”   展昭暗叹口气,这回又欠下丁家一个大大的人情,临行前得带于悦专程拜谢一番才是。   一阵杯盘碰撞之后,随着‘吱呀’的关门声,房里重归宁静。   “你午餐还未吃?”于悦回头瞪着那个掩门之人,面露不悦。   展昭心虚地浅笑着,几步走过来伸手将她再度扯入怀抱,心满意足地轻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低低道:“待热好了陪我同吃,饭后咱们便赶路。”   于悦顿了顿,轻声问:“你确定还要我一同回去?”   “你不愿去了?”展昭面色忽变,扶在她肩上的双手不由加了几分力道,一双黑眸期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于悦眼神黯下些许,低声道:“你不是反悔了么?”   展昭惊道:“悦儿,我何曾有过悔意?”   于悦垂下头,声音愈加低迷:“昨日你不是嫌我当初何必纠缠你。”   “悦儿……”   展昭长叹口气,将她搂紧:“当初之事,我只怪自己为何那般迂腐,白耗了那些时日不说,还伤了你的心。悦儿,你昨日所说我仔细想过了,是我从前做的不够好,才令你对日后失了信心。今日,再信我一回可好?”   于悦回抱着他,使劲点头,她自然是一直信他的,只是不信这个缺乏人权的时代!想起午间挂怀之事,便弃了方才的纠葛,问道:“那你事情都办妥了?”   展昭却是面带不解:“何事?”   “休想再瞒我!”于悦戳着他的胸膛娇嗔,又担忧地问:“很棘手么?”   展昭茫然道:“你所指何事?”   “展昭!”于悦微微仰头,直视他的黑眸中带着几多愠色:“咱们才说好不许你再有事瞒我,你再言而无信我便……”   “悦儿,真的无事。”   展昭根本不知她所云,但见她在轻微挣扎,立下便慌了神。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她硬碰硬,干脆一只手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另一只手举过头顶严肃道:“展昭对天起誓,若有事瞒着于悦教我不得……”   于悦赶紧捂住他的嘴,不教他说出那个字,恼道:“有话好好说便是,好端端发如此毒誓咒自己作甚?”   展昭这才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慢慢地游弋着,面上既委屈又诚恳:“悦儿,你说怎样我都依你,只是日后千万莫再与我赌气可好?”   于悦顺势在他脸上捏了他一把,撅着嘴道:“我哪有赌气?反倒是你,为何偷偷将我点晕留在白府?”   白玉堂竟还点了她的穴道!   展昭才缓过来的面色立时又变得铁青,本不欲再将她牵扯其中,但想到才发了誓不再瞒她,便缓了口气简要向她叙说了一遍。   “是白玉堂?”于悦显然吃惊不小。   望着展昭略显青黑的眼圈,她自是心疼不已。   展昭虽未明说,但见她失踪,他定是又惊又怕,不眠不休地寻她。想必心中亦当极为煎熬,不然怎会到此时仍未吃午饭?估摸着早饭也是错过了!   她方才竟还在感激那只作祟的坏老鼠,真是瞎了眼懵了心!不由恨恨道:“你打算怎样教训他?”   展昭自然知她气不过,微笑着哄劝道:“悦儿,初时我的确不想轻饶劫你之人,后来四处寻你不着,便只求能找到你,任何事情都不愿计较了。”   于悦惊道:“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展昭抚着她额边的乱发,心里犹在庆幸:“悦儿,能看到你安然无恙,别的都不打紧。”   于悦心下感动,却仍是愤愤不平:“可那只老鼠实在太可恶了!明明是他把我藏起来,害你找了那么久不说,还厚颜无耻地讹你一个允诺!怎能如此便宜他了?”   白玉堂如此任性,展昭又何尝不恼?只是唯恐在此耽搁下去再生枝节,无奈地叹口气道:“悦儿,他躲入青楼,便是吃准我暂且奈何不了他,眼下咱们还是先回常州要紧。”   于悦纳闷:“此话怎讲?进去把他揪出来不就得了!”   展昭面上微窘,将目光瞥向一旁,轻道:“想必他知我不愿踏足烟花之地。”   于悦眼中顿时闪出好奇的色泽:“为何?”   展昭眉毛微挑,望着她追问的样子,觉得好气又好笑:“难道你乐意我去?”   “想得美!”于悦在他胸膛轻捶了一下,送他一记眼刀,低头小声嘀咕:“说得倒是好听,又不是没去过!”   红花案中,不知是谁三番几次地去惜春院找白如梦,以致轻易便中了人家的诡计,还差点把小命丢掉!   展昭何等耳力,自然将她这番不满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苦笑着解释道:“悦儿,那是为了查案。”   “哦。”于悦轻轻应下,他的人品自是信得过的。   “悦儿……”   展昭领会到她的信任,熠熠星眸感激地凝望着她,并缓缓向她靠近,直到两人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荡入她的心里:“才半日未见,我便已思念如洪。”   于悦不禁微微后仰,躲过他令人窒息的逼近。这人的情商虽低,可一旦酸起来,却也肉麻得很!   展昭又欺身上前,柔声诱哄道:“你呢?可曾想我?”   “想。”未经大脑,于悦便顺着心意脱口而出。   “悦儿……悦儿……”   展昭欢喜的呢喃一声轻过一声,一声比一声蛊惑,才要一举覆上她诱人的小唇,一解这几个时辰的担惊受怕之苦,门外忽然传来小二煞风景的敲门声:“展大侠,您的饭菜热好了。”   展昭自然没空理会,可小二亦很有耐心,坚持敲门到底。   于悦方才已被撞见一回,这下怎肯再次丢人?趁展昭不备,倏地便从他怀里溜了出来,得意地跑去开了门。   这伙计是怎样当小二的?   客人不去开门自然有要紧事忙着,还敢没眼色的还敲个没完!展昭恨恨地瞪着门口,使劲喘了几口粗气,才堪堪忍下了把碍眼的人从楼上扔下去的冲动。   昨日两人为从丁家脱身,已向老夫人禀明即刻便要动身前往常州,且展昭请丁兆惠寻人时亦未惊动老人家,是以今日不宜再出现在丁府。便遣小二送了名帖,约丁兆惠出府一见。   丁兆惠依约前来,仍是一身紫衣紫冠,显得俊逸不凡。许是经营家族店铺甚少参与江湖打杀之事的缘故,除了侠义之气,他身上比一般行走江湖之人又多了几分雍容儒雅。   这丁家的遗传基因倒是不凡,想必丁月华亦是集江湖侠女与大家闺秀于一身的美人胚子。不然,凭展昭的人品见识,纵然他再是个榆木疙瘩,也不会草率到比个武便允下亲事。   相比初次见面的尴尬和昨日情势乍然急转之下的别扭,丁兆惠这回面对于悦却是热情亲善得多,甚至省了‘于姑娘’的称呼,顺着昨日席间的唤法,一口一个悦儿唤得于悦头皮发麻!   丁老夫人年纪大了犯迷糊,他也被传染了么?   “悦儿,”丁兆惠才与展昭饮完,又满满斟了一杯,面上挂着真诚的微笑,对着于悦缓缓道:“昨日多谢你了。”   于悦端起茶杯与他相碰,不好意思道:“丁二侠严重了,昨日于悦也未做甚么。我反倒听展昭说了,今日若非有你相助,他亦不会轻易寻到我,这杯原该我谢你才是。”   “悦儿有所不知,”丁兆惠摆了摆手,叹道:“家母多年郁结,不但患上眼疾,还损了脾胃,一直饮食不佳。近年看过许多大夫,却总是久医不愈。但昨日你与家母相认之后,她心里甚是欣慰,胃口亦好上许多,今日晨起之时竟能视清我与大哥了!”   于悦收了茶盅,讪笑道:“这当是江宁大夫的功劳,丁二侠莫要谢错了人!”   “哎,悦儿不必过谦!大夫早已说了,家母之症若不疏通心结,令气血畅行,纵是灵丹妙药亦当无用。大哥亦万分感激,但须照顾母亲,不能亲自前来,嘱咐我定要好生谢你。”   于悦但笑不语,心理疗法有没有这么神奇啊!   丁兆惠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闪着笑意的眼眸慢慢黯下,淡淡道:“自小妹走后,丁家已多年未曾如昨日般欢聚过了……不只家母如是,兆惠与大哥又何尝不是日日思念家妹,盼她能够死而复生?”   说到丁月华,于悦自然无法评断,便垂首静静夹菜吃饭。展昭更是默然无语,面上亦重拾愧色。   丁兆惠见气氛渐凝,便敛了面上悲色,笑道:“瞧我,这当口说这些作甚!为兄一时失言,贤弟莫怪。”   展昭举杯敬上,沉声道:“丁二哥,皆是熊飞的错……”   “贤弟莫再自责,是月华福薄。”丁兆惠执杯啜了一口,似有所思道:“为兄省得贤弟心里亦不好受,不然这许多年断不会再不入丁家庄大门。”   “丁二哥……”展昭瞥了于悦一眼,欲言又止。   丁兆惠似乎有些醉了,微微晃了晃头,望着于悦苦笑道:“如今有了佳人相伴,想必贤弟日后更当不会踏足茉花村了。”   “丁二侠多虑了。”被他说破原本打算,于悦不禁面上微窘,辩解亦然显得苍白无力:“只因开封府事务繁忙,展昭实在……”   “如此说来,并非是悦儿对丁家心存芥蒂了?”丁兆惠打断她,酒意似也醒了几分,眼中重现光芒。   于悦嘴角抽动,只得勉强牵出一点笑意:“自然不是。”   丁兆惠追问:“那为何昨日悦儿称呼我为二哥,今日反倒见外成了丁二侠?”   “这……”于悦顿时语塞。   “丁二哥……”展昭忙替他将酒斟满,欲替于悦解围。   “贤弟不必心急,为兄并无逼迫之意,只想借着酒兴说出心中所想。”丁兆惠接过酒壶,亲自给于悦斟上,平静的双眼之中看不出是悲是喜,端望着她许久,终道:“悦儿,此事不止你心里别扭,我与大哥……亦怕对不起月华。可家母认准了你,眼见着病情好转,做儿子的自然盼她晚年得福。既然上天赐予这般缘分,咱们应当珍惜才是……我想,月华亦会欣慰的!今日,我真心认下你这新妹子……”   言罢,仰脖一饮而尽,喉间已带着哽意:“家母思女,兄长盼妹,悦儿若想亲人,丁家庄随时等她回家。”   双手分别按了按展昭和于悦的肩头,仰头抑住眼中酸涩,便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去。   江宁距常州已是不远,展昭又适当加快了些行程,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入了武进县。   于悦一路都在想丁兆惠之言,虽然展昭劝慰她不必勉强自己,但丁兆蕙言辞恳切,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忍心拒绝?   左右思量之下,一时倒也忘了紧张。直到被展昭搀下马车,站在展家门口,发觉面前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惊喜交加地盯着她,才恍然惊醒。   这老者便是看守展家祖业的展忠。   因展昭早一步先传了书信回来,展忠便如往年般提前备好祭品,又将小少爷的房间里外打扫了数遍,晒上新被褥,早早地便到村口候着了。   守了一日,终于在日暮时分看到小少爷驾着马车自暮色中缓缓而来,展忠忙喜滋滋地迎上前去,心里却在纳闷小少爷这回怎地不是骑马回来,莫不是又带了许多京里的赏赐?   可到了家门口,展昭竟温柔地从马车里扶下个年轻的姑娘!   展忠目瞪口呆地揉了揉昏花的老眼,没错,此人的确是他家小少爷,手里扶着的也的确是个婀娜可人的漂亮姑娘!   “小少爷!这姑娘是……”   展忠崩紧脑子里那根弦,压下砰砰作乱的心跳,支着耳朵,生怕听错一个字。   展昭并未在书信中提及于悦,眼下见展忠一脸惊喜与期盼,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才道:“忠叔,这是于悦,我带她来祭拜爹娘。”   “老爷……夫人……小少爷带少夫人回来啦!”   展忠瞬间便懂了展昭的意思,顿时老泪纵横,也顾不得行礼,转身便扔下他们俩颤悠悠地奔回院子了。   自老爷夫人过世后,他一直为小少爷的终身大事担忧,前些年还时常催促着,可眼见着年纪相仿的街临一个个娶妻生子,小少爷却根本不将他的担忧放在心上,他当是小少爷心里尚念着丁姑娘,且他远在千里之外,亦是鞭长莫及。时至今日渐已对此事绝望,不想这回小少爷竟不声不响地带着媳妇儿一同回来了!   这下展家香火有望,他自然激动地喜极而泣,想着先去给已故的老爷夫人上支香禀告。   展昭只能干笑着拾起被展忠扔地上的缰绳,陪于悦进了院子。   展家并不算太大,但庭院摆设亦见不凡,在村子里当属富户了。听他说自兄长染病之后便关了城里的几家店铺,在村里买了些田地,只靠收租营生。   那便是地主咯!   怪不得这家伙一向出手大方,想必自小从未受过银钱上的难为!   堂屋正中摆着展昭父母的牌位,展忠已燃上香烛等候,于悦随着展昭端端正正地磕了头。   展忠接了香插入香炉,便欲跪下向于悦见礼。   于悦赶紧将他扶住,说什么也不受。   展昭知她一向主张平等,便笑道:“忠叔,悦儿尚未过门,眼下不必行此大礼。”   展忠仍是做了个揖,恭恭敬敬道:“少爷少夫人先歇息片刻,老奴这便去做饭。”   于悦习惯性地便挽起衣袖欲去帮忙,但在展忠眼中于悦不仅是少夫人,还是展家的大恩人!怎会让她下厨?连连摆着手自去张罗了,心里却对未来少夫人满意的不得了。   这姑娘竟能让小少爷那个闷棍子动了娶亲的心思,莫非是天上派的仙子来拯救展家?展忠激动地直嚷着少爷有福,在院子里对各路神仙拜了个遍。   食材是早就备好的,不消多少工夫,桌上便摆满了江南的特色菜肴。展忠边为二人布菜边道:“少爷少夫人慢用,老奴不知少夫人来,现下便去将厢房再打扫一遍。”   “忠叔!”于悦赶紧喊住了他,这个时候让老人家为她饿着肚子打扫屋子,她如何吃得下?忙又盛了碗饭放在桌上,温和道:“您忙了一日,先坐下吃饭吧,一会儿我自去整理便是。”   “老奴岂敢!”展忠手足无措地望着展昭,慌忙应道。   其实,展老爷在世时待人素来和气宽厚,家里也没那么多规矩,展昭待他更是如亲人一般,是以从前小少爷独自回来时,他二人一向同桌吃饭,只是眼下有了少夫人,他怎敢再僭越。   展昭对于悦投去感激的一瞥,笑道:“忠叔,于悦既不在意,你便一起吃罢。”   “这……”展忠仍旧踌躇。   于悦将他扶了回来,诚挚道:“忠叔,听展昭说,这些年您不离不弃,尽心守护着展家祖业,他早已视您为亲人,于悦心中亦是万分感念您的情谊,眼下家中人口单薄,日后咱们就当是一家人一般相依相靠可好?”   “少夫人折煞老奴了!”展忠顿时受宠若惊,即便展昭平日从未将他当下人看待,却也不曾亲口说出这等亲昵之语来,不由眼含热泪泣道:“老爷于老奴有活命之恩,老奴自当拼命报答,怎敢忘了下人的本分。”   展昭也过来劝道:“忠叔,我与于悦日后久住京城,老宅尚需靠你费心看守,您若不嫌拖累,便莫再推脱了!”   展忠这才擦了泪落座,想不到少夫人如此贤德和善,一点架子也无。就是身量太瘦了,想必跟着小少爷这个不爱惜自个儿的吃了不少苦头!不禁心疼地起身又给她夹起菜来。   “少夫人,这些菜都是少爷最爱吃的,你也尝尝,若是不对胃口,老奴再给您做新的。”   “忠叔,即是一家人您再自称老奴,我可不高兴了!”说着,于悦还真板起脸来。   “这……”展忠讷讷地搓着手,见展昭微笑着朝他点头,不由感激道:“是。老奴……不,我记下了。少爷少夫人趁热多吃些,明日寒食便只得吃凉的了。”   说着,又给他俩夹了些菜过去。   于悦看着已冒尖的饭碗,不禁苦笑道:“忠叔,我哪吃得了这许多!”又见展昭在一旁窃笑,便嗔道:“展昭,剩下可全是你的。”   展昭忙敛了笑意,应道:“好。不过,即是忠叔的心意,你当多吃些才是。”   “那是自然!”于悦夹了些鱼和虾皮炒蛋放展忠碗里,笑道:“忠叔也多吃些,年纪大了骨骼易松弛,这鱼、虾皮、豆类与骨头汤补身皆是极好的!”   “多谢少夫人!”展忠既感激又惶恐,更怕于悦不高兴,便将她夹来的菜一股脑儿吃掉,又匆忙扒了几口饭便欲去收拾房间,   展昭急忙拦住他:“忠叔不必忙活了,今日于悦先暂住我房里,我在西厢将就一晚便可。”   “那怎么行?”展忠当然不会赞同。   展昭叹道:“忠叔再如此客气,我日后便不敢回来了。”   展忠只好依他。   其实,每间屋子展忠都定时打扫,并不显脏乱,只不过今日只晒了一套被褥,而江南气候湿潮,新拿出的被子透着一股淡淡的霉气,盖在身上极不舒服。   展昭身上旧伤不少,自然更不宜用潮湿的被褥,于悦便暗暗邀他晚些时候过去同住。   展昭的屋子布置的极为简单,外间应是花厅兼书房,正中是一趟桌椅,南窗下的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几本时下正兴的诗集,衬着窗下那株生长茂盛的绿萝,颇有几分寒窗苦读的韵味。于悦想象着展昭换上一身儒袍在这里读书习字的样子,不觉轻笑出来。   里间便是卧房了,摆设一如展昭在开封府的房间,除了床铺之外只有一个衣橱、一张梨木圆桌和几只方凳。   这八柱床倒是比他在开封府的那张无围子板床高级许多,也大上许多,睡起来定当舒服多了。这是展昭在家里的卧房,若他们在老家成亲的话,按说这里该是他俩的洞房了吧!   今夜她竟先与他在此共度了。   坐上床沿,于悦只觉面上烧得慌,不禁羞赧地用两手轻轻拍了拍脸颊。幸好展忠住在前院,不然她怎好意思在他家里与他未婚同居?咳咳……虽说这同居有名无实。   展昭正好在此时推门进来,见她的样子忙上前抚上她的额头,紧张地询问:“可是身子不适?”   “没。”触上他温热的掌心,想着方才之事,于悦不由心中一颤,慌忙站了起来,展昭搭在她额上的手掌便顺势滑下,好巧不巧地正落在她的胸口。   隔着春日的薄衫,展昭只觉触手之下一团绵软,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何物,登时窘得满脸通红,慌忙将手掌紧紧攥着负到身后,双眼却是闪着柔柔的光芒定定地凝望着她。   不过转瞬间,于悦便觉胸口被烫的火热,惊吓中抬眼便撞入一双晶亮幽深的黑眸里,慌乱地垂首躲过他灼热的目光,紧张地绞着手指。   展昭心里被方才的触感挠地痒痒的,望着那只近在咫尺的唇,午间未尝到的那个亲吻又重现眼前,蛊惑着他情不自禁探手抬起她的下巴,近乎掠夺地将那抹红艳吸入口中。   几日未曾品尝的美好滋味将他的理智尽数吞没,负在背后的那只手掌不受控制地重又覆上方才停顿过的地方,一下下轻拢慢揉,任由全身的血液在身体里兴奋地叫嚣流窜。   “展昭……”于悦紧紧攀住他,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想阻止却又不愿阻止。在他醉酒的那晚,她便已做好准备了不是么?   吻了许久,于悦的腰带在揉搓中散开,外裙也渐渐滑落,在他的柔情之下只觉全身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附着他腰身的手臂慢慢松下,最后嘤咛一声瘫软在他怀里。   展昭顺势将她放在身后的床上,望着她迷离的双眸与凌乱的衣衫,倏然停了下来。狠狠心将胸中情潮压下,努力平定了狂乱的心跳,叹口气哑声道:“我还是回西厢罢。”   “你……”于悦一下子坐了起来,赶忙抓住他的手。   “悦儿,”展昭反手握住她,心底的异样又起,望着她红着脸直言道:“我不能保证整晚都如方才那样及时停下……”   “我……”于悦脸上羞得似要滴出血来,想说不介意,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展昭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轻拍着她的手,柔声道:“我走了,你闩好门窗。”   “不行!你身上有许多旧伤,怎受得了湿潮。”   于悦拽住他的手臂,垂首轻道:“你......若是不想……换我去睡西厢便是。”   “悦儿……”展昭看着那只被他亲地愈发娇艳欲滴的红唇,喉间不觉吞咽一下,努力移开目光无奈道:“我怎会不想?只是,万一有孕会你会被人瞧不起,我怎能......图一时之快而害你?”   这个体贴又可爱的男人!她就知道展昭值得她付出一切。   于悦脑袋快要垂到地上,羞窘的声音几不可闻:“展昭,咱们下月便要成亲了。”   “嗯,得尽快回京准备了。”展昭宠溺地抚着她柔软的发丝,丝毫没听懂她话里的含义。   于悦鼓足勇气,咬唇又低声道:“哪会那么快便有孩子……”   “嗯?”展昭剑眉微抬。   于悦又羞又恼地娇嗔他一眼,转身便蒙上被子,不再理他。   “悦儿……”   半晌,展昭才领会了她的意思,思虑了片刻,终是褪了外衣,掀开被子将她轻拥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有肉吗?谁能看出来哪儿不合适了?为何总提醒我锁章待改?到底是哪儿呀!   写个言情剧咋就这么难哪!!!   ☆、第五章 诉衷肠清明扫墓   听他悉悉索索上了床,于悦却忽然紧张起来。   这是展昭的家,在他打小便住的屋子里,处处透着他成长的痕迹,此时,她与他并肩躺他床上,好似已然嫁过来一般。   此刻起,她便完全融入进展昭的生活了么?   于悦心里既甜蜜又不安,反身抱上他的腰,窝在他怀里轻问:“展昭,你困了么?”   展昭将她纳入怀中,苦笑着反问:“你说呢?”   “咱们聊聊天吧!”   听出他语中的无奈,于悦反而裂着嘴笑得欢悦。   “欲聊何事?”展昭调整一下手臂,让她枕地更舒适些。   于悦仰起头,一脸祈盼道:“说说你孩童时的趣事吧。”   展昭替她顺了顺散在枕上的发丝,叹道:“早前的事情大多都记不清了,上山后无非便是日夜练功,哪有甚么好说的!”   于悦嬉笑着提醒他:“总有些印象深刻的吧?比如顽皮、不受教、挨打甚么的。”   展昭知她存着取笑的心思,惩罚似地捏了捏她的鼻头,没好气道:“那倒没有。我自幼乖顺,爹娘从未打过我,师父亦待我极好。”   于悦仍不死心:“那便一点念念不忘的事儿都没有?”   展昭无奈地扫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帐顶,好似陷入了回忆。稍时,忽启唇喃喃道:“若说念念难忘的,便是小时候娘亲做的麻团糖了,又香又甜,总也吃不够。爹担心我吃坏了牙口,骗我说再吃便如村口的孙婆婆般一颗牙都不剩,长大了讨不到媳妇儿!我吓得大哭一场,为此娘气得好几日都不理爹。”   想起往日的甘甜,展昭嘴角缓缓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继续回忆道:“记得上山前,娘还给我做了一大包,千叮万嘱送我出了门,可惜一到山上便被师傅收了去。此后,便……再也没有吃到了……”   展昭面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眼中渐渐浮上缕缕哀伤。   幼时不能承欢膝下,学成归来后自该在父母身前尽孝才是,可他却任性地又离了家。每每归家,娘亲都万分欣喜地许他做麻团糖,但家里不是没了芝麻,便是缺了饴糖,总须多等几日才行。   一回两回之后他便心存疑窦,村子里常有货郎经过,开在城里的铺子亦每日都有伙计往返,买些芝麻饴糖何需一等数日?许是娘亲太忙,或是……多年未见已不似从前那般疼他,而他又记挂着江湖之事,从来不肯久留,甚至归家的频次亦渐减了。   那时,总想着来日方长,待日后爹娘年纪大了,他定有大把的时日守在家里服伺,是以应趁年少时多游历一番,为穷苦的百姓做些事,也不会埋没了这身本领……直到看到二老齐齐躺在血泊之中他才猛然醒悟,他与爹娘竟再也没有日后了!   后来他才从展忠口中得知,那些芝麻饴糖的把戏不过是娘亲的谎言,为的只是让他在家里多住些时日罢了!   可惜,为时已晚。   他尽心尽力帮扶旁人,却从不曾费一点心思猜测娘亲的苦心,真是枉称侠义!不孝至极!自那年之后,他再也不吃麻团糖,甚至绝了甜食。   于悦见他情绪渐渐不对,知他定是又忆起爹娘之事,便往他怀里凑了凑,挠着他的腋窝打趣道:“打小竟懂得讨不上媳妇儿便哭……展昭,你现下的愚钝都是装的吧?”   教她笑闹了几句,展昭心中的酸苦冲淡不少,勾了勾唇角捉住她双手不教她乱动:“姑娘觉得呢?”   “定然是为了哄骗单纯善良漂亮可爱的姑娘伪装的!”于悦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忽得意道:“哎呀,我真的上当了!该怎么办才好?”   这人……时刻不忘夸赞自个儿!   看她玩得不亦乐乎,展昭面上的笑容不觉扩大,霸道地将她箍在怀中,陪着她戏闹:“姑娘既已上了在下的床,便反悔不得了!”   “唉,既命中注定不能抗拒……”于悦故作沉思,却忽地抬头,趁他不备在他唇上偷了一吻,娇笑道:“那便愉快地接纳吧!”   展昭神色微动,静默了须臾,心中豁然明朗,不由感激地深望着她,轻道:“说说你罢?”   “我?”于悦立时却收了笑容,低声道:“我才没甚么可说的。”   “真没有么?”展昭饶有趣味地望着她。   于悦敷衍道:“无非是小时候上学放学、吃饭睡觉,长大了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而已,枯燥的紧。”   不说他倒忘了,在她的国家男女平等,女子允许上学堂,也可出去做工,甚至婚姻大事也由自个儿做主……日子定比当朝女子自在许多,怎会没甚么好说?何况,她性子好,应当有许多好友。想来,觊觎她的男子亦是不少吧?   想到这些精彩他都不曾参与,甚至不能想象,展昭心里便微微泛酸,定定地望着她,学她的口气道:“便没有念念不忘的?”   “好吧……其实是我念念不忘的事情很多,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悦错开他的目光,佯作轻松地耸耸肩,自嘲道:“是不是很贪心?”   见展昭摇头,于悦尽量控制好心情,垂眼淡淡道:“我最难释怀的只有一件,便是父母重男轻女,打小只溺爱弟弟,并不如何在意我,小时候但凡我喜欢的衣物玩具,还有好吃的……从来都得不到。”   展昭覆在她肩上的手指不由一紧,这些竟从未听她提起过。   于悦嗤笑一声,眼中又重现光彩:“后来我便想了一个法子,将喜欢的东西画下来,每日翻看,这样它们便都属于我了。”   展昭蓦然想起曾流落在她家时无意看到的一本破旧画册,画风甚为简洁,其中的画作却是怪异,只是些样式奇特的衣服、鞋帽、玩偶、食物之类,还有许多他不认得的物品……每一幅都认真标注着日期名称,想必那些便是她的求而不得之物了。   他虽父母早逝,却总算也享到过爹娘的关怀疼爱,而于悦……自幼在备受冷落的家中成长,竟能养成这般率真乐观的性子,全无自卑懦弱之态,想来极不容易!   展昭不禁疼惜地将她紧紧搂入怀里,轻抚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悦儿,日后有我。”   “嗯。”孤单了那些年于悦早已习惯,并也看开,眼下又有了展昭,自然不会再为那一世得不到的亲情伤春悲秋。   又与他笑闹了几句,怕他明日身子僵麻,抬手将枕在颈下的手臂移走,笑道:“这几日吃饭没个定时,明日又只得吃冷食,今夜便好生歇着吧,不然你的脾胃又该难受了。”   “好。”见她并未过于伤怀过往之事,展昭始放下心来。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便落了帐子,探出一只手用掌风熄了烛火。   黑暗之中,展昭不禁想起以往,那时在京里还好,可每回还乡便越发衬出他的孤形吊影,尤是晚上躺在这张床上更觉孤单清冷,仿若世上只剩了他一人。   此刻,终有于悦陪在他的身侧,不想多年后他能再次感受来自家的温暖,不禁百感交集。与她交握着手静静躺在帐内,心境渐渐平和安宁,合上眼琢磨起置办婚事的细节,等候困意袭来。   不同于千年之后,宋时寒食节是个盛大的节日,其意义远大于清明。当日除了祭扫,还有踏青、秋千、蹴鞠、牵钩等风俗,是民间第一大祭日。只是在岁时节日的演变中,这个节日渐渐融入了清明,乃至千年之后清明犹在,而寒食早已不存。   一如公孙策所说,常武地区对此节日颇为重视。   昨夜歇下的早,天还未亮展昭便没了睡意。悄悄松开她的手,爱怜地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才坐起身,不想于悦竟也张开了眼睛。   展昭歉然地放低声音道:“吵醒你了?”   于悦醒了醒神,浅笑着摇头:“在开封府清苦惯了,换了地主家的舒适大床反而睡不实了!”   地主……又是她家乡的称呼么?   他家是有些田地租给了村里的几户人家耕种,‘地主’这二字倒也算贴切。不过,自她嘴里说出来,却总觉得变了味道。   展昭知她定是因祭拜一事而紧张,但这回不得不去,便也不点破,柔声道:“既睡不下了便起来罢。吃了饭须带你去祠堂拜见族亲,将你我婚事告知他们。”   “我必须得去么?”于悦顿时失了方才打趣的心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这胆怯的样子倒是头回见!   展昭不禁勾了勾唇角,却也不忍笑她,握上她的手耐心劝道:“悦儿,既然来了得须露个面才好,祭拜时总是要见的。何况,咱们婚事不在此处办,给他们见见人才好提将你载入族谱之事。”   说起族谱,于悦便有些黯然……丁月华也在族谱上吧?按古时的规矩,她才是展昭的原配发妻,定然要排在自己前面的。而自己只能算续弦而已,说不好听的就是个填房!   想到此处,便是一阵郁结,好好的心情登时缺失了一块,虽然展昭近在眼前,却总觉得他并不完全属于她。心里一闷便也不再言语,乖顺地穿衣下床。   展昭见她竟一下子听了劝,一反常态没再耍赖蛮缠一番,不免有些惊讶,却也只当她怕展忠撞见他们同室而居而尴尬,又紧张稍时的见面,低低笑了几声,亦未作深想。草草拾掇了一番,便到院中练剑,等着她梳洗。   今日寒食,饭食自然容易准备,待二人到了前院,展忠已备好冷粥冷饭。   时下江南气候虽已转暖,但总归尚处早春,吃一肚子冷食定然伤身,怪不得千年之后这节日慢慢淡化了。唉,这时节一整日都这么吃,连口热水也不能喝,别说展昭,任何人的胃都受不住啊!   于悦心情不畅,自然没有胃口,蘸着糖粉吃了些展忠极力荐给她的油煎团子,胡乱喝了几口凉粥便跟展昭出了门。   展昭昨日便遣展忠给诸位族亲递了话,请他们今日一见。他是四品官职,又是御封,比这儿最大的县太爷还有大上好几阶,族里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早早便在祠堂里候着。   展昭素来谦和温厚,这回更想让于悦在宗亲眼中留个好印象,便按族里规矩依次行了礼,又委婉道说家中已无人丁,而开封府事务繁忙,他实在脱不开身常时居住,婚事只能从汴京置办,并恭敬邀请各位叔伯长辈前去观礼,来往吃住他自会安排妥当。   这下实在给足了他们颜面,宗亲们自然高兴,直赞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连带着将于悦也聪慧可人温柔娴淑夸了一番。展昭趁机便提出于悦入族谱一事,宗亲们怎会不依?甚至为他破了例,当场便将于悦的名字载登入册。   于悦一直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微笑,跟在展昭身后与他们客套,却在看着她的名字写在丁月华后面时几不可微地僵了一瞬。   可人死如灯灭,即便她再心有不甘,却偏偏莫可奈何。   从祠堂回来,于悦便随展昭一同上了百花岭祭拜。   顾名思义,百花岭上自然有许多野花。眼下正当时节,花儿一枝枝一簇簇地开着,煞是娇艳迷人。   只是今日,花簇丛中弥漫着袅袅青烟和纸灰,各处墓前亦飘荡着哀哀低泣,让人的心情不由跟着沉重起来。   展昭爹娘的坟墓在山岭的半腰处,展忠平日常来看护,是以干净齐整的很。摆上祭品,于悦同展昭一同拔了周边新长出的杂草,便随他一起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展昭慢慢烧着纸钱,低低诉道:“爹、娘,孩儿不孝,这些年不能常来看望,亦未能遂了二老多年的心愿,为展家开枝散叶……孩儿一直认为会孤独一生,不知哪日便能下去陪您,咱们一家团聚……所幸苍天不弃,有生之年竟还能遇上动心的姑娘,今日便带了她来给二老过目……”   说着拉起于悦的手,望着她露出一丝微笑:“娘,这是于悦,是一心待孩儿的好姑娘,您定会喜欢的!”   于悦的父母亲人皆在世,以前从未去扫过墓,实在不知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但见展昭期待的目光,心想下回再来不知又是何时,便硬着头皮随着他唤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展昭,一辈子对他好。此生他若不离,我便不弃。”   展昭见她竟先改了口,心里又惊又喜,握紧她的手又道:“爹、娘,悦儿是孩儿心尖上的姑娘,昭儿在爹娘跟前立誓,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天荒地老,永不负心,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于悦顿时大惊:“展昭!你……”   他竟在父母坟前立此重誓!   “悦儿,”展昭面向她,黑亮的眸子里折射出无比坚定的微微笑意:“爹娘便是如此,见我们亦这般恩爱,二老定感欣慰!”   “展昭……”唤了这一声,所有的话便卡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心意她何尝不懂,一辈子的允诺只能等他们离世的那刻才能得以印证,而眼下他只能在最为敬重的父母跟前,用这种最慎重最诚恳的方式令她心安!   这样一个处处为她着想、顾着她心情、包容她所有的男人,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求来的!她还一直纠结着那些个做给旁人看的虚表作甚?   展昭扶起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悦儿,从前的事已成定局……亦不能改变,但在展昭心中,你便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此生也只有你一个女人……莫再为旧事烦恼,莫再被旁人扰了心情,只想着欢欢喜喜地嫁与我,欢欢喜喜地与我过日子,欢欢喜喜地为我生儿育女,可好?”   于悦埋首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立时湿了双眼。   他竟发觉了!   她一直伪装的很好,只在祠堂时不经意间表露出一点点阴郁,不想他竟细心的察觉到了!若非如他所说将她放在心尖上,时刻顾念着她,又怎会注意到她那瞬间的失意?   “谁要给你生孩子!”   于悦白了他一眼,掩饰住情绪,心里却向着他父母的坟冢暗道:“爹、娘,多谢您二老将展昭送予我,我定会还他一个完整温暖的家,有他、有我,还有孩子……此生决不再令他感到孤独。”   烧完纸钱,两人又往上行。登了顶展昭带她四下游览一番,便寻了处宽敞平坦之地,俯瞰着岭下□□,吃了些冷饭。   午后村口有牵钩比赛,于悦自然不会错过。现代人虽很会玩,但不过是酒吧、KTV、游戏之类,甚至连户外运动都很少,更遑论这种纯粹力量上的现场对抗赛了。   因是村中盛事,赢了的队伍彩头亦不小,村里的青壮年皆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古人娱乐项目本就很少,农户又劳作繁重,平日里更不会举办这种费时费力的赛事,是以这回村子里的老幼妇孺皆来观战,一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热闹极了。   这种场面展昭自然见过许多,便觉无甚特别,但见于悦兴趣盎然,便一路护着她挤了进去。可看着左右挤来挤去的男男女女,不欲她与人身体相蹭,便提了口气,带她纵上一旁的大树,坐一枝粗壮的树杈上观赏。   上面的位置既清凉舒适,还看的清楚,于悦满意极了。这男朋友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赛后,待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从树上跃下。   才走几步于悦便见几个小童正在路旁和泥巴,一个个弄得跟泥猴似的,不禁玩心又起,过去教了他们几个小时候玩过的游戏,不多时身后便跟了一群小尾巴,姐姐长姐姐短地唤个不停。   展昭只觉无语。   按辈分这几个娃子该叫他叔叔或伯伯才对,而于悦竟一下子成了姐姐!他当真老了么?   村子不比城里,展昭一直怕她喊闷,这会儿见她竟跟一群孩子玩的起劲,便也不催促,缓缓退于树后,静静地看着他们嬉闹,唇边不觉漾起温柔的笑意。   若他跟于悦有了孩子,他定当每日里陪他玩耍,听他一口一个‘爹’地叫着,那滋味定然美好……回京后,得加紧筹办婚事了!   于悦可没空想那么多!   现代的孩子不是玩手机就是打游戏,整日宅在家里,哪还会聚在一起扔沙包、翻手花、跳房子?今日,她竟带着一群宋朝的孩子玩地如此欢脱,似回到了童年!直到日头西斜,才意犹未尽地劝了他们回家吃饭。   没想到来到古代,她还有当孩子王的潜质!   “累了?”展昭抽出随身带的帕子,仔细替她擦了满头的汗,嗔道:“你倒是不挑,跟小孩子尚能玩闹成这样!”   于悦看着帕子上一道道带着泥印的汗渍,不好意思道:“小孩子最为纯真,跟他们玩不必猜来猜去,只管着高兴便是,多省心!下回你也一起试试?”   展昭凑到她耳旁,压低了嗓音:“待有了孩子,我定然会试。”   于悦不解道:“孩子本就有啊!你不见满村都是?”   展昭抿唇而笑,却道:“走罢。明日晌午须去祠堂行礼,吃祠堂酒,晚间我给你说说其中细节,免得出了差错。”   于悦见他转了话题,便当他对此事不感兴趣。   也是,展昭一个大男人哪会哄孩子玩?下一刻却又觉得有些遗憾,他脾气好,又有耐心,跟孩子在一起应是很和谐的画面吧?   若他们有了孩子,他是否……忽然,他方才的那句话倏地从脑中冒了出来。   “待有了孩子,我定然会试!”   于悦登时停了步伐,望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他……他……他竟然……   翌日清明,展氏一族皆去祠堂拜祭。   于悦昨晚一直在回味展昭那句‘待有了孩子’,故而在他讲述行礼细节时她几乎皆处于走神状态,被他发觉后,两人又是好一阵亲热温存,早将其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幸好展氏在村里是大姓,跪拜的人有许多,她混在其中左右观察,倒未出丑。待所有人将三跪九叩的大礼行完,已是午时将至。院子里早已摆开了酒席,开始吃喝。   这酒宴男女须得分桌,于悦寻了个不起眼的所在落座。在这里,她自然不敢饮酒,只草草吃了些饭菜作罢,但展昭作为贵宾被推到了族长那席上,自然不能过早离去,于悦只得先回家等候。   展昭虽说官职大,性子却谦和有礼,依次敬了族中长辈后,几个同辈族亲便趁着酒意大着胆子来敬他,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敬酒的人愈来愈多,既开了头他定然不能有所偏颇,每个人的酒都不能落下,十几轮下来几乎已站立不稳,不多时便被几人搀了回来。   于悦虽气恼他又喝了许多,却也无法。此种境地,任谁也不好推脱,只是,明日他们便要起程回京,恐怕他的胃又要难受一路了。   亏得展忠想的周到,早便熬好了醒酒汤,倒是很了解他家小少爷!于悦低叹着,将汤放在床头的矮柜上,轻轻推了推他。   “展昭,起来喝醒酒汤了。”   可唤了多回,床上那人却始终纹丝不动。   展忠明日将随他们一起回京筹备婚事,方才便出门向相熟的好友叙别去了。而展昭平躺着,她一个人根本喂不进去醒酒汤。   愁闷间,忽然想起电视上的某些喂药桥段,于悦长舒了口气,红着脸自个喝了半口,然后凑到展昭唇边,试着慢慢松口将嘴里的汤渡进去,这下果然有效,汤竟半点也没淌出来!   他醉成这样,反正也不会知道,于悦便大胆将一碗汤全喂了进去!看着空碗,终于放心地抹了抹嘴,正待给他也擦一擦,却见展昭竟张开了眼,舔了舔着唇边的汤汁意犹未尽道:“再来一碗!”   于悦顿时傻眼!   “没了?”展昭眉毛微挑,戏谑的眼神里哪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这……这人,竟然装醉?!   “你……你……”想起方才之事,于悦只觉脸红心跳,话也说不出来了。   “既没了汤,便将就吃些别的罢。”说着,展昭探手一勾便将她抱在怀里,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天哪,这还是那个纯良迂腐一本正经的南侠展昭么!   于悦终于反应过来,气呼呼地在他身下挣扎:“展昭,你没喝醉?你又骗人!”   展昭唇角上扬,冤道:“悦儿,我何时说过喝醉了?”   还想装?态度不好再扣十分!   于悦不禁气愤地指责:“那我叫你喝醒酒汤时为何不理会?”   展昭自是笑得云淡风轻:“我那时睡着了,你喂汤之时才醒。”   于悦推了推他,瞪着眼道:“我才不信,你哪会那般容易睡着。”再说,既是喂汤时便醒了,为何喂完才睁眼?明明是在骗人!   展昭苦笑道:“席间守着许多人不好运功逼酒,我只在后来才偷偷逼出一些才不至烂醉如泥,可之前已饮下不少,已然微醺。昨夜也睡得不好,是以方才一沾床竟睡去了。”   说起昨夜,于悦不禁脸红了一片。当时,他俩正耳鬓厮磨难解难分,若不是展忠来送热水,真不知会如何收场。   后来,展忠一个劲地自责说见西厢的被褥似乎未曾动过,小少爷定是彻夜未眠,都是他顾虑不周全,那般潮湿怎能睡人?亏了小少爷的身子怎向老爷夫人交代?又道今日幸好日头好,他将被褥晒了一整日,小少爷可安心去歇息,他夜里定会尽心伺候着。   怕展忠再发现端倪,展昭只好不无遗憾地歇在了西厢。   于悦羞窘地撇过头去,低道:“被褥不是晒过了,怎会睡得不好?”   自她那日被白玉堂掳走,展昭恨不得时刻将她绑在身边,即便在家里只隔着两堵墙,他也不甚安心,几乎一整晚都在听着外头的动静,哪里敢睡?   但这些无须她知晓,便用指肚轻轻抚着她的唇,任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没你陪在身边,怎能睡得好?”   这人,越发油嘴滑舌了!不过,她喜欢。   “那你再睡会儿罢。”于悦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便欲起身。   展昭声音哑透,薄唇带着酒香直直覆下:“这会儿……只怕更睡不着了。”   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感受到他热切的欲望,于悦仍是紧张到不行,再说,大白天的若被人撞见便不用做人了!   “展昭……忠叔不会儿便回来了。”于悦趁他换气的空档,试图拉回他的理智。   展昭狠狠在她唇上吸了几下,忽然挫败地翻过身去,仰躺在她身旁懊悔道:“我为何不挑这月初七?”   于悦知他在说婚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当是挑日子随便抬个姨娘进府,什么都不用操办?你从前不是打算终身不娶的么?日子都如何熬过来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外室?”   这丫头!哪有人盼着自个当姨娘又盼着相公有外室的?   展昭再多的旖旎心思也被她一句话化为乌有。   不过,有句话她倒是没说错,从前他的定力好得很,即便刚与她在一起时也无异常,现下却是怎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头句话果然不是‘第二日’吧?实实在在地继续当晚哦!   下一章,回京!不过,要不要接着成亲还没想好。目前一个字都没想过!   ☆、第六章 多情处苦不得聚   一夜无话。   因着婚期紧迫,翌日一早,三人便上了路。   回程自然是展忠赶车,展昭本欲买马另骑,如此于悦也可坐的舒适些。于悦却不领情,言说一来破费银钱,二来她一个人在车里还不闷死?   展昭只好陪她同坐马车。可是,长路苦闷,说好的一起商议婚仪之事呢?   看着一上路便躺他腿上睡得昏昏沉沉的某位姑娘,展昭只能无奈苦笑,婚事若指望着她,不知自个儿今生还能不能娶上媳妇儿!   展忠心急他家小少爷的终身大事,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三日天擦黑时进了京城。   入得府衙,展昭自然第一时间先去见他家大人。   于悦虽有帅哥枕头睡着,但一路颠簸,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也无甚胃口吃饭,便自回房休息了。   较之晃晃悠悠的马车,开封府的房间堪称总统套房,硬板床也睡着格外舒服!可腹中空空,才到半夜便被饿醒。于悦身上酸痛实在不想动弹,直后悔为何不吃些东西再睡。   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察觉到似有人在头顶上轻轻叹息,于悦急忙睁开眼睛。似水月光下,入目却是展昭正替她掖被角。   见她醒了,展昭柔声问道:“可是饿了?”   于悦点点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浑浑噩噩地问:“是何时辰了?”   “已至亥末。”展昭倒了杯茶递给她。   于悦喝了些润口,声音却仍有些干哑:“为何还未睡?”   展昭笑笑未答,接了茶盅放回桌上,又拍了拍手边的食盒,轻道:“过来吃些东西。”   于悦立下两眼放光,趿拉着鞋便奔了过去。   食盒里摆着一碗清粥、几块点心,虽然简单,此刻却能拯救她正受摧残的胃。   于悦三下五除二将食物扫荡干净,心满意足地舔去唇边的点心碎屑,不过,转瞬却又揉着小腹懊恼:“糟了,半夜吃这么多甜食又该长肉了!展昭,你端碗粥过来就好,干嘛还带点心来害我?”   展昭顿时哭笑不得,好在早便知晓她这过河拆桥的本事,也不与她计较,劝道:“再长些肉才好。”   于悦白他一眼:“合着不长你身上,你自然不担心!”   展昭不与他争辩,敛了面上笑意,默了片刻,方凝着她道:“明日我要走一趟郑州府。”   于悦登时没了心情说笑,惊道:“才回来又出门?”   “抱歉。”为了操办婚事才加紧赶回来,不想他竟还不得闲。   于悦略一思索便问:“可是又有新案子了?”   展昭微微颔首,也不瞒她。   “前几日,一个小产的妇人千里迢迢来开封府击鼓鸣远,申告他相公被冤杀人,正在郑州府大牢苦苦熬刑。大人派我去面见郑州府尹,恳请他暂停刑讯。”   这情节倒是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哪桩案子。唉,包大人清誉名满天下,今日已不只是一隅青天,更成了天下百姓的希望,展昭跟着他自然闲不下来。   于悦叹口气,认命地问:“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见她面色不虞,展昭握上她的手,愧疚道:“悦儿,虽说咱们成亲在即,但眼下人命关天,我不得不去。”   于悦藏了面上不悦,叹道:“道理我自然懂得。只是连日来不停奔波,真怕你身体吃不消。”   展昭莞尔而笑:“练武之人哪有如此金贵?行走江湖之时更为劳累凶险之事都撑得住,这几日奔波尚不在话下。”   “你当自个儿真是铁打的不成?”   看他这不以为意的样子,于悦不由便来了气,嘴里也絮叨开来:“即便底子再好有何用?这些年不断受伤中毒,身子本已被亏得厉害,如今尚不知爱护,还惯爱逞强。凡事皆挡在前头,每回都不要命似的,教人省心不下!”   “悦儿……”展昭一时竟哑口无言。   她说的自然都是实情,旧伤的隐患他亦知不容乐观,可他既选择了持剑卫道,又蒙圣上与大人赏识、百姓信赖,又怎能不在紧要之时身先士卒,又怎会在危急时刻临阵退怯?   这样的他,确实不宜成家。可他偏偏贪恋那份温暖,敌不过心里的情思!唉,此生注定要累她常常担忧受怕了!   展昭歉疚地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宽慰道:“这回不过去送封信,至多暗中查访一番,绝不会有事。”   “每每都说不会有事,可有几回是好生回来的?就算无外伤,少不得脾胃也被折腾地不成样子了!”于悦愈说愈觉得心酸,索性转过头去不愿理他。   “这回定然作数!”展昭将头搁她肩上,在她耳旁低声隐晦道:“这些日子等的如此辛苦,我可不愿再生变故推延婚期。”   “你……讨厌!”   这人学得越发油滑了!   习惯了十多日的朝夕相对,展昭又何尝舍得与她几日见不上面?嗅着她颈间的发香,甚至萌生了让王朝马汉独去的念头!但那郑州陈府尹与包大人同级同阶,以王朝马汉的官阶贸然前去面见相求,定然不妥。   “悦儿,”展昭轻叹一声,终压下心中左右摇动,承诺道:“至多三日,我必定归来。”   见她点头不语,又细细叮咛:“婚后留府之事大人已然应允,我亦嘱托忠叔先寻人着手修整着院子,布局格调你若有想法交代他照办便可。成亲需用的物品琐碎繁杂,待我回来咱们再一起采办,这几日你好生歇着。”   “嗯。”于悦柔顺地靠在他怀里一一应下,心中却咨嗟不已。   唉,才几日便已离不了他,往后可如何是好?   两人已说好,展昭走得早,临行便不再过来与她叙别,是以昨夜便依依难舍,一直闲谈了大半宿。   今日,于悦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懒得动,伸着懒腰却惊觉展昭不过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还要快马加鞭地赶路,心里又止不住的懊恼昨夜不该缠着他聊那么久,白白误了他休息。   草草收拾了一番,忽想起回来后还未与包大人和义父照面,便提了几罐常州带来的好茶去了前院书房。   包拯和公孙策倒是都在的,不过正待去升堂问案,她也不好久坐。想着回乡详情展昭定然已奉告他二位,便只礼貌地问候了几句,遂留下茶叶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一时顿觉茫然。房里明明有一摊子活计要拾掇,可她却甚么也不想做。   不知这个时辰展昭是否已到郑州府?一路可还顺畅?此刻又在做甚么?一时之间,脑补出万般可能。可猜测了许久也无结果,顿时心里又空荡荡的。   奇怪!明明去常州之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即便展昭外出公干,她每日除了担忧之外,也不耽搁做其他杂事,从不似今日这般烦乱。   莫非是婚前恐惧症?   没精打采地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隔着园子里的花草,于悦盯着回廊那头的拱门默默发呆,仿若盯得久了,那里便能变出个人似的!   忽然,拱门处光线一晃,果然闪进来一个人影,一路小跑着直直向凉亭而来。于悦心里好一阵激动,不由便站起身迎过去,待到近前,却是门房钱五。   钱五看见于悦确在此处,显然松了口气,知她不日便成了展大人的夫人,话里比往日又多了几分恭敬:“于姑娘,前些日子住府里的张姑娘找您,正在大门外候着。”   于悦掩住面上失望之色,暗恼自个儿瞎紧张,展昭才走了半日,若眼下返回,必定出事了,怎会在此刻出现?   他与王朝马汉同去,料想不会有事!   赶紧收了没用的心思,笑着问:“钱大哥,为何不请张姑娘进来?”   钱五见她仍如往常般客气,心里的紧张减了许多,也跟着笑道:“张姑娘不愿进,说只来向姑娘辞行,说两句话便走。”   辞行?   不是在翠岭庄住的好好的么……对了,白玉堂去了江宁,这傻丫头该不会是去寻他吧!   于悦赶紧随钱五来到大门口。   门外,张怡芬正站在阶下的石狮旁,背对着府衙眺望街上的人群,十多日未见,看背影好似清减了不少。   “张姑娘!”于悦下了石阶,迎上前去。   听见唤声,张怡芬立时转过身子,向他展颜一笑:“于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于悦却是一愣,这丫头转性了?若在以往,恐怕此刻早已欢喜地飞扑过来,今日竟如此安静有礼!而且,方才她转身的刹那,似乎脸上的表情正透着些许……哀伤?   于悦不知她遇上了何事,面上浮上些许笑意,看着她道:“张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进去?”   张怡芬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朝她淡淡言道:“我要离开京城了,来向于姐姐道个别便走。”   “你要去哪里?”   “还没打算好……最差不过似从前那般四处流浪!”张怡芬眼神暗了暗,又故作轻松地笑道:“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处。”   于悦又是一愣,不是去寻白玉堂吗?忙问:“为何忽然要走?”   张怡芬不禁涩然,绞着衣袖道:“我来京城本是形势所迫,如今案子已了,自该离去。”   “九奶奶竟许了?”她若没猜错,九奶奶是极想撮合张姑娘与白玉堂的!   张怡芬慢慢垂眸,两排长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我铁了心要走,九奶奶也无计可施。”   “为何?”她不是也喜欢白玉堂么?   对面的长睫下忽地聚起一层水泽,被日光映得晶莹透亮,唇角努力扯了扯,却是一抹自嘲:“因为我,白大哥与九奶奶起了争执,一气之下便离了翠岭庄,至今还没回来,眼下庄子与镖局乱作一团,九奶奶亦气得不轻,我哪还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如此,于悦便明白了。   想必白玉堂无意于她,九奶奶却又逼得紧,那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便一跑了之,如此不负责任之事也只有那只幼稚的老鼠干得出来!   看她伤心的模样,于悦不禁想起一年前站在开封府门外的自己,忍不住怜惜道:“你这样走了,九奶奶定然自责不已。本来大小事务已忙不过来,怎忍心再让她为你担忧?”   张怡芬苦笑道:“我也不想,可是……”   于悦上前握住她绞的泛白的小手,笑道:“翠岭庄若实在住不下去,不妨来开封府陪我几日,待日后打算好去哪里了,再离京不迟。”   张怡芬急忙摆手道:“于姐姐,我……我既不是府里的人,又不来告状,如何敢打搅包大人?”   “谁说不是?你既唤我一声姐姐,自然便是我妹妹了!”   于悦不由分说将她拽了进来,笑道:“赶巧我从常州带了礼物给你,快随我去看看是否喜欢!”   午后的院子里,和风吹来阵阵花香与暖意。   张怡芬踩在靠着屋檐的长梯上,一手持长钉,一手拿锤子,比划着要钉入之处回头问于悦:“姐姐,你离远些看看这位置偏正如何?”   “向左一些……不行,过去太多了,再往右两指……对,就那位置。”于悦松开浮着梯子的手,后退了数步,抬头望着探出半个身子的张怡芬,不由担心地喊道:“阿芬,你还是下来罢,明日教展昭挂好了。”   “姐夫公务繁忙,这些小事由我做便好。”张怡芬边说边将钉子扶好,用锤头用力砸了几下,见长钉一寸寸没入墙缝之中,方笑道:“瞧,钉好了不是?”   于悦始终悬着一颗心在下面不停地提醒:“当心脚下,莫滑了脚!”   张怡芬将她们做好的灯笼慢慢挂上,不忘宽慰她:“姐姐放心!我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上房爬梯这等小事还难不倒我!”   于悦见她收了工具准备下来,总算稍缓了口气,笑道:“莫要大意!万一摔了义父的宝贝小女儿,他可饶不了我!”   义父的宝贝小女儿……   闻言,张怡芬不禁心里一颤,想起前日之事,仍觉得有些恍惚。   那日被姐姐拉进府里,又听闻她将与姐夫完婚,因时日紧迫请她留下帮忙,她自然不忍拒绝,也很想看姐姐成亲,便一口应了下来。谁知晚间用饭时,姐姐竟说她是新认的妹子!正惊讶地不知所措,公孙先生一句笑言“嫁了个大女儿,又来个小女儿!”,如此,她便万分惶恐地也成了公孙先生的义女!   姐姐心里欢喜,这两日一直在帮她整理居住的屋子。今日又一时兴起,说开封府本就肃严,衬得这院子太过沉闷,不似姑娘家住的地方,挂上些大红灯笼才好,她便自动请缨了。   别说,有了这几只红灯笼点缀,眼前立时显得喜庆不少!   日后,这便是她的家了么?   听说,她们还有个弟弟宁儿,一直在郊外的学堂读书,半年才回来一趟。真不敢相信,一日之间她便有了家,有了爹,有了姐姐弟弟,这不是在做梦么?   正想得出神,一只黑鸟倏地从她面前扑棱着翅膀飞过,乍惊之下她便不由自主往后仰去,却忘了自个儿正踏在梯子上,身子便毫无预警地直直坠下!   “阿芬!”   于悦大呼一声,却根本抢救不及,正吓得魂不附体,一个黑色镶金边的身影从身旁疾风般闪过,下一刻张怡芬便落在了那人怀里。   于悦赶紧冲了过去,也顾不得看救人的是谁,紧张地问:“阿芬你怎么样?可伤着哪儿了?”   许是吓着了,张怡芬脸上涨的通红,惊惶地垂下了头,轻轻应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于悦小心查看了她四肢,似乎并无异样。   张怡芬微微点头,后撤了几步,屈身福了一礼,轻道:“多谢马大人相救!”   于悦这才发觉方才那人竟是马汉!   咦?马汉回来了!那展昭……   尚不待她问,马汉便笑道:“于姑娘,展大人特意教我来告诉你他回来了,不过,眼下先去包大人那里复命,回头再来找你。”   “嗯,我知道了。”于悦的心情立刻愉悦起来,他为了尽快赶回,这几日必定又伤了脾胃,过会儿再熬上调理脾胃的药粥才好!   正暗自打算着,却听张怡芬惊叫一声:“马大人你受伤了!”   于悦寻声望去,便见张怡芬正托着马汉的左手查看,粗粝的手背上赫然是一大片乌青,伤处还不停有鲜血溢出。   “定是方才被锤子砸到了!都是我不好……”张怡芬顿时落了泪,托着的两只小手也被吓得颤颤发抖。   于悦亦急道:“快去让义父瞧瞧!”   马汉跟了包拯多年,这点伤痛自然不放在眼里,但张怡芬的眼泪却教他心慌不已,赶紧将手收回来藏在袖下,呐呐道:“一点小伤不妨事,回头敷些药便好。”   “千万大意不得,万一伤了筋骨就麻烦了!”于悦边往外推他,边道:“阿芬,你陪马汉去找义父。”   张怡芬眼泪汪汪地点头,下手便去搀他。马汉登时红了脸,急忙推托道:“我自个儿去便可,不用麻烦姑娘了!”   张怡芬哪会依他?   看着马汉一脸窘迫地跟着阿芬离了院子,于悦不禁对天长叹。这开封府的人都一副德行!好好治个伤还能要命不成?真是近墨者黑!   不过……马汉不是只伤到了手么?腿脚尚且行动自如,何须用扶?阿芬这丫头不对劲哦……   果然,直到晚饭时分,阿芬才出现在饭堂。不过,却是端些饭菜又匆匆离去,说要照顾马汉进食。   马汉伤的是左手,不耽搁吃饭的吧?   于悦心中窃笑,却也未点破。马汉性子爽直,难得的是还知冷知热,比那只毛躁老鼠好上百倍!他俩若真彼此属意,她倒乐见其成。   饭间,她总算见到了展昭,风尘仆仆的样子直教她心疼不已。   之后展昭随她一起回了小院,看见挂在正中的几个大红灯笼,不禁勾唇一笑:“倒是应景。”   不过,转瞬却又板了脸训道:“日后此等危险之事还是留待我回来再做,实在等不得寻个衙役帮忙也好,切莫再自个儿逞强!”   “哦。”于悦自然老老实实应下。   展昭在她前头进了屋,先点上烛火,然后拉她在桌旁坐下,踌躇半晌,终无奈道:“悦儿,我明日……尚需再去一趟郑州府。”   “又要走?”   于悦惊讶地紧盯着他,质问:“不是说送封信便可,为何刚回来还得再去?”   包大人,不带这样坑人的!   展昭方才的气势立时输下不少,面上尽是歉疚之色:“大人也是今日堂审时才疏通此案脉络,发现了重要疑点,只得命我再跑一趟查探一二。”   “为何非得你去?你若不在,开封府便不办案了么?”于悦撇了撇嘴,小声嘟囔。   “悦儿……”展昭立感为难,他确实说好此番回来便陪她一同置办婚事,如今却言而无信,确实委屈她了。只好靠近些劝道:“自然是我可便宜行事,大人才派我去。”   “展昭……”于悦动了动唇,终是咽下心中不满。   能干者向来多劳,自古如此。包大人既吩咐了,展昭势必得去。此时,多言又有何宜?成亲之后,这样的事想必尚有许多,她又如何抱怨得过来?   古代夫权至上,男人的话女人只能无条件支持,否则便是恶妇,可被休弃。何况这是公事,展昭能耐心体贴地哄她,已算是绝少仅有的好男人了!   想起以后的日子,心里不禁默然生出一种苍白无力感。   她真的准备好在古代嫁人了么?   于悦缓缓垂眸,忍不住咬着唇嗫嚅道:“展昭,要不咱们还是……别成亲了……”   “于悦!”展昭脸色剧变,猛然一步跨到她跟前,冷冽的气息自上而下压迫在她四周:“你可知在说些甚么?”   “我……”于悦躲闪着他的目光,怯懦道:“你……你若不同意,将婚期推延些时日也可……”   “推延几日?”展昭怕再吓着她,便缓了些语气。   于悦见他愿意商量,终于敢抬眼看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小声道:“再等一年好不好?”   不好!这一月他都快等不及了,遑论一年!   展昭铁青着脸,咬牙压住心里的恼火,耐着性子问:“为何?”   于悦咽了咽口水,方道:“你我生长在不同国度,律法民俗更是大不相同,万一成亲后不能融洽相处,那时矛盾渐生,岂不各自痛苦?咱们还是在婚前多处些时日才好,省得到时两看两生厌……”   “两看两生厌?这便是你所期盼的?”   展昭冷冷地打断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她又道:“这十几日你从未说过此节,为何今日才提?”   于悦不免心虚:“我……我亦是方才想起……”   “悦儿,你一直都懂我,亦知我轮值办案来去不定,平日里少有空闲陪你,但你待我始终极好……”   展昭终是默叹一声,缓缓退回座上,凝望着她的眼神颇为受伤:“便因如此我才管不住自个儿的心,违背当初的誓言,想要娶你为妻,可眼下婚期在即,你竟说不想成亲了!你是在怨我?”   于悦急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忽然有些灰心、有些害怕……真的,在我家乡这种症状叫婚前恐惧症。展昭,我说过以你为傲,便绝不会怨你,又怎能不愿嫁给你?你若不高兴听这些……便当我不曾提过。”   不禁心中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古人成亲是天大的事儿,哪像千年后那般说变就变!   展昭却是半信半疑:“婚前……恐惧症?”   “嗯,就是成亲前过于紧张或患得患失,担心婚后生活不如想象中美好,害怕失望,便想临阵脱逃的一种焦虑情绪。”   “你们那的人还真是……”   展昭实在想不出该怎样形容才算贴切!在大宋,男女年纪到了,嫁娶根本身不由己,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定了一生,即便明知是刀山火海,也不得不从,哪管你恐惧与否!   不过,那样得来的婚事定然不如两情相悦来得和美,她的家乡倒让他有些神往了。不由声音也柔和许多:“悦儿,我再问你一回,你真的心甘情愿嫁与我,毫无怨言?”   却在于悦开口之际又提醒道:“可要想好了,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勉强。可一旦应下,再不许提不成亲与推延婚期之事!”   见她重重地点头,始才放下心来,苦笑着将她抱入怀中。   不想他也有向人逼婚的时候!或许,白玉堂说的对,只有彻底将她变成他的人,她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不行……他不能这样算计心爱的姑娘!   正摇摆不定,于悦却站起身,轻道:“明日又得赶路,你早些回去歇着罢。”   展昭不禁微怔,她这是撵他走?   上回是谁一直缠着他闲谈到四更天?那日怎不教他早些歇息?这姑娘一闹别扭便只会嫌弃他么!   展昭一把将她扯到怀里,赌气道:“我的院子尚未收拾干净,不知忠叔用了何种药熏,那味道嗅着难受的紧!”   他不是不挑吃住的么?何况,办案时闻着尸体的恶臭他都处之泰然,还怕药熏?但见他眼中的血丝,终是忍不住心疼道:“那便去和王朝他们挤一挤罢,或者去静园陪陪义父也好?”   不想展昭竟一口回绝:“我睡不惯别处的床。”   展大人,你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才从郑州府住了两日,明日还得去的人,竟然厚着脸皮说睡不惯别处的床!   于悦白他一眼:“那便抬着你的床去!”   “悦儿……”展昭的薄唇慢慢贴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丝丝吹拂在她颈间,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于悦忍住心里的悸动,极力维持住一丝清明,无奈道:“展昭,现下我与阿芬同住了,你不便留下……”   一盆冷水浇下,展昭登时怔住。   便是说,婚前的这些日子他只能一个人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这是那个案子?(93版的)   把张姑娘配给马汉可好?谁让小老鼠不知道珍惜,还敢跑?当所有姑娘都围着他转么!   下一章,还没想好写什么......   ☆、第七章 备婚事终得相见   今日展昭依然未向她道别,也不知是何时动身的。   上回有王朝马汉同去,一路上多少会顾念着他俩的体力而略施休息。但此番他独自上路,怕是又该苛待自个儿了!昨日竟忘记问他案子的事,不知这回查探可会顺利,又要耽搁多少时日?   阿芬那丫头也不见踪影,想必一早又跑马汉那里去了。   于悦站在檐下,看着昨日挂上的灯笼在微风下轻轻摇摆,似乎除了它们,这里的冷清并未曾改变。唉,心心念念之人不在身边,即便屋子布置的再花哨,还不是一样孤单?   不知忠叔那边怎样了?   依展昭之意,将院落略加修葺一番便罢,包大人却嫌院子小,待日后有了孩子便显拥挤,特准他们再向外扩建一些。   有了孩子……   不得不说,包大人想的甚为长远!可如此一来,小修便改成了大工程。不过有忠叔在,忙里往外的事儿自然用不上她,只过去拿了些主意便被劝回来歇着。避了这两日,也该去瞧瞧了。   新院墙倒是垒好了,远望过去,崭新的青灰砖墙衬着一旁的绿柳拂拂,气象果然焕然一新。   院子里,匠人们正在如火如荼地刨木,展忠不时与他们交谈。见于悦来了,急忙跑过来招呼:“少夫人,此处又脏又乱,您怎又来了?”   “闲着无事便过来瞧瞧。”于悦边往里走边指着地上的刨花,笑问:“这是在作何?”   展忠忙为她清出一块干净之地,恭敬道:“正待造床。”   虽说新郎官与新娘子婚前不宜见面,但小少爷与少夫人皆住在开封府,日日照面自然在所难免。可待嫁女子隔三差五总到新房转悠的,少夫人怕是独一家了!   不过也好,小少爷先前已告诫过他,少夫人的家乡极为偏远,民俗律法与当朝有所不同,才养成了随和心善的脾性。婚仪安排可斟酌着依她所求,但家中布置必当随她的喜好。   于是,展忠向一个匠人要了花样,递上前道:“少夫人,时间紧迫,将家具全然换掉已然等不及,但婚床必当做新的才成。我正想去请示少夫人偏好何种花样,可巧您便来了,您且看看可有中意的。”   婚床……   感觉这个词饱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于悦瞬间便想起在常州那晚的情形,不禁面上一红,忙尴尬地接过来,转过身来细看。   古时的床确实做工精细,单从式样上便有雕花、刻画、镂空、描金等等,而其中花色更是繁多,牡丹、荷花、鸳鸯、对蝶……甚至还有仕女出浴的图样!   最后还是挑了个简单实用的六柱镂空床,这样夏天睡起来不会太闷。展忠看着她挑好的图纹,想说过于简单了,应挑个贵气的才是,不过想起小少爷的告诫终是没说出来。   院子里委实乱的很,于悦又四处随意看了看,才提了几个提议便见展忠领着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来到她面前,指着稍见年长一人道:“少夫人,这是如意绣坊的孙掌柜。”   听见展忠唤她少夫人,那两个妇人微微惊讶地相视一眼。听说还没成亲,怎地便已称了少夫人?   但孙掌柜做生意久了,自然已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些心思不过在转念之间,瞧见于悦仍梳着姑娘发式,便依礼唤道:“于姑娘,展大人吩咐奴家来给您量体制衣,不知姑娘眼下可方便?”   “制衣?”不是回常州前才买了几身新衣裳么?   孙掌柜见于悦倏自纳闷,以为她质疑绣坊做工,不禁拉着身旁的另一个妇人上前,面上陪着笑:“于姑娘,如意绣坊的嫁衣绣工精良远近闻名,何况又是展大人亲自吩咐,奴家特挑了铺子里最好的绣娘裁制,但请姑娘放心。”   “嫁衣?”于悦两眼睁得更大。   是了,成亲定然是要穿嫁衣的。可展昭不是一直在忙案子么?竟还有空去寻绣娘?料是知她不懂这里的规矩,便替她安排好了。   他人虽不在,倒还算上心!忙笑道:“自然是放心的,孙掌柜请随我来吧。”   于悦领着她二人回到她的屋子,让跟来的妇人为她量了尺寸,想起展昭先前所说,便问孙掌柜:“这嫁衣可是当由我自个儿绣?”   闻言,那两人不禁相继而笑。先前便听闻这于姑娘与展大人一样的温和良善,不想却还大方得紧,说起自个儿的婚事半点也不忸怩害羞,展大人的眼光果然独到!   孙掌柜便直言问道:“姑娘想自个儿绣?”   于悦一愣,有些窘迫道:“不怕掌柜的笑话,我自幼孤苦,从未学过针线,日常缝补还能说得过去,刺绣却是半点不懂……”   “姑娘不必担忧。”孙掌柜了然笑道:“展大人吩咐过,姑娘想自个儿绣,奴家便遣人日日来府里帮忙照看着。但若姑娘不得空,只挑样子便成,我拿回绣坊去,十日后便可交付。”   “十日?”于悦疑惑地看着绣品花样,不禁微微惊诧。这些图样看似复杂的很,当真十日便能绣好么?   孙掌柜以为她嫌慢,忙道:“姑娘若嫌慢,奴家便加派些人手赶工,七日亦能绣成的。”   按说,如今绣坊名扬在外,京城贵臣的绣活也接过不少,自然不差这一单生意。不过,展大人人品官阶具优,却到这般年纪尚不曾婚娶,不知惹得多少姑娘家惦念。是以这场婚事早已在江湖庙堂上备受瞩目,如意绣坊能为其制作喜服,定然万分荣耀。不然,她又何需亲自前来?   “七日?”于悦又是一惊!   孙掌柜紧张道:“姑娘,慢工出细活,七日已是极限,再减便有损绣工了。”   “哦……”   绣娘自然精于此道,但若她们七日便能完成的话,没道理一个月她也绣不好吧?于悦不禁信心满满,笑道:“既然费不了多少时日,那便由我来绣罢。”   孙掌柜喜不自胜,急忙应下。于悦又与她客套了一番,送她出了门便坐下来细挑绣样。   既是头回绣当然得选个简单些的。   鸳鸯喜鹊这些动物便算了罢,虽说讨喜,对绣工的要求却是极高,万一神态不对,定然丢人现眼。花开富贵也不错,不过,看到那些复杂的五彩丝线和层叠的牡丹花瓣,于悦还是决定放弃了。彩蝶起舞嘛……那一身大大小小的蝴蝶不得绣瞎了眼啊!   咦,这个好!   出水芙蓉……除了褙子上的几只对称的花瓣之外,只有襦裙下摆处的一只出水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其配色也不复杂,就它了!   饭后,于悦冲了壶茶在廊下坐等绣娘,便见张怡芬端着一盆湿哒哒的衣服进来,一件件晾在院子里。   这些衣服于悦自然认得,站起身佯作气愤道:“马汉忒不像话,阿芬你既不是府里的丫头,又不是他媳妇儿,怎地使唤你为他洗衣?”   张怡芬晾完衣服,红着脸过来:“姐姐,马大哥因我伤了手,我自当帮他些才是。”   才一晚而已马大人便成了马大哥了,她如今还叫着展昭的名字呢!于悦笑得别有用意:“帮便帮了,为何还晾到自己院子来?”   “马大哥随包大人去了郑州,我怎好一个人去他住的院子?”   张怡芬顾不上她的打趣,在她身旁坐下来道:“姐夫叫我带话给你,包大人急于赶路,不能过来与你道别了。”   “展昭又走了?”于悦不由一愣,想了想觉得不对,又问:“他自郑州回来了?”   张怡芬点点头,面上带着离别的愁绪,道:“饭后才到的,不过包大人要亲自再去一趟,便又准备走了。”   “阿芬,你可知包大人这回审理的是何案子?”   到底是什么案子?须得三番五次的去郑州,这回就连包大人也亲自前往了。   “倒是听马大哥提了一些。”   张怡芬自然知晓的,听马汉说要出门办案,她便嚷着要一起去照顾他,可马汉怎敢答应?只好将案子梗要说与她听,甚至请来展昭向她保证确无凶险之处,最迟明日便能赶回,她才作罢。   “颍川府有夫妇两人千里迢迢到郑州府为老娘医病,不想那相公竟杀了名医的徒弟而被判入狱,日日熬受苦刑,他娘子便来开封府为他喊冤。”   原来是这样……   于悦不禁问道:“那妇人的相公可是姓章名洛?”   “姐姐!”张怡芬方才尚且无神的两眼顿时放出久违的光芒,握着她的手臂激动道:“你知道这个案子是不是?他们此去可有凶险?不对,他们定会平安归来的是不是?”   于悦被她摇地头晕,忙宽她的心:“是,你马大哥定然平安!”   看来真是孝子章洛了!   这个案子除了郑州府尹刚愎自用目无余子之外,倒无甚危急难办之处,包大人有御赐尚方宝剑,自然无需惧他。只是,须得往郑州府多跑几次而已。   不过,案子虽不用担忧,眼前的姑娘却该操心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反过来美人亦有割舍不下的英雄情结吧!于悦看着阿芬舒心欢喜的样子,不禁替自家的爹多叹了口气。她虽将嫁人,好歹也在闺阁陪了义父一年,可这才认下的宝贝小女儿……恐怕半年都留不住了!   这样也好。   白玉堂样貌生的好,武功又超群,眼界自然高得很,不然便不会偷跑掉了!阿芬样貌倒是不差,可性情憨直,毫无心计,即便入了他的眼,日后也驾驭不了,她能在深陷之前拔足当是好事。   而马汉职位不高,武功一般,长相亦只称得上周正,却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如此方为良配。再者,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是开封府的人,即便成家亦无需忍受分离之苦。   这下真可谓是皆大欢喜!   果然如于悦所料,包大人一行次日晌午便押了疑犯回府,不过展昭却又被派了出去,据说是护送告状的妇人回去领重要证人。   自常州回来不过五六日光景,展昭前后竟走了数趟郑州府!于悦心里除了心疼仍是心疼!可包大人的安排,她如何阻挡得了?何况,也阻挡不住!眼下除了一心忙她的绣工,只能等待了。   一晃过了数日,展昭一直都未出现。   这日,于悦又摆开摊子继续缝褙子上的荷花瓣……没错,是缝,不是绣!   当日绣娘说这个图案浅易些,可先用于练手。可是,哪儿浅易了?   于悦实在不忍再看手中那片歪歪扭扭的花瓣,沮丧地将绣屏放在一边,趴在桌上自顾无语,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若是觉得难,便不必绣了。”   于悦哀怨地抬起头瞥了一眼,又耷拉下来,根本不想理人。   展昭讪讪地拾起绣屏,对着日光端看了片刻,笑着赞道:“虽说有些歪了,这麦穗却绣得颗粒饱满,着实是个好兆头!”   “展昭!”   于悦恨恨地望着他,真想将那个绣着水红色‘麦穗’的绣屏扣他笑意嫣然的脸上。   展昭见她恼了,便收起促狭在她身旁坐下,揉着她手指上的几个针眼,心疼道:“莫要绣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于悦脸上一喜,忙问:“案子结了?”   展昭点头,似不欲多说,于悦便也不问了,反正她也知道。指着绣屏弱弱道:“可是嫁衣怎么办?”   展昭拉着她出了门,笑容如三月春风:“不必操心,我已做安排,过两日便能试穿了。”   “试穿?”   于悦想起孙掌柜为她量衣那日说过,嫁衣最快也得七日方能完工,怎么过两日便可试穿了?可下一刻便想通前因后果,不禁挣脱他的手,气恼道:“那你还找绣娘来装模作样地教我刺绣?”   展昭忙贴了过来,赔笑道:“我怕你这几日闲着又胡思乱想,便寻些事给你做。”   于悦却是更恼:“便是说你早知我绣不成了?”   “悦儿,”展昭心里一慌,急忙握着她的双肩解释道:“我自然盼着你绣的好,只是时间太过仓促,刺绣又极为损害双目,我怎舍得你如此劳累?”   “狡辩!”   展昭便不再辩解,只期期地望着她,柔声道:“悦儿,方才展忠说咱们的院子已收拾利落,去看看可还满意?”   咱们的院子……咱们……   于悦心里一软,脸色也缓了下来。数日未见,她也不愿与他做这些无谓的争执,何况她的确不擅针线,便随他朝前走去。   展昭的院子除了比之前齐整崭新些,倒不觉得有何大的改变,直到进了主屋。   屋子的格局是她一早便交代了依照展昭在祖宅的屋子布置的,桌椅橱柜摆放地可谓是丝毫未差。不同的是,里间添置了梳妆台,镂空六柱床也挂上了大红帐幔,还铺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倒真有喜房的样子了!   嗯,外间好似还多了个荷花屏风,清新典雅的花叶倒为一片通红的新房添了些雅致,却也令于悦又想起了那个没绣成的嫁衣!   故意膈应她是不?   于悦万分怨念地随着展昭绕到屏风后面,却在移回目光的瞬间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屏风后面是一方软榻,榻上竟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布偶娃娃!   这是为她准备的?于悦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展昭,却见身后屏风上还挂着一件衣服,一件洁白的薄纱公主裙!   “展昭,这是……”这些不都是她从前画过的么?   “悦儿,”展昭缓缓走到她身旁,柔声道:“抱歉,你的心愿我已记不清全部的图样,还有几个鞋帽短时内寻不到材料编制,眼下只能送你这些。”   于悦抱起一个仿制的芭比娃娃轻轻摩挲,这个年代还没有塑胶,娃娃自然皆是用布料缝制,以棉花填充,却也有八成像。虽感激他的心意,却仍是无奈道:“我如今已是大人,哪还玩得着这些?”   她那日不过一说而已,不想他竟放在了心上,还尽心帮她达成愿望。这些娃娃和衣服对古人来讲,样式繁琐难懂,不知他怎样记住的,何况他这些天还要忙案子,又是怎样一点点令绣娘通晓的?   见她惊喜交加的样子,展昭便觉这几日的奔波劳碌没有白费,将她轻拥入怀,道:“悦儿,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差事便是如此,不能日日陪你,甚至数日见不了一面,但展昭时时将你放在心头。此生我为包大人为百姓会拼了性命,却只为你一人竭力留着性命!”   于悦嗔道:“哪有你这样告白的!”   展昭俯首抵着她的额头,薄唇轻启:“悦儿,莫再恐惧日后,相信我可好?”   “好。”   展昭唇角微扬,忽然站直身子,道:“还有一事……”   “何事?”   见他表情,于悦心中不由一凛,却看他伸手将屏风上挂着的无袖及膝公主裙拿在手中,望着她笑得颇具深意:“穿给我看看,嗯?”   于悦微红着脸接过,却趁他呆滞的间隙一溜烟逃到门外,房里回荡着她得意的笑声:“晚间去我那,亦有礼物送你。”   于悦的礼物展昭自然万分期待。   眼下案子已了,近日亦无他事,包大人便叫他安心筹备婚事,不必再去前衙,连皇帝亦发话免了他两个月的宫中轮值。然有展忠在此,采办之事哪需他亲自前去,只待在府里拿些主意便可。   是以,这一整日展昭只觉时间过得缓慢,除了在院子里不停走来走去,实在无事可做,总算也体会到了于悦平日的心情。好歹煎熬到用了晚饭,便亟不可待地随于悦前后脚回了院子。   于悦敞开房门,却不想他竟随后便到了。唇边不觉漾上一抹促狭的笑意:“知道有礼物收你倒是来得早,不过此刻尚不是时候,在这稍待片刻罢。”   展昭见她仍旧穿着白日的衣裳,便撩袍跨过门槛,上前打趣道:“还道你穿白裙给我看,看来是白白盼了一日!”   于悦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岂会落于下风,娇笑着回敬道:“你若想看,我换上便是,别说露手臂与大腿,即便露胸露背在我家乡亦算不得大事,只不过于此时节有些冷罢了。”   “那衣裳不许穿出去!”展昭自然猜到她的想法,赶紧低声制止。   于悦抱着膀笑得一派轻松:“如此好看的裙子不穿出去岂不辜负了展大人的一番美意?”   “于悦!”展昭低吼一声,终于破功。   露手臂露大腿,乃至露胸露背……一想到这丫头先前不知被多少人看去展昭心里便酸水直冒,再想起她先前所说在家穿的吊带热裤,胸中不免又是一阵燥乱翻腾。   于悦见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便知此时已对她不利,当然见好就收,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拿礼物”,便跑出门去。   这一去,展昭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她返回,手里也多了个红漆食盒,原来她的礼物是食物。   展昭素来对吃食浑不在意,当下便隐隐有些失望,但总归是她一番心意,面上却还是高兴的。   于悦不知展昭心中辗转,神秘兮兮地将食盒打开,端出一个盖着红绸的小盘,笑眯眯地看着他:“打开看看。”   见她期盼又紧张的样子,似乎这礼物是给她的一般,展昭不由勾起唇角,依言将红绸慢慢揭开,却在看见盘中食物的霎那生生凝住了嘴角的微笑。   瓷白的小盘里,赫然盛着几个麻团糖!   展昭沉默了一瞬,似又想起了何事,猛然向院子里望去,可微红的灯光下笼着青黑的夜色,哪有他想见的人影?   心里不由自嘲一笑,真是魔怔了,娘亲已故去十多年,又怎会出现在他面前?垂眸静待片刻,已想通这麻团糖的由来,再抬头面对于悦时,便重又浮上了宠溺的笑意:“你做的?”   “我问了展忠,尝试了许多回才做的像点样子,你尝尝味道如何?”他方才的神情于悦自然看的清楚,本想给他个惊喜来着,这下看来似乎适得其反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暗自懊恼了。   展昭抿唇不语。   于悦拿起一只糖团,递到他唇边微叹道:“展昭,糖并无过错。往事固然不能忘怀,但它应化作促人成长的力量,而非只用以沉湎与愧疚,否则,爹娘泉下有知亦不能安心。”   良久,展昭终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用微颤的手指艰难地接过去,缓缓放入口中。一瞬间,许久未曾沾过的香甜滋味盈入口鼻,尽管这感觉他已二十多年未曾尝过,却仍是一口便品出与小时候的味道如出一辙。   “悦儿,多谢。”   小时候吃的多了,他自然知晓这种糖的制作异常繁琐,即便已然娴熟的娘亲亦数日才能做成,却不知于悦究竟费了多少心思才能做出这般味道。   于悦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恢复先前的笑容,道:“你我将成夫妻,如何担得上这个谢字?不过,这糖还真不简单,我好不容易做成,手都磨出茧来,你须当全吃掉才成!”   展昭闻言忙扯过她的双手查看,果然见掌心有几处皮肤已不见往日光滑,不由心疼地怪道:“幸好尚未起泡!日后粗重活留给我做便可,你切莫包揽了。”   于悦却是不以为意:“既是给你惊喜,又怎能让你知道?”   展昭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问道:“那张姑娘呢?如今她已不是外人,好歹叫她帮把手也成,何苦把自个儿害成这样?”   于悦两眼一翻,哀叹道:“眼下她心里只容得下你那马兄弟,哪记得还有我这个姐姐!”   “马汉?”展昭神情微怔:“张姑娘心中之人不是白玉堂么?”   于悦继续翻白眼:“那是以前!”   展昭稍作迟疑,不由喃喃道:“据我观望,白玉堂对张姑娘似有动心,如今……”   “动心他还偷跑到江宁去?跑便跑了,竟去妓院找老相好!我可看不出他有半点真心!”提起这茬于悦便忆起当日被掳之仇,嗓门不禁也高了几分。   展昭素来为人宽厚,不欲背地议人是非,下意识地便替他掩了一句:“那日你也听见,是朋友有事相求他才……”   “鬼才信!”   于悦最看不惯那种没有担当又花心的男人,不由打断他,义愤填膺道:“这人的脑袋究竟有多神奇才能在这紧要关头舍下动心的姑娘不闻不问,跑千里之外去呵护青楼姑娘?此等自命风流的臭男人不要也罢!如今难得阿芬想通了,你莫再提这档子破事。”   展昭听她甫一开口便已然后悔多说那一句,未免将这火气引到自己身上,只得陪着笑脸柔声应道:“好,休说旁人了,眼下商议咱们的婚事要紧。”   “婚事?还有何商议的?”   “于悦!”展昭大惊,若因白玉堂丢了婚事,他也太冤枉了吧。   于悦不知他为何忽然紧张如斯,一项项罗列道:“院子已修整妥当,嫁衣也将完工,该采办的忠叔亦备的差不多了,还有何不妥?”   原来是这个意思!   展昭长舒口气,牵她在桌旁坐下,才发觉手心竟冒出了冷汗,不禁苦笑道:“自然尚有许多。比如迎亲的时辰、当日的路线、你进门时需注重的仪礼、由谁主婚、请何人来吃酒席……皆出不得差错。”   于悦一听便头疼不已,忙道:“这些我可操心不来,你拿主意或是与义父商议便可!”   “总要问过你的意思。”   他父母兄长皆已辞世,亦不欲回乡置办酒席,时间又定的如此仓促,总觉得不够郑重,怕亏待了她。   于悦却完全不在意,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决定便好,我都听你的。”   展昭无奈,又追问一次:“真的一点想法也无?”   “只要新郎官不换人,我都没意见。”于悦攀着他的胳膊,又笑嘻嘻道:“不如咱们便旅行成亲罢?”   “旅行成亲?”听名字不像什么好事。   “就是不办仪式,不摆酒席,夫妻俩登记后出去游玩一圈便可,这样便不必为婚仪劳累,亦可省下许多麻烦。”   “绝对不成!”果然是胡闹!   展昭立下便严肃道:“终身大事岂能如此草率?不拜天地高堂,这样的亲事如何作得了数?”   “唉,一千年啊,真是无法沟通……”   除了仰天长叹之外,于悦已然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纠结了好多天,不知该不该直接拜堂。如无意外,就在下一章了!   猜展大人的礼物是什么?   ☆、第八章 迎新人良辰吉日   虽说旅游成亲交涉不成,展昭还是又细问了许多她家乡的典礼习俗,谈至夜半才百般不舍地离去。   次日不见他的踪影,直至晚饭时亦未出现,于悦便好奇地问了句,不料却被张龙好一顿取笑,一气之下便决定婚前再不去饭堂用饭了。   如此一来,与展昭见面的时机更少,是以初始两日并未觉有异,只当他忙着张罗婚事而无暇过来看她,可一连三四日那人皆未出现,便不免有些忧心了,即便准备婚事亦无需如此废寝忘食吧?   好在有阿芬,不出院门她对开封府的动向也能掌握的。   眼下并无新案发生,亦未派他外出公干,可问她展昭去了何处,阿芬那臭丫头反而跟张龙一样笑她心急,说甚么成亲前不宜相见!   好吧,只要他平安无事,不见便不见吧。   反正她也帮不上多少忙,索性尽情享受几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独身时光也好。只是,这日尚未睡醒,便被阿芬从床上拽了起来。   匆匆梳洗之后便似先前那般,被她连拖带扯地带到了前院。在离包大人书房不远时,忽而给她比了个静音的手势,然后猫起身子拉着她,借着四周花木的遮挡蹑手蹑脚地隐在几颗松柏后面。   于悦忍着不耐,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做甚么?”   阿芬朝她勾了勾手指,又指了指树身后面,随后让开地方示意她自个儿去看。   于悦疑惑地走过去,透过密密麻麻的松针,便见眼前的院子里排开几口系着红绸的大箱子,箱盖皆已打开,但她所藏的方位根本看不见其中所装何物。不过,箱子外摆着的东西倒能一眼明了。   离她最近的地方摞着几匹丝帛绸缎,还有一盘珠宝首饰,稍远些捆着两只飞禽,看模样似乎是大雁,一旁竟还躺着只鹿,却不知是何品种。   在这些物事之前,包大人与义父率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正一字站在院中,而大箱子之后却是那个多日未见之人!他面上隐约带着些许羞赧,屹然立于春日初升的日光下,与对面的开封府众人相视而笑。   他们在搞什么把戏?   左右看看并无外人在,于悦便欲迎出去,却听义父拈着胡须开了口:“展护卫并非外人,何须如此多礼?”   咦?义父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展昭送的?   但见展昭抱拳朗声道:“先前失礼至极,虽说先生不怪罪,展昭却愧疚万分。自古礼节不可费,展昭既诚心求娶于悦,聘礼自不能少,尚请先生笑纳。”   于悦瞬间惊呆,展昭这是在下聘?!   那日便听他念叨说纳彩、问名、纳吉等礼节他省掉了前三个,婚期亦已商定,聘礼却因办案而一直未曾奉上,乱了婚仪之礼实乃大大不妥,理当尽快补上才是。于悦一个现代人自当不在意这些繁琐的虚礼俗套,便未放在心上,不料他竟来真的!   再看公孙策目光微扫,面上神色相当满意。   “展护卫有心了,竟亲自去猎了雁鹿。不过,连夜赶路定然辛劳,这些自有我处置,你快回房歇息去罢。”   原来,这几日不见,他竟去打猎了!   展昭面上露出常有的笑容,一贯地推拒道:“多谢先生挂怀,展昭无碍。”   公孙策不禁蹙眉:“展护卫,你既下了聘,亦定好日子,也算得上我家半个女婿了,泰山的话还是听从为好!”   “这……”   “展护卫,”包大人在一旁观看了半晌好戏,终于笑眯眯地开了口:“诚心固然可贵,亦该顾念自个儿的身子才是。眼下婚期将近,若不好生保重,拜堂那日有你懊恼的。”   听出包大人言间的戏谑之意,展昭面上不禁一红,讪讪应道:“是,如此展昭便告退了。”   日头渐渐升起,耀眼的光芒照进庭院,在他的周身流连,晕染出一圈蓝盈盈的光泽。于悦这才发现他虽依旧身着常穿的蓝衣,这件却与平日的棉布料不同,应是上好的丝缎质地,蚕丝的光泽映着他丰神俊朗的面容,愈发显得流光溢彩、高不可攀。   他告退之后便轻轻转身,恰逢一阵微风徐徐吹来,拖曳着他的深蓝衣袍随风飘摆。踏风而去的背影衬在澄净浩瀚的晴空下,似谪居世间的仙子,清越脱俗,绝尘隔世。   于悦不禁自惭形秽,这谪仙般的人物真的是她的了么?   不说实物,光看那金光闪闪的一托盘金元宝,于悦便知展昭的聘礼非常非常丰厚。她虽对古时的虚礼不置可否,却也明白他此刻的良苦用心。   展昭官居四品,名动江湖,又直到这个年纪才娶亲,婚事自当格外引人瞩目。而自己没有背景,更无家底,如今六礼未全便忽然传出婚讯,难免令人狐疑,甚至会遭善妒之人诟病。   展昭此举意在向所有人宣告,于悦是他真心求娶的妻子,他看重这门婚事,亦看重未过门的妻子!   男人体贴细致固然可贵,但这些玲珑心思只为你一人而动便可遇而不可求了!他既如此慎重,那自己也适当遵守些古时的礼仪,眼下便不去见他了罢。   被阿芬取笑一番后,于悦便折身回去了。才踏进院门,便见那谪仙般的人物正披着周身的流光溢彩眉眼俱笑地凝望着她。   目光交织的那瞬,于悦只觉面上火热,心中再次怦然而动,却不敢靠近。脚尖着碾地,在门口杵了半晌,才不自在地挪着步子走过去,垂着头轻声问:“你回来了?”   “适才你都瞧见了?”看她这幅忸怩的模样,展昭便料到她已见到方才下聘的情景,不禁面上也滑过一丝赧然。   “嗯。”   于悦想了半日方又呐呐道:“早饭可吃了?”   展昭点点头,笑道:“这阵仗若不吃饭可应付不来!”   想起他方才在一干人面前紧张的模样,于悦不禁轻笑出声,正好化解了两人此时的窘蹙。   又想起方才义父说他连夜赶回的,果然见他眼底一片青黑,于悦忙道:“你先回房歇息片刻,我去给你熬些补身的汤。”   说着,抬脚便往外走,却被展昭一把扯入怀中,温热的气息随着他低哑的声音吹在她的耳畔:“五日未见,可曾想我?”   贴着柔滑的衣料,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心跳,于悦总算抛却了方才的拘束,微嗔道:“想又如何?你出去打猎,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听见她想他,展昭自然高兴,不禁柔声道:“本想当日便能赶回,不料此时节山中猎物稀少,寻了数日方才得手。”   “那也不该一声不响地便走!”于悦不满地在他闪光的长衫上揉搓了几下,以示抗议。   展昭由着她使坏,由衷道:“是我的错,日后绝不会了。”   于悦在他身上瞄了瞄,小心地问:“可有受伤?”   “打猎而已,若这样都能受伤,岂不丢死人了!”展昭表面笑得云淡风轻,心中却暗自歉疚,这几日又令她无端担忧了。   于悦不理他的调侃,怒道:“定然又没好生吃饭睡觉可对?”   “我想早日赶回来见你。”展昭将她搂得稍紧些,答得很是无辜。   唉,已然如此,再追究也晚了,于悦只好无奈地催促他:“快去睡觉!炖好鸡汤我再叫你,最近总是马不停蹄地折腾,又得好生补上一阵子了,我得再寻个更好的方子才是。”   展昭却丝毫未动,满足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道:“放心,等了二十多年,即便不眠不休再折腾几个昼夜,为夫也撑得到拜堂成亲的那刻。”   义父只认他半个女婿便厚着脸皮自称为夫?真不害臊!   方才定是被阳光刺花了眼,她决定收回有关谪仙的看法!   半个月的时日究竟是长是短,自然因人而异。   对展昭而言,实在难熬。   完聘之后,他那半个岳父大人便下了禁令,成婚前不许他与于悦再见,是以,婚前的十几日简直度日如年。   早知道先前便多见几回了!唉,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堪折枝……真的很有道理!   好在如今总算熬到了头。三月初七,宜嫁娶、祭祀。   这一日,他终将娶她进门!   一大早,展昭将顺过数回的婚仪次序又从头理了一遍,再仔细检查了八抬大轿和迎亲仪仗,然后亲自将他的马喂饱……直到确保无一疏漏始才放心。   忙到过午简单用了些饭,终于拧不过展忠的规劝回房小睡,可此刻如何能睡得着?在床上眯了片刻,终又起身,推门出去。   堂前早已摆好香案红烛,院子里亦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红灯笼和大红囍字引了一路。   见他出来,正忙碌的众人纷纷上前向他道喜。   “展大人,恭喜!”   “多谢。”   “恭喜展大人!”   “多谢。”   …………   展昭顺着地上的红毯出了院门,带着素有的温和笑容与来帮忙的兄弟一路颔首致谢,行走不远便到了开封府最大的空场,亦是今日宴请宾客之处。   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近百张喜桌,却是苦笑。   他虽名扬在外,但无论江湖还是朝中并无几个知交好友,本身亦不是张扬之人,此次婚宴本打算只请族里宗亲与数个好友同开封府的兄弟热闹一番便好。不料圣上与太后恩宠,竟御赐了喜宴!   如此一来,朝中百官自当纷纷送来贺礼,于是,便促成了眼下这般庞大的局面。   其实,皇上和太后的本意是要赐宅的,不过展昭禀明婚后欲借住开封府,空有宅院不如留给所需之人,皇帝对他的风骨自是好一番敬佩夸奖,随后便改赐了同等的金银与这场喜宴。   那些不相熟的同僚还不知会闹到何时!唉,想低调都难!   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那座同样洋溢着喜庆气氛的小院,唇角的无奈终被柔和的笑意代替。   此时她该已换好嫁衣等着他了罢?   “展大人!”   正想着,王朝已来到他旁边,笑道:“包大人说吉时将至,请你回去换上喜服,该去迎亲了。”   “好。”   故作淡定到此时,展昭心中突然惴惴起来,连着话音都变了些声调。虽不明显,细心的王朝却仍是听了出来,关切道:“展大人,您没事吧?”   展昭长舒口气,淡笑着实话实说:“可能有些紧张。”   王朝登时惊讶万分,大风大浪里一向镇定从容的展大人竟也有沉着不下的时候?   不过,尽管紧张,展昭脚下却丝毫不敢含糊,大踏着步子赶快回去换了衣裳。待吉时一到,便在锣鼓唢呐声中跨上高头大马,辞了包大人出府衙而去。   说来亦是无奈,他娶亲娶到开封府,于悦出嫁亦从开封府,迎亲时自然不能直接从她的院子接到他的院子了事。包大人便教他率着仪仗在京里的几个主街上转上一圈,然后回到开封府迎了于悦,再换条路线返回开封府。虽说颇为可笑,却也只能如此了。   再说这边,于悦听着不远处的唢呐声,便知展昭已然出发,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便要迎她出门了,心里不禁开始砰砰乱跳,腹中也觉得饥饿起来。   哎,这哪是成亲?简直就是折磨人!   一大早便被揪起来梳妆打扮,整日都僵坐在那里任人摆弄头发和在脸上涂涂抹抹不说,竟连午饭也不许多吃,更是不让人喝水。最最难以忍受的便是那个痛苦的‘开脸’,足足绞了一个多时辰!亏得她脸上的绒毛少,否则早已被拔成了猪头,直接毁容了!   据说直到晚上掀盖头之前她都没得吃,真是不公平啊不公平!   好歹见喜娘出去等侯花轿了,于悦便悄悄让阿芬给她端了些点心过来,可才吃了不到几口,便听见外面传来喜娘夸张的笑声:“来了来了……新郎倌来了!新娘子,快准备出门了!”   于悦赶紧喝口水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又用红帕包了几块麻团糖藏在袖中,尚且来不及抬头,便觉眼前倏地一暗,已被蒙上了大红盖头。   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屋子,透过盖头下的空隙,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见大大小小的脚。又小心行了几步,眼中便落入一双黑色罩靴,同时头顶上传来展昭温柔似水的声音:“悦儿,我来接你了。”   一旁的喜娘吃吃笑着递上红绸,便见展昭接了过来,自己牵着一端,另一端交给她,朗声道:“岳父大人,展昭这便将于悦接走了。”   公孙策话里竟透着些许哽意,轻道:“熊飞,悦儿便交予你了。”   于悦心中亦是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想过去说句话,却觉手臂一紧,原来是喜娘已搀着她随那双黑色罩靴朝前走去。好在日后仍住在府中,总能日日相见的。如此想着,心里方才好过一些。   出了府门,在欢庆的喜乐声中,于悦上了轿。稍时,轿子缓缓抬起,一步步离了府衙,又一步步向府衙而去。   于悦坐在里面上下颠簸,头上的红盖头亦随之颤动,晃花了她的眼睛。听到两旁鼎沸的喧闹声,她悄悄将轿帘拨开一丝缝隙,入目便是前方高头大马上的一抹大红背影,一如一年前初见他时那般坚毅挺拔,那般令人心安。   展昭,这个一直以为只是虚构的历史人物,如今竟成了她的夫君,成了她此生最亲密之人。此后的岁月她便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相随。   队伍转了几条街又绕到开封府门外,唢呐声停,轿子却未落下,大概是要等待吉时进门。   想必看热闹的人定然不少,外面此起彼伏地谈论声不绝于耳。   “展大人竟真的成亲了……他怎能成亲了呢?”   “为何不能?”   “他前些日子还温柔地对着我笑,怎能忽然便成亲了?莫非……中了狐狸精的奸计,不得已奉子成婚?”   “……”这位小姐,您的想象力也忒好了点吧!   “展大人今日可真俊朗!”   “展大人哪日不俊朗了?”   “我是说展大人今日尤为俊朗!”   “说的也是,就是不知新娘子相貌如何?可配得上风姿绰约的展大人?”   “这新娘子我见过的!生的也算标致,但若说配展大人的话……”   于悦正支着耳朵细听,那声音却忽然消了下去,然后便传来展昭清朗有力的声音。   “各位乡邻……展昭心系我家娘子许久,今日终于求娶到她为妻,心中不胜欢喜。承蒙各位赏脸前来道贺,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已,恭请各位进去喝杯水酒,聊表敬意。再有便是,内子心善,为人耿直,日后还望各位相邻多多照拂。”   展昭向来腼腆内敛,不喜出风头,更不愿当众谈及感情之事,但今日竟在如此多人面前公然表白心系于她,将她抬到高处,定是亦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才这般高调地为她说话。   意识到这些,于悦心中的不快总算淡去。恰在此时,喜娘高呼吉时已到,轿子便一颠一颠地进了府门。   后面的程序便如电视上所见,下轿,跨马鞍,走火盆,牵巾拜堂,然后送入洞房。这时于悦才觉出蒙着头的好处,不必面对众多陌生面孔的打量,倒少了许多紧张,而且有喜娘搀扶着,可在一旁小声提点,省得出了差错。   夜幕降临,喜娘对她又交代一番后便出去用饭了。   尽管房门紧闭,却阻挡不住外面的欢声笑语。听动静似乎宾客来了不少,不知展昭今夜会被灌成什么样。但古代女人毫无地位,新娘子亦不例外,除了在房里等待宴席收场,根本别无他法。   头上的饰物压得她脖颈酸痛,又蒙着头憋闷了半晌,于悦很想掀开盖头透透气,可据说那样不吉利,只好耐心忍着。   房中静悄悄的,就剩她一人了罢?   于悦小心听了动静,然后掏出袖中红帕,里面的麻团糖已掉去许多芝麻,可对于饿了一天之人来讲,这已是美餐了。   如于悦所料,外面一圈酒尚未行完,展昭便已酩酊大醉了。包大人赶紧替他圆了场,吩咐王朝马汉将他送回新房。   不苟言笑地包大人发了话,尚未敬到酒的官员只好讪讪地退了回去,转而寻别的目标对饮去了,反正他们来此的目的亦非是单纯的祝贺而已。   展昭脚步虚浮地随着王朝马汉走入自己院中,身后的欢闹尚在继续,新房便在眼前,望着房门上艳艳的大红囍字,忽然有些近情情怯,脚下也慢了几分。   但搀着他的王朝马汉哪懂得他此刻的心情?以为他醉的厉害以致脚步凝滞,不由加快了步伐,直接推开门将他送入房中。   听见房门响动,于悦立时坐直了身子,便听见门外传来王朝马汉告退的声音,还有展昭醉醺醺的应答。   唉……果然喝多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重回一室宁静。若非门口飘来浓厚的酒气和渐重的呼吸,于悦真以为他又出去了。   可是,为何还不进来?难不成醉的走不动了?   就在于悦准备过去查看之时,终于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门口缓缓而来,却哪有半点醉酒的迹象?   尚在怔忪,那双黑色罩靴已在停在眼前,还有一双熟悉的手,微微颤动地握着一杆如意秤,自两侧慢慢抬起。然后,盖头缓缓揭开,于悦便觉眼前倏然一亮,周边的空气顿时清爽。   抬眼望去,房内皆是一色的大红,帐幔轻垂,烛光摇曳,影影憧憧,如梦似幻。而展昭便在梦幻的中央,正望着她冁然而笑。   展昭失神地望着数日未见的姑娘,何尝不怀疑亦处梦幻之中?   面前之人粉黛峨眉,秀鼻小口,如丝乌发尽被挽起,似水眼波潋滟流转,配着一身大红鸳鸯喜服,竟显得从未有过的娇柔妩媚。   “总算可以透透气了!”   随着于悦舒心的一笑,方才的一切些美好被瞬间击破。展昭不由扑哧笑出声来,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的唇,轻道:“牙齿上粘了芝麻。”   于悦大窘,急忙起身去寻铜镜,不料袖中吃剩的麻团糖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好巧不巧被她一脚踩到,身子一下便失去平衡,眼看着将要向前趴倒。幸好展昭眼明手快,探手一捞,便将他稳稳托入怀中。   于悦顿时无语凝噎,她悲催的洞房花烛夜啊!   展昭身上的酒味很是浓冽,应比那日饮的还要多。可照他方才的反应来看,却又不似醉酒的样子!   正待想问,展昭已扶她站好,失笑道:“先用些饭菜吧。”   这是于悦今日听到最美妙的一句话了!   顾不得再想其他,急忙重重地点头,随他到饭桌前坐下。忽又想起傍晚出门前喜娘的叮嘱,不由小声问道:“我可以吃么?不会不吉吧?”   展昭微微颔首,成亲时女子着实受罪,今日算是苦着她了。   于悦欢喜地举筷夹了只鸡腿,送进嘴里之前又一次不确定地追问:“那我可真吃了?”   展昭心疼地笑道:“吃吧!不过夜食难消,少吃些垫垫便好。”   于悦听说可以吃了,哪还顾得上应答,不等展昭说完便将鸡腿啃了个一干二净,又开始狼吞虎咽地与一盘八宝饭奋斗。   展昭怕她吃多了难受,便在两只用红线连着的瓢内倒上酒,递给她一只,柔声道:“娘子,咱们该喝合卺酒了。”   咳咳咳咳……   娘子……   这两个字实在震撼,于悦不禁一口米饭呛在喉间,可桌上并无茶水,只好顺手接过那酒饮了一大口,却立时又吐了出来,皱着脸苦哈哈道:“这是什么酒,为何如此苦涩?”   展昭无奈地为她擦干唇角,细道:“酒并无碍,苦味源自盛酒之卺。这卺乃一种瓠瓜,异常苦涩,将其一分为二,以红绳相连,夫妻同饮卺中苦酒,昭示着二人此后便拴在一起,琴瑟和鸣,同甘共苦。”   原来是这样……古人的想法还真是寓意深刻!   糟了,方才她都吐出来了,不会不吉利吧?   展昭似看出她的担忧,将卺中重新倒满新酒,举杯轻道:“悦儿,今后你可愿与我同甘共苦。”   “自然愿意的。”   “那便饮了此杯。”   虽然质疑日后过得好不好跟这个盛酒的瓢有何关系,但有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展昭又一脸期期地望着她,不饮也不成。   可是,真的好苦的……早知道方才便不吐出来了!   “你都醉了,还能喝么?”   “无妨,合卺酒必然要喝的。”展昭微微一笑,仰脖一口饮尽,见于悦仍在踯躅,不禁凑近了些,笑道:“娘子,难不成想为夫喂你?”   “不是不是!呵呵……”   喂酒什么的太过销魂,她可承受不住!慌忙偏头将酒悉数倒入口中,不敢细品便全部咽了下去。   “多谢娘子。”展昭将她手中容器接过,望着她笑得满面春风。   于悦被他的笑容烫地浑身不自在,倒一时忘了嘴里的苦味,讷讷地将面前的杯盘一推,小声道:“我……我吃饱了。”   “吃饱了?那便……”   触到他极具深意的笑脸,于悦忽然起身道:“我去卸妆!”   展昭望着她慌忙跑走的背影,不禁无奈叹息,他只不过想叫她去沐浴而已,至于如防虎狼般避着他么?   不过瞬间唇角上又漾满盈盈笑意,长夜漫漫,洞房花烛,难不成她要回避一整晚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婚礼习俗真是麻烦,查了好久也不甚明了,据说花轿是南宋才开始成为迎亲的核心。可北宋的查不到,不管了,就这么回事,且拿来用用吧!   关于全民等着围观的洞房花烛......说实话,悦己是想在本章就此完结的!不过实在怕被追杀到天涯遥远......所以,俗话说长长久久,等第九章吧!(其实是悦己下不了手,实在不会写啊亲......)   下一章就完结了,与昭悦纠缠了五年多终将到头了,真是万分不舍,估计会忧伤好久......   ☆、第九章 共此生并结连理   二更已敲过多时,但那个慢悠悠卸完妆又匆忙躲去沐浴之人仍未出来。展昭再一次望向那扇夏荷屏风,甚觉无奈。   他自然知晓于悦磨蹭的缘由,便是他自身,新婚之夜亦有些紧张的,故而也不忍心催她太紧。然而,忙碌了一整日,他们总要安歇不是?何况,她已去了许久,沐浴的水也该凉了。   眼见着红烛过半,夜色渐浓,展昭终是低叹一声,去橱柜里拿了准备好的换洗衣衫,走过去提醒道:“悦儿,你已洗一个时辰了。”   于悦正在浴桶里泡的昏昏沉沉,隐约听见展昭唤她,便迷迷糊糊地随口应了一声。   她初衷的确是想拖延时间。方才房里的气氛被展昭渲染地有些暧昧,她招架不住只好遁走。可累了一日,在温热的水里忽然松弛下来,不多时便觉眼皮沉重,在睡与不睡之间挣扎。   听出她声音中的慵懒,展昭便知自己猜的不错,不由忍着笑问:“娘子,可用为夫帮忙?”   展昭真会说笑!睡觉哪用得着帮忙?不过,有点冷倒是真的。   于悦抬抬手臂想盖上棉被,可抓了半天手下却空无一物,耳边还不时传来潺潺的水声,再细摸之下便觉皮肤的触感不对,努力睁开眼,面前哪有甚么暖床衾被?   拨拉几下微凉的水,准备伸个懒腰便起身。   展昭在外面期待了半天得不到回应,犹疑再三,便敲了敲屏风,试着问道:“那我便进去了?”   “不必不必!我这便好了。”   于悦登时清醒过来,一时紧张之下便欲寻个地方躲避,起来之后却发觉自己未着寸缕,而此间除了身下的这只大浴桶哪有可藏之处?又慌忙坐了回去,扯过长巾护在胸前。   听着里面哗哗啦啦的水声,展昭在屏风外忍俊不禁。   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不拘小节,说话也大胆直率,乃至男女大防上也不甚在意,其实脸皮薄着呢!   也罢,来日方长,今日便不逗她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含笑将手中纱裙搭上屏风,柔声嘱咐她道:“娘子不必焦急,当心地滑。衣衫搭在屏风上了,将身上擦干再穿,切莫着凉。”   保险起见,还悄悄收走了她脱下来的衫裙。想了想,怕屏风上那件单薄,回头又给她留下一件短衫,然后才故意放重脚步离去。   “哦……谢谢。”   于悦怕他真的进来,背对着入口只顾着遮掩春光,自然没觉察到展昭的一番动作。待脚步渐远,才如释重负,急急忙忙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屋子里倒是暖和的紧,于悦胡乱擦了擦湿漉漉的身子便扯下屏风上的衣衫。   可是,怎么会是婚纱?   于悦呆呆地盯着手上的复古蕾丝婚纱,不禁惊喜交加。   她犹记得,做麻团糖那晚与展昭谈了许多她家乡的习俗和成亲的细节,当听到新娘要穿婚纱,展昭还特意问了她喜欢的款式。当时只道他对此感到好奇,一时兴起便随手画了张素描给他,不想此刻那简画竟变成了真真切切的实物躺在手中!   这个男人用起心来还真是出人意表!   抚摸着婚纱上的蕾丝花朵,忆起那晚询问时展昭专注的表情,于悦心中溢满感动。   说实话,这件婚纱纱质不够细滑,做工也略显粗糙。因如今没有隐形拉链,敞口处只能以盘扣替代,而碎钻和亮片则换成了珍珠和银丝线,还有许多细节亦不及千年后缝制的精巧细致。   可在当下这个保守封建的社会里,只为让她的婚礼少些遗憾,便不怕旁人异样的眼光,敢把如此‘伤风败俗’的裙子拿到绣坊去做,仅他这份独特的心意和勇气便是世界顶级工艺也无法比拟的!   她真是捡到宝了!   展昭坐在红烛前,双手握杯,静静地垂眸等待。   其实,大喜的日子里穿一身白,他初时亦是极难接受的,甚至直到此刻心中仍有些惴惴,可那晚于悦谈到婚纱时面上流露的神采着实令他无法忘怀。再者,他打心里也想看。   于是,左右为难了数日,便想出这个法子。   不知这安排可合她心意?   水声渐停,一阵悉悉索索之后,熟悉的脚步声终自屏风后响起,步履轻缓,由远及近,一步步似踏入他心间。   随后光影摇曳,举目望去,只见眼前一袭白纱娉婷袅娜地站在红烛旁,在暖暖的光晕下含羞带怯地笑望着他。   展昭不由缓缓起身,在顷刻间惊呆。   这衣衫虽说大胆暴露,不可否认穿在于悦身上却是极美!   光滑的纯白丝绸自胸口到臀下贴身包裹着她的曼妙曲线,胸部以上拼接了一层薄纱,零星点缀着几朵银丝织花,一直延伸到袖口。露出脖颈与手臂上的大片白皙肌肤,藏在纱衣里若隐若现,撩人心弦;而下身裙摆则裁制成鱼尾模样,完美的勾勒出她的婀娜身姿;如瀑般的拖尾层层叠叠轻纱弥漫,衬得她宛如下落凡尘的仙子,腾着一层薄雾袅袅而来,圣洁纯美得令他不敢触碰。   此刻,展昭竟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于悦见他双唇紧抿,不由担忧地扯扯他的衣袖:“不好看么?”   “哦……好看。”展昭总算元神归窍,喝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轻咳了声,又干笑着补了一句:“很好看!”   于悦这才放心地朝他扬起唇角,背过身去,笑道:“后面有两个盘扣够不着,你帮我扣上罢。”   她的一头乌发湿哒哒地垂在脑后,发梢还滴着水,后背的衣服已被濡湿一片。展昭无奈地将她牵到暖炉边,又转身取了个干净的大帕子,轻轻裹住她的秀发,嘴里不忘责怪:“夜间寒气重,为何不仔细擦干便出来了。”   撩开乌黑的发丝,未系上的盘扣微微翘起,露出一小片晶莹剔透的肌肤,衬着浸湿的绸缎,在炉火的映照下散出诱人的光泽。   展昭喉间微颤,无声吞咽了一下,终是别过眼去,艰难地忍住将扣子全部解开的欲/望,替她把剩余的两个系上,然后专心为她擦拭头发。   于悦自然不知他正经历的这番折磨,拨弄着被他擦得半干的一缕发丝,赔笑道:“不想你等太久嘛!”   说的好听,方才不知是谁足足沐浴了一个时辰,叫他好等!   展昭将染湿的帕子放炉火上烤了烤,又仔细替她擦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拉她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于悦才沐浴过,又被炉火烤了许久,早已口渴难耐,便就着他适才喝过的茶盅饮了几口,然后酸溜溜地调侃道:“展昭,没想到你竟如此会讨姑娘欢心,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展昭盯着杯沿上她留下的艳红唇印,映着炉火的眸色渐渐朦胧,一点点与她靠近。“那为夫可讨了娘子欢心?”   于悦只想着与他嬉闹,哪注意到他眼中的异常。托腮佯装思索了片刻,才傲娇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呃,还行吧。日后继续努力!”   “如何努力?”   展昭顺势将她圈入怀中,贴上前去抵着她光洁的额头,在怀念了许久的红唇上重重印上一吻,柔声问:“这样?”   于悦心中一颤,垂眸羞道:“不是……”   “那当如何?”   展昭又轻啄了一口,甜蜜的滋味令他心中躁/动再也压抑不住,火热的唇移到她的耳下低语呢喃:“悦儿,咱们今日成亲了……”   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深意,于悦的脸唰地红到了底。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图!这事欠下他许久,展昭能等到今日已出乎她的意料,今日的确该还债了!如此想着,便也不再忸怩,低声嗫嚅道:“你还没去沐浴……身上酒气很重……”   展昭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喜,本以为尚需再诱哄一番才好,不料他家娘子竟这般轻易默许了!立下松开她,伸手去解外袍的衣带。   这回改换于悦惊呆了……他这是要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待回过神来展昭已敞开了喜服,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于悦惊呼一声便捂着眼转过身去。   见她羞涩的样子,展昭不由轻笑,三两下褪了外袍扔在一旁,扳过她的身子,将手臂举到她鼻下,问道:“如此可好些了?”   于悦不禁一怔,何止好些?脱去喜服,他中衣上只留下淡淡的皂香,身上几乎已不见酒味了好么!   等等……这手法似曾相识啊!   “你居然也会装醉?”   忆起前事,于悦不由再次惊呼,不知展昭原本就如此狡猾,还是被她爹给教坏了!   “多少还是喝了一些的!只不过,良辰吉日,我自然得陪娘子!哪有多余闲暇花费在那些无谓的虚与委蛇上?”展昭唇角勾起,捧着她的脸笑得甚是得意:“再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又何须去装?春xiao一刻,佳人在怀,展某早已沉醉不醒。”   油嘴滑舌!   但见他漆黑的双眸灿若星子,闪着灼灼情意凝视着她,于悦竟不敢直视,只垂头面红耳赤地咕哝一声:“说的怪好听,如今才明白貌似忠厚之人最会骗人!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些是假?”   展昭俯首堵住她的嘴,湿润的舌尖描摹着她的唇线,吐出的声音已低哑不成样子:“那娘子便用一生验证罢。”   耳鬓厮磨,情dong如潮,他再也不愿刻意压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迈进里间卧房,放置在大红喜床上。   “悦儿,我总算等到此刻了。”   未等于悦张开眼,温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随之细细密密的亲吻自额上落下,经过她的眼睑,鼻梁,然后是停驻在唇上。展昭的吻温柔又小心,在她柔软的双唇流连辗转,仿佛她是易碎的陶瓷娃娃,被他细心呵护,珍而视之。   隔着一层薄薄的锦缎,他炽热的手掌沿着她的腰线上下游走,摩挲着她美好的曲线,烫的她忍不住轻yin出声。他便趁机撬开她的贝齿,灵巧的舌探进去轻轻舔/舐,与她追逐缠绕。   亲吻亦愈见激狂,气息开始凌乱,展昭抵着她的唇瓣,一遍遍碾压、吸吮,修长的手掌不知何时已游弋到她胸前,而托着她后颈的另一只手则慢慢移向她婚纱上才扣好的盘扣。   于悦被他挑nong得浑身酥软,四肢百骸好似点起簇簇火苗,齐聚到胸口熊熊燃烧。可片刻后又忽然一凉,才惊觉身上婚纱竟已被展昭褪下,此刻几乎全luo着暴露在他身前。不禁缩了缩身子,又羞又窘地抱着胸口,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悦儿……悦儿……”   展昭离开她的唇,低喘着一路向下吻去,全身的血液都鼓动着涌向一处,胀痛难忍。他直起身望着躺在大红帐幔中的莹白身/躯,眼神变得越发迷离,挥手褪去身上衣物,动qing地唤着她的名字,挺身覆了上去。   几在同时,红帐应声而落,遮盖住一室羞人的chun光。   于悦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映入眼前的大红帐顶让她有片刻茫然,想了想才记起自己嫁了人。偏过头,便见展昭正侧着身子,一手撑着额角,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娘子,早。”   于悦惊讶地抬头望望窗外天色,疑道:“你……为何还在?”   展昭唇角高高扬起,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娘子,咱们昨日才成了亲,为夫一大早不守在你身边,该去往何处?”   触到他颇有深意的目光,于悦悄悄将被子拉高一些,遮住luo露在外的肩头。   “你……你不该早起练剑么?”这么晚还赖在床上为哪般啊!   展昭自然觉察到她这细微的动作,看她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着被中,不禁面上微哂。将身子躺平,舒展开四肢,有些委屈道:“娘子,为夫辛苦练了许多年,偶尔歇上一日未尝不可。”   “……那便歇歇罢。”   余光扫到他健硕的胸膛和结实的手臂,于悦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热,忽然想起自己昨日累极之后便沉沉睡去,此刻身上亦是一si不gua,便默默向床沿移了一些,伺机穿衣起床。不料一动之下才发觉全身酸痛得厉害,不由嘶了一声。   听见她有些痛苦shenyin声,展昭面色一变,急忙靠过来询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事。”   想到昨夜的缠/绵/欢/愉,于悦双颊不由染上一层酡红,却令展昭愈加疑心,她只好随口敷衍道:“腿有些酸麻而已。”   “应是夜间压着了,血流不畅所致。”说着,展昭便自被下探手过去,替她轻轻揉捏开来。   展昭发誓,他本意纯属关切,绝无别的想法。可当炽热的手掌接触到她滑腻修长的双腿,便有些心猿意马,揉捏也变成了抚摸。   “好了,不麻了。”   见他眼神渐变,于悦心中蓦然一颤,慌忙面红耳赤地伸手去阻。情急之中只顾着身下,却忘了护住上面。被角滑下,露出她雪白的脖颈与胸口,以及上面密密麻麻地‘姹紫嫣红’。   “悦儿!”   展昭急忙捉住她欲遮掩的双手,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淤痕,心下暗暗震惊。明明昨夜还未有,为何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细看之下,这些伤痕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展昭略一思索,视线忽然上移,在她娇艳的红唇上停住。而后,昨夜旖旎与狂乱的一幕幕如暴风骤雨般自脑中席卷而来,立时怔住。   光天化日之下被他chiluoluo地盯着瞧,于悦羞窘得直想挖个洞钻进去!待觉出他手下力道渐减,便趁机挣脱开来,一拉棉被,倏地钻了进去。   想起昨夜的狂纵,展昭亦有些羞赧与惭愧。他本是极有理智之人,可昨夜初尝情/事,一时失控便有些急猛了。不过,看着缩在被窝中鼓囊囊的一团,又甚觉好笑。   轻轻扯了扯被角,唤道:“悦儿?”   见她不睬,又笑道:“你若不愿出来,我便进去陪你。”   棉被登时便松开了一个小口,于悦缓缓探出头来,却只给他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展昭摇头苦笑,看来昨夜真把她折腾坏了。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便轻柔地将她锁入臂弯,火热的胸膛贴上她微凉的后背,在她耳边低语:“悦儿,你我已成夫妻,坦诚相见再正常不过,无须害羞。”   “嗯。”   展昭继续诱哄:“那,回过头来可好?”   于悦却是未动,垂头嘤嘤低语:“天色不早……该起了。”   展昭想起她满身的斑痕,思及她方才的呻/吟,不禁柔声道:“也好,我帮你穿衣。”   “不用!”于悦双手抓紧棉被,吞吞吐吐道:“你先起好了……我还有些……不适,再躺半刻。”   展昭自然明白她意图拖延,却也不揭穿,一手揽着她圆润的肩头,一手搭她腰上,笑道:“那我再替你揉揉?”   “不用了……歇会儿便好。”   于悦简直欲哭无泪!这人的善解人意都去哪了?人家明明想让你先回避一下好么!   展昭叹口气,看来此路不通,改用最直接的法子好了。   微微探身,一口含住她小巧的绯红耳垂,趁她松懈,稍一用力便扳正她的身子,将整个人压在身下。   “悦儿,这种事习惯便好了……”   两人自床上下来已日上三竿。   幸亏展忠住在府里的厢房,听不到这院里的动静,不然于悦得羞愧死!   晨间那番缠/绵,尽管展昭顾及她的身子而在最后关头生生忍住,却也是上下其手,将她折腾了许久,直弄得两人皆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才作罢。   虽然起晚了,早饭还是要吃的。好在厨房里一应俱全,不过食材有限,只能简单下个面而已。于悦拖着酸痛的腿脚,打着鸡蛋暗下决心,日后睡醒定要快速起身,绝不能在床上滞留!   展昭见她行动异常,心中有愧欲来帮忙,可于悦想起他食髓知味的模样便心有余悸,才不要引狼入室,他只好讪讪地又回到院子里去练剑。   不过这男人确实勤快。吃完饭,他主动包揽了洗碗,之后见于悦收了床单去洗,又殷勤地过去帮忙提水。待收拾干净,已近正午。展昭心疼她身体不适,提议午饭出去吃,于悦想顺道去买些果蔬食材和日常用品,便欣然同意。   可走到街道上,她便后悔了。   以展昭的人气,想必昨日的婚礼已名扬京城,人们对他的这位新娘子好奇的紧,一出门便被频频侧目。侧目且罢了,却只与展昭打招呼?对她视而不见又便罢了,还在背后指着她窃窃私语?   “早知道便不出来了!”于悦越走脸越黑,忍不住对那个一路都在点头微笑的人抱怨。   展昭隔着衣袖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给她一个宠溺的微笑:“总要出来的,难不成你想躲府里一辈子?”   于悦撇撇嘴,低声嘟囔道:“议论的又不是你,你自然不烦扰。”   展昭唇角轻扬,朝她眨眨眼睛:“不必担心,我听见他们都在夸你!”   于悦面上一喜,忙停下来追问:“夸我什么?”   “夸你眼光好!有福气!”   “……展昭你真不害臊!”   不过想想也对,无论如何,展昭这般光风霁月的男子喜欢的是她,娶的也是她,她便已然胜人一筹了。   如此想着,便释然许多。再遇到人,她便先发制人,大大方方地抬起下巴施以微笑,直视着对方任由打量。如此一来,那些人倒难为情起来,讪笑着主动唤她一声‘展夫人’便走远了。   听见那声‘展夫人’,展昭竟比她还要高兴,逢人便微笑致意,一路走走停停下来,走到饭馆都已过了饭时。   展昭说,婚后请她吃的第一餐须当郑重些,故而又带她来了留香居,还是二楼的老位子。   此时客人皆以走尽,楼上倒是难得的安静。于悦看着旁边的空桌,不禁想起初见白玉堂的情形,忽然想起一事,便转向展昭道:“你昨日可有请白玉堂?”   展昭点点头:“递了请帖,只不过他人未到?”   难怪没听到老鼠的动静!“不会是因为江宁的事不敢来了吧?”   “不会。”展昭抿口茶,道:“他性子骄傲,又自负武艺,哪有不敢做的事?”   “确实。”   那只老鼠最缺的是理智,最不缺的就是胆量,他若是怕,便不会掳了她之后又堂而皇之的带到白府了。   展昭将茶盅放下,微笑道:“想必有事绊住了,不能脱身。”   “嗯,不谈他了。”于悦展颜一笑,往他身边凑了凑,忽问:“你还有几日假期?”   “这个……”   展昭见她的样子便知她必有安排,实话实说道:“包大人倒未明确说。不过,我这些年几乎未曾停歇过,只要不出急案,再偷懒一阵子也说得过去。”   于悦打了个响指,喜道:“那咱们去度蜜月吧!”   “蜜月?”   是了,他先前听她提起过的,度蜜月就是新婚夫妇一起外出游玩,让成亲后的头一个月更添柔情蜜意   很值得期待。   展昭起了兴致,便含笑问她:“你想去何处游玩?”   这个倒还未曾深想,于悦不禁摇摇头,问道:“你去的地方多,可有举荐?”   展昭笑笑,不答反问:“你家乡之人都喜去何处?”   千年之后的夫妻当然大多喜欢去美丽干净的海岛,享受蓝天白云下的阳光沙滩与蔚蓝海水。可古人对海洋多存畏惧,恐怕难以成行。而她最想去的地方……路途遥远不说,现今恐怕还是一片蛮荒之地。其他动心的地方倒也有,只不过……交通不便是大问题啊!   想起颠簸的马车,于悦便有些泄气,缄默了一刻,叹道:“算了,还是在家舒舒服服地歇着吧。”   展昭似乎明白她为何纠结,左右看看楼上并无旁人,便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必急于此刻决定。就算要走,也得拜门之后才成。这两日你只管想好欲望何地,其余的由我安排。”   拜门?展昭不说她竟忘了,后日她还得回门!   虽说回门不过是从这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的事,展昭的礼数却依然做的周全,一早起来将礼品又清点了一遍才放心出门。   走了没多远,便瞧见一个身着暗红衣衫的孩子正不停向这边张望。于悦立时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便跑到那孩子身边,张臂将他搂在怀里,高兴道:“宁儿!你回来了?”   那孩子确是宁儿,他比往日长高了不少,见到于悦亦很高兴,却也沉稳许多,待展昭行至面前,便朝二人端端正正施了个礼,笑道:“姐姐姐夫有礼!前日大喜却值学堂小考,先生不许还家,故而今日特在此恭候,还请姐姐姐夫恕罪。”   于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他小脸上捏了一把,道:“哟,这是哪家的俊俏小公子?越来越会说话,真讨人喜欢!”   “姐姐却是没变。”宁儿小脸微红,退开几步对展昭抱拳道:“姐夫快请进,爹爹已等候多时了。”   展昭微笑着颔首,亦抱拳回礼:“有劳妻舅相迎。”   这两个人!明明过年时还黏在一起哥哥宁儿唤得亲热,今日为何改成姐夫妻舅这么客气了?莫非一个月的光景便生分了?可那相谈甚欢的样子又不像啊!   这个疑问直至饭前抽空问了展昭才解。原来先前宁儿把展昭当做大哥,依赖他自然便与他亲近。而今他俩成了亲,宁儿俨然已成了她的依靠,是以便换了小舅子的姿态,提醒展昭莫要欺他姐姐娘家无人。   于悦顿时百感交集,一直知他看重亲情,盼望被人疼,可没想到这孩子竟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小小年纪便想着保护她!   午饭很是丰盛。虽说是回门宴,可开封府向来似一家人一般相处,公孙策便一起请了包大人和王朝他们过来。如今,除了展昭于悦,又多了马汉和阿芬这一对供他们消遣,于是,满满围了一桌子,觥筹交错,热闹极了。   与展昭成了亲,再见这些人心态便有些不同,于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席间只垂眼吃饭,话也少了许多。   包拯看着展昭不禁莞尔道:“成了亲,于悦倒是安静许多。我们皆是娘家人,展护卫可不能委屈了她!”   于悦见公孙策亦停筷看了过来,忙讪笑着解释道:“展昭待我很好,我只是这几日有些疲累。”   闻言,桌上登时安静下来。这回不止是公孙策,一屋子挪揄的目光皆好整以暇地齐齐望了过来。   于悦当即便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些什么,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展昭没事人一般淡定地剥了个虾放她面前,柔声道:“虾子腥味重,你莫要下手了,想吃便说一声。”   周围的眼光愈加暧昧,于悦的脸已红得比盘子里的虾还要重上几分,见宁儿在一旁端茶倒酒忙个不停,便抢了他手里的茶壶,将他按在座上,笑道:“又没外人,宁儿不必如此客气。正长身子之时不好生吃饭,日后讨媳妇儿可不容易!”   “是啊宁儿!”阿芬忙夹了几块水晶肘子过来,跟着打趣道:“你瞧瞧姐夫便知,纵然他英俊非凡,可整日里只忙着查案,三餐不知误了多少,因而熬到这般年纪才娶到姐姐。”   一干人皆被逗笑,倒解了她方才的尴尬,偏偏展昭却又自嘲道:“如此说来,我日后定要多加注意才是。不然,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妇儿再跑了可亏大发了!”   众人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于悦嗔怪地白他一眼,将引到自个儿身上的火努力往外抛:“马汉,那你可要多吃些,不然,媳妇儿还没到手便跑了可没处去寻!”   马汉有些黝黑的脸上泛起些许绯色,望着阿芬竟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举筷又夹了大半碗菜吃了起来。   方才的大笑随即变成了哄笑,一旁的张龙望着阿芬叹道:“马汉果然想媳妇儿了!张姑娘,你可不能跑!”   阿芬登时羞窘难当,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似于悦那般顽强,一跺脚便躲了出去。可屋里笑声未落,她竟面色惊慌地又折了回来,一溜烟似的藏在于悦身后。   众人皆是一愣,唯有展昭人影一闪,转瞬间跃出屋子,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这才骤然反应过来,齐齐起身,一脸戒备地护在门口。   可一屋子人正屏住呼吸严阵以待之时,门外却传来展昭清朗温润的淡笑:“白兄,多日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一章又没完结!   原谅我不舍的心情吧......不过,这个洞房之夜也算了了一个心愿!   其实,是感觉有些事还没交代完才多加了一章,既然长长久久结束不了,那便等着十全十美吧!   下周出远门,一周时间断网没电脑。所以,白玉堂的事儿,只能等下下周了。      ☆、第十章 随你到天涯遥远   白玉堂仍是一身织锦白衣,只不过形容隐着些许疲色,不知是否于悦的错觉。   看见于悦从屋里出来,他抬抬眉,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展大人寻回于姑娘了,真是可喜可贺!”   于悦冷哼一声,讥讽道:“还要多谢白大侠相助才是!这回白大侠不请自来,莫非又想强掳哪位姑娘?”   白玉堂丝毫不觉羞愧,从怀中抽出大红请帖,摇着头凉凉道:“啧啧啧,开封府的待客之道,远不如帖子上写的那般有诚意啊!”   那是……她和展昭的喜帖?   于悦一时被噎得无语,却听展昭淡淡道:“白兄既已收到展某的喜帖,便知再称于姑娘已然不妥,尚请改了称呼吧。”   白玉堂翻翻白眼:“就你这只猫事儿多,迂腐!”   展昭淡淡一笑,抱拳继续道:“虽说晚了两日,还是多谢白兄前来道贺,不过今日是于悦回门之期,请恕展某不便招待。”   “哼!哪个稀罕你这迂腐猫招待了?”白玉堂将喜帖狠狠塞回去,冷笑道:“五爷今日是来寻人的!”   “白大侠也有寻人的时候?”   听他一说,于悦心中便有几分了然,却佯作吃惊,学着他冷笑道:“只怕是您寻错地方了,开封府可不做暗地掳人的勾当!”   “你!”白玉堂杏目圆瞪,却也自知理亏,只好憋着气对屋内咬牙喊道:“张丫头,还不出来!”   果然!   看来他已回了翠岭庄,只是不知此番来寻阿芬是他自个的意思,还是为九奶奶所迫。   “慢!”于悦上前几步,挥手制止,“白大侠僭越了吧?这可不是在您的府上,阿芬亦非春俏夏欢秋思冬好,更不是您的青楼‘好友’,您凭何这般呼喝她?”   白玉堂铁青了脸瞪视着她,俄顷却忽而笑道:“若说僭越,只怕是另有其人!张丫头的案子已结,便与开封府再无关系。她借住翠岭庄,便归五爷管,无需旁人操闲心。展夫人既已出阁,伺候相公管好自家人才是本分!”   原来他还不知晓阿芬的事。   于悦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收了怒气,赞同道:“白大侠言之有理,阿芬既是我义妹,我自然会管好她,便不需外人操闲心了!”   “你说什么?”白玉堂不由一惊,他的耳力自是好得很,但此刻却宁可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于悦故意顿了片刻才一字一句言道:“阿芬是我义妹,如今是开封府的人,与翠岭庄再无关系。”   “义妹?你们……”   白玉堂转身冲入屋内,就连看见包大人亦未理会。环视一圈,终于搜寻到藏在公孙策身后那个小巧的身影,不由分说上前问道:“这是真的?”   张怡芬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却也是轻轻点了点。   “很好,枉我……枉我……”如此担心!   其实,他离开并非针对她。说实话这个神神叨叨的丫头也蛮有意思的,对他又崇拜的紧,若非干娘执意撮合激起了他的一身拧劲,带在身边亦非不可,起码能解闷不是?   那日收到干娘的信,他即刻便想回来,可面子上又抹不开,再说凝香早年救过他一回,此番请他相助又岂能置她于危难不理?反正开封府安全的很,便加紧料理了那边的事才昼夜不歇地急赶回来。   不想,这一耽搁,他竟成了‘外人’。   白玉堂退后一步,苦笑道:“就算认了亲,有了落脚之地,也该回去跟干娘道一声,她一直担心你。”   “是。”张怡芬仍是低着头,绞着手唯唯诺诺地答道。   “若吃饱了便随我回去一趟。”   即便他与干娘发火那回,她亦是委屈地直视着他,从不曾错开目光,今日这般躲闪便是与他生疏了么?白玉堂心中一阵烦躁,抬脚便往屋外走,对一屋子的人视若无睹。   “哦。”张怡芬急忙跟上,到门口却顿住脚步,心虚地看了看马汉,张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白玉堂看在眼里烦躁更甚,意味不明地瞥了马汉一眼,不耐道:“快走吧,干娘还等着呢!”   “阿芬,你小心……”马汉一言未尽,张怡芬便被白玉堂拉了出去,只好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于悦哪能许他就这样把人带走?正待上前阻止,却听展昭朗声道:“悦儿不必担心,白兄侠名在外,定然会保护阿芬平安归来。”   白玉堂自然知道这迂腐猫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只愤怒地“哼”了一声便带着张怡芬扬长而去。   直到日头下山阿芬还没回来。   于悦自然担心,人在厨房忙活,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天擦黑时终于听见院门响,急忙迎了出去,果然是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展昭。不等他进来便将堵着门口问道:“如何?”   展昭拂了拂被晚风吹到耳旁的发丝,笑得颇为无奈:“你怎地比马汉还焦急?”   “怎能不急?”   于悦忘了自己方才正在做鱼,伸手拽住他的袖口,生怕他跑了似得,急道:“快说!”   展昭看着袖口处新印上的一片油渍,摇摇头携她一起进去,边掩门边道:“方才九奶奶派人送信来,说留张姑娘在翠岭庄住上两日。”   “那怎么行?阿芬也答应?”   展昭握住她的手,劝道:“悦儿,此事你不宜插手。”   “可是,白玉堂他……”于悦一想到阿芬跟白玉堂住在同一屋檐下便觉不好。   展昭替她分析道:“白玉堂既有侠义之名,便懂得分寸,何况他向来自傲,绝不屑强迫旁人。再不济还有九奶奶在,张姑娘不会有事。”   “是么?”   趁她愣神,展昭伸手将她环入怀中,头搁在她肩上,柔声道:“悦儿,我饿了。”   于悦只觉耳边热乎乎的,有些痒,还有些心慌。下意识退开寸许,正对上展昭温柔的目光,顿时红了脸。   “我去做饭。”于悦急忙推开他扭身跑向厨房,一时将阿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今晚有何菜色?”展昭轻笑出声,随口问道。   于悦见他跟了进来便有些紧张,不过仍是镇定地询问:“清淡些可好?这几日大鱼大肉吃得多了,脾胃负担过重。”   “好。”展昭本就对饭食不怎么在意,何况如今她只为他一人做饭了,心思自然更不在吃什么上!抬手为她拭去额上的薄汗,又心疼道:“随意做些便好,切莫累着。”   其实展昭这句话说的很是正经,可于悦便不由想起一些限制级画面,立下红了脸。展昭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痒又凑近了些,轻声问:“可要我帮忙?”   于悦浑身一颤,昨日他帮忙做饭的情景又浮现眼前,匆忙拒绝道:“不用了……你出去等着便好。”   展昭自然知她所想,叹了口气伸手环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柔声道:“还疼么?”   “不……了。”于悦声如蚊蝇,脸快要埋到案板上去。   “悦儿……”展昭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抵着她的额头,委屈道:“别躲我了。”   不知为何,新婚之夜过后媳妇儿便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好不容易昨日傍晚寻了做饭的时机跑来厨房讨好她,不想一时没把持得住,场面便有些失控……   说实在的,失控什么的他一点也不介意,不过遗憾的是,最后饭没吃成不打紧,可惜人也没吃到!唉,谁让他心软,一听她说身子还不舒服便舍不得了。眼下都过了两日了,媳妇儿还防着他。   展昭愈想愈委屈:“娘子,我这两日分外难受。”   于悦赶紧抬起头将他全身打量一遍,却未发觉有何异常,再看他面色亦不似受伤的样子,急忙问道:“哪难受了?”   展昭抬手将她罩在怀里,期期地望着她红艳的唇,嘀咕道:“忍得难受。”   “从前也没听你说过难受!”于悦面上才散去的红潮又聚了起来,含羞带怯地白他一眼,一把推开他,继续切菜。   她这娇嗔的模样将展昭撩拨地愈发难以自制,立时又缠了上来,火热地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低语:“悦儿,你方才说……不疼了?”   “嗯?”   展昭让她面朝向他:“那咱们该把昨日的没做完的事补上才对。”   “何事?”   他说的太一本正经,于悦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到他眼中渐渐聚拢热切的目光,只觉双颊都快要烧着了,低头咬唇道:“我……我还要做饭。”   展昭见她不似昨日那般抵触,心下不由一喜,接过她手里的刀具放在案上,薄唇摩挲着她娇艳欲滴的耳垂,喃喃道:“别做了,这几日大鱼大肉吃得多,清淡的恐怕难以下咽了,还是换些可口的尝尝罢。”   “什么可口的?”   于悦刚问出来便明白了,因为展昭下一刻便吻上了她的唇,灵巧的舌也趁机滑入她口中,在里面辗转舔舐,似在品尝美味。   初夜的疼痛她还没有忘记,自然仍有些怕的,可又被他吻得神魂颠倒,只能紧张地揪住他的前襟,以防软到在地上。   展昭亲了许久才给她喘息的空隙,看见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外袍,不禁笑着戏谑道:“娘子,为夫竟不知你比我尚要心急,这几日真是错怪你了。”   于悦登时讪讪松了手,不想一个站立不稳便欲瘫倒,展昭适时扶住她,并顺势打横抱起,欢喜地向卧房而去。   然后,一夜缱绻。   虽说这回展昭温柔许多,但晚饭没吃便被他折腾到半夜,于悦自然又困又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饿醒的!   醒来时展昭已不在身边,却细心地在床头给她留了便笺,说是有事去前衙一趟,锅里温着她喜欢吃的冯记汤包和豆腐脑。   于悦甜滋滋地又赖了会儿床,实在饿不住了才起身洗漱,吃完饭正想再回去躺会儿,展昭竟回来了。那人神清气爽地坐到她身旁,笑地满面春风:“可想好去哪了?”   “嗯?”   展昭提醒她:“那日说的,蜜月。”   他竟还惦记着此事?   于悦心中高兴,但想到阿芬又有些犹豫,踌躇道:“眼下如何走得开?阿芬的事……”   展昭打断她:“悦儿,这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为何?”   展昭看着她放在桌上的葱白小手,轻轻覆了上去,尽量委婉道:“想你我当初胶着之时……你可愿旁人插手?”   于悦自然懂他的意思,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即使看得再明白也体会不到当事人的心情,可是……   “我怕阿芬吃亏,万一选错了她日后后悔。”   他这媳妇儿!一遇到亲人的事儿便像极了护崽的鹰,生怕他们受欺负。展昭叹口气道:“悦儿,张姑娘天性善良,却不是笨。何况有岳父大人在此,她又得欧阳前辈真传,怎会吃亏?”   说的也是,义父可比她精明多了,自然不会令阿芬吃亏。   “可包大人这边怎么办?”   展昭微微一笑,道:“我方才已向包大人请示,近日府里无事,圣上又免了我两月的轮值,恰好用来出行。”   这人竟一早便打算好了!   于悦不死心道:“可展忠还住在府里,我们便这样走了不好吧?”   展昭面上的笑意加深:“他已回常州了?”   于悦一愣:“何时?”她怎么都不知道?   展昭:“今日一早我送他出了城。”   “你……为何不带我一起?”她这懒媳妇的名声可算是坐实了!   “我见你睡的沉,不忍唤醒你。”展昭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压低了声音:“可是昨夜累着了?”   想起昨夜,于悦便别过脸不想答理他。   展昭亦有些窘迫,又低声道:“身上可还……觉得疼?”   于悦面上一滞,忽然觉得出去游玩也是个好主意,起码展昭不会整日无聊到与她探讨疼不疼的问题!便一改先前的态度,积极问道:“你想去哪里?”   展昭知她此问便是改了主意,道:“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于悦忽然灵光一闪,高兴道:“不如咱们环游大宋吧?”   展昭想了想,冷静道:“如此费时太久,江南一带你才去过,没必要再走一趟;北国风光倒是雄伟,不过这时节天气尚且寒冷,路上也不太平,不去为妙,除此之外……巴蜀之地风光秀美,人杰地灵,颇值得一游。”   “嗯,”于悦点头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我从前一直没机会去,这回就选那里吧。”   展昭笑着道:“午后咱们去买些随行物品,明日便动身如何?”   “好。”一旦决定好了,于悦倒也蛮期待的。至于阿芬……唉,展昭说的没错,感情的事还是由他们自个儿决断吧!   下午逛街时顺道去看了她,于悦见她纠结的模样,只交代了一句:“一切随心,切莫轻易决定,实在拿不定主意便问义父。”   张怡芬自然应允,与她挥泪告别。   当晚,于悦又做了一桌酒菜,请来包大人、义父和四大校尉,一来向他们辞行,再者也要感谢他们在婚礼上的帮忙。   包大人还有奏折要写,喝了几盅便与公孙策早些回去了。因肩负着府里的护卫,王朝他们不敢饮酒,便留下来多说了会话,可说着说着众人便有些不舍,唯有马汉失笑道:“展大人是陪同夫人游玩,又不是去办苦差。这是天大的喜事儿,你们哭丧着脸作甚?”   于悦见他笑得不似作假,心中犹疑,便找了时机将他叫到院里,直道:“马汉,你不担心么?”   马汉自然知她所问何事,望着天上繁星笑道:“昨日担心的要命,可现下想通了。”   “说来听听?”   马汉将目光移到她身上,诚挚道:“于悦,你是我好友,又与展大人情投意合,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便为你们喜悦。而她……我更为在意,如今寻着良人,不管是谁,我自该放心才是,何须担忧?”   “马汉……你若在朝廷混不下去了,不如去讲禅吧!”于悦敬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黯然回屋。   次日竟然睡到自然醒!   于悦睁开惺忪睡眼,却见展昭和衣躺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展昭难得地没再折腾她,勾唇笑道:“醒了便起来吧,今日除了汤包,还有翠玉糕,吃完咱们便要起程了。”   起程?   对啊,今日他们要去度蜜月了!昨日给人辞行时还说一早便出发的,那现在……   于悦看看外面灿烂的阳光,不由羞窘道:“你怎不早些叫我?”   都怪他,昨夜又缠了她半宿……   这人在外面一副淡定从容谦谦君子的模样,回到家一点也不正经,还言而无信,说好的就一次,竟食不餍足……害她这时辰才起身,这回不被人笑话死才怪!   展昭触到她不小心□□出来的肌肤,昨夜的才满足过的欲望又重新燃起,但他知道此时不宜,别过眼将衣物递给她,道:“既是游玩,便不必心急,总要你休息够了才好。”   于悦没好气地接过衣服,完全不领情,朝他恼道:“你先出去。”   “我去给你打水。”展昭心中有愧,况且他也怕继续留下来会再次失控,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惹她不痛快,于他绝无好处,便讪讪地替她掩了门出去。   唉,将近而立之年才娶到媳妇儿的男人很郁闷!   好在出府时并未遇见旁人,于悦又特意让展昭避过了张龙赵虎巡街的路线,如此便绕了远路,待他们出了城门午时早已过去。   这个马车比上回那个又大了许多,她与展昭并排躺在里面亦绰绰有余。走到已显葱郁的秀水河畔,于悦不由百感交集。不过一年的光景,她穿越到这里,成了展昭的妻子,由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如今的心满意足,真是恍如一梦。   再往前便入了官道,路上应该荒凉的很,便让展昭停了马车,嫣然笑问:“饿了么?”   春日下,她的笑颜分外炫目,如缕缕暖阳融化了一片冰雪,又如丝丝溪流滋润着干涸的田地。展昭呆呆地立在马车旁,喃喃道:“我想吃春光粥。”   如此文艺的名字竟被他省略到那般引人遐思,于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道:“那还不快去叉鱼?”   展昭讷讷地笑着去往河边,照往常一样捡了个枯枝,熟练地扔在水中,然后跃起,落下,迅速出剑,足尖在水面的枯木上轻轻一点,便回身落在岸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帅得无以形容。   展昭举着巨阙上的鱼,得意地对于悦晃了晃,见她呆滞的样子,笑着打趣回去:“娘子,别傻站着了,快些生火。”   于悦老脸一红,赶紧蹲下身生火,片刻后偷偷抬眼望去,展昭已将鱼开膛破肚,正在水边清洗。河水将他的衣摆打湿,甚至袍上还沾上了几片闪亮亮的鱼鳞,但这些在他身上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衬得他愈发明朗照人。   因她已煮过一回,展昭知道了做法,寻了刀便开始切鱼。可这刀法跟他的剑法完全不是一回事,剔鱼骨还好,将鱼切成片实在是难。不是切面不平,便是薄厚不均。   于悦见状便欲接过来自己切,不想他却不放手,头也不抬拒道:“你只管煮饭,杀生之事交予我便好。”   虽说日后他不在家的时候,她还是要一个人做,但此时于悦自然还是感动的。倚在他身边,望着遥遥前路,不禁茫然叹道:“照这个走法,何时才能到达啊?”   展昭停下手里的活,无奈笑道:“尚未出京便累了?”   “那倒不是。”于悦搅了搅锅里的米,自嘲道:“一时感叹而已。”   展昭望着她,慢道:“既是游玩,只管欣赏一路风景便好,何必在意终点?”   “有道理。”只要与他一起,去哪儿不都一样么?   万没想到展昭一语成谶,他们果然没有走到巴蜀便要返程了。   原因么,倒不是开封府有事,亦非皇帝急诏,而是……于悦有喜了,不能继续游玩下去!   虽说一开始于悦对马车之行并未抱多少兴趣,但走走停停了月余,倒也适应了这般闲散的日子,眼看着仅有几日便要到了,展昭却要打道回府,她如何甘心?   斜倚在客栈的大床上,于悦恨恨地瞪着那个既欣喜又担忧的‘罪魁祸首’,暗自生气。   自昨日诊出有了身孕,展昭便不许她下床了。大夫不过说了句她有些血虚,不过并无大碍,便傻不拉几地买了一大堆补品回来,也不想想他们那马车如何盛得了?   今日又请了大夫来询问返程时应当注意的细节问题,完全不把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放在眼中,真是霸道极了!   若不是他,哪能如此遗憾地便打道回府了?讨厌的家伙,原以为出了门万事不便他能收敛些,却没想到这人竟一反常态,一路上想走边走想留便留不说,还日日投宿客栈,是以她一日不落地被他纠缠!要不,哪能如此快便怀上了?   回去定要被人笑话了!于悦索性合了眼,决定不再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于悦才惊觉大夫已走。   展昭给她调了舒适的位置,爱怜地在她小腹上揉着,低声道:“悦儿,不管何处,此生咱们总有法子再去。可这个生命却是你我第一个孩子,是咱们血脉的延续,是这世间的唯一。他还如此弱小,咱们有责任为他挡住一切危难,让他平安来到咱们身边。”   他说的小心翼翼,也慢慢撤了手,生怕伤着他似的。   于悦心中不由有些酸涩,她孤身惯了,如何不懂得忽然有了至亲的狂喜与害怕?心中对他的不满即刻被满满的心疼替代,轻轻吻上他的唇,向他允诺道:“展昭,我拼死也要将他平平安安地带到你身边……”   “不许瞎说!”展昭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堵上她的唇,急道:“你更要平平安安的!悦儿,我要孩子,亦绝不能失去你……”   “我一定会好好的。”于悦拉着他宽厚的手掌覆上自己小腹,轻道:“展昭,不管回京城,还是去哪里,我和他一辈子都跟着你了。”   “好。哪怕天涯遥远,咱们永生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正文全部结束,番外不定时送上。   因为是好结局,心里也不像想象中那般难过。别的不多说了,但一定要谢谢各位多年来的支持与鼓励,不然,这文也许就坑了。   这篇之后,应该还会开新文,不过是现代言情了,各位若不弃,便请继续关照一下吧!   再次感谢!后会有期!   ☆、白玉堂番外   五爷长年住在陷空岛,与四位义兄为伴。心情好时,偶到江宁小住,我亲兄长在此经商,买了个大宅子,他一个人觉得空荡,便常邀我来,但我还是喜欢无边无际的芦苇荡,那里才是自个儿的地盘。   我的家境颇为殷实,再加上哥哥打小便对我百依百顺,是以虽自幼丧失父母,但只要五爷看上眼的,不费吹灰之力皆能到手。   只除了一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这件事说起来颇为忧伤……   庆历七年,我瞒着四位兄长,只身来到京城。为猫鼠之争而准备大闹东京么?错!   我虽有锦毛鼠之诨号,却非浑人!   虽未见过展昭,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却不绝于耳。此人行走江湖不到一年便成为人人称道的南侠,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但有关他的传闻中最经久不衰的,并非他行侠仗义中的某件好事,而是耀武楼的那场献艺!   万没想到,我一心盼着结交之人竟忽然投靠了朝廷!   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不过沿着屋顶随意飞了一圈,竟被无知的皇帝封了‘御猫’的称号……哼!皇帝老儿一时兴起戏弄于他,五爷岂能中了圈套由着昏君在一旁看好戏?我才不会去找他决斗,没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我只是纳闷,这众口传颂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般的人物为何甘愿在那些狗官面前卖弄武艺,甚至与他们为伍?   连五爷这般通情达理之人都有此一问,江湖上对他的冷嘲热讽便不消说了,有些甚至难听至极。当然,还有那无聊的猫鼠之说。切!江湖?不过是又一个黑暗的大泥潭而已!与那肮脏的官场何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一己之私而枉顾人命之辈比比皆是,甚至他们比那些狗官的心肠更为歹毒。   嘲讽者各怀鬼胎,我既看得透彻,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面对如此骂名他也不介意么?   其实,这些年听说他跟着包拯做了许多令百姓拍手称快的好事后,我似乎隐隐猜测到他归顺朝廷的深意,却有些不愿相信。   为此断送了自由之身,值么?   当然,我与他素不相识,自没那份闲心跑去询问,除非此人为了荣华富贵出卖百姓。届时,五爷手中宝剑不会饶他!   直到那一年,乏味了许久的江湖传言纷起,神算子欧阳铃的徒弟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忽然现身江湖!   欧阳前辈自五年前闭关,便音讯全无,更未曾听说收了传人,怎地凭空多了个徒弟出来?莫非又是有心之人处心积虑积蓄的一场阴谋?身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我当然有义务帮着查清真相。只是,没想到这位徒弟竟是个丫头!   这丫头似乎惹上了麻烦,被人一路追杀。   哼,爷也是昏了头了!欧阳前辈乃江湖上出了名的孤傲神算,请他卜一卦比登天还难,怎容徒弟在街头替人卜卦卖艺?更不会把如此不济的徒弟放出山!   臭丫头十有八九是假冒的!可紧要时刻她又使出了前辈的独门轻功‘草上飞’,还有那看似满嘴的胡说八道仔细想来又暗含玄机,莫非另有隐情?   也罢,反正来也来了,那便再观察几日。   是以我暗中护着她入了京。那丫头一入城门便四处打探开封府,把好好的街市闹得人仰马翻,真是令人头疼。   开封府?   正好。我倒要看看,那人如何办这宗案子!   可不消一日,爷便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便是如此办案的?   不过半日之间,便将自个媳妇儿与苦主先后陷于危险之中而无法营救,看门猫竟然如此地靠不住!这些年开封府办的案子里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若说事发突然便也罢了,可那两个小子明明是证人而非火首,就连又蠢又笨的张丫头都看出来了,哭得惨兮兮的,看门猫竟眼睁睁任由他们蒙冤将被斩首而无动于衷?去他的开封府!   虚有其名!枉称青天!!   没错!五爷对他们大失所望。尤其讨厌那只迂腐的猫!   爷看得起他,特意选在最贵的留香居与他‘巧遇’,本想着与他互通名姓之后阔气的喊上一句将帐记五爷头上,然后在他的惊喜与欣赏中把酒言欢,指点江湖。自家酒楼么,就这么方便!   可瞧瞧那只蹩脚猫是如何做的?   为了巴结他那个没见地的媳妇儿,他竟昧着良心对我视而不见!   爷何曾遭遇过如此赤果果地无视???   这猫拽个什么劲儿?不就当了官找个媳妇儿么?连行走江湖最起码该具备的素质都忘了,怪不得江湖容不下你!   唉,这一件件糟心的事哟……五爷实在忍不了,因此爷出手了!   哼!你不是怕惹麻烦么?五爷偏将麻烦丢给你!你胆敢送回去,爷便……再劫回来!不过,虽说劫狱这等小事费不了多少力气,可那种又脏又晦气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是而,故意留了破绽给文耀庭那小人,看你蹩脚猫如何应对!   好在,老包尚有几分良知,没把那俩倒霉鬼交出去。   可令爷万分恼火的是,老包不去查正主儿,竟狗拿耗子……哦不,是派看门猫来擒爷?又将干娘与张丫头投了狱!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若非五爷仗义,看你们不被京城百姓的口水淹死!如今竟带头不讲理,真是……再也没处说理去了!   既然敢动爷的人,开封府也休想安生!看门猫,虽说五爷尚无后院,但爷定要你尝尝后院起火的滋味!   提及此事,五爷便更加忧伤。那没见识的丫头片子的脑袋到底是何构造?那般情境之下,她……她她她竟然砸了爷!!!面对如此潇洒迷人的谪仙公子,她怎能下得了手???   嗯……还是我家张丫头正常一些!得快些想办法把她与干娘救出来才好。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爷一生不愿提起的污点。掌嘴……臭丫头你等着,哪天展昭不要你了,爷定然给他介绍一打大美人儿!膈应不死你!话说,为何要等到展昭不要她了才介绍?现下也可以的嘛!   于是,我又有了新的谋略。   可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结案的那个月夜,爷实在看不惯展小猫那副被人遗弃的鬼样子,一时嘴欠,竟帮了她。   唉,爷真是宽厚!   可如此宽厚的爷竟没人能够体谅。   说实在的,与张丫头这疯孩子相处长了也不觉她有那么讨厌,虽说人依旧傻呼呼的,可手上确有些本事,且又对爷言听计从,带在身边倒有几分面子。   但这并不表示爷可以娶了她!!!   干娘简直是开玩笑!   看看展小猫那没出息的样子便知,娶媳妇儿有什么好?再说,就算五爷要娶亲,也轮不上那个笨丫头来插队!   不过,干娘这回似乎铁了心不松口,还威胁说若一日不答应她便一日不见我。娘唉,先前是否弄错了,这疯丫头才是您魏家失散多年的孩子吧!   想风流倜傥的五爷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料这回尚未闻得花香,却□□娘缠了一身的荆棘!真是人间惨剧。   爷得反抗!   不巧的是展昭带着媳妇儿回乡祭祖了,爷只好去万花楼找兰馨诉苦。请勿多想,兰馨虽为青楼头牌,却卖艺不卖身,我与她之间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白。另外,五爷红粉知己是有不少,但请记住,爷向来洁身自好,绝非随随便便之人!   兰馨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对爷柔声细语,温言相劝。瞧瞧,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嘛!那丫头整日蹦蹦跳跳跟个猴子似的,哪有半点为人贤妻的潜质?干娘的眼光真是不敢苟同!   酒过三巡便听兰馨说春满园的凝香姑娘落了难,我心中一亮,寻思着趁此时机走一趟江宁帮帮她也好。以后的许多年,每当我想起这个馊主意,都万分强烈地想回到过去,给当时的爷一榔头!   只可惜,我能做到的唯有对月嗟叹:若我有那丫头的本事,能卜算到将来之事,决不会就此离去。可那时,心高气傲的我只顾着因偷偷脱离了干娘的唠叨而沾沾自喜,哪能想到为这一念之错,足足悔了半生。   唉……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儿吧。   在江宁与展小猫不期而遇,瞧那小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爷觉得他一定与媳妇吵架了,真是天助我也!不过略施手段便让他急得上蹿下跳失了主意!真的,即便月华离世,都不曾听闻他如此失常过。   月华……那个知书达理情深意重的明媚女子啊,展小猫可还记得她?不管如何,她的小五哥是不曾忘记她的……哦,又想多了,咱们继续高兴……五爷总算找到展小猫的软肋了,哈哈哈哈……   不过,我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爷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再回东京,那丫头竟与展昭媳妇儿拜了干姐妹,摇身一变成了开封府的人!更没想到,她似乎对那个傻愣愣的马汉生了情愫!   爷当然愤怒!这女人怎能如此薄情?五爷不过才走了一月而已,她竟然……竟然毫不留恋地迷上了旁人!   但更多的,却是无法控制的心慌。   因为,在跨入开封府看到她从屋里一脸娇羞地冲出来的刹那,爷的心似久置多年的琴弦忽然被妙手拨动了一般,砰地一颤……然后欣喜地发觉,她这久别了的傻笑在日光下竟是如此的耀眼、夺目。   而她却在看到我的瞬间,光华尽失,避之不及。   换言之,我终于喜欢上了这丫头,就在她准备将我割舍之时。   五爷纵横江湖鲜有敌手,都说我刀剑皆精出手狠辣,而不知爷最得意的却是机关暗器奇门遁甲之术。在爷的缜密玲珑心下,从未遇上解不开的僵局险势!可今时,谁能指点我,此局如何破?   此去多年,我时常俯首自问,假若当时示弱、换个和缓的法子,又假如展昭未陪他媳妇儿去游山玩水而看在我曾帮过他的份上助我出个主意,是否结局大有不同?   可惜的是,时光既过便不容回头。即使上天给我机会重来一遍,想必当时年少气盛的我仍旧选择劈头盖脸的质问与嘲讽,不讲义气的展小猫依然会毫不留恋地被他媳妇儿牵走!   这些觉悟随着年岁的增长方能醒会,与机会多少无关。一如生命中有些事注定会发生,有些人也注定留不住,而想不想、愿不愿只能催化你对命中注定的无力感罢了。   说了这半晌,都听明白了么?我并非想表达依旧执念于过去,只是触景生情,一时感叹而已——谁说疯疯癫癫的丫头做不得贤妻良母?谁说温柔贤惠的姑娘婚后不会变得……喜怒无常?   谁说了,爷跟谁急!   望着投射在灶台上的淡淡月光,我忧伤地长叹口气,然后熟练地将锅里下好的面捞出来,又煮了两个荷包蛋盖在面上,小心翼翼地端到卧房。   房里灯光如豆,我将面轻轻放在床头凳上,将烛火挑亮一些,望着皱眉侧躺在床上的女子,低声唤道:“娘子,面下好了,快些趁热吃吧。”   你没听错,爷不但成亲了,还半夜三更起来给媳妇儿下面!   此事说起来更为忧伤……   不知是否于悦那个臭丫头从中捣鬼,没良心的丫头片子最终还是跟了马汉。你们说爷救了这么两个白眼狼冤不冤?   于是,爷一气之下也闹着要成亲,干娘一气之下抽了爷一顿……之后便让我娶红/袖。   这回爷没再反抗。   若不是她,娶谁何异?况且,红/袖这姑娘,知书达理、情深意重……不知为何,看着他我总想起月华。或许,这也是我未反抗的一个重要缘由罢。   所以没多久,红/袖便成了爷的妻子。   我俩自然不似展昭夫妇那般你侬我侬腻腻歪歪,如此成何体统?既成了家,男人自该有一家之主的威严,女人亦当有相夫教子的态度,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方为夫妻楷模。   在这方面,红/袖算是甚合我意的。婚后她不再管庄里的事务,只一心一意伺候我与干娘。这么一说,娶媳妇也蛮好的。   可好景不长,大爷般的日子过了还不到一个月,爷的地位便直线下滑。因为,媳妇儿似乎有喜了。   之所以用‘似乎’二字,便是说,按常理身孕不会如此快便能看出来。可干娘是谁?武林盟主般的存在,翠岭庄的幕后黑手,哦不……是终极老大!大到江湖动向,小至庄里买了几斤大白菜都瞒不过她的法眼,更遑论她老人家一直心心念念的干儿媳妇的肚子!   总之,爷的地位毫无征兆地便没了,而爷的小媳妇儿一下子成了庄里的女皇!除了半月后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证实她确定有喜的那日,干娘拍着我的胸口真心称赞爷“好小子,干得好!”之外,此后整个翠岭庄再也无人正眼瞧爷一回!   你没听错,真是整个翠岭庄……   虽然忿忿不平,但想到爷一击便中,总算有一处压过了展昭的风头,又暗自高兴。所以,为了儿子,爷忍了。   媳妇儿舞刀弄枪了多年,身子看似壮实,有喜后却羸弱的很。整日吐得一塌糊涂,几乎吃不下任何饭食,爷看在眼里,自是疼在心里——这样下去,都把我儿子饿坏了!   所以,爷便万劫不复了。   不但每日陪着笑脸跑到讨厌的开封府与刚生完孩子的白眼狼于悦取经,还自甘堕落到亲自进厨房为媳妇儿子洗手做羹汤……说来也奇,爷做的饭菜媳妇儿从未吐过。   因此,在爷的精心照料下,媳妇儿总算熬过了那些恐怖的日子,身子亦圆润了许多。当然,我儿子更圆润!   可是,再吃庄里厨娘做的饭菜爷却不满意了,当然,爷的媳妇儿更不满意!才几个月,她的口味便被我养叼了(请注意,这句话仅按字面意思理解,妄图引申YY者——自行面壁想象去!)。于是,爷继续苦命地下厨……   在此,爷用血与泪的教训奉劝各位,媳妇儿不能惯啊!若真惯了,那便……惯到底罢!   言归正传,看着媳妇儿隆起的大肚子,想到那里面养着爷的宝贝儿子,爷又困又累的委屈立时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心里升起满腹柔情,替媳妇儿将紧皱的眉头揉开:“娘子,面要凉了,快起来吃吧。”   又唤了几声,娴静的女子终于翻过身来,却是面露凶光,一把挥开爷的手,烦躁地怒道:“相公!我好容易才睡着,为何吵醒我!”   呃……别怕,前面我铺垫过的,爷的小媳妇儿如今是女皇……自从有了身孕,她便从温柔贤惠的小媳妇便成了喜怒无常的女皇!   “呵呵……娘子,你方才不是说饿了么?为夫做了你爱吃的鸡蛋面,多少吃些吧!”为了儿子,爷忍!   媳妇儿不耐地合上眼,好在没有继续发火,还体谅我道:“相公,我又不想吃了,你莫要忙活了。”   ……   “还有!”媳妇儿又忽然睁开眼,我以为她改了主意又想吃了,反正这是常有的事儿。便赶紧换上温柔的笑脸,却看见她英气的面庞忽然变得有些狰狞,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朝爷低吼:“别、再、打、搅、我!”   ……   为了儿子,爷忍!呜呜呜呜……   万幸,这样昏天暗地的日子是有尽头的。   那个难忘的深夜,爷又经历一回喊饿、下面、被怒吼的正常程序后,媳妇忽然不正常地捂着肚子直冒冷汗。爷立马吓得肝胆俱裂,慌慌张张找来干娘,接着稳婆、丫鬟便像凭空冒出来似得,挤了满满一屋子。而爷,则在半夜三更被无情地推出了房门。   在院子里听着媳妇痛苦地嘶喊,看到房里端出的一盆盆血水,爷心疼得无以复加。相比娘子此时的凶险,爷数月的疲累与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日后我定要好生待她。   可等了一夜,房里的痛喊却一声比一声虚弱,周围来来往往的脚步亦渐渐变得慌张,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不住地自体内流逝……   娘子,求你再坚持片刻可好?只要你能平安,泽琰日后定对你倍加珍惜。娘子,泽琰求你了……   不知站了多久,漆黑的天色慢慢淡去,东方的霞光渐渐映红整个天空。我僵硬地缓缓抬首,不禁双手合十,尽力止住身上颤抖,对着从未信过的上天一遍遍虔诚祈祷:苍天在上,佑吾妻儿;苍天在上,佑吾妻儿……   许是娘子与上天听到了我的哀求,终于,红日初升之时,一声响亮地啼哭自屋内传出,然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庄里的刘婶笑得似朵花儿一般,扯着嗓门激动地朝我大喊:“五爷,夫人生了!母子平安!!哦,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那一刻,天地变暖,爷总算活了过来。不顾丫鬟的劝阻,三两步冲进卧房,扑到虚弱的娘子身上痛哭流涕:“娘子,再也不生了!咱再也不生了!!”   那个……此举虽十分丢人,却是折磨了爷一夜的心声。   我给儿子取名云瑞,以谢上天怜悯。   娘子生产之后,又变回了原先那个温柔贤惠的媳妇儿,所以,爷又过上了有地位的好日子。只不过,爷爱下厨的坏习惯却无论如何也改不掉了……唉,谁让媳妇儿爱吃呢?   想我风流不羁的白玉堂,竟然也有今日?   真是,幸福的忧伤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小白鼠一家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鼠迷们可安心了?   悦己的文里还真是几乎没有坏人啊!很和谐有木有?   下面轮到展大人一家的番外了,那必须很有爱很有爱......      ☆、孕夫番外   1、传说中的吊带热裤   自蜀地回来,正值东京最热的时候。   于悦怀了身子,自然更为辛苦。但怕展昭担忧,影响他办差,便总笑言无妨,可展昭看在眼里岂能装作不知?   若说解暑,当然是冰块为上。开封府有个冰窖,却是不大,所存冰块尚不足够包拯一人使用,展昭自然羞于启齿。而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倒也有贮冰度夏的,不过皆是供自家用,他若去求,或许能有几分薄面,只是这份人情恐怕日后还不起。思来想去,只好去找白玉堂。   好在白玉堂讥笑他一番之后,便爽快应下,吩咐他家的酒楼每日送冰过去,解了他的难题。虽说隔着层层衣物,热气终是难消,但总算有几分凉意。   而于悦自然不似展昭那般迂腐。炎炎夏日,若不能畅快淋漓的享受凉爽之气,岂不辜负了她家相公好不容易花重金得来的冰?   穿的多?脱了不就行了!当然,这事不能让展昭知晓,否则又得说教一番了。   只是没想到,不过几日还是露陷了!   那日,展昭护送包拯到中牟县例行巡视,本以为很晚才能回来,可新换的县令励精图治,政绩斐然,包拯非常满意,午后便将各项政务查完,因而他们得以提前回府。   展昭心里记挂着于悦这几日胃口不好,从包拯书房出来之后便提着从中牟县买来的新鲜桃子直接回了后院。   窗前,她常坐的榻上并无人影,他心下一紧,抬脚便进了卧房,可推开门却见一位近乎□□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侧躺在他们的喜床上小寐!大惊之下正欲转身回避,那女子恰在此时翻了个身,面朝向他。   眉眼如画,俏鼻樱唇——不正是他家娘子?   只是,她这着装……   展昭一步步走到床前,忍住汹涌澎湃的心潮,将视线缓缓移到于悦身上。   肩上只有两根带子的上衣、几乎没有裤腿的短裤,将她滑嫩雪白的手臂和长腿完全暴露在外,在日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更要命的是,那上衣的领口低至前胸,从他的角度望去,里面的沟壑尽收眼底。   这便是她曾说过的吊带与热裤了吧?当真是诱人遐想……   虽说两人早已亲密无间,但恩爱都在晚上,白日里还是头回见到她如此香艳的模样。展昭只觉浑身的热血翻腾不息,叫嚣着再也不受控制。于是,顺着他的心意低下头,扶着她光滑的双肩迅速攫住那只红艳的丰唇。   不消片刻,于悦便被他吻醒,张着一双迷蒙的双眸,茫然地望着眼前之人,樱唇轻启:“怎地这么早便回来了?”   展昭抵着她的额头低笑:“自然是为了观赏我家娘子的新衣裳。”   于悦这才想起自己火辣的着装,不由面上一红,匆忙扯过一旁的被子遮挡,无奈却被展昭又掀开。   “娘子,酷暑熏蒸,小心中了热气。”   于悦只好别过眼去,赧然道:“我不热了。”   奇怪,这衣服以前穿在身上明明再自然不过的,为何此刻在他面前却有一种被看光的感觉?   展昭在她唇上又啄了一口,戏谑道:“娘子,如此好看的衣裳为何到今日才穿给为夫看?”   于悦只觉脖子都红透了,嗔道:“谁穿给你看了!”   展昭故作不解,诧异地问:“那要穿给谁看?”   于悦一时无语,她总不能说这几日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一直都这样穿吧!不欲再与他纠缠这个,缩了缩被他按在手下的肩头,羞道:“你先起来,吴嫂就要送饭来了,我得换回衣裳去。”   展昭只觉手下细滑的触感微微颤动一下,似有一条滑腻的小鱼在他的手掌中左右摇摆,惹得心中一片火热,眼神一暗,俯首便亲了上去。   “娘子,我不在家时不许穿这个!”   “……”你不在家,可管不着我穿什么!   他的气息从肩头游弋到耳后,然后覆在唇上。铺天盖地的情潮狂涌而来,于悦禁不住低吟一声,引来他愈加热切的回应,掀开她的衣物一路往下而去。   眼见着一发不可收拾,于悦总算在透口气的瞬间找回一丝理智,喘息着提醒他:“展昭……孩子、孩子……”   闻言,胸前的亲吻猛然停止。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展昭埋首在她颈窝粗喘了片刻,万分委屈地喃喃道:“娘子,日后我在家时也莫要穿成这样了。”   唉,每回都这样。   他有多久没品尝过他家娘子美妙又动人的滋味了?   有了孩子固然是好,不想却赔上了他的幸福生活……当时只顾着欢喜,竟忘记了这一层!   2、展小猫的首秀风波   熬过最热的半月,天气一日日变得凉爽起来。   自打巴蜀回来,展昭便不再亲自巡街。包大人亦善解人意地减了他的差事,尤其是远差,只要没有大事大案便不再有劳于他。公孙策更不必说了,但凡他能做的都揽了过去,确保展昭有时间去陪他闺女和小外孙。   若在从前,展昭万万不会答应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于悦渐渐显怀,他自然激动地恨不得时刻陪在她身边,唯恐那个不省心的丫头有丁点儿闪失。   这日,府里无甚紧要之事,他便自觉地留在家里陪夫人了。否则,就算去了前衙,岳父大人还是会撵他回来的。饭后,于悦一如既往地斜倚在窗下的榻上看书,展昭在院中练了会儿剑,刚收了势,便见门房钱五挑着担子引了个老汉向这边走来,急忙迎了出去。   岳父大人说红枣补血安神、养胃健脾,孕妇适当吃些极有好处。于是,他几经寻访,在今年的新枣上市前便定了城外赵老爹家的第一批果子。这不,一有收成便给他送来了,个个又大又红。   展昭挑了些最好的仔细洗净,端着一盘鲜艳欲滴的枣子进了屋。   窗外阳光正好,美人榻上,于悦双手搭在胸前,却早已睡了过去。展昭无奈地轻笑,都说女人有了身孕之后脾气会变得急躁易怒,可他家娘子还是那个温柔体贴俏皮可爱的娘子,只不过就是有些嗜睡。   走上前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医书,小心放于案上,目光从她安静的睡颜移到微凸的小腹——直到今日,他还有些恍惚,想不到这小小地方正孕育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更难以相信,他竟有了血脉。   犹记得,初闻喜讯时,他既欣喜又惶恐。益州近在眼前,他们该呆在原地好生安胎,还是赶回东京一并休养?那一夜,他经历了有生之年最煎熬的抉择。好在,于悦看似瘦小,身子却颇为强健,孕吐了几回后便再也不曾有过,他询问了当地所有的大夫,在确保万无一失之下,才一路缓缓而行,提心吊胆地将她母子平安带回京城。   这还没见孩子的面,便已深深感受到肩上沉重的责任了!   展昭边笑边选了颗最红的枣子送到于悦嘴边,在她唇上轻轻摩挲。   于悦显然还没睡够,只偏了偏头,闭着眼睛软软糯糯地抗议:“展昭,孩子看着呢……你收敛些。”   “……”最近,他家娘子总用这个法子打发他,可就算怀的是哪吒,在娘胎时候也看不到外面的事儿吧!   展昭叹口气,抚着她的鬓发,柔声道:“悦儿,吃些枣再睡。”   于悦舔了舔微干的唇,遥遥脑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依然眯着眼娇声道:“相公,一会儿再吃嘛。”   这一声将展昭的心都要唤酥了,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但想到公孙策的嘱咐,只得柔肠百结地低声哄劝:“乖,岳父大人说这个时辰吃最好。”   “可是困啊……展昭你不能有了孩子就不疼我了……”为免他继续打扰,于悦索性将他的手臂斜抱在了怀里,让他的掌心覆在自己小腹上,学着他的口气迷迷糊糊道:“乖,陪宝宝再睡会儿。”   不知是否她有意为之,恰好让他的手肘搁在她两团丰盈中间。虽然隔着薄薄的衣物,但依然挡不住那蚀骨的触感,软绵绵的、水润润的,似乎又丰腴了不少……   这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哟!   展昭忍下心中的躁动,正准备抽出手来将媳妇儿抱到床上去睡,忽然感到掌心下倏地一动,似有个硬物戳了他一下,但转瞬即逝。展昭登时一惊,随即抬起手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就在他以为方才只是错觉之时,异动又起。这回却是换了别处,在于悦的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之后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展昭大惊,想到她近来的嗜睡,心下猛然一沉……莫非竟中了蛊?   “悦儿……悦儿……”   焦急唤了数声,于悦始终不醒,展昭的一颗心彻底凉透,抽回手臂施展轻功向前院掠去。   扰人清梦的家伙终于走了!于悦满意地勾勾唇角继续去会周公,可未等她再入梦乡便听院子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似乎还有人在疾呼。   不会地震了吧?   于悦不敢再睡,慌忙坐起身。但见窗外展昭正携着义父飞奔而至,落脚时碰翻了廊柱旁的木椅也顾不得去扶,两人急匆匆进了屋。远远的,似乎是马汉和阿芬,不知抱着一个什么物件跟在后面奔跑。   他们在做什么?   转念之间,身边一阵风过,义父已抓起她的手臂,四根手指准确地搭在她的脉上,面上一片肃沉。   于悦抬头望向展昭,稀里糊涂问道:“发生何事了?”   展昭却是低头不语,面容一样的阴沉。   不多时,阿芬和马汉终于赶至,将手中沉甸甸的药箱放在桌上,便气喘吁吁地问:“爹,姐姐可有事?”   公孙策收了手,却是忧心忡忡地望着展昭问道:“展护卫,你们这回出门游玩可有碰到苗疆人士,或曾遇见异事?”   展昭缓缓摇头,沉声道::“一路上我都小心防备,并未发觉有何异常。”   公孙策又问于悦:“除了嗜睡,身体可有不适?”   于悦不明所以地快速摇头,尽力笑着说:“我挺好的……”   展昭上前一步,急道:“岳父大人,如何?”   公孙策捋捋胡子,拧着眉头轻道:“依脉象看,并无不妥。只是,据你所说……”   展昭却猛然呼道:“岳父大人,它又动了!”   公孙策目光如炬,飞快看向展昭所指之处,尽管只见到了那东西消失的一瞬,但这一眼足令他啼笑皆非。“展护卫,你所说的蛊虫就是这个?”   “是。”展昭心下凄苦,一脸哀痛道:“岳父大人,照方才所见,这虫子个头已然不小,如今悦儿她还怀着孩子……”   “展护卫,你也知道悦儿怀着孩子?”公孙策提起药箱,哭笑不得道:“那是胎动,是你的孩子在他娘亲肚子里舒展筋骨呢!”   展昭一愣,不禁喃喃道:“胎……动?孩子还没出来怎地会动?”   公孙策将桌上那本于悦先前看的医术塞他手里,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珠,边出门边摇头叹道:“这几日前衙无事,你不必去了,还是留在家里多看看书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住你三番两回地折腾!”   “姐夫,你真是大惊小怪……可吓死我了!”阿芬拍了拍胸口,出了门去扶她心有余悸的爹。   “展大人,用心看书,有事我来叫你。”马汉忍着笑意,一溜烟也跟着跑了。   “真是胎动?”展昭难为情地看看于悦,然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抚着她的肚子,犹自怀疑。   “展昭!你赔我小睡!”   “好!我陪你小睡……”   3、难忘上元节   胎动风波之后,展大人深感‘没文化真可怕’的尴尬,熬了一个通宵,将那本孕产医经看了两遍才作罢。此后的日子里时刻警醒,将于悦照顾得无微不至,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无知事件。   转眼到了年底,于悦的肚子大了许多,圆鼓鼓的像顶着个大球,看得展昭胆战心惊。吴嫂说一看便知是个带把儿的,公孙先生也含笑点了头,看来应是儿子无疑。其实,他倒不在意是儿是女,只要于悦能平安生产,便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了。   年前下了几场大雪,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展昭怕于悦跌倒,干脆禁了她的足,不许出门一步。他自己也告了假日日在家里看着她,反正这大半年当差都松懈惯了,不差这几日。左右闲着无事,想起夏日里她酷热难当的模样,便动手在院子里挖了个小地窖,破了冰存了满满一屋,上面再铺上几层厚厚的毡布,以备明年给媳妇和儿子镇暑用。   除夕那晚是在前院与开封府的一群光棍们一起过的。地上残雪未化,当然是展昭抱这媳妇儿过去,毫无意外地又收到张龙好一顿调侃。不过,如今于悦不再恼火,反而觉得格外幸福。因为,围炉而坐的那一刻,她忽然发觉,完美的爱人、亲密的家人、慈爱的长辈、谈笑风生的朋友……这些曾是她多么热切而又遥远的渴望,如今她竟都一一拥有了。   人生如此,亦当何求?   过了初一,很快便到了上元节。   对于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古人自然看重。庆典活动由初时的燃灯驱逐黑暗,到后来规模广大的花灯会,无不寄托着人们美好的祈愿。宋朝经济繁荣、国富民安,灯会更是达到空前的鼎盛,从昨日的试灯一直到十八日阑灯,整整要连赏五日。   灯会最热闹之处当属宫门口的御街,远远望去,满目的火树银花,繁如星雨,再加上路两旁的各色小吃,去年于悦便玩的不亦乐乎。可今日,她只能老老实实裹着毯子呆在屋子里,遥想当年。   不但如此,今夜皇帝在宫中赐宴,京官五品以上皆要参加。宴后还要与太后带着一众官员在宣德门前现身,与民同乐。也就是说,这大好的日子里,她非但逛不了灯会,连相公也被皇帝抢了去!   其实,展昭亦不想入宫。虽说于悦的产期在月底,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哪有心思赴宴?无奈圣命难违,只好过去应付片刻,再尽量寻个时机早回来。好在这里有岳父大人陪着,想来应当不会有事。临走时请公孙策又为她诊了脉,确定一切正常之后,展昭才在再三嘱咐下护着包大人出了门。   外面积雪已融,饶是寒意浓重,也阻挡不了人们赏灯的热情。看着花灯前一对对兴高采烈猜灯谜男女,不禁想起出门时那丫头嘴撅得老高的模样,心中浮上许多歉意。今年是亏着她了,回来时定要买些小玩意儿哄哄才好。   御宴无非就是跟着圣上吃吃喝喝,看看歌舞,圣上一高兴散些赏赐而已。展昭对这些并无兴趣,一整晚都在寻思着过会儿给他家娘子买些什么。   酒至半酣,量浅的官员们已显醉态,皇帝便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赶赴宣德门。从城楼上望去,御街上早已人头攒动,挤满了想一睹圣颜的百姓。展昭打起精神,保持高度警觉,锐利的目光扫过附近的每个角落,谨防有变。   忽然,余光中一袭熟悉的白衣自东侧屋檐之上飞掠而来,看步伐足足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展昭急忙退至东侧外围显眼处,便见那人远远地朝他弹出一物,展昭对身边的御林军摆摆手,此等距离,根本不足为惧。但见他猿臂轻展,探手一捞便将袭来之物轻松地夹在了两指之间。   白玉堂究竟在做何把戏?   展昭将手中之物举到眼前,的确是他惯用的飞蝗石,而且外面还裹着一张纸条。打开来,上书仅六个字:你媳妇要生了!   他立时面色一变,不是在月底么?而且他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会突然便要生了?白玉堂虽说性子乖张,但绝不会在此时以此事戏弄于他。展昭顿时心乱如麻,此时离去确为不妥,可据说女人生产堪比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而且他以前办案时也听闻不少孕妇难产一尸两命之事,再想到于悦瘦小的身子和那个浑圆的肚子,越来越是心惊。   正想不顾一切地向皇上告假,却见太后身边的丫头过来寻他,说是太后乏了,请他护送回宫。展昭只好应允,打算路上求太后开恩,准他早些回家。   谁料,才下城楼太后便笑着对他言道:“听闻展夫人即将生产,展护卫莫在此虚耗了,早些回去陪着吧。”   展昭一时间又惊又喜,赶紧跪下谢恩:“谢太后恩典。”   “哀家只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展护卫要谢当谢包大人替你陈情才是。”太后将他扶起,摆摆手道:“快去罢,莫让令夫人久等。”   展昭的心早已飘到家中,用尽全力奔回小院,可四周除了潇潇寒风,哪有他想象中乱七八糟的场景?   白玉堂竟真的在戏弄他!   自顾恼火了一阵,展昭轻吁了口气,松开紧攥了一路的手掌,推门而入。   屋子里除了比他临走时更暖和些,并无别样变化。案旁的公孙策听见动静,淡淡地看着他道了声:“回来了?”   展昭更加确信了他确被愚弄了的想法,点点头问:“岳父大人,悦儿呢?”   “在里间睡下了,别吵着她。”   公孙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中的医书,忽又道:“不过,你可以进去看看你儿子,顺道给他取个名字!”   “是。”展昭俯首应下,却在下一刻猛然抬头惊呼:“儿子?”   公孙策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喜悦,站起身笑道:“恭喜展护卫,喜得麟儿。”   “悦儿她……她当真生了?”展昭难以置信地环顾这一室宁静,哪像刚生完孩子的样子?   “戌时半刻,母子平安。我已让其他人先回去了……”公孙策尚未说完,便见卧房的门一开一合之间,面前已不见人影。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提着医箱替他们将外门掩好。   唉,年轻人当真沉不住气!他还是明日一早再过来看望小外孙好了。   卧房里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提醒他方才岳父大人的话确非幻觉。展昭满含内疚一步步走到床前,微暗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正躺在帐内相偎而眠,大人弯眉微蹙,面容憔悴;小的那个小小一团,颇为秀气。   展昭轻轻闭上眼,片刻后再缓缓张开,没错,还是两个人!   他当爹了!他竟真的当爹了!   轻轻坐上床沿,温柔地将于悦眉间的皱褶抚平,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他儿子举在头顶小手里,再张开另一手包住于悦微凉的柔荑,放在唇边细吻,寒夜中紧绷了一晚的心在此刻彻底被暖暖的幸福溢满。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即将当爹的男人是否都这样可爱,但我想自小孤苦的展大人应当就是这样的,喜悦与忧虑并存,对未来充满期待却又提心吊胆,让人不忍心不给他幸福。   至于展小猫的番外,再稍安勿躁,等上几日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